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功不禁皱了皱眉头,大概有些暗怪孟昌俊多舌。施宗忙道:“医师是孟昌俊的伯父,不过他随口泄露机密,属下已经处罚他了。”又续道,“那女子听到后,立即神色慌张地走了…”
段功已然明白过来,道:“原来她很可能是为了那刺客才在无为寺附近徘徊。”施宗道:“属下也是这般想,那女子应该与刺客是一伙子,至少也有些牵连,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并不会武功。”
杨智尚不知道汉人女子一事,问明情由,道:“这可说不通,我们已经知道昨夜行刺之事只是幌子,明王使者一行另有目的,因而刺客必定与明王使者有牵连。那女子如果是与刺客一伙,又怎么会去五华楼找梁王使者大都呢?”
众人深以为然。施秀忽突发奇想道,“她会不会就是明王许嫁给信苴的汉人公主?”杨智道:“你说她就是明玉珍义女明玥?这更不可能了。”施宗道:“我倒觉得施秀推测得有道理。杨员外,你是没有看到那女子,她异常美貌,羽仪捉拿她时,她也毫不惊慌,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普通汉人家的女儿?”杨智笑道:“羽仪长,中原不比我大理,我大理女子可与男儿一样外出交往,汉人女子却是深受礼法桎梏,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前往往都不能出绣房一步,她若真是明玉珍义女,也就是大夏国的公主,怎么可能轻易远行来到大理?”施宗道:“原来如此。”
段功问道:“那女子现今人在哪里?”施宗道:“未得信苴号令,不敢擅自带她进来禁地,现监禁在前院一处空房中,由武僧看守。”段功沉吟道:“嗯…”似有心去看望。
忽见药师殿医师白沙不等羽仪通报便闯了进来,也不施礼,径直走到段功面前,低声道:“信苴,药师殿不见了两副孔雀胆。”段功大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沙道:“应该是昨日。”当下说明经过,原来白沙每日早上都会亲自打扫药师殿白草阁,这阁楼里存放有各种奇珍秘药,当然也包括孔雀胆这样的毒药。打扫本身就是一种点验,昨日一早,白沙清楚地记得药柜中还有十副孔雀胆,分成两排放在最顶层的柜格中,但适才发现少了两副,四下都没有找到。因这种毒药毒性剧烈,犹在鹤顶红之上,他不敢怠慢,立即赶来禀报。
施宗惊讶道:“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失了两副孔雀胆,会不会有人起意害人,然后再嫁祸给我大理?”
众人均知他言中之意,这又牵涉到一桩痛心往事——二十年前,梁王孛罗与上一任总管段光构隙,遂至兵戎相见。当时段光派大将高蓬统重兵驻扎在罗那关,阻挡梁王兵马。梁王派人送信给高蓬,许以高官厚禄,诱使他背叛段氏。高蓬答之以诗,不但不肯接受梁王的招揽,还对大力夸耀自己的武功,以显得梁王无能,孛罗由此衔恨。不久,高蓬为孔雀胆毒杀,因孔雀胆原是王宫秘药,只有段氏才能得到,所以有流言说是段光所为,大理军心深为动摇。段光震怒下派人严查,才发现无为寺药师殿白草阁中丢失了三副孔雀胆,再深入查究,原来是梁王出重金买通了药师殿药童及高蓬厨师王九。孛罗如此费尽心计,原是想一箭双雕,既拔出了眼中钉高蓬,又能用孔雀胆嫁祸给段光,令大理统兵将领人人自危。幸得药童自乱阵脚,暴露了形迹,王九惧祸下抢先逃去了梁王那边,谣言才算不攻自破。
若果真如施宗所虑,那么当是明玉珍使者一行偷了孔雀胆,预备毒杀梁王使者,然后嫁祸给段氏,因为这对死敌今日都在无为寺中。当然也有可能是梁王故伎重施,派人盗取了药,再下毒害死明玉珍使者,最后顺理成章地推到大理身上。可昨夜一场不合情理的大闹,使者随从姬安礼又在药师殿被发现,显然是前者可能性更大。
此刻人人心中均是一般的想法,施宗不免有些后悔不及,道:“昨晚在药师殿发现了姬安礼,带他回南禅房之前,真该好好搜一下他身上的。”施秀道:“即使姬安礼从药师殿中盗到了孔雀胆,南禅房已经被看守起来,他们形如软禁,出不来院子,如何能对梁王使者下手?”杨智道:“这叫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大概没有料到信苴昨晚会来无为寺,以为可以不被发现。”
施宗道:“信苴,属下这就亲自去南禅房搜寻。”
段功虽不愿意对使者失礼,可事关重大,一旦真有孔雀胆毒杀使者事件发生,无论死的是梁王使者,还是明玉珍使者,大理均是百口莫辩,当即点了点头。又想到施宗脾气刚硬严酷,处事往往不留情面,施秀为人则要和善圆婉得多,便道:“施宗你留下,让施秀去。”施秀道:“遵令。”
忽听得白沙道:“等一等!”众人见他脸上尽是肃色,不知他还有什么要紧话说,一齐竖耳聆听。只听他道:“自二十年前失窃三副孔雀胆后,白草阁加装了机关,虽然不是什么复杂难解的装置,但不知道的人贸然去开药柜,必然要触发报警的铃铛。”
众人当即会意过来,明玉珍使者住进无为寺不过数天,又不能公然进到禁区,理应不会知道这一机关。施秀问道:“医师是说寺中当有内应?”白沙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说,是你施秀羽仪长说的。我的话说完了,告退。”朝段功欠了欠身,扬长而去。
众人一齐望向段功,等他示下。段功也感觉事情陡然间复杂了许多,正踌躇间,忽有武僧来报道:“住持请信苴立即去前面大殿,梁王使者和行省使者刚刚都到了。”段功道:“知道了,马上就去。”等那武僧退下,叫过施秀道:“你去查孔雀胆失窃事件,特别要盯好南禅房,再将昨日到过药师殿的人先暂时拘起来,以免节外生枝。”施秀道:“遵令。南禅房还要不要仔细搜过?”段功道:“当然要搜,不过你需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以便日后好向明王使者解释,决计不能说是找孔雀胆。”
施秀一愣,见段功已步向厅门,忙上前拉住杨智,压低声音道:“杨员外,你给拿个主意,信苴说不能提找孔雀胆,那我说要找什么?”杨智笑道:“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借口么?”施秀急道:“到底是什么?”杨智道:“宝姬不是丢了么?这件事昨日已传遍全寺,想必使者一行也有所耳闻了。”施秀恍然大悟,道:“哈,还真是个好借口,多谢杨员外,改天我们兄弟请你喝酒。”杨智一笑,疾步去追段功。
杨安道、杨胜坚两名羽仪在无为寺长大,熟悉寺中情况,施秀特意留下二人,命他们叫上几名武僧,去弄清昨日有谁去过药师殿,连同药童一并关起来。杨安道迟疑道:“伽罗进去过,也要抓起来么?”杨胜坚忙道:“这么说来,白沙医师也该抓起来了,他人可就住在药师殿里。”施秀道:“你们两个成心跟我抬杠,是也不是?伽罗当然不用怀疑了。你们敢抓白沙医师?我都不敢惹他,我看就算借你们两个胆子你们也不敢。”杨胜坚笑道:“羽仪长说得极是,那我们去了。”
施秀自带了人手赶来南禅房,未及院门,便见东首念经院门口有两名武僧在窃窃私语,一见到施秀,便有一武僧奔过来道:“施秀羽仪长,你来得正好,刚才施宗羽仪长监禁了一位小娘子在里面,她说我们没有理由关押她,要我们马上放了她。”
施秀这才知道那被他疑为明玉珍义女明玥的女子恰巧关在念经院空房中,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她哭闹了么?”颇担心那女子大吵大闹,即使不会惊扰前面大殿信苴听经,亦会被来往僧人及南禅房的住客听见,引来诸多不必要的猜测。正想着要不要下令将她绑起来堵上嘴,忽听得那武僧答道:“丝毫不曾哭闹,小娘子人很文静,说话也很和气。”施秀哑然失笑道:“那就先不要理她。”
正欲进院,那武僧又道:“不行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施秀道:“到底怎么了?”武僧道:“那小娘子一直说我们没有理由关她,又说这里明明是佛寺,却私自扣押良家女子,实在是亵渎神明。总之,她有许多道理,还有许多话小僧都听不懂呢。”施秀道:“嗯,这样,你带她来南禅房,交给羽仪看守。”武僧一听大喜,忙应道:“是。”
进来南禅房,施秀问了负责监视的羽仪,得知昨夜段功走后,除了中了曼陀罗花毒被醉倒的姬安礼在自己房内休养外,其余李芝麻等人尽数守在使者邹兴房内,包括无依禅师的朋友沈富和罗贯中在内。在翠华楼被捕获的许江武一回到南禅房,也立即进了邹兴房中,片刻后,沈富和罗贯中告辞出来,余人则直到清晨才离开。之后李芝麻请羽仪带话,求见段功,被拒后便回房歇息,当下各人还在房内睡觉,尚未起身。施秀便命羽仪先去搜索其余房间,包括杂物房、空房、庭院等,每一寸地都要仔细翻过。他自己先进来使者房间,见邹兴犹自昏迷不醒,那家仆邹当伏靠在床沿,竟也睡着了。
刚想上前叫醒邹当,让他回房去睡,忽听得外面有女子抗声辩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出来一看,见武僧正将一女子交给羽仪。那女子容颜美丽,言谈举止中自有一股高贵气度,凛然不可侵犯。
武僧忙叫道:“施秀羽仪长,就是这位小娘子了。”施秀回过神来,上前问道:“请问娘子叫什么名字?”那女子上下打量着施秀,问道:“你便是这里管事的人么?请问阁下,为什么莫名其妙抓我来这里?”
施秀见她回避说出自己名字,自然是因为名字一旦说出,便会泄露真实身份,当即笑道:“娘子是不是姓明?单名一个玥字?”虽然杨智说中原汉人大家女子不出闺房一步,施秀可不大相信那一套,既然这女子与明玉珍使者有牵连,又如此容貌,除了明玥,还能是谁?
不料那女子只淡淡道:“你认错人了。”施秀道:“正要请教高姓大名。”那女子道:“我叫阿盖。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到底犯了哪条王法,要将我关在这里?”施秀道:“嗯,寺中出了一些事情,昨夜闯进来一名刺客,伤了贵客…”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观察,果见那自称叫“阿盖”的女子一听见“刺客”二字,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样的刺客?”话一出口,顿觉失言,忙解释道,“嗯,我只是好奇…”
忽听得“吱呀”一声,李芝麻开门走了出来,见到施秀站在院中,微微一愣,随即颔首,算作招呼,径直朝邹兴房中走去。施秀见他神色从容,目光丝毫没有扫到阿盖。再观阿盖,也只是闻声望了李芝麻一眼,一副浑然不相识的样子。
施秀心头疑惑甚多,只是他还得去寻那两副丢失的孔雀胆,不及花精力在这阿盖身上,只道:“娘子少安毋躁,请去房中稍事休息,过后自会有人来放娘子出去。”示意羽仪带她去南首空房中。
阿盖却迟疑不肯走,道:“他…嗯,他…”似有什么话难以问出口。施秀心念一动,试探问道:“娘子是想问那刺客还活着么?”阿盖心思被猜中,颇为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施秀道:“他受了重伤,不过人应该还活着。”
阿盖关切之下,再也顾不得矜持,问道:“什么叫应该还活着?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施秀道:“昨夜他伤重垂死,经人救治,目下仍在昏迷当中。”
阿盖咬了咬牙,道:“我想去看看他,你们把他关在哪里?”施秀道:“这我可做不了主,娘子既肯承认与刺客相识,断不能再留在这里。”命羽仪将她带回念经院监禁。
阿盖急道:“我要见你们段功总管。”施秀听她口气大模大样,竟直呼信苴名字,心想:“即使你是明玉珍义女,大夏国的公主,也不能对信苴无礼。”当即不悦地道:“总管忙得很,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挥手命人将她带走。阿盖道:“可我有急事…”羽仪不由分说,将她拉了出去。
施秀重新进来邹兴房间,却见李芝麻正俯在床沿,低声与邹兴交谈,不觉愕然,这才知道邹兴早已经舒醒。邹当见有人进来,急忙咳嗽了声。李芝麻回过身来,见到施秀,忙招呼道:“羽仪长有事么?”施秀道:“邹兴大人醒了么?”
邹兴虚弱地哼了一声,欲坐起身来。施秀知道尽管李芝麻等人形迹诡秘可疑,但邹兴伤重却是不假,忙上前道:“大人不必起身,请安心静养。”邹兴道:“多谢信苴派人多方照料。”施秀点了点头,道:“只是眼下有一件为难之事,总管爱女昨日在无为寺里失踪,想必二位已经听说。适才武僧来报看见有陌生人带宝姬的女儿剑进了这处院子,我职责所在,须得仔细搜一下,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邹兴、李芝麻本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昨夜擅闯禁区之罪,不料一开口却是另一桩事情,不免大为意外。李芝麻迅疾看了邹兴一眼,他当然知道施秀不过是要找个借口搜查房间,南禅房从昨夜行刺事件后便被羽仪严密把守,如临大敌,如何能有陌生人携剑避过众多耳目进来这里?也不说破,只道:“宝姬失踪,非同小可。羽仪长请便。”施秀道:“如此便得罪了。”当下命羽仪搜查邹兴及从人的房间。
这场大搜索如同筛子一般,细密得连只虱子都可以找出来,甚至连被褥、床垫、衣服也全都仔细抖过,却没有任何发现。那随从许江武被羽仪从床上吵起来,当面搜查他的行李,不禁怒容满面,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立时打将过来。
施秀见搜查毫无结果,忙派人前去大殿告知兄长施宗,好让他提高警惕。欲往药师殿去时,见到两名男子正要步入回光院中。他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通事杨庆,另一人却是生面孔,从未见过。杨庆与译史李贤宗一样,均是负责招待兼通译的官员,位于正式朝廷编制之列,不过李贤宗这次负责的是梁王使者,杨庆负责的则是行省使者。施秀见另一名中年男子一身蒙古装束,猜他多半是行省官员,也未追上前查问。
刚走几步,便遇到了杨安道、杨胜坚二人,禀报说是除了白沙、伽罗、药童这些平日就在药师殿的人外,昨日另计有六人进过大殿——有两名是每日送饭菜茶水的僧人;有两名是去找白沙医师求诊的僧人,其中一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寺外病重的母亲;另有无依禅师和高潜去找药童要过药,无依禅师要的是金创药,高潜则要的是治肚子疼的药。
施秀道:“怎么才有六人?姬安礼不算么?”杨胜坚道:“姬安礼是在园苑中被发现的,没有人看见他进过大殿,因而没有算在内。另外还有一名羽仪为救刺客半夜去药师殿取药,人也在殿外站着,没有进去。”施秀问道:“都搜过了么?”杨安道道:“药师殿药童处已经由白沙医师亲自搜过,四名僧人也由武僧监禁起来,身上、住处均仔细搜过,并没有发现孔雀胆,无依禅师和高潜未得指示,不便…”
一语未毕,忽见通事杨庆和一名蒙古男子从回光院疾奔出来,神色极度慌张。施秀一眼见到那蒙古男子右手上有血,忙上前喝道:“你们在做什么?”那蒙古男子一时呆住,看看施秀,又望望杨庆。杨庆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我们…”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蒙古男子用血手指了指回光院,操着生硬的汉话道:“里面!里面!”
施秀暗知不妙,急忙抢进院里,一进房中便呆住了——普照禅师也就是前任丞相脱脱斜倒案桌旁,喉咙被利刃一刀割开,血涂满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疾步出院,命羽仪将杨庆和那蒙古男子带进回光院中,反捆在墙角的梨树上。
杨庆一向伶牙俐齿,此刻却一言不发,似是被吓得傻了,那蒙古男子则操蒙古话大呼小叫,估计是在喊冤枉。施秀猎人出身,一看便知道脱脱死去已经有几个时辰,杨庆和蒙古人均刚到无为寺不久,二人绝不会是凶手,可他们无端出现在回光院,说不定会有什么关联。他见蒙古人连声喊叫,生怕惊扰了隔壁南禅房,命人将他嘴堵上,这才亲自赶去大雄宝殿。
无为寺正殿为南诏时所建,视野开阔,殿内没有一根柱子,梁架制作也极其简练,这正是唐朝大型木构建筑的典型特色,自有一股沧桑厚重的古朴味道。
殿内羽仪、武僧环伺,佛学修为深厚的本慧禅师盘坐在金像下讲经,段功与梁王使者大都、行省使者马文铭三人并排席坐在本慧面前。那马文铭不过一十余少年,却生得眉目分明,耳白过面,又一脸老成模样,大有世家公子的派头。大将军段真、将军张连、铁万户、文官杨智、张继白及使者随从等余人则官职高低依次排坐在三人后面,僧人们则坐在两侧。
施宗正站在殿门口,警惕地扫视着大殿中每一处。施秀附耳对兄长说了刚刚发现脱脱被杀一事。施宗听了惊愕异常,只觉得自昨晚起,寺中怪事连连,怕是敌人有备而来,当即道:“先不要张扬,我留在这里寻机禀告信苴,你去寺门口通知张希矫,请他命罗苴子戒备无为寺四周,任何人不得出入。”施秀道:“是,阿兄多加小心。”
正要出殿,忽扫见到首座无依禅师自北侧起身,往后殿走去。此刻本慧禅师讲经正讲到绝妙之处,殿中几乎无人留意到他。施秀登时想起无依正是盗窃孔雀胆的嫌疑人之一,他恰好又是汉人,正要派羽仪去跟踪,转念又道:“无依武艺精湛,又是无为寺首座,恐怕寻常羽仪应付不了他。”
施宗见施秀不去办事、愣在门口,不觉大奇,走过来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施秀便说了共有六人有盗窃孔雀胆嫌疑一事。施宗道:“嗯,无依禅师交给我处理。”又望了一眼侍卫在角落中的高潜,道:“高潜虽说是信苴内侄,既有嫌疑,也得按规矩办,这样才不致让旁人说了闲话,你派人细细搜一下他住处,包括与他交好的高浪、杨宝住处,也一并搜了。”施秀道:“是。”出来大殿,赶去山门,找到正在巡查的大将军张希矫,说了寺中发生的诸多事情。
张希矫听说脱脱被人杀死,当即喜道:“好!杀得好!这下他再也不能回去帮蒙古人了!”施秀知道他年青时与梁王大打过几仗,有一次梁王暗施诡计,导致他全军覆没,一位兄长、两个弟弟、众多亲若手足的部下均惨死在元军埋伏圈里,只有他一人仗着座骑神力侥幸身免,因而极度仇视蒙古人。多年来张希矫这态度从来不曾掩饰过,他也极力赞成段功与红巾军结盟,因而施秀也不觉奇怪,只请他守好门户,以防人有机可趁。张希矫爽快地道:“羽仪长放心,你我各司其职,有我张某在,一只鸟也飞不出这无为寺。”
施秀道:“好。”因惦记孔雀胆一事,忙辞别张希矫,重往寺内而去。张希矫犹自在后面叫道:“羽仪长,若是找到了凶手,一定代我谢他一声,好汉子,嘿嘿。”施秀听在耳中,只能苦笑。
他随即带人来到高潜住处,命羽仪仔细翻查,但尽量没有弄乱东西,最好避免让高潜发现有人来过这里。不但高潜住处,就连高浪、杨宝等人的房间也筛过一遍,却没有孔雀胆的踪影。这倒是意料中的结果,施秀本来就没有怀疑到高潜身上,正暗想如今只剩了无依禅师住处,也不知道阿兄如何安排,要不要径直去搜一番,忽有一名羽仪奔来报道:“施秀羽仪长,信苴召你即刻赶去回光院。”施秀知道兄长已经寻机将脱脱被人割喉一事告知了段功,忙往回光院赶去。
再到回光院时,已经是羽仪密布,森严肃穆。施宗在院中审问杨庆和那蒙古人,段功和杨智刚步入房内,望着地上脱脱的尸体,各自缄默不语。施秀叫道:“信苴…”段功回过头来,问道:“施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秀道:“禅师如何被杀,属下具体也不清楚。”当即详细讲述了发现尸体的经过,从到南禅房搜索孔雀胆讲起,包括那汉人女子阿盖自承与刺客相识之事都源源本本地说了。段功眉头拧得老紧,问道:“那两副孔雀胆还是没有找到么?”施秀道:“没有。”
他进来时不见高潜、高浪、杨宝三人在外面,正要询问高潜人在何处,忽听得段功叫道:“施秀,我昨晚离开回光院时,派了两名羽仪守在院中,原是怕刺客惊扰了禅师。那两名羽仪人呢?你去将他们叫来。”施秀此时方知尚有这事,忙道:“遵令。”
段功又凝视了一眼那满地的黑血,感慨一代名相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去,忍不住太息一声,离开房间到堂屋坐下,又见到桌案边上尚存着那一箱脱脱自傲的图卷,摇了摇头,问道:“脱脱正欲离开大理,便离奇被杀。渊海,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杨智自知他是想问谁有可能是凶手,便道:“无为寺向来风平浪静,除了偶有个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飞贼闯进寺中,但无不功败垂成,被捉拿治罪。唯独明王使者一行住进寺中后,便是非不断…”段功道:“你是说隔壁大有嫌疑?”杨智点了点头,道:“信苴可否还记得昨夜那富商沈富认出了李芝麻,称他是‘李将军’?我后来才想到,他就是当年雄踞徐州的红巾芝麻李。”段功道:“沈富确实提过李芝麻曾驻守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