“倘若找麻烦,就是你的死期。”
“呜呜,不过是个瘸子,究竟哪点这般招人喜欢吖,哇呜呜……”聂盈也并非要去告御状,可贺千斩竟然威胁皇后的亲生闺女?这世道,反了反了!
贺千斩神色倦怠,懒得再开口,何况他表达得已然够清楚。
聂盈气哼哼转身离去,她还有办法,求父皇下一道圣旨,即便贺帅帅不从,但是,贺帅帅听护国娘娘的,护国娘娘得听皇上的!岂敢不从?哼哼,走着瞧。
顾风刚熬好中药,见聂盈怒步离去,本来还想让她喂贺千斩吃药呢,走这般急作甚?
“贺千斩,该喝药了。”顾风双手托着药碗,慢悠悠走近。
贺千斩半支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中药味儿沁在喉咙,他却毫无感觉。
顾风将一床被褥叠成方块,垫在他身后:“你的体质真棒,才不过三日,表皮伤口基本愈合,调理半个来月便无大碍了。”
贺千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正如三德真人所说,顾风干净得好似一张白纸。
“原来血液互送也可救人性命,我怎就未想到呢?”顾风越来越喜欢小九,总是给人带来出其不意的惊喜:“哦对了,你要谢谢小九,倘若并非她想到此妙招,我真救不活你。”
贺千斩微微一怔:“讲清楚。”
顾风便将整个救助过程原原本本告知贺千斩,不过跳过“亲嘴送气”那段,虽然自己贡献不少鲜血,但最大的功臣非小九莫属。
听罢,贺千斩更感烦乱,生平最不愿欠情,可至今,不但欠养育之恩,还欠救命之恩。
“喂喂,莫多想,咱们本就是朋友,今日我救了你,没准明日你便帮到我。”顾风不以为然一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多好。”
顾风的笑容纯净明媚,贺千斩应了声,心中不由沉甸甸的。
顾风虽心眼不多,但也并非缺心眼,何况他全部心眼都用在对付情敌上。尤其一想到小九当时的表情,他就感到无比之大的威胁。
“贺千斩,等你伤好了,咱们拜把子吧?”顾风旧事重提,江湖规矩,兄弟妻不可欺。
贺千斩思忖片刻,吃力地坐起身,捂住心口,在顾风的搀扶之下,走到院子,随后单膝跪地,面朝西面。
顾风戳着他身旁,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拿香去。”贺千斩不打算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正因为放不下,才需要外力施压。
顾风眼睛一亮,美滋滋地去取香,贺千斩果然有情有义,太顺利了,哇哈哈。
“匆匆忙忙嘛去?”俞晓玖架着双拐走出。
“哈哈哈,江湖第一杀手要与我义结金兰,哈哈哈,日后便不能与我争你喽……”顾风有些忘乎所以,一不小心说出小阴谋。
俞晓玖怔住,就在她思考的功夫,两人已焚香跪拜而说誓曰——
“我贺千斩。”
“我顾风。”
“等等……”俞晓玖脱口而出,心中忽然一团乱。
顾风欲回头询问,却被贺千斩制止,他用眼神示意顾风继续。
既然贺千斩心意已决,顾风自然不愿错过大好时机,所以转过身——
“今日皆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毕,拜贺千斩为兄,顾风为弟。
俞晓玖木然地依在门旁,凝望着贺千斩的背影,那么近,又是那么远,他仿佛在彼此之间筑起一道冰墙。而她的眼眸,不由掠过一丝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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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脊六兽
俞晓玖坐在贺千斩床边,一个时辰过去,两人谁都不说话。
贺千斩不开口,是不知该聊些何事,反正他欠小九的人情,不会离开,也不会跨越某条界限,慢慢补偿就是了。
俞晓玖不开口,因为正在生闷气,义结金兰代表两人就是兄弟,可她还没确定谁才是小阎王,无形当中加大难度,那什么,拜把子就这么好玩?
“为师还没死呢,你经过师父同意了吗你?谁允许你认弟弟了?”俞晓玖不满道。
贺千斩一笑置之,小九乃世间最无用的师父。
俞晓玖嘟着嘴,就在贺千斩奄奄一息时,自己悲痛得无以复加,他却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如今险象环生,依旧淡淡然然,搞不懂他的思维方式。
“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俞晓玖愤懑了。
贺千斩垂下眸:“是。”
“如果我死了,我敢保证,你绝对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死不了。”贺千斩稍感不悦。
哭有何用?管它是刀山还是火海,挡在她身前就是了。
冷漠的回答令俞晓玖心里堵得慌:“早知道不救你,浪费我的眼泪与睡眠时间,没心没肺的臭徒弟。”语毕,她架拐走人。
贺千斩拉住她手腕,随后欲言又止地松开。
俞晓玖见他又当闷葫芦,气鼓鼓地离开,贺千斩果然是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破人!
“小九,今晚想吃什么?”顾风推过空轮椅。
俞晓玖跳坐上轮椅,瞪了他一眼,顾风则心虚地撇开头,生气就生气吧,其他的物品都可以割让,唯独媳妇一准不行。
就在贺千斩出事的那一刻,俞晓玖知道自己伤心的原因,她心中的天平倾斜,看着他慢慢合起双眼,往事历历在目,心快碎了。
可三德真人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她是该随心所欲追求真爱,还是继续装傻充愣呢?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大家都还年轻,耗着吧耗着吧。
翌日早朝
皇上脸色欠佳,朝臣心知肚明——有关皇后的□案还在查。
诸臣则循规蹈矩汇报各项适宜,俞晓玖不忘奸细的身份,在早朝上将国师范佚名赞赏一番,导致老皇帝心情更差。而范佚名此次却冒了傻气,并不知护国娘娘别有用心,因为她在上朝途中悄声告知范佚名——“姑姑”请自己在皇上面前替他多美言几句。
提起“美艳姑姑”,范佚名那真是笑得合不拢嘴,还与俞晓玖扯什么迟早成为一家人,俞晓玖偷偷腹诽坏笑。
下朝后,俞晓玖被老皇帝留下问话。
“你徒儿贺千斩可娶妻了?”皇上冷不丁开口,且态度并不热衷。
俞晓玖微微一怔:“尚无妻儿。”
皇上缓声一应,心不在焉道:“那可好,盈儿公主愿下嫁贺千斩,你给选个良辰吉日。”
俞晓玖眉头拧起:“贺千斩并非巨鼎国子民,名声也不算好,而盈儿公主乃皇后之女,金枝玉叶嫁给杀手,皇上不认为欠妥么?……”
“此刻无外人,朕也不瞒你,唉,如今宫里宫外流言蜚语……”皇上悠悠叹气:“皇家闹出此等丑闻,朕身心皆疲惫,聂盈是朕宠爱的女儿,倘若嫁得如意,那朕也少几分内疚。”
“如此说来,皇上是要废了皇后?”
皇上压了压太阳穴:“人赃俱获,信物情书都给翻出来了。”
俞晓玖没在多问,玉桃近水楼台好动手,栽赃陷害的速度超一流,皇后临死期不远了。
“这莫非就是报应?”皇上喃喃自语。
“皇上保重龙体,您可是巨鼎国的精神支柱。”俞晓玖看着愈渐苍老的聂奢,不知该说点什么,总之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即将在狂风骤雨般的变故中拉开帷幕。
“不提也罢,关于盈儿公主的成婚之日?……”
东拉西扯又拽回老问题,俞晓玖不自知地绷起脸:“臣只是贺千斩名义上的师父,这事儿……还得问过贺千斩本人。”
“怎么?堂堂公主下嫁于他,他岂能不满意?”皇上难以置信道。
“臣还真不能替他做主,请皇上等臣的消息。”
“三日之内给朕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朕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他不识抬举,朕无法向盈儿公主交代。”皇上脸色一沉,怫然微怒。
俞晓玖攥了攥拳,不明摆着逼婚么?话说这父女俩翻脸都够快的,亏自己刚才还对老头子起了怜悯之心。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护国府邸
俞晓玖不想提,但又怕聂盈跑来闹,所以……“徒弟,聂盈公主准备嫁给你,皇上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俞晓玖以为贺千斩马上会回答:NONONO!
可是,他竟然沉寂不语。
俞晓玖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迟疑,不会吧?
贺千斩侧目凝望她,毫无表情,只是注视了许久、许久……“随便。”
俞晓玖瞪大眼,哑然不语。
“你,你喜欢她?”
“不。”永远不可能。
“那,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师父会帮你出面解决……”俞晓玖都觉得自己矫情。心里泛起一阵阵难以下咽的酸味儿。
竖起的屏障越多,他便可以把自己拉得更远。
“不必了……”贺千斩压住额头,忽然感到憋闷,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有一口闷气压在胸膛,压得他心烦意乱。
俞晓玖忍了又忍,眼泪依旧润红了眼眶:“你是不是一早就想离开我这种麻烦的师父……”
贺千斩蹙起眉:“当然不是。”
俞晓玖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真没出息,她仰起头,一本正经道:“愿意娶谁就娶谁好了,当我没说过。”
贺千斩见不得她哭哭啼啼,不禁脱口而出:“那回绝。”
“菜市买菜呢你?我不管了,你自己去交涉吧。”俞晓玖对他风轻云淡的态度相当不满,难道他对自己、对别人都不用负责吗?
贺千斩缓了缓情绪,其实他并不在乎顾风体内藏着何种魔鬼,只是认为顾风更适合照顾小九,而他只有一群仇家,从不后悔当杀手,只是后悔将小九牵扯进来。更受不了自己的是,偏偏不舍离开。割舍难,离别难,他纯属在给自己找麻烦。
“我想杀了你。”他并未说笑。
“……”俞晓玖哭声顿止:“你躲开我还不够,还想要我的命……狼心狗肺。”
贺千斩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摊开她的掌心,缓慢地画着圆。
俞晓玖依在床头木上:“我一直想问你,你懂什么是感情么?”
贺千斩指尖一顿,收回手指,悠悠垂目,缄默不语。
“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男人,想杀谁就杀谁,想死就死,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俞晓玖舒了口气,似乎没人能打动他的内心。
贺千斩心有不服,表面却无动于衷,既然已决定做守护者,那便不能表述真实的独白。
俞晓玖只感觉在对牛弹琴,疲惫地站起身:“快点养好伤,门外还有一群虾兵蟹将等着你……”
“去哪。”
“找喜欢我的人聊天去,有你垫底,其他人都变得特别可爱。”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贺千斩心头一沉,跟着疼了一下。
俞晓玖虽是那么说,却独自回房,她趴在枕边,原来自己并不讨厌贺千斩,甚至有点喜欢他,这感情涌来得莫名其妙,好像就是在他快死的那一瞬,他的眼神是那么真挚,承载着满满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那时候,他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绕在嘴边,肯定想说什么,而自己就在有意无意间等待那段没说完的话,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死,可左等右等,等来苏醒之后的一番冷漠对待……唉,心里真难受。
顾风蹲在她床边,托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原本笑嘻嘻,但看到她失焦的双眼,又拧起眉:“我说小九,你别总愁眉苦脸的,都不像你了。”
“嗯,我长大了,也学会多愁善感了……”俞晓玖捏起一块苹果,咯吱咯吱咀嚼。
“说来听听,我没准能帮你排忧解难。”
“你就是我的忧愁,能排解不?”
“……”
“哎呀呀,你还没迷恋上我呢?”
“……”俞晓玖翻了个身,沮丧道:“顾风,我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喜欢我,最好随便挑才过瘾,但事实证明全是假象。”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做人将心比心,你扪心自问,为谁付出过真心吗?”
俞晓玖怔了怔,扭过身,望向顾风稍显委屈的表情,脑子忽然冒出一段歌词,也是她生前最爱听的一首歌,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印证——
眼珠是诅咒褪去的水晶球,藏着前世三生的疼痛;谁的爱穿越时空,湿了你的眼泛起烟雨般朦胧,很想凝视你的褐瞳,让我的心迷失在万古的深邃中;却又不敢凝视你的褐瞳,怕爱卷起的飓风,如海啸般汹涌。(《褐瞳》作词:原?味)
她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又好似心心念念着小阎王,只想将无限的爱全部留给他,却不用心去体谅任何一个男人,说白了,只是在一味享受被爱的感觉,原来最自私的人是自己啊。
俞晓玖垂下眸……“对不起顾风,我是不是伤害了你?”
顾风怔了怔,不以为然一笑,摸了摸她额头:“别胡思乱想,没人逼我喜欢你,是我粘着你不放,难为你了。”
俞晓玖刚要说点什么,他又道:“所以嘛,你无需挣扎了,嫁给我完事。”
“如果我到八十岁还不爱你怎么办?”
“那还有九十岁,一百岁,大不了我带着遗憾死不瞑目呗。”顾风顽皮地眨眨眼,一旦他认定的女子,绝不相让。
“……”真有这么执著?

午夜时分
俞晓玖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非常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就在她转身之际,听到房门“吱呀”推开,一道微弱的月光射入门槛。
她以为早朝时间到了,丫鬟服侍她梳洗更衣,所以她只得痛苦地爬起身,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皮……
当看清来人,她蓦地愣住,木讷地打量此人五官……俞晓玖眸中大惊,刚欲惊慌失措地喊叫,此人已一个箭步上前,将一块浸满迷药的巾帕捂在她口鼻之上。
俞晓玖惊恐地瞪着她,意识却渐渐模糊不清,“噗通”一声,倒在枕边……眼前一黑,昏迷。
此人将俞晓玖五花大绑塞进衣橱,随后换上护国娘娘的衣裙,抓过床头双拐,架在腋下,一瘸一拐向贺千斩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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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香十色
“还未睡?”贺千斩侧目望向小九,眸中浮现一缕柔和。
玉桃成功将自己易容为“护国娘娘”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之下,足以鱼目混珠。
她笑而不语,反手阖起房门,杵着双拐向床榻旁靠近,坐落之际,一手背于身后,袖口一动,手中已握紧一把锋利的匕首。
贺千斩摸了摸鼻子,隐约嗅到一股陌生的脂粉味儿。
他等了一会儿,她却垂目不语,贺千斩以为她还在为那段不算愉快的交谈而生气:“你不是想去赌场转转吗,等我伤好了带你去。”
玉桃效仿着小九平日的神态,缓缓点头。
贺千斩蹙起眉:“去睡吧。”
“咳咳……”玉桃捂唇咳喘,声线略带沙哑:“我好似染上风寒了……”她开口的同时,将贺千斩的伤势大致观察一番……杀手的警惕性一般颇高,何况贺千斩并非插科打诨的小角色,她绝不能手软,必须一招毙命。
贺千斩压低手肘支起上半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玉桃不禁打了个冷颤,即刻坐后躲闪,因为贺千斩的手指很冰。
贺千斩的手定在半空,视线停滞在小九与掌心拉开的那段距离上……显然小九开始疏远自己。这本就是他要的效果,可心底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憋闷气流。
玉桃见他侧卧着上半身,神色稍显黯然,而这种姿势无意间挡住了心口的位置。于是,她站起身,推平他的身体:“莫乱动,伤得这般重呢……”
贺千斩眼中夹杂着矛盾的情绪,受不了她拘谨的态度。
玉桃展现一抹甜美的笑容……抱歉贺千斩,不但你要死,顾风也得死,否则小瘸子定不会对师父一心一意。
“还在生气?”
玉桃怔了怔,自然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小瘸子与贺千斩发展到哪一层,不过此人器宇不凡,论五官,确实与师父不相上下。不同味道的两种男子,亦是散发着独有的魅力。
她无谓地摇摇头:“我没那么小气。”
贺千斩低沉地应了声,为了调试情绪,背朝玉桃侧躺……玉桃见下手时机到来,眸光变得骤冷,悄然举起匕首,欲插入贺千斩的后心。
“小九……”
玉桃屏住呼吸,见他扭头,倏地收起凶器。
“你拿着何物。”他虽身体不济,听力可未下降,似有煞气的波动,应该是刀刃。
玉桃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故作疑惑地眨眨眼:“拐杖吖。”
“想杀我,是吗?”贺千斩言语平静,神色更是平静得慑人。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比怒吼来得更为惊悸。
玉桃竟然失去一贯的冷静,何况他提出的质疑,根本不容辩驳。看来杀不他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玉桃不愿承认,但她的确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又转念一想:他此刻身负重伤也未必追得上自己,不如索性认了。
“是的,我恨你。”
“哦。”贺千斩的神情异常恬然,他悠悠平躺,双手枕在脑后:“随便吧……”
他若有似无地扬起唇,好似在享受一种乐趣。
玉桃愣住,从未见过哪个人会心甘情愿面对死亡,甚至含带翘首以盼的意味,她忍不住质问:“你是傻子吗?死到临头居然还笑?”
贺千斩一笑付之,或许如今憬悟已为时已晚,不过,他一生中最在乎的女子想要他的命,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伤到一定程度便不再觉得疼。
“只要我还活着,便不能抛开一干寒齐国百姓置之不理,杀人是来钱最快的方法,当然每赚到一笔酬劳,亦算侥幸得来,而我这双手已沾满太多冤死鬼的鲜血,倘若可以选择一种死法,自然是由你动手比较好。”
贺千斩轻描淡写地道出心里话,曾经努力生存,是为了寒齐国子民,所以他不敢让自己倒下,如今,所赚银两已够百姓们颐养天年,倘若他不死,自会想到如何造福子孙的问题。应该属于永不满足现状的那种人。
何况,除了恩情还是亲情,他不善于表达,只能用另一种形式去回报那份至真纯朴的情感。不要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也许是个性所致吧,无人逼迫他养家糊口,甚至没有一位寒齐国子民知晓他的银两从何而来,他只是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此时此刻,他异常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
玉桃接不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更不知晓此乃贺千斩初次提及做杀手的缘由。
贺千斩凝望着她,当第三种感情闯入内心,他便有了更多的奢望,希望小九的一生沁在无忧无虑的蜜罐里,甜蜜幸福。可他逐渐发现,小九的眼泪越来越多,自己竟然连令她开心的方法都学不会,更别提其他事。
玉桃注视他煜耀的黑眸,瞳中衬出自己的影子,那种明亮的光芒是面对所爱之人才会泛起的涟漪,不由映射了她的心,仿佛体会到相仿的心境。
“蠢蛋,我又不爱你。”
玉桃收起匕首,决定取消嗜杀计划。同是天涯痴心人,又何必互相折磨。
“不恨我就行。”贺千斩并不感到失落,原本就是单方面的决定。
玉桃长嘘一口闷气:“世间总有一些傻人做着一厢情愿的傻事,傻到把一个微笑当成幸福,我偶尔也会醒悟自己傻得不轻,却无法动摇最初的信念。也许这种情感不叫爱情,而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活下去,一旦活着便渴望更多,也希望向他人那般尝尝酸甜苦辣的滋味,尝过苦便想知晓甜,嗯……逼迫自己在虚无缥缈的追求中生继续生存……”
贺千斩不予置评,但这番话却说到他心坎里。
通过这一番话,他可以确定此人……“小九绝无可能说出这种话。”
“你倒是蛮了解那个臭丫头……”玉桃冷齿一笑,“我讨厌置生死于度外之人,无论男女。”
不等贺千斩拔剑,玉桃便点住他的定穴,没办法,受重伤必然会影响到行动力。
“抱歉,我忽然不打算亲手杀你,但暂时也不想被你揭穿身份。而我正是那种傻人,为了心爱之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此刻嘛,我再去会会那个叫顾风的。看看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不要命的笨蛋。哦对了,不妨告诉你,好戏即将开锣……”
语毕,她杵着双拐离去,带走一抹自认可笑的惆怅。
贺千斩即刻运功解穴,但稍加用力血脉便剧烈抽疼,他咬紧牙关,忍着痛楚继续运功。
※※
玉桃沉了沉气,敲响了顾风的房门。一个武功精湛,一个医术绝伦,两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她有了新计划,就让顾风与贺千斩自相残杀去吧。
“小九?……”顾风定睛望去:“你怎还未睡?”
玉桃让拐杖滑手,故意重心不稳地跌入顾风怀里。
顾风定是不假思索地搀扶:“小心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