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智叹道:“这芝麻李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仅以八人便夺取了徐州城,随即募兵十余万,与元军相抗,声势极大。脱脱亲领重兵围攻徐州,以巨石为炮,日夜轰击,最终破城。元军入城后大肆行凶报复,杀光城中所有活物,包括芝麻李全族。”段功道:“虽说李芝麻与脱脱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只有我方极少数人知道普照禅师就是脱脱,李芝麻一行来到大理不过数天,如何能知道这等机密。”杨智道:“如果他们不知道,就不会放着舒适的五华楼不住,主动要求住到无为寺里来。”段功轻叹了一声,不无遗憾地道:“我本以为他们是红巾,信奉白莲教,以弥勒佛为主,所以才望风钦敬,期住净土。”
正说着,施宗进来禀道:“杨庆已经招认,是他私下受了贿赂,才带梁王使者随从进来回光院,原是想请脱脱劝信苴发兵襄助。”又道,“外面这蒙古人是梁王手下的人,名叫合仲,他兄长合伯是梁王府司马。”杨智道:“这么说,梁王早知道普照禅师就是脱脱了。”施宗道:“这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合仲汉话说得不好,得有人从旁通译,要审讯的话,须叫李贤宗过来。不过,他们二人肯定不是杀人凶手,他们二人进寺还不到一个时辰,脱脱尸首开始僵硬,死了至少有两、三个时辰了。”
段功道:“嗯,将杨庆秘密押回城中监牢,细细审问,问他到底向蒙古人泄漏了多少秘密。”杨智道:“可杨庆名义上不归总管府统辖。”杨庆能说会道,极讨夫人高兰欢心,段功对其人颇为厌恶,道:“他虽然名义上是行省的官员,可我大理素来将他当作心腹,他负责照顾脱脱多年,脱脱在无为寺的风声走漏,他难辞其咎。”施宗道:“遵令。”又问道,“合仲要如何处置?”段功道:“合仲先放了,看他如何作为。”施宗道:“放了他,万一他四处胡说八道,岂不麻烦?”杨智从旁道:“不必担心,合仲偷入禁区,又撞上死人,自己也是有苦难言,难以脱身,哪敢四下乱说?”施宗道:“是。”又道,“属下已经问过寺中僧人,脱脱平时习惯读书到深夜,作息时间也大异常人,睡得晚起得晚,只准僧人在中午、日暮、晚上三次定时进院,送来日常用的茶水饮食。现下未到正午,因而今日还没有僧人进来过,昨晚因为知道信苴要来,晚上那次也提早送了。”
杨智道:“脱脱被害,当发生在昨晚信苴离开后。”施宗道:“自刺客被捕获后,寺里不断有武僧往来巡视,隔壁南禅房也驻守有羽仪,并未听到任何异常。”杨智道:“嗯,看起来还是李芝麻嫌疑最大。”
段功点了点头,正要命人去带李芝麻,却见施秀带着赵平、杨丹两名羽仪进来,禀道:“信苴昨夜留在回光院中的羽仪是他二人。”二人抢上来参加段功,问道:“不知信苴召见,有何要事?”段功厉声道:“我昨夜命你二人留守回光院,你二人为何擅自离开?”
赵平、杨丹不明究竟,见段功声色俱厉,又不敢明问,不由得面面相觑。施秀道:“昨夜普照禅师被人杀死,你们怕是难辞其咎。”赵平、杨丹这才知道普照禅师被二人离开后被杀,大惊失色。杨丹忙道:“信苴确实命我与赵平留守回光院,以防万一,然而信苴刚走不久,高浪就来了,说是刺客武功厉害,信苴命我们去林中帮手…”
施秀惊道:“什么?你说是高浪诓走了你们?”赵平惊道:“难道高浪是假传信苴之命?”杨丹道:“我二人听见树林中金刃交加,信以为真,便立即赶去。后来刺客被擒,施宗羽仪长又调我二人去翠华楼换班,我二人以为隐患已除,就再也没有想到回光院。”段功沉下脸,喝道:“去前面大殿叫高浪来。”
杨智想起昨晚高浪几人潜伏在回光院中之事,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但很可能高浪偷听到信苴与普照对话,由此猜到普照就是脱脱,而他本人也与脱脱有一段难解冤仇。八年前,脱脱被发配云南腾冲,高浪父亲高惠正任腾冲知府。像腾冲这种地方,很难见到脱脱这样的大人物。高惠久仰脱脱大名,得见真人,不免喜出望外,丝毫不将其当作罪犯对待,多方照顾不说,还预备将长女嫁给脱脱。只不过脱脱这样的蒙古贵族,即使落难之时,也不愿意放低身段,当场拒绝。高惠一厢情愿,本来也觉得没有什么,偏偏高女不知道怎的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高妻杨氏心痛爱女,也一病而亡。高惠起初愤怒,有杀脱脱之意,派铁甲军监察其行踪,但很快再娶新妇,便渐渐忘了失妻丧女之痛。一年后新妇生下一子,取名高福,高惠宠爱有加,对前妻之子高浪也渐渐疏忽,后来干脆将其送到无为寺,不再理会。据说他这腾冲知府的世袭位子,也预备传给幼子高福,而非长子高浪。若真追究起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非脱脱莫属。
甚至杨智心下已经认定是高浪杀了脱脱,不禁心想:“竟然是他杀了脱脱,不过他若坚称为他阿姆、阿姊报仇,倒也情有可原。”见段功沉脸不语,猜他也是一般的想法。
高浪很快被召至,进来时尚是一脸莫名其妙,以为又是为宝姬下落的事,只是不明白为何独召他一人,又特别来这处回光院,当下打定主意,无论信苴如何逼问,只推说不知,因而也不问段功见召何事,只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旁人见他这等讳莫如深的模样,不免疑忌更深。
段功也不愿意绕圈子,指着赵平、杨丹直接问道:“高浪,你昨晚为何假传我命,骗他二人离开回光院?”高浪心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他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接应尚被堵在回光院中的段僧奴,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合适借口,只得随口道:“就是为了好玩。”段功冷笑道:“好玩?施秀,带他进房去看看尸首。”施秀道:“遵令。”领着高浪进到寝室。
高浪一眼见到普照禅师躺在血泊中,微微一愣,不过他跟这人没丝毫关系,自然也没任何感情,只是见他伏尸当场,不免奇怪,问道:“他死了么?”施秀道:“你杀了他,怎么反倒问起我来?”高浪吃了一惊,道:“什么?”施秀道:“不是你杀了他么?”
高浪呆了一呆,逐渐会意过来,惊道:“什么?你…你们怀疑我杀了普照禅师?不,我不明白,为什么怀疑是我杀了他?”施秀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昨晚为什么要假传信苴的命令,将本来守在这里的赵平、杨丹骗走?”高浪道:“我…我…”却是始终说不出下面的话来。他虽骄傲好强,也知道杀死禅师罪名非同小可,忙奔出来辩道:“信苴明察,我真的没有杀人。”
段功问道:“那么你诓走两名守卫的羽仪,到底是为什么?”高浪道:“这个…”一时也编不出什么假话来,便干脆地道:“我不能说。”杨智大奇,问道:“为什么不能说?”高浪甚是硬气,道:“不能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我骗走羽仪后,确实进来过回光院,却没有进过房间,也没有杀人。”顿了顿,又道,“你们想想,我跟这老和尚无冤无仇,顶多也就是有好几次翻墙自他院子溜出禁区去,我为什么要杀他?”
杨智听他称呼脱脱为“老和尚”,颇为惊讶,只是高浪曾预先埋伏回光院中,很可能从信苴与普照的对话中知道了脱脱真实身份,再与他后来骗走羽仪联系起来,嫌疑太重,当即又问道:“你之前为何与杨宝、伽罗二人躲在回光院中?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么?”高浪道:“嗯,就是为了好玩。哪知道刚翻进院子中,施宗羽仪长就来了,要是我们早知道信苴当晚会来,我们怎么也不会去回光院捣乱的。”
杨智道:“你是不是偷听到信苴与禅师谈话后,才知道普照就是脱脱?”高浪一呆,愕然半晌,才问道:“你说普照禅师就是脱脱?”施秀道:“你不会说你现在才知道吧?”高浪道:“我确实现在才知道。”
他性子粗疏,昨夜虽躲在窗外花丛下,心思并不在偷听室内对话上,何况段功与普照那种谈古论今的长篇大论,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可眼下这局面,他要说他根本就没有怎么听,无论如何都难以取信。
果见满堂之人只是怀疑地望着他,高浪却走到寝房门口,朝那具尸体望了望,这才昂然道:“不过,我若早知道普照就是脱脱,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的。”段功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道:“来人,先将高浪押起来。”
两名羽仪应了一声,来拿高浪双臂。高浪急忙转身,拔出铁鞭逼开羽仪。羽仪见他敢在信苴面前拒捕,便一齐拔出兵刃围了上来。高浪喝道:“我没有杀人!让开!快些让开!”
段功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你胡闹些什么?难道还想反叛不成?”他在小辈面前一向和蔼可亲,高浪从来没见过信苴发这么大的火,不禁一呆。施秀趁机上前夺下他手中兵刃,两名羽仪抢过来执住他手臂。高浪挣扎道:“我不服!我不服!”
忽见杨宝不顾羽仪阻拦,飞奔进来,急道:“信苴,我可以作证,高浪绝对没有杀死脱脱。”
原来高浪被从大殿叫走后,杨宝心知不妙,知道如此反复盘问下去,段僧奴行踪早晚要暴露,忙叮嘱高潜去翠华楼找夫人求助,自己则来到回光院,怕万一高浪言语中露出马脚,还可以在段僧奴逃离无为寺前勉力掩饰一番。他本以为信苴召见高浪,无非是追查段僧奴下落,哪知道听到回光院外羽仪议论,才知道昨夜脱脱被杀,而高浪因为种种行迹,已经被怀疑成杀人凶手。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一阵聒噪,有拔出兵刃之声,他深知高浪性情,若是被诬为杀人犯,绝不会轻易就擒,担心他拒捕闯下更大的祸来,忙闯了进去。
杨智是杨宝堂叔,深知其敏慧,忙问道:“莫非高浪昨夜第二次入回光院时,你也在场?”杨宝道:“正是。”他知道须得立即解释清楚高浪为什么会骗走守在回光院中的两名羽仪,道,“昨晚我们几个听伽罗说普照禅师有一口神秘的箱子,一时好奇,想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果刚翻墙进来就有大批羽仪来到,不得已只好躲在花丛下,后来被施宗羽仪长发现,将我们赶了出去。我们几个还不死心,就一直等在院子外面,结果发现有羽仪暗中跟踪我们…”
施秀尚不知道此事,奇道:“怎么会有羽仪跟着你们?”杨智忙道:“是我派的人。”他所派的羽仪被高潜引着绕着大殿转了一圈后才会意过来,行藏既已败露,只好就此回报杨智,当时众人吸引力全在那刺客身上,杨智也就算了。
杨宝续道:“于是我们就让高潜假装出寺,将羽仪引开。后来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黑衣人提着剑从南禅房跑出来…”
杨智道:“你们几个亲眼见到刺客从南禅房出来?”杨宝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当时还不知道黑衣人就是刺客,不久就看见施宗羽仪长去了南禅房,树林中传来打斗之声。又等了会儿,就见到信苴出来,我们几个忙重新,没想到还有羽仪守在那里,于是高浪就假传信苴之命骗走羽仪,我和他再加上伽罗三人进来院子看了下,普照禅师正在窗下读书,我们见无机可乘,只好走了。之后我和高浪直接回了住处,不久后高潜也回来了,我们几个再未离开半步。”
施秀记得深夜曾奉段功之命去向高浪、高潜追问宝姬下落,后来又派交代武僧暗中监视几人,如此看来,高浪确实没有下手杀脱脱的机会,何况他自称不知道普照禅师就是脱脱,并不似作伪。
杨宝见段功沉吟不语,似并不十分相信,他自知适才所言虽然都是大实话,但却隐瞒了最重要的动机——接应困在院子中的段僧奴出去——当刺客闯寺之机,他们几个却要去看什么箱子的秘密,确实难以取信。便道:“信苴,能否让我看一看禅师的遗体?”
段功素听闻他敏悟聪慧,当即点了点头。杨宝走进寝房,蹲在尸体边上,细细观察,片刻即起身出房,肃色道:“信苴怀疑高浪,无非是因为他与脱脱有宿怨…”高浪惊道:“原来你早知道老和尚就是脱脱?”杨宝道:“我也是我昨晚听到信苴与禅师谈话才猜到的。”高浪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杨宝道:“还是先洗脱你杀人嫌疑再说。”又道,“我刚才看了脱脱颈间伤口,刀口从右至左,割得并不深,却刚好致命,下手之人是个高手,分寸拿捏得刚刚好,非冷静缜密之人不能做到。信苴当知道高浪的个性,他若当真要杀脱脱,定是狠狠一刀,以他手劲,非得割断脖子不可。”
段功、杨智、施秀等人均检视过脱脱伤口,知道杨宝所言刀口深浅不虚,但却没有想到这一点,立时全都愣住了。高浪挣脱了羽仪掌握,大声道:“我才不会割他脖子,我会一刀刺穿他的心尖。”
段功忖道:“如此说来…”忽有一名羽仪奔进来禀道:“信苴,夫人急召杨宝、高浪二人去翠华楼,说是事关宝姬下落。”段功点了点头,道:“去吧。你们二个和高潜都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一会儿先随夫人回城。”杨宝道:“遵令。”拉着高浪退了出去。
段功凝视杨宝背影,若有所思,又叫过一名羽仪道:“你去告诉夫人,可要将杨宝他们三个看紧了。”那羽仪不明所以,一时愣住。段功道:“你传我原话,夫人自会明白。”羽仪应声而去。
施宗问道:“信苴莫非不相信杨宝的话?”段功道:“杨宝的话自是有始有终,并无破绽,然而你细想想看,他们几个与僧奴情若手足,僧奴出走,他们竟然还有心思来看什么箱子里的秘密?”杨智也道:“信苴说的极是。他们几个在回光院被发现后,犹自徘徊附近不去,更显得可疑。刺客在树林与施秀羽仪长遭遇后交手,这些孩子素爱热闹,不去树林,反而回来回光院骗走羽仪,不是很奇怪么?”
施宗道:“那信苴为何还放他们走?”段功道:“他们可疑归可疑,但杨宝说得对,若真是高浪下的手,脱脱颈间的刀口绝不会这么浅。”他随手翻了翻桌旁那箱被脱脱视为至宝的图卷,长叹一声,命道,“将这箱子先抬去翠华楼收起来,再带李芝麻到这里来。”
因南禅房就在隔壁,李芝麻很快被羽仪带来,一进来便跪下请罪道:“在下昨夜诸多冒犯之举,多谢信苴手下留情,尚未绳索加身。”段功见他是个明白人,尚知道好歹,便道:“大人请起来说话。”李芝麻道:“多谢信苴。”站起身来道,“不过昨晚一切只是我个人所为,姬安礼和许江武也只是听命于我,邹大人并不知情。”
段功猜他有心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以免影响明玉珍的联姻结盟计划,不过这只是他个人一面之辞,真实情况不得而知。盗取藏宝图到底是明玉珍的主意,还是李芝麻本人的打算,他暂时无心去弄清楚。
忽见李芝麻蓦然露出警惕之色,敏捷地朝寝室望去。而站在他所处的位置,根本无法看见脱脱尸首,他如此反应,更令人将他与脱脱被杀一事联系起来。
段功站起身来,干脆地道:“李大人,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当即领着李芝麻进来房间。李芝麻乍然见到血泊中躺着一人,却并不吃惊,他猜段功带自己来这里,必有缘由,上前两步,好看得仔细些,突然反应过来,仰天大笑道:“哈哈哈…”
施宗虽不知道李芝麻武艺到底如何,但见他眉目之间豪侠之气凛凛,昨夜又能闯入禁区,想来武功不弱,生怕他暴起伤了信苴,抢到段功面前,喝道:“你笑什么?”李芝麻顿住笑声,一指着地上的尸体,森然道:“此乃与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在下平生有两大志愿,一是将鞑子赶出中原,二是将此人碎尸万段,生饮其血。”
杨智问道:“李大人可知道死者是谁?”李芝麻道:“难道不是脱脱么?”上前几步,俯身看清面目,大笑道:“果然是他!”
施秀道:“李大人刚才还没有看到他的脸,怎么就能认出他是脱脱?”言下之意李芝麻当早知道死者身份。李芝麻却未会意,道:“此人与我有血海深仇,别说只看背影,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不过,恕在下冒昧,敢问信苴,脱脱不是八年前已经被鞑子皇帝赐死了么?”又问道,“是谁杀了他?我虽不能手刃仇人,也该好好谢谢他!”
段功见他言语慷慨,不似做伪,便道:“李大人请到外面说话。”出来堂内,李芝麻却不肯坐,段功也不勉强,道:“我想听听李大人对昨夜之事的解释。”李芝麻道:“是。本来这次出使大理,我主只派了邹兴大人一人,但我早就听说大理有四幅藏宝图,其中金库和玉库藏尽天下财富,尚未发掘,因而起了贪念,便主动要求护送邹大人前来大理…”
杨智问道:“李大人如何得知道藏宝图一事?”李芝麻道:“在下是个粗人,虽然家境尚属富足,可只略读过几年书,早年在东南贩卖芝麻为生,与贩卖私盐的张士诚兄弟投契,时常路上遇到后在一起喝酒骂娘。有一天醉酒后,张士诚二弟张士德向我提起大理藏宝图一事,说谁要是得到宝藏,足以富甲天下。他说得神往,我也听得眼馋,不过我们那时都还是刀口谋生的穷小子,哪里有能力万里迢迢来大理寻宝?这件事过去多年,本来我已经忘了,直到得知我主要与信苴联姻结盟,我才想起这桩旧事。”
段功道:“李大人粗旷豪迈,可不像是贪恋财宝的人。”李芝麻道:“得蒙信苴称赞,当真是荣于华衮。不瞒信苴,在下孤身一人,金银珠宝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但日前中原诸侯势均力敌,若是能帮我主得到一笔财富,当如虎添翼,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杨智道:“这么说,贵主明王事先是知道此事的。”李芝麻忙道:“不,不,我可以以我项上人头作保,我主事先决不知道此事。我主仁厚,一心要与大理联姻,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我来大理。但若是找到了宝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能宝藏用在正途,就可以将蒙古鞑子赶出中原,恢复我汉人江山。”
杨智道:“李大人应该知道我大理尚受元朝辖治,这些可是大大的反话。”李芝麻重重看了他一眼,道:“中原本是我汉人之地,百年前才为鞑子强力占领。大理隔绝于中原,历代总管爱惜百姓,富庶有余,当然不知道我中原百姓在鞑子铁蹄下水深火热的惨状——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我红巾就是要让鞑子永远退出我们汉人的地方。”
类似的话段功原也听过不少,但此刻从李芝麻这样一度叱诧风云的人物口中说出来,却另有一番滋味,一时沉吟不语。
又听见李芝麻续道:“我跟随邹大人来到大理,目的也确实是想找到传说中的藏宝图。男子汉大丈夫,原本不屑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然既能助我主一臂之力,帮助中原百姓脱离苦海,又何须在意这些小节?何况…说句不怕信苴怪罪的话,这藏宝图中的宝藏,本来就是我们汉人的东西,即使寻到,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他这话道理不差,可当着段功的面说出来,可谓无礼之极。施宗大怒,当即喝道:“李芝麻,你好大的胆子,千方百计地来大理偷藏宝图,还敢说什么物归原主。”李芝麻昂然道:“这是我心中的实话,即使羽仪长要举刀杀我,我也还是这句话。”
施宗冷笑道:“举刀杀你还是便宜你!我大理法令,凡进入总管府、无为寺、五华楼三处要地行窃者,无论是否得手,均判处死刑,罪人要被缝入牛皮袋中,放在太阳底下,当众活活晒死。”躬身道,“请信苴立即下令,将昨夜擅入禁地的李芝麻、姬安礼、许江武绑了,押回城门处死。”
李芝麻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是一想到要死得如此窝囊,睁眼都见不到天日,还要牵连到自己的两名心腹,忙躬身赔罪道:“信苴请息怒,在下粗人,确实多有冒犯之处,不过我还有话说,等我说完,信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顿了顿,又道,“不过,还请给我个一刀痛快。”
段功道:“施宗羽仪长只是跟李大人开玩笑,还请大人说说昨晚的详细情形。”李芝麻望了施宗一眼,道:“原来只是玩笑么?”施宗喝道:“信苴问你话,还不快些回答。”
李芝麻已经气馁,当即老老实实地道:“是。嗯,昨晚天黑后我带了姬安礼、许江武来到邹大人房间,谎称有要事商议一夜,将邹当支走。我告诉邹大人也许会有事发生,请他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随后我们三人即离开了南禅房,趁夜色潜入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