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嗜好读书,四处游历,只为借阅私人藏书,但之前所读过的《春秋繁露》均缺失了两页,即便凭皇帝所赐铜符到馆阁借阅的藏本也是如此。眼前这本书不仅完好如初,且不却两页,当真令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了。
蔡奴认出了张咏,道:“原来是张郎。”她一旁的中年文士却甚是不满,道:“这位郎君,这本《春秋繁露》是我先发现的,你想要强取,可是说不过去。”蔡奴忙介绍道:“这位是袁庆袁供奉,在翰林图画院供职。”
张咏这才会意蔡奴是陪袁庆来买书,那本书确实是她先拿到手上,心中纵然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还了回去。袁庆翻阅了几下,这才展露笑容,道:“确实是完本,比我家原先收藏的那本《春秋繁露》多了两页。卖书的,这本我买了,多少钱?”
那卖书人并不识货,见到张、袁二人争书,料来是珍本,忙举起双手道:“十贯钱,一文不能少。”平常一本书最贵不过几文钱,他开价一万钱,自认已经是了不得的天价,不料袁庆当即应道:“好。”从怀中摸出银子来付帐,抱了那本《春秋繁露》,携着蔡奴,喜滋滋地去了。
张咏不免深以为憾,珠玉既失,再看其它书也不过是泥土,恨恨回来马韶卦摊前,道:“若不是你缠住我二人说话,那本《春秋繁露》该被我买到了。”
马韶道:“官人爱书如命,可拥有也要看缘分。”张咏道:“你如何知道我跟它没有缘分?”马韶道:“官人身上可带有十贯钱?”张咏道:“这个…好像还真没有。”马韶道:“这就是了。”
向敏中道:“可若不是出现张兄与袁供奉争书的局面,那卖书人未必会开十贯钱的高价。你又如何说?”马韶呆得一呆,随即笑道:“久闻向郎机敏,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贫道今日还是不要摆这卦摊了。”当真起身收拾了摊子,预备离开。
张咏道:“你站住!我要买你那赌钱不输方。”马韶道:“官人又不赌钱,如何要买方子?”张咏道:“我就是好奇,这世间哪里有赌钱不输的?”马韶道:“好,一贯钱。”
张咏便掏了碎银子出来,掂量大概一两重。马韶一手接过银子,一手递过来一个锦囊。张咏取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但只抽头。”意思是说,开个赌场,自己不参赌,只是抽点头子,这可就绝对输不了。
张咏先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这确实是世间唯一赌钱不输的法子。”
既无心思再逛书摊,张咏便拉了向敏中来樊楼饮酒。唐晓英依旧在樊楼当焌糟,见二人到来,忙道:“高琼刚来也来了这里”引了二人来到中楼散座,跟高琼一桌坐下。
张咏道:“今日是献俘的大日子,晋王跟随官家在宣德门受俘,高兄如何不跟在晋王身边?”高琼摇摇头,道:“我今日不当值。”
张咏见他郁郁寡欢,不好多问,只叫过唐晓英问道:“雪梅娘子可有回来过?”他知道后来晋王不再提起要娶李雪梅为妾之事,也未对其父李稍报复,总以为她会自己回来,但始终不闻其音讯。
唐晓英道:“没有见过雪梅娘子。不过李稍员外好像也不怎么着急,并没有派人四下寻访。”
张咏心道:“那么他一定是知道爱女下落了。看来雪梅早与父亲联络过,可她为何不联络我?她不知道我一直在找她么?唉,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再也不想见到我,这都怪我自己。”正自怨自艾时,忽有一名小厮过来叫高琼道:“李员外有点小事,想请官人上楼一叙。”
高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抓起佩刀,跟随小厮上了楼梯。进来二楼一间阁子,早有一名老者等在里面,却不是樊楼主人李稍,而是个陌生人。
小厮道:“这位是我们樊楼管账的李群李老公。”高琼点点头,问道:“老公找高某有何事?”
李群挥手命小厮退出,掩好阁门,笑道:“高郎好健忘,你不认得我的人,难道还听不出我的声音么?”高琼道:“你是高强?”李群道:“高强是老夫另一个名字。”
原来这李群正是昔日将高琼从浚仪县狱劫走的首领人物,也是高琼的同族。
高琼点点头,道:“老公有何指教?”李群道:“你似乎对我有两个身份并不吃惊。”高琼道:“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如果不是长期潜伏在中原,如何能办到挖掘地道劫狱这样的大事?你我虽然同族,但眼下你是辽人,我是宋人,我们是大敌,你可知道,我该把你拿下,押去官府。”
李群道:“那你怎么还不动手?”高琼哼了一声,伸手去拔佩刀,刀出鞘一半,手又停了下来,最终还是还刀回鞘,冷冷道:“有话快说。”
李群道:“那好,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李员外的女儿李雪梅失踪已经很久,有人怀疑她是被晋王捉了,你可知道她下落?”高琼反问道:“晋王确实曾向李员外提亲,李雪梅人在自然是晋王的人,人跑了那也是件丢面子的事,晋王不会张扬。为何你们认为是晋王捉她?倒是你,明明是辽人,潜伏在中原有自己的任务,为何如此关心李员外的女儿,不惜暴露身份,难道李员外父女也是契丹人么?”
李群道:“不错,李员外本名耶律稍,是我大辽倍太子留在中原的亲生子,他的母亲,就是倍太子爱妃高氏,也就是你的祖姑姑。论起来,李雪梅…应该叫耶律雪梅是你的至亲表妹。”
高琼本想故意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但他不善做伪,只勉强皱了一下眉头。
倒是李群惊住了,嚷道:“啊,你早就知道了。”拍了拍手,闯进来几名小厮打扮的人,各执弓弩,将箭头对准高琼。一人伸手取走了他的佩刀,将他按到地上坐下。
李群喝问道:“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然一箭射死你。”高琼道:“你不敢杀我。有人亲眼看见我上楼来了。”李群道:“那好,我这就派人将张咏和向敏中也诱到楼上来一并杀掉,还有你一直关怀不已的焌糟唐晓英,你该知道我预备如何对付她。”高琼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忙道:“等一下…”一时感叹万千,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高琼虽然不知道樊楼管帐的李群就是高强,但确实早就清楚了李稍父女的身份。当日他在囚室见到女使箫儿时已经万分惊异,出来时又遇见了侍卫打扮的阿图押着赤身裸体的李雪梅进来地牢,更是骇异万分。愣得一愣,上前扯住阿图就打,却被众侍卫强行分开,纷纷劝道:“他是大王新收的心腹,极得大王信任,打不得。”
高琼不明所以,急忙赶来北园参见晋王,结结巴巴地问道:“大王,你怎么会收了阿图作侍卫?还有李雪梅…大王你…你怎么能…”
他早知晋王想娶李雪梅为妾,她却断然离家出走,令晋王大失颜面。满以为是晋王发怒,派人追捕她回京,关在地牢中,不但肆意凌辱,还将她黥面,彻底毁其容貌。
赵光义挥手命旁人退出,道:“原来你已经看见他们啦。你对本王很失望么?”高琼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光义一字一句地道:“那么本王告诉你,李雪梅本姓耶律,她是契丹人,是潜伏在中原的奸细。而且本王还要告诉你,她的祖母是倍太子妃高氏,也就是你的祖姑姑。你现在该明白为何这一段时间本王不让你到北园了吧。”
高琼呆若木鸡,许久才喃喃问道:“这些,大王是如何知道的?”赵光义走到门前,大声命道:“阿图进来。”
阿图早候在门外,闻声进来,站在高琼身边,道:“参见大王。”赵光义道:“嗯。阿图,你这就将你为何投靠本王以及李稍父女的来历一一讲给高琼听。”阿图道:“遵命。”
原来开封第一首富李稍其实是契丹人,当日前辽国太子耶律倍带着爱妃高美人投奔中原,高氏曾在洛阳生下一对孪生兄弟,后来耶律倍夫妇为后唐末帝李从珂所杀,两个婴孩则被僧人所救。契丹灭后唐后,长兄被带回辽国,就是现在的辽国晋王耶律道隐,弟弟耶律稍则被刻意留在了中原。他有辽国做后援,长到十几岁时,便成为开封巨富李策的义子,不久李策暴死,他便顺利接管了李家全部产业,数年后买下樊楼,更是成为东京首富,又用金钱美女大肆结交权贵,势力深入大宋朝廷。阿图自小在李稍身边长大,因办事伶俐,成为其心腹。博浪沙事件后,被捕获的高琼被指认出自渔阳高氏,他自己也招供是契丹派来的刺客。契丹人均感事情诡异,有心弄清真相,尤其需要奇计从林绛身上获取传国玉玺的下落,便决意救出高琼。当日挖地道到浚仪县狱一事,其实全部是由阿图暗中主持。李雪梅曾到县狱,名为探望张咏,真正目的则是要摸清囚室的准确位置。事发当日,阿图带着棺材来到浚仪县廨接遇难兄长的尸首,先在收敛尸房放了几把火,声东击西。他根本不知道尸首中两人是南唐郑王李从善的随从,也不清楚此举既破坏了晋王的嫁祸之计,也无意救了南唐一把,以致后来晋王又不得不派人假意刺杀叛逃南唐的樊知古,以求再次将调查视线引向南唐。
高琼听阿图说早已经掘通地道,问道:“那你为何又要让唐晓英用毒酒来害我?”阿图道:“那不是毒酒,只是能令你假死三天的药酒。你跟张咏关在同一间囚室里,我们总怕会起意外,所以又想了先令你假死的法子,等你尸首运出大狱,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本来已经买通狱卒,有了人选,利用唐晓英,不过是我临时想到的,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认得你。虽然唐晓英将事情搞砸,但这一招也不错,你们只知道我要毒死你为兄长报仇,丝毫不会怀疑地道之事跟我有关了。正好当日张咏获释出狱,我们便照旧执行计划,顺利将你劫出大狱。”
高琼道:“可你们是如何躲过禁军的搜捕,将我运走的呢?”阿图道:“你忘了我带了三具棺材到县廨么?棺材那么大,装一个死人外加你一个活人绰绰有余了。可恨张咏他们几个很快根据唐晓英留在长生库银两的线索追查到我,我不得不以卖她为筹码,逃进了鬼樊楼。不过那地方当真是个鬼地方,不是人呆的,居然还称什么无忧洞。我因为酒后失手杀人,犯了戒条,他们要处死我,幸好我将之前的假死药悄悄留了一份,见事情不妙,立即饮药后装死。昏迷时,听到有人议论是李稍买通鬼樊楼的人要杀我灭口,这才明白究竟。那些人以为我死了,将我抬去扔进一条臭水沟里。三天后我醒过来,沿着水沟狂奔乱逃,竟被我闯出一条路来,那出口竟是福田院的菜园子。”
福田院是朝廷所设的慈善福利机构,分东、西两院,专门收养鳏寡孤独之人,就设在开封东城外汴河边上。不过总共收养不过二十余人,实在寥寥。
高琼道:“什么?鬼樊楼出口在福田院?”赵光义道:“本王早已经照会过排岸司的田侍禁,他带人去福田院搜索时,没有发现地道,但发现菜园子一处地有新土填过的痕迹,大约那些人已经将地道封了。开封沟渠纵横,一时没能寻到阿图所说的臭水沟。”
高琼道:“要找到鬼樊楼位置应该不难,阿图当初是如何与头领联络上的呢?”阿图摇头道:“不是我找他,是他来找我。据说一旦被开封府通缉,自会有人找上门来。”
高琼虽不相信,但料来再问他也不会说实话。赵光义摆手道:“鬼樊楼一案已经移交给排岸司处理,阿图眼下还是被开封府通缉的要犯,露不得形容,这件事不必再管,也不可声张。”高琼只得应道:“遵命。”
阿图续道:“我逃出鬼樊楼后听说大宋与辽国议和已成,不明究竟,想到我之前为李稍出生入死多次,他竟然要杀我灭口,最终决意投奔晋王,揭露这伙契丹人的真面目。”
阿图当然不能说出他赶来投奔晋王的真正目的,但他所揭出李稍的身份却是足以震撼朝野的大秘密。起初赵光义听他说李稍是耶律倍之子,浑然不能相信,还亲自赶去翰林图画院看那幅耶律倍的自画像《东丹王出行图》——画中的耶律倍骑在马上,手把缰绳,面带忧郁,若有所思,形貌跟李稍确实很有几分相似。联想到李稍诸多作为,这才相信阿图之言。此时,大宋与辽国和谈已成,赵光义不欲在此关头揭穿这一秘密,便秘密将阿图收在府中。
高琼这才想到女使箫箫很可能也是契丹人,忙问道:“花蕊夫人勾结党项人交换杀人之事,是李稍告诉大王的么?”赵光义很是惊异,问道:“你如何能猜到?”
高琼当即说了女使箫箫失踪之事。想来李稍派箫箫到汴阳坊,就是要监视张咏等人,可以随时了解到案情的进展。至于宋行也确实是箫箫所杀,她听到张咏等人议论说是宋行率人刺杀辽使韩德让,决意杀他报仇。因为她一直以来沉默寡言,总是低头做事,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竟然瞒过了向敏中、张咏这等精明之人,令刘念被误抓,至今还关在开封府狱中。
赵光义道:“不错,关于以前那几件案子的消息,都是李稍自己来告诉本王的。我也知道他在张咏那些人身边派了人,起初以为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巴结本王,直到阿图告知他是契丹人,才知道他用心极其险恶。”
一时间,既恼恨又怅惘,心情极为复杂。李稍虽说动机不良,可终究还是告诉了他许多有用的消息,不然他难以以保护皇帝的名义正大光明地除掉花蕊夫人。他当初真的很赏识李稍,有心抬举他,甚至表示要娶他女儿李雪梅,虽然暂时只是侍妾身份,可将来他登上大宝,那么便可以封为贵妃。李稍也满口答应下来,若不是那李雪梅自己不愿意,偷偷跑掉,婚事就此耽误下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既从阿图口中知道了李雪梅是契丹公主的身份,当然也不会再公然娶她为侍妾,只不过回忆她绝世容颜,不免有所遗憾。阿图猜出他心意,忙献计道:“李雪梅虽是当今辽国皇帝的堂妹,是货真价实的契丹公主,却潜伏在中原,身份不能张扬。旁人只以为她是个普通民女,不过家里有几个钱罢了,大王想得到她还不容易?她若是走在大街上失踪,人们也不过是认为她跟那些平民女子一样,被绑架卖去了鬼樊楼。”
得到赵光义默许后,阿图便暗中带人去追捕李雪梅。他打听到李雪梅早离家出走后,便料到她顾虑晋王报复她父亲,不会走远,多半还在东京附近徘徊,她又经常随父北上,便往北面一县一镇地慢慢搜索,不但在小牛市集发现了李雪梅,而且还有汴阳坊失踪的女使箫箫。
原来李雪梅为张咏拒绝后愤然离京,一直在京师附近徘徊。李稍知道女儿私下逃走是不愿意嫁给晋王,多半回了辽国,她身怀武艺,又经常随他走南闯北,应该不会出事。等到女使箫箫奔来告知宋行命案即将暴露时,李稍便命她逃回辽国,一路寻访女儿李雪梅下落。箫箫当真在小牛市集遇到李雪梅,二女便预备结伴同行,一道回去辽国。只是李雪梅心中有事,迟迟不肯动身,竟被追来的阿图发现踪迹。二女不知道阿图已投靠晋王,毫无防备,被他暗下迷药后捕获,偷偷运回京师晋王府。
赵光义见阿图办事迅敏有效,神不知鬼不觉,极合己意,比安习等人强上百倍,大喜过望。阿图知道李雪梅性情刚烈,特意用镣铐锁了手脚,才送来赵光义房中。不料赵光义刚将她口中木丸取出,她便破口大骂不止,竟有许多市井骂语,污秽之极。赵光义被骂得火起,拔刀要杀她。阿图慌忙进来拦住,先重新用木丸堵住李雪梅的口,令她无法再骂,这才从容禀告道:“这女人如此骄傲,无非是仗着美貌和身份,小的有法子调教她,包教她最后匍匐在大王脚下,苦苦哀求大王饶她。”
赵光义怒气稍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阿图道:“她自恃美貌,大王便召文笔匠来,在她脸上刺上大字,如同那些赤老一般,破了她的相。她自恃公主身份,不肯顺从大王,大王可将她赏赐给下等侍卫,让她被千人跨万人骑。看她再如何骄傲。”
赵光义扭头望去,见李雪梅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心中登时大悦,道:“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阿图又将李雪梅牵到赵光义面前,强迫她跪下,讨好地道:“大王,这女人一向眼高,寻常男子都不放在眼里,至今还是个处女,这就请大王先破了她的身,小的再慢慢炮制她,包管她生不如死。”
赵光义听说,极是欣慰,当即抱李雪梅上床,强行占有了她。李雪梅手脚被锁,依然拼命挣扎反抗,终令赵光义觉得无趣。大凡世间物事都是得不到手才觉得稀奇,一旦到手,总发现也不过如此。当即将这冰山美人交给阿图,命他尽情惩治。虽然李雪梅令他很不满意,但经此一事,赵光义觉得阿图胆识过人,视其为心腹。阿图便将李雪梅和箫箫带来地牢囚禁。他深知李雪梅见过晋王的面,决计不可能再活着走出这里,所以命人先割了二女舌头,再唤来文笔匠将李雪梅黥面破相,自己玩够后才交给侍卫们任意凌辱,只等玩厌了再杀二人灭口。
这些实情经过赵光义自然不会令高琼知道,只肃色道:“李雪梅和箫箫均是在边关捕获,她二人身上带有写给辽国南院大王的信件,事涉传国玉玺,你当本王是为一己之私才捕她二人到晋王府么?”
高琼听说,这才无话可说,忙跪下为无礼冒犯请罪。赵光义亲手扶起他,道:“李雪梅生父是耶律倍妃子高氏在中原所生,论起来,她还是你的表妹。你可想救她?”高琼道:“她是敌国公主,我是大宋子民,岂敢为一己之私背叛大王?”
赵光义道:“如此便好。只是你时常去樊楼饮酒,见到李稍那些人切不可露出形迹。”高琼道:“属下再不去樊楼饮酒便是。”赵光义道:“那也不行,你时常去那里,突然不去,不是让他们起疑么?总之,你可不要忘记今日你说的话,若敢泄露半点风声,便有通敌叛国之嫌,休怪本王翻脸无情。”高琼道:“是,属下决不敢背叛朝廷。”
当日之言犹在耳边,眼前却有人拿唐晓英的生死来逼问他说出李雪梅下落,高琼不由得十分为难。
李群道:“怎么,你不顾念自己性命,却连朋友和所爱女人的性命也不顾么?”高琼道:“你主动告诉我李雪梅父女的真实身份,无非是用血缘亲情来打动我,可你看你们之前不择手段地利用我,以及我眼下的处境,你有想过我是你们的亲人么?你们如此待我,又怎能指望我顾念亲属之情,背叛大宋?”
只听见有人鼓掌道:“不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在中原多年,该明白这个道理。”
却见墙上不知如何开了一扇小门,李稍从隔壁阁子走过来,挥手命道:“你们退下!”几名小厮当即收起弓弩,躬身退了出去。
李稍叫道:“高琼,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如何还不过来参见?”高琼只得起身道:“高琼参见姑父。”李稍道:“嗯,你我已是生死对头,各为其主,也不必多言。我今日以姑父的身份,只问你一句话,雪梅她…还活着么?”
高琼道:“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李雪梅是否还活着,自他在地牢见过她一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如今已经一年多过去,兴许她早已经被阿图折磨至死。顿了顿,又道,“姑父放心,高琼自当全力追查雪梅表妹的下落,若她还活着,一定倾心相救。”李稍道:“那好,你去吧。”高琼大感意外,也不及思虑更多,只得蹒跚走下楼来。
张咏、向敏中二人还在原处饮酒。张咏满脸通红,已露醺醉之态,喃喃叫道:“雪梅…雪梅…”高琼忙过去夺下酒杯,道:“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向敏中道:“不用管他,他心情不好,我一会儿自会送他回去。”
高琼便掏出酒钱扔在桌上,道:“我眼下有点急事,稍后去兴国坊寻二位。”
匆忙回来晋王府,赶来地牢,却被侍卫挺身拦住,道:“大王颁下严命,不准官人再进地牢一步,如有抗命,格杀勿论。请官人不要令小的们为难。”高琼一惊,道:“大王是何时下的命?”侍卫道:“老早了,应该是那两名女子被关进来的时候吧。”
高琼忙问道:“那两名断舌女子还被关在里面么?”侍卫笑道:“在呢,若是没有她们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侍卫爱往地牢里来当值了。”
高琼只得转身出来,忽听见阿图在背后叫道:“高兄留步!”高琼顿住脚步,不悦地道:“我可不敢妄称你阿图官人的兄长。”阿图笑道:“你我均是晋王亲信下属,何必见外呢。”
高琼哼了一声,道:“你叫我有事么?”阿图嘿嘿一笑,道:“你想救李雪梅是不是?”高琼道:“胡说八道,我如果想救她,用得着等到今日么?”阿图道:“为什么等到今日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想救她。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告诉晋王,而且还要帮你。”高琼道:“我最好离你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