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层是个颇为精致的书房,羽仪先进去遍燃灯烛,这才将刺客抬进去,放在窗口一张竹床上。
伽罗道:“呀,你们怎么还绑着他?他都伤成这样子了,能跑得了么?”施宗有所迟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一名羽仪抽出双鞘中的短刀,割断了刺客手足间绳索。
伽罗见刺客一身黑衣,左腰间颜色格外深,猜是为血渍浸透,忙上前坐到竹床边,解开他上衣,只是他衣服腰间一大块早已经结成了血痂,紧紧粘在伤口上,微一用力拉扯,那刺客便痛得惊醒过来。他双手得脱束缚,本能地抓住伽罗手臂。伽罗出其不意,吓得尖叫了一声。施宗忙上前扯脱刺客双手,拉开伽罗,回头命道:“去找两副镣铐来。”
伽罗定了定神,再见那刺客时,只见他大口喘气,已是濒临死境,忙叫过一名羽仪道:“你快去药师殿找药童取一瓶凝珍粉、一瓶养荣丸来。”那羽仪尚等施宗示下,伽罗怒道:“人就要死了,还不快去!”她一向娇憨可亲,突然发怒,那羽仪吓了一跳,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伽罗又连连吩咐道:“快去打桶水来,桶和水井都在院中老槐树下。施宗羽仪长,你过来抓住他手臂,别让他乱动。”施宗狐疑问道:“伽罗,你果真能治好他么?”伽罗道:“咦,不是你送他到我这里来的么?”杨智忙叫道:“羽仪长!”施宗无奈,只好命人上前按住刺客手脚。伽罗重新坐到床边,对那刺客道:“我现在要撕开你伤口处的衣服,会有一点痛,你能忍一忍么?”
那刺客虽双目圆睁,却已经失去所有神采,也无丝毫反应。伽罗一狠心,伸手去撕衣服,那刺客立时痛哼一声,大力挣扎了一下,她吓得又将手缩了回来。施宗一个箭步上前,抓起刺客衣襟猛力一带,迅疾将那块血衣从创口上扯了下来。刺客大叫了一声,便又重新昏死过去。
施宗见伽罗尚在目瞪口呆,催道:“他伤口又流血了,还不快些医治!”伽罗道:“噢。”手忙脚乱地取出绣帕,浸入清水打湿了给刺客洗净伤口。她院中的这口水井与药师殿救疫泉相通,治病疗伤有奇效,又叫道:“哎呀,我忘了让羽仪取金创药!”
羽仪大多各自带有金创药,施宗自己的已经给使者邹兴用了,便向身旁羽仪要了一瓶递过去。伽罗道:“太好了。”将那瓶药尽数倒在刺客创口上,大理秘药当真是名不虚传,泉涌般的血立即便止住。
她也不忙着包扎伤口,径自取过桌案上的大口茶杯,向羽仪借了短刀,一咬牙,割开了自己左腕,顿时鲜血直流,滴入茶杯中。她扭转了头,不敢多看自己手腕鲜血淋漓的样子。
杨智惊道:“伽罗,你这是要做什么?”伽罗道:“他失血太多,须得补血才能活命。”杨智和施宗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好去药师殿取药的羽仪飞奔赶回,伽罗让他打开凝珍粉药瓶,弹了一些药粉在自己左腕伤口,血液便不再凝结,反而流得更快,瞬间已经注满大半茶杯。她往茶杯中倒入一些凝珍粉,又取过一只空茶杯继续接血,叫道:“施宗羽仪长,你快将这杯血喂他喝下。”
她一个年轻少女断然舍血救人,即使对象是刺客,也令施宗颇为动容,忙上前端了茶杯,命人扶起刺客灌下。
杨智道:“两杯还不够么?要不用我的吧。”也不待伽罗答应,如法炮制地取了茶杯割血。伽罗忙道:“三杯应当是够了,再拿金创药来。”等血液注满茶杯,便将金创药倒在手腕伤口止血。
三杯血灌将下去,那刺客惨淡的脸上竟有了几分血色,气息亦平和了许多。伽罗喜道:“师傅想出的这法子原来还真管用!”又取了两丸养荣丸,用井水喂他服下。
施宗问道:“他这就算救活了么?”伽罗道:“应该是吧。不过他暂时不能移动,须得留在我这里静养几天。”施宗道:“这可不行。他是个刺客,武艺高强,万一有所闪失…”伽罗道:“那么下次他再要死的时候,你可千万别送我这里来。”施宗道:“我可以命人用担架抬他走,不会触动他伤口。”伽罗道:“抬他回地牢关起来,是也不是?”
施宗一愣,伽罗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刺客眼下这副光景,怎能再丢入地牢?可无为寺中还真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来囚禁他。杨智大约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劝道:“羽仪长,不如就依伽罗所言,多派些人手守在这里便是了。”
施宗尚在踌躇,之前他曾见到伽罗在地牢口出现,似在跟刺客交谈,如今她大有袒护之意,难免让人起疑。不过他也不相信以伽罗之天真个性,会跟刺客有什么牵连,多半是小女孩不知轻重,总想滋事胡闹。恰见羽仪找到了两副粗笨沉重的精钢镣铐拿进来,这才下定了决心,道:“好,就这么办。”命人拿镣铐锁了刺客手脚,又安排好羽仪轮班看守,这才与杨智一道离去。
杨智临走前特意交代伽罗道:“刺客若是醒了,记得先问问他叫什么名字,是打哪里来的。”他见那刺客刚硬傲气,料到强行拷打审问定然徒劳无功,来点软的也许反倒会有奇效,所以才极力赞成将刺客暂留此处。
伽罗哪里知道他心思,当即应道:“这是当然,你不说我也要问的。”送走杨智、施宗一行,回来先吃了一丸养荣丸以助滋血,这才到竹床边坐下,给刺客缝合伤口,又擦净他嘴角边的血迹。
她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傲骨铮铮的男子,没想到他长得也这般好看,只觉得满心欢喜。她在药师殿学习医术,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百无聊赖之举,比起舞刀弄枪的武功来,拈花惹草的医术似乎还是更可爱些,只是她从未上过心,医术当然也不怎么高明,至少师傅总这样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去救死扶伤,可如今她真的救了人,将他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才真真正正庆幸自己懂得医术,宝姬若是知道她救了她心仪的男子,应该再不会笑她了吧?
伽罗一想到宝姬,这才意识到段僧奴人还藏在楼上,而院中却多了这么多羽仪,算得上是她自己引狼入室了,当即惊叫道:“这下子可糟了!”一旁监守的羽仪奉命不得离开刺客一步,见状忙问道:“什么事糟了?”
第三章 脱脱之死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段功很早就醒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入睡。下楼来到大厅,施宗、施秀尚靠在角落柱子上打盹。当值的羽仪正欲上前叫醒二人,却被段功制止。出来翠华楼一看,天色朦胧,一切尚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当中。段功有清晨练剑、舒活筋骨的习惯,不过昨晚出城他未携带兵刃,早已习惯了那柄玄铁乌钢剑,用普通长剑总觉得太轻太软不趁手,索性想四处走走。
寺中安详静谧,僧人的早课尚未开始,只有几名小沙弥在忙着清扫甬道,偶然遇到巡视的小队武僧,竟也未能认出戴着次工的段功。径自来到山门,领头的罗苴子见段功只带两名羽仪出行,不免有所担忧,问道:“信苴要去哪里?要不要再派些人手跟着?”段功道:“不必。我就在附近走走。”当先而去。
罗苴子还待再问,一名羽仪忙上前低声道:“信苴要去五老樟看兰花,他不喜欢人多,你们还是别跟着了。有事我再叫你们。”因五老樟就在附近,罗苴子这才作罢,道:“可要多加小心,一清早就有陌生人在这附近晃悠呢。”羽仪笑道:“知道了。”
出了山门往西北方向半里地有一处山谷,五座石峰如玉笋般耸出,环绕三面,情状颇似连着的五棵大树,因而被人称为“五老樟”。山谷背阴潮湿,长有不少天然兰花,尤以一株巨兰最为突出,叶宽一指,每束七叶,高三尺余。段功夫人高兰初见此花,忍不住惊叹道:“一代君王若见此花,必当下马拜之。”因而给花取名为“挡驾”。段功当即笑道:“何不给此花取名‘高夫人’,人见人爱。”由此传为大理佳话。此后夫妻二人每每到无为寺听经,必要来五老樟赏这株“高夫人”。
林木如翳,一条小径穿行其中。苍藓绿苔,上面履痕犹新,似刚刚才有人走过。走近五老樟,影影绰绰中,似有一人在兰花丛中穿梭,衣带随风飘舞,翩如飞鸟。一名羽仪忙道:“信苴请稍候。”正待上前喝问,却被段功止住,他已经看清那人身形苗条婀娜,当是一名女子。
天光一下子亮了许多,雾气逐渐变薄变淡,山谷褪下了面纱,露出清晰的轮廓来。那女子十八、九岁年纪,一身荷衣,正侧身而立,凝眸注视着那株“高夫人”巨兰。那一瞬间,段功几乎疑心她便是年轻时候的高兰——一般的娉婷玉立,一般的纤细柔美。但她又跟高兰有所不同,她看上去更娇弱、更忧郁。可是,可是,她怎么突然哭了?这泪下潸然的凄美一幕,太令人心碎,段功一时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生怕惊扰了她。
那女子便在这时候转过头来,清艳绝伦的脸庞上写满了浓浓淡淡的忧伤,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段功尚在犹豫要如何开口问她,她却恍若受了惊吓,慌忙低下头,疾步往谷外走去。
羽仪有心拦住她盘问,但为她绝世容光所逼,不敢正视,有所迟疑时,那女子已然擦身而过,倏忽消失在谷口。只留下淡雅馨香,也不知道是花香,还是人香。
忽听见谷外有人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正是施宗的声音。一个女子声音道:“我…嗯…我…”
段功忙出来五老樟,见施宗正拦住了那女子,声色俱厉地盘问着。她神色虽然略带慌乱,但却并不害怕,仿佛只是邻家小妹遇到了问路的陌生人,这种气度很令段功激赏,他猜她这样的女子当不会是普通人,因而不愿意为难她,当即叫道:“施宗,让她去吧。”施宗道:“是。”挥手命人放行。
那女子见施宗随从众多,似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却要听命于段功,不由得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他,迟疑问道:“你…你是不是…”段功料她已经猜到自己身份,正要应答,施宗抢将过来,低声禀道:“信苴,夫人到了。”段功大感意外,再也顾不得那女子,匆忙往无为寺中赶去。
路上施宗禀告了昨夜刺客伤重垂死一事,段功奇道:“是伽罗割血救了他?”施宗道:“是。城中请来的孟医师半夜赶到寺中,说从来没有听过喂人血这种法子,不过看过刺客伤势后,说他确实已经活了过来。实话说,我一直不大相信伽罗,那孟医师竟然还连夸她医术高明呢。”
这孟医师是西南药神孟优后人,也是大理有名的医师,他竟然会没口子地夸赞伽罗,也难怪施宗惊讶了。
段功道:“殊不知强将手下无弱兵,白沙医师的弟子当不会浪得虚名。”又问道,“刺客醒了么?”施宗道:“犹在昏迷中,他伤势不轻,怕是要好几天才能恢复神智。”段功“嘿嘿”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称赞伽罗医术高明,还是暗叹刺客超强的忍耐力。
施宗道:“另有一事尚需回禀信苴,属下原本今日想将刺客押回城中大狱监禁,可杨员外想将刺客留在伽罗那里。”段功沉吟道:“嗯,先留他在伽罗那里养伤。”施宗道:“信苴也赞成杨员外用软法子套取刺客口供?”
段功愣了一下,这才会意过来,笑道:“原来渊海是想用美人计。不,我从来没有指望能让刺客招出幕后主使,我留他在寺中另有用处。”又问道,“施秀有没有从高浪、高潜那里问到宝姬下落?”施宗道:“没有。不过施秀说,看他们的神态,明明是知道宝姬下落的,可就是不肯说出来,他已经交代了武僧暗中监视他们。”
段功“嗯”了声,不再开言。尽管有许多头疼的事要处理,但女儿反抗婚姻这件事却是令他忧心,尤其在得知阿荣昨晚为一个女子跟梁王使者打架一事后,他更觉烦恼,他当然是要将僧奴尽快找回来,可他将真能放心把她嫁给阿荣么?
刚出树林,便见到夫人高兰正带着人站等在寺门口,段功胸口顿时一阵发潮,一种奇异的情思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高兰却已经留意到丈夫,远远招了招手,露出了恬淡的微笑来,仿若大姊姊在召唤外出玩耍的弟弟回家吃晚饭一般,她比他要大上两岁,自小便是如姊姊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呵护着他。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段功突然又想起适才在五老樟遇到的那名女子,恍然回忆起一些重要的事来,忙叫过施宗,问道:“你有没有留意到适才那汉人女子有什么不妥之处?”施宗道:“属下正是见到她捂住左臂不放,似是受了伤,又是满身露水,当是在苍山下晃了大半夜,又恰好在无为寺附近,所以才觉得她形迹可疑,拦下盘问。信苴不是已经同意放她走了么?”他到底是猎人出身,有一双猎豹般敏锐的眼睛。
段功道:“嗯,我现在想起来,昨日译史提过阿荣和大都为了一汉人女子打架,混乱中那女子还弄伤了手臂…”施宗也恍然大悟,忙道:“属下明白了,那女子应该还没有走远,我这就派人去把她抓起来审问。”段功道:“不急。你先派人跟着她,弄清她到底是什么来路。”施宗道:“遵令。”自去安排人手追踪那女子。
段功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那张挂满泪珠的绝美的脸来,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哭泣?她昨夜去五华楼找梁王使者大都,今日清晨又在无为寺周围徘徊,到底有什么目的?
高兰已经迎了上来,叫道:“郎君,你昨夜未归,我特意起早给你送了官服来。”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成亲前她总是直呼段功的字“敏斋”,成亲后则改口郎君。段功这才想起今日要正式召见梁王使者一行,该穿正式官服,笑道:“还是夫人心细,我竟是忘了这事。”上前携了高兰的手,一道进寺。
到了翠华楼二楼寝房,高兰也不要侍女动手,亲自服侍丈夫仔细梳洗,换好官服,又奉上从府中带出来的点心。一旁侍女笑道:“这可是夫人天还没亮就起床亲自做的。”
段功见妻子脸有倦色,知道自己昨夜不归,她也未能安然睡好,不觉满心歉意,拉起妻子的手,低声道:“真是对不住,有劳夫人了。”高兰笑道:“我可谈不上有劳,郎君是大理之主,整日为国事操劳,我是怕你吃不惯寺中斋饭,做些你爱吃的点心端来,原也不费什么力气。”又道,“也不知道僧奴起床没有。要不要叫她来一起吃?”段功道:“嗯,这个…”心中颇为犯难,不知道该不该在此刻将女儿逃婚一事告知夫人。
原来昨日段僧奴为避未婚夫阿荣逃离无为寺后,段宝匆忙回城,想找母亲为姊姊说情,不想进总管府时先遇到父亲段功,段功得知女儿出逃的消息,虽然恼怒,却也不希望夫人为此事忧心,便告诫儿子不得再节外生枝,命他留在府中,暂时不必返回无为寺。段宝不敢违抗,只好照办,即便后来晚饭时见到母亲,也未敢提姊姊半句,因而高兰尚不知情。
段功尚在踌躇间,高兰留意到杨智一直在房门口徘徊,似有要事禀告,她从来不问政事,也不喜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便笑道:“郎君还有许多正事要办,我去看看僧奴,然后便带她一道回城。”段功闻言不再犹豫,简短地道:“夫人,我正要对你说僧奴的事,她不愿意见阿荣,昨日从羽仪眼皮底下逃走了。”
高兰微感愕然,却也不十分吃惊,毕竟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只道:“难怪昨日只见到阿宝,还推说他姊姊今日才能回城,原来…”段功道:“是我让阿宝那样说,夫人不必烦心,我已经派人去寻僧奴了。如今天下大乱,关口防范极严,她出不了大理。”高兰点了点头,道:“郎君说得极是,请先去忙正事,我在这里略歇一歇,一会儿便自己回城去了。”段功道:“这样也好,夫人辛苦。”
出来寝房,杨智上前禀道:“羽仪来报,明王使者随从李芝麻想求见信苴。”段功道:“他多半是想要说明昨晚诸多尴尬之事,让他先等一等,这会子可顾不上去听他的解释。”杨智道:“是。属下也认为不必再理会明王使者一行。”
下得楼下,正见一名武僧在向施秀禀报什么,猜到多半与段僧奴有关,便过去问道:“可是有宝姬的下落?”那武僧道:“回信苴话,施秀羽仪长命小僧监视高浪、高潜,他二人自昨晚施秀羽仪长走后,便去了杨宝房中密谋,一直到刚才三人才一齐出房,往兰若楼去找伽罗了。”段功道:“嗯,你去将三个叫来,我有话说。”武僧道:“遵令。”
施秀问道:“信苴可是要向他们三个追问宝姬下落?依属下看来,他们明明知道宝姬藏在哪里,不过要讲义气,决计是不会说的。”段功道:“嗯,我知道,所以才要着落在‘义气’二字上。施秀,你不必再派人手去寻宝姬,她无处可逃,到了一定时候,自己就会冒出来的。”施秀虽然不完全明白,也不敢再问,只应道:“遵令。”
过了一盏茶功夫,杨宝、高浪、高潜被带来翠华楼,见四周羽仪环伺,大有公堂审讯的架势,不禁各自露出不安之色。他三人昨夜回到住处后,均难以入睡。后来施秀前来,分别向高浪、高潜追问宝姬下落,他二人自是推说不知,然而毕竟少不经事,又都不擅长说谎,被审视怀疑下难免慌乱,施秀由此看出了端倪,交待武僧暗中监视二人。施秀前脚一走,二人后脚不约而同来到杨宝房中求计。杨宝问明究竟,只道:“既然施秀羽仪长来问,肯定还没有发现宝姬下落,你我一口咬紧不知道便是。”熬到清晨,终于还是忍不住出门,打算以寻伽罗的名义去看望段僧奴。不料刚到院门就被羽仪拦住,说是伽罗忙了一夜,尚且昏睡未醒,而一楼书房关押了刺客,无羽仪长许可,不得入内。正大奇刺客为何会关在此处之时,武僧赶来通知道:“信苴召你们三个,快去。”三人心知不妙,却不敢违令,只好磨磨蹭蹭来到翠华楼。因一路有武僧监视,杨宝甚至都没有找到机会跟高浪、高潜对好一套说词。
正惴惴时,只听得段功笑道:“你们三个都长大了,我身边还少几个贴身羽仪,一时等不及施宗去挑选人手,你们三个愿意来补缺么?”
羽仪通常要经过极其严格的选拔,武功、身世均有专人考核,别说是普通大理人,即使贵族世家子弟,也莫不以到总管府担任羽仪为毕生荣幸。尤其杨宝等三人均以为信苴召见,必定要追问宝姬下落,忽听得段功破天荒地要亲自招徕自己当羽仪,不既受宠若惊,又大惑不解。不仅他们三人,就连一旁施秀也呆住了,只有杨智微笑颔首。
高浪性子最急,先问道:“信苴见召,就是为这事么?”段功道:“你以为是为了何事?”高浪道:“我们都以为…”忽听得杨宝咳嗽一声,忙改口道:“我自是愿意加入羽仪,只是…”他自负武功,有意借羽仪选拔之机大显身手,本想说未经武艺选拔怕其他羽仪不服气,高潜突然插口道:“我愿意加入羽仪,多谢姑父。”高浪有些不满地瞧着他,凭武艺一项,他可入选不了羽仪,蓦地心念一动:“信苴此举,莫非正是为了包庇这位内侄?”
杨宝却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信苴怀疑他们几个暗中藏了宝姬、采用的釜底抽薪的策略,当了贴身羽仪,等于时刻被拘在信苴身边,再要与宝姬联络可就难了,伽罗毫无心机,单凭她一人,绝无可能遮住宝姬行踪,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来。正暗暗思忖,忽听得段功问道:“杨宝,高潜、高浪都同意了,你意下如何?”
杨宝知道无力拒绝,只得道:“信苴垂爱,敢不为信苴效命。”段功道:“嗯,好。施秀,他们三个拨给你管,先安排在五华楼四周警戒,一会儿再随我去大殿听经。”施秀道:“遵令。”
杨智见施秀尚不明白段功用意,忙上前附耳低语几句。施秀听了,不觉暗笑,招手叫过一名羽仪,命他带高浪三人去轮班当值。
恰在此时,施宗奔进厅来,上前低声禀道:“信苴,抓到那女子了。”段功道:“是清晨在五老樟遇到的那汉人女子么?我不是让你只派人跟着她么?”施宗道:“属下确实只派人跟着她,可她一直只在无为寺周围游荡。适才羽仪孟昌俊认出了她,他昨夜回城去请医师来寺里时,那女子也正在医铺治手臂上的刀伤,听到孟昌俊提到医疗的伤者是个闯入无为寺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