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1004年)十二月,赵恒以雍王赵元份(宋太宗第四子,宋真宗弟)为东京留守,率军御驾亲征。然而,满朝文武对此战都没有信心,甚至表示支持寇准的宰相毕士安也借口有病在身,不肯随驾北征。
宋军正式开拔后,辽军日益迫近的消息如雪片般从前方飞来。宋军更是听说辽国太后萧燕燕不顾年过半百,戎装上阵,亲自擂鼓助威,辽军士气极旺,以致大军刚动,便开始军心动摇。跟随赵恒亲征大臣中又有人趁机提出应该迁都金陵,赵恒优柔寡断,本来就勉强出征,现在更是犹豫,想打退堂鼓,于是召寇准商议。寇准坚决反对,说:“现在大敌压境,四方危急,陛下只可进尺,不可退寸。进则士气备增,退则万众瓦解。到时辽军必然趁势来攻,恐怕到不了金陵,陛下就成了辽军的俘虏。”握有兵权的殿前都指挥使高琼也支持寇准的意见。赵恒不得已,加上有其父宋太宗亲征失踪的前车之鉴,只好不再提撤退之事,继续北行。
北宋时,黄河还未改道,流经澶州,河道将澶州城一分为二为南城和北城。赵恒的车驾到达澶州时,辽大军已经抵达北城附近,赵恒遥遥望见黄河对岸烟尘滚滚,显见战事激烈异常,心中胆怯,不敢过河,只愿意驻扎在安全系数较高的南城。寇准认为澶州北城将士正在浴血奋战,皇帝亲临,会极大地鼓舞士气,于是力请赵恒渡河,说:“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
寇准所提出的“取威决胜”相当有道理,赵恒却很不情愿,只是公然拒绝宰相的提议无异于表明自己怕死,只好默不做声。寇准看见皇帝这副样子,自然明白过来,于是跑出去找武将高琼,说:“太尉深受国家厚恩,今日打算有所报答吗?”高琼也是个血性汉子,当即慷慨地回答说:“我身为军人,愿意以死殉国。”高琼的曾孙女高滔滔就是后来有“女中尧舜”之称的高太后(宋英宗皇后,宋神宗生母)。
于是寇准与高琼仔细商议了一番,再一起去见赵恒。赵恒才刚刚缓了口气,一见寇准又来了,立即头都大了。他已经料到寇准要继续游说他渡河,是以一开始就在心理上处于弱势。果然,寇准张口就说:“陛下如果认为我刚才必须要渡河的话不足凭信,可以问问高琼。”赵恒还来不及回答,高琼便说:“寇相公的话不无道理。陛下千万不要考虑迁都江南,随军将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师,他们不会抛弃家中老小随陛下只身逃往江南的。”相公是宋朝对宰相等高级官员的尊称,一般官员不得称相公。
接着,高琼便上前请赵恒立即动身渡河。赵恒进退两难,干脆不表态。枢密院事冯拯在一旁斥责高琼对宋真宗鲁莽无礼。高琼不认识字,少小从军,完全凭武功起家,年过花甲的他一直瞧不起冯拯这帮不懂军事的文人,当即愤怒地驳斥道:“你冯拯只因为会写文章,官做到两府大臣。眼下敌兵向我挑衅,我劝皇上出征,你却责备我无礼。你有本事,为何不写一首诗使敌人撤退呢?”冯拯无话可说,宋真宗则继续一言不发。
高琼当机立断,命令兵士把赵恒的车驾转向北城行进。到了黄河渡河口浮桥处,赵恒又停下来。高琼用铁锤击驾赵恒御车的辇夫的背,迫赵恒渡过了黄河。
尽管车驾中的赵恒本人心惊胆战,然而,当大宋皇帝的黄龙旗在澶州北城楼上一出现,城下宋军与百姓立即齐呼万岁,欢声雷动,声闻数十里。宋军因而气势倍增。当时辽军围攻澶州,辽国萧太后亲自上阵擂鼓助威,辽军无不激动振奋,奋发向前,宋军看见辽军的声势,不战而寒。可以说,赵恒亲临北城,从根本上扭转了宋军的士气。
赵恒到澶州北城象征性地巡视后,仍坚持回到南城行宫。但宰相寇准就此留在北城,负责指挥作战。赵恒回到南城后,尽管有黄河天险,还是不放心,数次派人前往北城探视寇准的举动。而寇准竟然与知制诰杨亿在北城城楼上喝酒下棋,“歌谑欢呼”,泰然自若,十分镇定。寇准如此表现,显然是胸有成竹,赵恒欣喜道:“寇准整暇到这样子,我还忧虑什么呢?”这才总算放了心,不再恐慌。其实这是寇准知道赵恒心中不安,为了安定皇帝和军心,故意而为之。果然,“人以其一时镇物,比之谢安”。
就在这个时候,留守东京的雍王赵元份突然暴病而亡,赵恒于是借此机会回驾京师,将前线抗辽的军事大权全部交给寇准。
赵元份是历史上颇为有名的“妻管严”。赵元份娶崇仪使李汉斌之女,婚后关系平常。李氏“悍妒惨酷”,宫中女婢小不如意,必加鞭杖,或致死。而皇帝给赵元份妻妾的赏赐,李氏以正妻身份独占。不仅如此,王府大小事务都由李氏做主。赵元份生病卧床,王府上下竟然无人过问。宋真宗亲临探视,发现没有一个人在赵元份床边伺候,不得不派自己的宫人为赵元份煮汤熬药。尽管李氏如此恶劣,宋真宗愤怒至极,也没有处置她,这自然是因为赵元份极力维护李氏的缘故。而赵元份对一个悍妇如此容忍,也可谓是咄咄怪事了。赵元份莫名死后,李氏毫不悲伤,形容十分可疑。宋真宗下令撤消她的封号,逐其出王府。赵元份的孙子赵宗实就是后来的宋英宗。
就在宋真宗赵恒离开澶州后不久,宋威虎军头领张□用威力惊人的床子弩射杀了辽军先锋萧挞凛(萧燕燕族兄弟,擒获名将杨业之人),极大地动摇了辽军军心。
床子弩即为弩炮,一架弩炮往往联装两张弓或三张弓,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劲力远胜于单弓。使用床弩的士兵称为“床子弩手”。张弩时,床子弩手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时,要由床子弩手用大锤猛击扳机,把箭射向远方。北宋的《武经总要》载有多种多弓床弩,其中最为强劲的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需百余人绞轴张弦,箭矢“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大概状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床弩也可发射“踏橛箭”,成排成行地钉在城墙上。攻城兵士藉以攀缘而上。宋太祖开宝年间,魏丕曾对床弩作了改进,射程又大为提高,“旧床子弩射止七百步,令丕增造至千步”。宋代一步合1.536米,千步有1536米,这是古代射远武器所达到的射程最远纪录之一。
此时辽军孤军深入中原腹地已久,供给线长,粮草不继,已经无力持久。加上辽军先锋萧挞凛被射死对士气影响极大,于是萧燕燕下令暂缓攻城。
而宋军方面,由于赵恒御驾亲征,士气高涨,集中在澶州附近的军民,多达几十万人。局势明显对宋军有利,宋真宗却没有抗敌的决心。早在他离开京师的时候,就暗中派出了使臣曹利用往辽军大营与太后萧燕燕议和。只是因为当时战事激烈,曹利用一直未能到达辽营。而当宋辽两军在澶州对垒之时,曹利用一直谋求往返于两军之间。
萧燕燕见辽军处境不利,担心腹背受敌,便开始谋求议和,派宋降将王继忠(望都之战中被辽军俘虏后投降辽军)与曹利用联系。
寇准坚决反对议和,主张乘势出兵,收复失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宋军将领宁边军都部署杨延昭(杨业子,著名的杨六郎的原型)也坚决主战,上疏提出乘辽兵北撤,扼其退路而袭击之,以夺取幽燕数州。但由于赵恒倾心于议和,致使宋臣中的妥协派气焰极为嚣张。这些人联合起来,攻击寇准拥兵自重,甚至说他图谋不轨。寇准在这帮人的毁谤下,被迫放弃了主战的主张。
在辽军大将折损、兵势受挫、宋军已经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宋辽两国的和谈就此开始。辽军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要宋朝“归还”后周世宗柴荣北伐夺得的“关南之地”。这显然是狮子大张口,因为燕云十六州本来就是中国的土地,收复失地是宋太祖、宋太宗两朝皇帝念念不忘的大计,而辽国竟然反客为主,俨然以主人自居,可谓极大的笑话。但由此却可以看出萧燕燕的政治家风度,当此宋军已经明显占有上风的局面下,她却能把握住赵恒软弱无能、企盼和谈的弱点,漫天要价,提出割地为盟。宋方的条件则要软弱得多。只要辽国退兵,宋朝愿意以金帛代地,每年给辽国一定数量的银、绢作为补偿,但不答应领土要求。
谈判在两军对峙中进行。萧燕燕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最终按宋方的条件达成了协议。剩下的问题就是每年给辽国银绢的数量。曹利用就此请示赵恒,赵恒说:“必不得已,二百万(银、绢各一百万)也可。”意思是说,只要不割地,能讲和,辽国就是索取百万钱财,也可以答应。
当时宋朝极其富有,宋真宗时,宋朝廷的年岁收入折算为银绢,大概为七千万两\/匹。因此,宋真宗认为可以承担“岁币”之数百万,以此来换取和平。
曹利用承旨后,刚从赵恒的行宫出来,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寇准拦住。寇准问明情况后,警告曹利用说:“虽然有圣上的旨意,但你去交涉,答应所给银绢不得超过三十万。否则,你一回来我就要砍你的头!”曹利用后来成为风光一时的权臣,跟另一权臣丁谓联合起来,与寇准一派大搞党争,不过当时还未见显赫,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吏,被寇准一吓,立即悚然而惊,喏喏应命而去。
经过谈判,曹利用果然以三十万银绢谈成。宋辽双方订立了和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澶州西有湖名澶渊,澶州也称澶渊郡)。澶渊之盟规定:
一、辽宋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宋尊萧太后(辽圣宗生母萧燕燕)为叔母,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二、以白沟河(今河北巨马河)为国界,双方撤兵。双方各守现有疆界,不得侵轶,并互不接纳和藏匿越界入境之人。
三、宋方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称为“岁币”,至雄州交割。
四、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好笑的是,和议达成后,宋真宗询问结果,曹利用伸出三个指头。赵恒误以为给了辽国三百万,大吃一惊,说:“太多了!”但想了一想,又认为谈判既已成功,也就算了,又说:“三百万就三百万吧。”后来,赵恒弄清了只给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合计数才三十万,不到宋年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五,大大低于早先的估计,不禁大喜过望,重重奖赏了曹利用,甚至写诗与群臣唱和,以此来庆祝。
宋真宗刚刚即位的时候,为了应付北方强大的辽国,以及西北与党项的战争,大肆扩军,招募禁军至五十余万人,加上地方上的厢兵,号称养兵一百万,数目相当庞大。澶渊之盟后,宋真宗立即着手裁减军队,遣散老弱残兵,精减编制,如取消富有战斗力的河东效顺一军,龙骑军原有十二个指挥,减为六个指挥等等。不仅如此,宋真宗为了表示友好的诚意,还将同辽国接壤的地名作了改变:改威虏军为广倌军、静戍军为安肃军、破虏军为信安军、平戍军为保定军、宁边军为永定军、定远军为永静军、定羌军为保德军、平虏城为肃宁军。
澶渊之盟是中国历史上的著名事件,对整个北宋朝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甚至有人认为澶渊之盟“影响了中国思想界及中国整个历史”(蒋复璁语)。一方面,这是一个在宋军占有优势的局面下签订的屈辱性条约;另一方面,这个屈辱性的条约却给宋辽边境带来了长达百年的和平,极大地促进了两国经济、文化的发展。
第11章 回首望云中——宋与辽(11)
澶渊之盟以后,辽、宋长期保持友好往来,宋朝在雄州、霸州(今河北霸县)、安肃军(今徐水)、广信军(今徐水东),辽在新城、朔州(今山西朔县),分别置榷场,进行双边贸易,边境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得到加强。宋辽双方每逢有皇帝即位、生辰、丧事等,都互派使者来往。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北宋末年,时间长达百年之久。辽宋不曾兵戎相见,边境安定,当时的人这样评论:“(辽)与朝廷(宋)和好年深,蕃汉人户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不乐战斗。”
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年)春,宋朝与西夏正处于交战时期,辽国辽兴宗想趁机落井下石,派使者宜徽使萧特末和翰林学士刘六符带着国书到宋朝,明目张胆地索取瓦桥关(今河北雄县西南)以南十县之地(即后周世宗柴荣北伐契丹时夺回的领土)。同年四月,契丹精锐骑兵云集在幽、蓟(今京、津及河北部分地区)一带,声言如果宋不割地,就要兴师南下。当时赵宋“守内虚外”的积习已深,加上宋军与西夏交战屡战屡败,宋仁宗早已经厌倦,一心想找机会和解,如今契丹乘机索要关南之地,宋仁宗更是应接不暇。朝议时,宰相吕夷简认为辽国名为要地,不过是想多要岁币而已,提议主动增加岁币,来换取契丹关南之地的条件。于是生性软弱的宋仁宗不顾耻辱,屈服于契丹讹诈,派使者富弼出使辽国。最终,以每岁增加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宋辽双方“通好如故”(《宋史纪事本末·卷二十一》)。辽国此后不再提归还关南十县之地的要求,但澶渊之盟中所定岁币一律称“纳”,宋朝有些大臣计较“纳”字是否妥当,但宋仁宗采纳了晏殊的建议,允许称“纳”,同时声明所增加的岁币是关南十县之地的赋税收入。一个“纳”字,彻底意味着宋朝丧失了与辽国的政治平等地位。此事还不仅仅是多纳了二十万缯金那么简单,“当时不深计之,其后费而不可止”。不少史家认为当时契丹不过是虚声恫吓,并不是真有南侵之意,宋仁宗、吕夷简“许与过厚,遂为无穷之害”。
但在中国历史上,澶渊之盟却始终是个有争议的命题。辽国在不占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反而从中大大获益,《辽史》的编纂者认为“澶渊之役”是萧燕燕军事生涯中最光彩辉煌的一页。对于宋朝而言,澶渊之盟是带有屈辱性的城下之盟,既从法律上承认了幽云十六州属于辽国,又开“岁币”之滥觞。宋真宗赵恒也因而成为“岁币”的始作俑者,开宋朝以“岁币”求和的先例,直接导致此后两宋之积弱,使宋朝繁荣的局面江河日下。
这一年,被公认是宋朝“积弱”的开始。
与宋朝周旋多年、令宋朝廷无比头疼的党项人李继迁也死在了这一年,但党项的威胁并没有就此解除。李继迁长子李德明继立,孙子李元昊更是在后来建立了西夏国,成为宋朝西北的心腹大患。
即使是在宋真宗一朝,澶渊之盟也被认为是奇耻大辱,寇准也因此而受到牵累,后来又因此而搞出“天书”的历史闹剧。
澶州之盟签订之初,赵恒认为南北停战是件大好事,是宰相寇准的功劳,因此加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待其甚厚。寇准功盖群僚,有目共睹。后来王安石也在《澶州》一诗中赞扬过寇准:“欢盟从此至今日,丞相莱公功第一。”然而,早先与寇准结仇的王钦若一直想法设法地排挤寇准,一天退朝后,王钦若故意留下,在赵恒面前攻击寇准说:“寇准逼着陛下亲征,将陛下当做‘孤注一掷’,订立‘城下之盟’。这不是胜利,是君王的耻辱,怎么还能说寇准对社稷有功呢?”又说:“时议有谓,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是城下之盟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准传》)这话相当震撼,宋真宗当时没有表态,但此后对寇准的疑忌加重。寇准逐渐失宠。
不久,宰相毕士安病逝,寇准失去有力的同盟。寇准少年富贵,性喜奢侈,又好饮美酒,赵恒借机以“过求虚荣,无大臣礼”等罪名,罢免了寇准的相位,出知陕州(今河南陕县),改任王旦(寇准同科进士)作宰相。此时,寇准当上宰相不过一年多时间。
寇准改知天雄军后,刚好遇到辽国使者路过。辽国使者故意问道:“相公德高望重,为什么不在中书省做官,却来到天雄军呢?”寇准被说中痛处,却回答得相当巧妙:“如今朝中无事,不需要我居中任职。皇上认为天雄军是北门锁匙,非我寇准执掌不可。”这话回击得无懈可击,由此也可见寇准相当自负。
赵恒听信王钦若的话以后,深以澶州之盟为耻辱,常常闷闷不乐。王钦若趁机讨好赵恒说:“惟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但是自古封禅,一般要有“天瑞”,王钦若和宋真宗想出了伪造“天书”的计谋。
由于担心宰相王旦反对,王钦若暗中向王旦传达圣意。赵恒又假装赐一坛好酒给王旦,王旦回家打开酒坛一看,发现坛内全是上好的珍珠。王旦自然明白这是皇帝亲自贿赂,从此不敢对“天书”这等荒唐之说有异议。
一天,赵恒对群臣说,夜见神人降“天书”于承天门。于是,以宰相王旦为首,王钦若、陈尧叟、丁谓等大臣皆称贺。赵恒率领群臣们到承天门,果然发现“天书”。王旦下跪献进,赵恒再拜接受,交陈尧叟启封,又命他宣读。于是,群臣入贺。有大臣名叫孙奭,对这君臣一唱一和的虚伪场面很看不惯,当面问宋真宗道:“以愚臣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耶?”赵恒默然不答。
不久,又在泰山得“天书”,赵恒亲自到泰山封禅。之后,赵恒在王钦若、陈尧叟、丁谓等大臣的迎合下,屡次搞“天书”、封禅等自欺欺人的活动,又大肆祭祀孔子、老子,并尊崇道教,大造道观,耗资巨大,以至岁出日增。
朝中大臣只有孙奭、张咏、李迪等敢于提出批评。张咏(寇准同科进士)病重,临死前奋力上书,历数丁谓的罪行,并说:“乞斩丁谓头置国门谢天下,然后斩我张咏头置丁氏之门以谢丁谓。”意思是要皇帝杀丁谓谢天下,他张咏愿意以死谢丁谓,相当于是以死相谏了。然而,宋真宗只是赞叹张咏的忠直,并无悔改之意,依旧宠信丁谓。
宰相王旦因为对赵恒的所为不闻不问,从不提出反对意见,所以安坐宰相的位子。但他死前却留有遗命,让后人为他削发披缁入葬,表示悔恨他当初不谏“天书”的过失。
赵恒大搞“上天书”,劳民伤财,“百姓不服”,他开始有些不安,因此有人提出,只要平素不相信这些活动的寇准出面,便能使百姓折服。于是,赵恒命宦官周怀政暗示寇准“上天书”,想用寇准的名声来收服人心。寇准开始不愿意参与这种荒诞不经的活动。寇准的女婿王曙当时在内阁当郎官,与宦官周怀政交好。王曙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授意下,极力撺掇怂恿寇准,说只要寇准愿意上天书,便可以重回宰相位置。寇准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寇准有个门人,颇有远虑,提出一个解决困境的办法:“寇公走到半路假称有病,坚持要外补为官,此为上策;如果入见皇帝,也可揭发天书之事皆是伪造的祥瑞,可以保全寇公平生正直的名声,此为中策;最下策则是再入中书省为宰相,如此则平生威望尽损。”十分可惜的是,寇准少年富贵,长期担任中枢要职,功名之心极重,难以自拔,最终还是没有听从门人的建议,违心地加入了“上天书”的行列。此事成为寇准一生中的重大污点,为时议所非。
上天书后,寇准果然被龙颜大悦的赵恒重新起用为宰相。然而,这位寇老醯儿在错误的时机,通过错误的手段重新得到了宰相的职位,威信已经大为下降,并自此卷入是是非非的旋涡中,再也无力脱身。
宋真宗赵恒晚年,皇后刘娥开始干政,引起一些大臣的警惕和不满,这其中以宰相寇准和翰林学士李迪为首。寇准因为上天书重新得回宰相位置后,开始着力培养自己的亲信朋党,比如推荐丁谓为参知政事(副宰相)。如果说寇准之前的上天书只是个人品德问题的话,误用丁谓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这一错误严重干扰了当时的朝政。
宋朝有著名传奇“狸猫换太子”,流传极广,说的便是宋真宗皇后刘娥用狸猫换取了宫女李氏所生的龙种(即后来的宋仁宗),并将龙种说成是自己的儿子。刘娥原是个贫寒的花鼓女,靠打鼗鼓谋生,偶然的机会与当时还是襄王的赵恒结识,二人一见钟情,从此形影不离。宋太宗听说儿子喜欢上一个轻浮的花鼓女后,勃然大怒,勒令赵恒立即将刘娥逐出襄王府。赵恒实在舍不得刘娥,于是表面将刘娥送回四川老家,但暗中却将其送到亲信幕僚张耆(原名张旻)的家里。刘娥离开襄王府后,赵恒奉宋太宗命娶名将潘美(即戏曲中的潘仁美)第八女为妻。但赵恒一有机会,就悄悄去张耆家与刘娥私会。一直到宋太宗晏驾,赵恒即位为宋真宗,刘娥才得以重见天日。她进宫后立即被封为美人,不久便进为德妃。赵恒与刘娥长期相爱,最终还是冲破重重阻力结合。景德三年(1006年),郭皇后去世后,刘娥三十七岁,年纪在后宫嫔妃中最大,在后宫地位也最高,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刘娥的卑微出身,成为她当上皇后的最大障碍。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出身,曾经四处找刘姓高官拉关系,套近乎,想攀门高亲,认个高贵的祖先,从而为她当上皇后搬开绊脚石。龙图阁直学士刘烨自十二代祖先北齐中书侍郎刘环俊以下,代代为官,家世显赫,被刘娥看中。刘娥主动找刘烨攀亲,以明显暗示的口气说:“听说你是名门望族,我想看你的家谱,说不定咱们是同宗呢。”然而,刘烨却清高得很,不肯攀附权贵,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敢。”碰了个钉子后,刘娥还不死心,一直追要家谱。刘烨无法应付,急中生智,假装中风晕倒在地,被人抬出宫去,这才摆脱了刘娥的纠缠。之后,刘烨坚决请求外放为官,刘娥才只好作罢。朝中群臣一直赞成立沈才人为新皇后,宋真宗对此也不表态,显然是因为偏爱刘娥的缘故。为了压过沈才人,刘娥最终想出一个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计策,命令心腹侍女李氏去服侍宋真宗。果然如其所愿,宋真宗对李氏产生了兴趣,临幸了她。不久后,李氏怀孕,产下一子,宋真宗喜出望外,给孩子取名为赵受益,后来改名赵祯。但孩子却被刘娥占为己有,宋真宗也默许她抱养李氏之子。赵祯不明真相,一直以为刘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其真正生母李氏则在宋真宗死后被赶去守宋真宗的永定陵。赵祯即位为宋仁宗后的第十年,李氏病重,直到临死前,才得进封宸妃。这段故事后来被演绎成匪夷所思的“狸猫换太子”,其实不过是子虚乌有,但却由此反映出后宫以子争宠的复杂局面。拥有子嗣,对刘娥能册立为皇后,以及宋真宗死后能够垂帘听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刘娥被册立为皇后,此后一生与宋朝的政治紧密相连。尤其是宋仁宗即位后,她以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对北宋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