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越站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徐老太太拉着苏文卿又不安的嘱咐了一遍,“外边乱的很,早些回来,莫要贪玩。”
“…知道了”,苏文卿答应了,这才随着徐子越出了徐府。
待两人出去徐老太太这才收了笑容,面上的担忧却是始终也散不尽。李嬷嬷揣摩着徐老太太的心思轻声道,“太太可是担心大少爷与表小姐?”
“你瞧见没,徐子越对徐家人人皆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就连之良的面子也不会给,却能与文卿相谈甚欢,今儿还亲自陪着去了苏府。又不是一母生的,这表兄表妹,哪儿能不让人多想。”
李嬷嬷跟了徐老太太这么多年,哪儿还不明白徐老太太的心思。
府中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到底是二少爷,如今大少爷中了解元,老太太虽说也是高兴,但到底隔了一层。至于表小姐,当时接进府的时候,老太太就有把表小姐说给二少爷的意思,只是如今表小姐与大少爷关系日渐亲密,与二少爷却疏远了。
但若是只有表小姐有这个意思也就罢了,大少爷向来清冷的人,居然也对表小姐好得很,也难怪老太太发愁。
李嬷嬷沉默片刻,这才轻轻提了一句,“若是大少爷真的有意,太太又如何拦得住。”
徐老太太一滞,徐子越现在只不过一个举人,待过两年真如同文卿说的考了状元,那时想拦更拦不住。李嬷嬷叹了口气,老太太到底是对大少爷偏见太大,“大少爷对徐府的人并不亲近,太太到现在也一直担心他忘不了当年的事情,若是能与表小姐亲近倒也不坏。”
徐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当即便明白了李嬷嬷的意思。若是能借文卿让徐子越放下当年的芥蒂,也不乏一件好事。
但她心中到底不愿意,文卿是她放在心尖尖的,徐子越就算以后有再大的出息也比不上文卿,无论怎么样她始终觉得不舒服。但是一想起徐子玉,徐老太太又是头疼不已,府上三个公子,两个都中了举人,就剩了徐子玉一人。
可偏偏徐子玉以后可是要承爵的。
还不知道外人是如何笑话的。
“玉儿若是能再争气些,我又何必如此操心。”
李嬷嬷笑着安慰道,“太太真是,二少爷这般嘴甜会说话,只不过贪玩了些,只不过大少爷天赋太好,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再说了,姑爷现在还好好的,哪儿会不操心表小姐的亲事,苏家是什么想法我们也未曾得知。”
徐老太太这才缓缓点点头,“让他们去闹吧,我如今也管不了了。”
“太太有如此儿孙,只等着享福便好了…”
到底是面面俱到的李嬷嬷,几句话徐老太太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又说起京城中的其他事,不再提徐子越与苏文卿。
苏文卿上一世除了元宵这等佳节才出过几次府,还都是急匆匆的回来。苏文卿坐在马车里,隔着纱窗看外边,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徐子越在一旁骑了马,只是他生的太俊俏,苏文卿隔着纱窗,都能瞧见路过人回头看他的模样。这么多人瞧着,又见这男子一直与马车中的人说话难免好奇。苏文卿到底出门少,一时竟不敢与徐子越说的太多,半晌后,车前帘子一掀,徐子越已经进了马车。
“这样说话便方便多了。”
苏文卿急忙让开一边的位子,马车的空间并不大,或是从未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和徐子越说过话,又或是和路边的其他人一般瞧着这张脸瞧了太久,苏文卿蓦地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想来想去不知怎的想起徐家,徐家虽说各个样貌不错,却少有徐子越这样的,想来徐子越的生母定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徐子越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发现一向坦荡荡的苏文卿竟然低着头不说话,一时也忍不住笑了。
徐子越说离徐家不远看来不是唬她,不一会儿便到了,仆人们开了西门,马车直接进了府。
苏五爷是苏家老小,打小被苏老太太和几个兄长姐姐宠大的,要不哪敢做出二十四还不娶亲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苏家财多,天下人人皆知,苏五爷更是将苏家的豪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宅子不大但也绝不算小,更何况这样的宅子里也就苏五爷一人。延着几步不高的石梯,便是亭子与长廊,不远处还有莲花布满池塘。阁楼玲珑秀雅,竹楼简约雅致,明明是及不一样的物件却搭配的和谐。江南的精细,在苏长明的宅子里瞧得清清楚楚。
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奢华,徐家在京城已经算是数得上的人家,但比起苏长明的这宅子也太粗犷了些。
苏五爷穿了一身广袖长衫,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因为在家的缘故,头发只是用带子简单的绑了。他身量并不矮,长眉修目,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只是一张脸实在是瞧着太小看不出年纪。
苏文卿盯着苏长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在苏长明干净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猛地反应过来。
苏长明居然刮了胡子!
怪不得今天看着顺眼多了!不过到底是什么缘故能让苏长明刮了胡子,苏文卿实在好奇的紧,当初就连祖母的话,苏长明也是不听的。只是如今看苏长明留了这么多年的胡子,现在变得白白净净一时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想笑。
苏长明原以为徐府会让嬷嬷或者丫鬟送苏文卿过来,却没有料到送苏文卿过来的居然是徐子越。昨日偶尔遇时徐子越打听他今日是否得空,他只当是随口一问,原来是替苏文卿问的。
如今的京城谁又没有听过徐子越的大名,十四便中了解元,更是被江阁老收入门下,以后更是不可限量。只是他打听到徐子越回到徐家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而且又与徐家关系疏远,却没有想到居然同他这侄女走的近。
本来下意识又要说苏文卿几句,在看到徐子越的时候又憋了回去,起身做出几分相迎的样子,“文卿来了”。罢了看向徐子越道,“劳烦徐公子了,专门送了文卿过来。”
“苏大人客气,文卿是在下表妹,说不得劳烦”。苏文卿与苏长明定是有事情要说,他到底是个外人,正巧又要去江琦那边一趟,对苏长明说声告辞,“我还有些事情,表妹便劳烦苏大人了”,罢了上前对苏文卿叮嘱几声,“不要和苏大人争吵,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苏文卿满口答应,没发现徐子越这句“劳烦”让苏长明的表情微妙了不少,只是有些诧异,徐子越怎么知道她与苏长明素来争吵的事情。
将人送了出去,回头便迎上苏长明白净的脸,憋了这么久,终于破功笑了出来。


第37章
苏长明之所以不喜苏文卿, 是因为苏文卿着实不太像苏家的女儿。苏家是商家, 嫡庶并没有徐家这么分的清楚, 家中与苏文卿一辈儿的姑娘公子加起来十几人, 没一个是像苏文卿这样软懦的。
当然, 苏文卿的身份, 在苏家来说与其他兄弟姐妹并不同。毕竟苏长宇是如今苏家的大当家,而苏文卿的母亲徐静与其他夫人不同,这是侯府的嫡小姐。
商家到底和真正的官家不同, 当年听说三哥要娶个官小姐, 苏长明那时还小,和几个侄子边斗蛐蛐时边讨论这位未来的大嫂。定是个强势又霸道的讨人嫌的女人,这些真正的官宦哪儿看得起他们。
后来徐静嫁进了苏家, 苏家本是放低了姿态迎徐静进门,却不曾想徐静是那种温温柔柔的性子, 说话也是细声细语。
苏家的孩子,大都打小跟着家里打理生意,又经常接触外边铺子的人,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就能干泼辣的多。只有苏文卿是大嫂教出来的,与大嫂一模一样,娇滴滴的读些酸诗,柔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苏长明若是能喜欢的起来,才是怪事。
就像如今,若不是京中就苏文卿这么一个亲侄女,三哥又一直交代要照顾苏文卿, 他哪儿想管苏文卿。
只不过苏文卿在徐家待了半年,似乎变了不少,上次敢和他争吵,今天更是敢笑话他。
倒是顺眼了不少。
苏长明站起来领着苏文卿在这园子里看了一转,最后才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了,面前的石桌上是各色水果,放在装了冰的玻璃缸子里,正一丝一丝的冒着冷气。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里边取了一颗葡萄,瞅了一会儿又扔了回去道,苏文卿无语的移开视线道,“都走了这么久了,也该和我说说家里的情况了吧,爹爹…可是要续弦了?”
苏长宇现在也不过不惑之年,身体又好,苏家想替他续弦,苏文卿早就想到了。
母亲的身体并不好,生下她后就再难生养,爹爹那般喜欢母亲自是不会纳妾。所以直至今日,苏长宇也就只有苏文卿一个女儿而已。
若苏长宇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苏家如今的大当家,当年母亲在时,祖母就一直没有打消过给爹爹纳妾的想法。现在母亲没了,能正大光明的续弦纳妾,祖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苏文卿记得小时候的时候,祖母也是疼她的,还经常说府上的姑娘们太皮,她才是真正的小姐该有的风度。只是许多年后,父亲坚决不纳妾,母亲又无所出,祖母就没有那么喜欢她了。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听到了父亲要续弦的消息。苏家的兄弟姐妹因为她的身份与她并不亲厚,祖母这些年更是疏远了她,现在连爹爹也不要她,苏文卿这才伤心之下再也不收苏长宇的来信,又因为徐子玉的原因没有一直没有回苏家。
苏长宇以为她是再也不想认他了,悲痛之下也再没有写过信也没有来过徐家。
直到自己死后,苏文卿再次见到苏长宇,才发现昔日高大俊朗的父亲竟然也有了白发。苏长宇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的棺柩,沉默了许久,突然捂住进口猛地吐了血。
再以后…苏文卿一想起已经眼睛发酸的厉害,若不是她当年太过自私愚蠢,也不会害的父亲走的那么早。
苏长明又从水里将那颗葡萄捞了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儿又扔了回去,漫不经心道,“就算你爹爹续弦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拦得住?三哥膝下只有你一女,你若是为你父亲着想,也万万做不出这等不孝之事。”
“……”苏文卿心中顿时起了火,好一阵子才将心中的梗塞压下去。她一直很讨厌苏长明这种嘲讽的态度,就像祖母日渐冰冷的眼神,就像无时无刻在责怪母亲,为什么没有留下一个男丁,或者说都是因为为什么生下来的是你。
苏长明为何一直在她跟前提父亲要续弦的事情?苏文卿不由想笑,若是她说要拦着,苏长明是不是又要来上一大通到底,说她不懂事。
苏长明就是这么讨厌,明明是求人的事情,偏偏要让你觉得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个人。不由扯着嘴唇冷冷道,“既然我拦不住,五叔又何必在我跟前一遍又一遍的提起?父亲要续弦,我这个做女儿的应该怎么做?笑脸相迎新母亲,再祝两人百年好合?那我若是不呢,父亲那般疼我,我若是不同意,你们倒是看看父亲会不会娶那位准太太?”
苏长明瞳孔骤然一缩,看着这个侄女就像不认识她一般。
母亲要替三哥续弦,这事儿除了在京城的苏文卿人人都知道。但是三哥对三艘情深,又格外疼苏文卿,就像苏文卿说的,若是苏文卿不同意,那三哥便一定不会续弦。
母亲和三哥谈了多次都是不欢而散,这才把主意打到了苏文卿的身上。若是苏文卿劝三哥续弦,三哥定是会同意的。
只是他这个侄女的性子软弱,若是直接同她说倒是让她生了怨恨,适得其反,所以苏长明这才会这么说。若是苏文卿不同意,正好拿捏到苏文卿的错处,让她生了愧疚之心,苏文卿胆子小骨子里又是知礼的人,正好趁机将事情敲定。
但是半年没有见,苏文卿居然也变聪明了,还会夹枪带棒的先下手为强。
实在让他惊讶却并不讨厌,只是这么多年皆是这副嘴脸对着苏文卿,现在也说不出好听的话来,“看来徐家教的倒是不错,不过半年不见,倒是生的伶牙俐齿。”
“五叔过奖,比不上五叔算盘打的清楚”,苏文卿讥笑一声。父亲要续弦,他如今还年轻,身边有个照顾他的人倒也好,苏文卿如今是活过一世的人,自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赌气。
而最重要的,苏文卿自从重生以来就逃避着一件事。
她迟早是要死的,或是十七岁那年,又或者活不过十七岁。
苏文卿并不怕死,她只是怕自己死后父亲会像上一辈子大受刺激,从此身子便垮了下来。所以就算要续弦,苏文卿也希望父亲能找一个志趣相投真正喜欢的,这样就算自己死了,父亲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难受。
若是依照上一世,显而易见,祖母看好的这位准太太,父亲并不是很喜欢,只是听从了祖母的安排,为苏家传宗接代罢了。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给苏长明或是祖母听,苏文卿心中慢慢盘算,也许是该回苏家一趟了。
苏长明静默了片刻,一时想起家中母亲替三哥说的那位新嫂子,他其实也有些不太满意,况且三嫂去世也不过半年。顿了顿突然道,“你的生辰快到了吧”。
苏长明突然开口,苏文卿思绪被打乱,颇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没想到苏长明居然还记得她的生辰。
“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自是不知你的生辰,只是你爹爹来了信,说等你生辰他会来京城一趟。”
苏文卿蓦地瞪大了眼睛,再没有纠结苏长明的话,惊喜道,“父亲要来京城?”
苏长明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苏家做的就是宫里的生意,来一趟京城有什么稀奇。”
苏文卿却很是惊喜,适才才想要回一趟苏家,却没有料到父亲居然要来京城。因着听着好消息心情骤然明朗了,这才发现苏长明并没有和往日一样借机奚落她一两句,颇有些诧异的又看了苏长明两眼。
苏长明与祖母,似乎还是有些不同的。
又坐了会儿,徐子越打发人与苏文卿说他再有半个时辰便到,还让婆子捎了东西过来。苏文卿看那婆子怀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纯白的毛色团子似的缩成一团。
正是昨日和徐子越说的波斯猫。
现在不过巴掌大一点,声音细细的,这会儿正窝在那婆子手上睡的正香。
苏文卿极欢喜的接过来,苏长明却是看的微微皱眉。徐子越送了苏文卿过来,现在又专门替她寻这些玩物,都说这位解元郎是个外冷内也冷的主儿…瞧着苏文卿逗这小东西,不经意道,“你这位表哥对你倒是好,这猫可是难得的很。”
苏文卿点点头,“表哥自是对我好,不过这猫却是给心梅的。”
心梅?苏长明自是记得那日在徐府说他留古怪胡子的姑娘,生的倒是好,不过性子也太鲁莽了些。
只不过这些日子徐府的这对双胞胎姐妹名头实在太响,人人都要说上几句,他又与徐家有些关系,自是听了些传闻。
苏长明聪明,有些事情稍作思忖就已经想的透彻。这位徐四小姐本是与杨家次子杨舒订了亲,却不想亲姐姐与杨舒生了感情。后来的事情徐家和杨家皆做的隐秘,外人也只能凭着蛛丝马迹猜上一猜。
杨家和徐家的亲事也作了废,而如今苏文卿特意买这玩意给徐心梅,怕是徐心梅不好受买来哄她开心。
苏长明唯一好奇的是徐家做了什么,杨家才能如此干净利落的退了亲。苏文卿缄默片刻,才开口将徐心梅剪了头发相逼的事情说了,“心梅说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杨家脸皮再厚也不好不退亲。”
头发对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居然真的就这么剪了,就连苏长明也是诧异不已。那日只觉得是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却想不到有这等魄力和胆量,不由有几分刮目相看,却也不忘嘲讽苏文卿一句,“这位四姑娘倒是比你更像苏家的女儿,你如今与她走的近,这倒是不错。”


第38章
和徐子越出了苏府, 苏文卿坐在马车里, 怀里抱着巴掌大的白毛团子, 眼睛却好奇的一直往外边看。
卖糖葫芦的小贩, 背着行李匆匆赶路的行人, 当然还有两边茶楼上谈天说地的闲人, 苏文卿都觉得新奇的紧。徐子越说今日不必回府用晚膳,苏文卿上一次在外边的酒楼吃饭还是在苏家时父亲带她去的,再次能出来, 自是无比兴奋。
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 原以为没什么事情,但等了好一会儿车子始终没有动静。不一会儿前边便围了好些人,正想问徐子越, 徐子越已经走过来,隔着纱窗道, “前面两辆马车撞上了,我们稍片刻。”
“嗯”,苏文卿点头应了,往两边的道上看了眼,心道这车夫定是睡糊涂了,要不然这么宽的路也能撞上。
让车夫将马车微微移一移,错开后这才发现前方骑在马上的人她既然认得,玄衣劲装,五官深刻俊朗,可不正是前段时间才见过的齐世子, 齐光?
苏文卿下意识看了徐子越一眼,却没想到徐子越正巧转过头来,苏文卿蓦地有些脸红,暗自庆幸有纱窗挡着。再看齐光,英气十足的脸上涌出几分怒气,一眼便能瞧得出来此时并不高兴。
还未想明白齐世子为何动怒,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响起,苏文卿微微一愣,便听到前方车子中的女子略带歉意道,“不小心惊了郡主的马,车子似乎坏了,郡主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一同坐吧。”
苏文卿正抚着白毛团子的手蓦地一顿,唤了徐子越一声,“表哥,这可是王家的马车?”
“嗯”,徐子越应了一声,然后贴近窗前沉声问她,“你怎知道这是王家的马车?”
“……”苏文卿一时语塞,只能道,“曾经见过王小姐一次,有些印象。”
仅仅见过一次,便能听出声音,这种理由徐子越自是不会信,但他却没有多问。
苏文卿面色有些复杂,她之所以认得出声音,是因为王倩来徐家的次数着实不少。上一世她软弱,而王倩却高傲跋扈,又因为是王氏的侄女,王倩每每来徐家都要数落她。说她身份卑贱,说她不知高低,她自是不会忘。
只是就连在徐老太太和徐二太太跟前,王倩也从未如此知礼柔和的说过话,如今却如此温声细语,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再一看可供四五辆马车并行的街道,苏文卿蓦地想起上一世一些忽略的细节,顿时茅塞顿开。
她差点忘了,王倩当年嫁人嫁的极晚。阁老家的嫡女,提亲的人怕是已经踏破了门槛,王倩却始终不嫁,居然就那么一直拖到了二十,最后出乎意料的嫁给了一个并不甚出色的男人。
她当时还想不明白,今日却突然明白了。那一年正是齐光从西北回来的那一年,若不是喜欢齐光,王倩又为何故作贤淑,又何必等上这么多年。
苏文卿有些幸灾乐祸,齐光定是一点都不喜欢王倩,所以就算王倩等了这么多年,齐光也没有娶她,所以王倩一气之下便将自己嫁了。
再看如今,齐光脸上的不耐烦挡也挡不住。这种可以与表哥同朝为官的人,怕是一眼就看出了王倩是故意撞上了他的马车。
刚刚王倩似乎是叫了郡主,苏文卿又讪讪的去问徐子越,“表哥,这位郡主是?”
“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苏文卿诧异不已,听闻长公主膝下只有一子,难不成定国公居然还纳了妾,陛下居然还赐了郡主?
徐子越目光在齐光的脸上微微停留一晌,眼中有些苏文卿看不懂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定国公当年远征被匈奴围控,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是一位姓韩的将军带了小队拼死杀入救了他一命。”
苏文卿从未听过这些事情,只是幻想一下那时的金戈铁马已觉得心口巨震,“那,那位将军呢?”
“那位将军”,徐子越轻轻笑了一声,苏文卿不知他为何发笑,徐子越已经淡淡的将话题结束了,“将军自是死了。”
不知为何,苏文卿分明从徐子越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悲凉,许是对这种英雄的惋惜,就连她听了也不免心口微堵。
“不过韩将军又这与那郡主有什么关系?”
徐子越轻轻一笑道,“这位郡主便是这位韩将军的孙女,韩将军当年留有两子,郡主是韩将军次子的女儿。”
韩家的女儿为何会被封为郡主?苏文卿想不通,她在自己并不复杂的脑中搜寻了一番,却惊讶的发现似乎并没有找到有哪家姓韩的显贵。
苏文卿似乎抓住了一点点端倪,“那,韩家人呢,你不是说陛下为表彰韩将军的功德,还封韩将军长子为侯吗?”
徐子越未曾料到苏文卿竟然如此聪明,片刻已经想明白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事情他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但如今再重新唤醒一次,徐子越仍是心口压抑的极为难受,强压着心口的郁气温声对苏文卿道,“韩家已经没了,定国公念在韩将军的救命之情,收留了韩小姐,长公主认了韩小姐做了女儿,又向陛下请旨给了韩小姐一个郡主的封号。”
原来如此,这位安庆郡主原并不熟庆国公亲生。只是徐子越说韩家没了,究竟为什么没了,苏文卿没有再问,她自是看得出徐子越并不想细说。偌大的一个家族便没了,世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就算是她,也明白一二。
只是有些可怜这位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但世上已经再无亲人。
再看前方的齐光,俊朗的脸藏不住戾气,却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毕竟此时围观的人极多,他骑马回府自是无事,但车中的安庆郡主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