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聪道:“难道小张将军想找到安公子吗?其实目下最要紧的,是要阻止小敏那伙人。”张珏道:“这是当然。”
阮思聪道:“钓鱼城虽然城防严密,那只是敌人难以攻打进来,奸细难以混出城去。但这里究竟是山城,山洞林子众多,难以搜索,小敏如果不露面,我们根本不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
张珏道:“但小敏和她的同伙不是也在找安公子吗?”阮思聪“啊”
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张珏道:“我目下要将精力放在追捕小敏及其同伙上,还有惠恩法师受伤和小鲁被杀那件案子,也还没有找到凶手。寻找神秘囚犯安公子一事,我想有劳阮先生。”阮思聪慨然应道:“小张将军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我这就派人去州府打听,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张珏道:“多谢。”
离开官署后,张珏一路下山,预备赶去护国寺与部将赵安会合,再顺便探访惠恩法师,看能不能问到与小鲁命案相关的线索。到半山腰时,正好在州学门前碰到刘霖和梅应春,忙叫道:“刘兄,梅秀才,你们二位还没歇息吗?”
梅应春道:“早睡下了,刚又被刘兄吵了起来。”刘霖道:“我刚做了一个噩梦,醒了再也睡不着,就干脆叫了梅兄一道出来赏月。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张兄。”
张珏道:“二位若是无事,不妨随我一道去护国寺。”刘霖道:“甚好,正好我有许多事要告诉张兄。张兄在如意窗下刮下的香灰,我和梅秀才拿去若冰房中香炉比照了,色泽、颗粒,还有残余味道,完全相同。”
刘霖和梅应春二人发现歹人夜间迷倒张如意的迷香跟若冰所点薰香残灰一模一样,极是吃惊,为了进一步确认,又去厢房向若冰求教。若冰起初不肯开门,后来听说事关张如意,这才出来,闻过香灰后,告知这就是她自己配制的薰香,专门用来安抚那些因伤痛而无法安睡的病人。
张珏闻言也惊讶极了,忙问道:“那么若冰娘子可有将这薰香送过旁人?”刘霖道:“她说没有。但薰香就放在药房中,平日出入的兵士或是病人都可以随手拿到。”
张珏道:“小敏同伙有可能就藏身在护国寺中,很可能是他们到药师殿转悠时随手拿了。”
梅应春道:“这个应该不可能吧?药房中那么多草药,谁没来由地去拿薰香?而且还得预先知道薰香中含有迷药成分。小敏昨晚才被捕,随后被临时关在药师殿。难道她同伙能未卜先知,预先偷好了薰香,等着潜入救人?”
张珏因为小敏兄妹身份可能涉及军事机密,未对刘霖、梅应春二人提及晚间早些时候在军营牢房附近遇到小敏之事。根据小敏言谈及后来他与阮思聪的讨论来看,应该是蜀帅余玠不知如何知道了安乙仲、汪红蓼夫妇藏身在大理某处,于是派人秘密潜入大理,绑架了二人长子安公子,关押在钓鱼城中,好要挟汪红蓼为大宋办事。安氏夫妇身份特殊,安乙仲是宋人,汪红蓼则出身于金国,而今她的兄弟均在蒙古人帐下担任要职,即使二人同样爱惜儿子,想来在如何处置这件事上也不能达成一致。大概小敏见到父母争吵,以为父母不会再理会兄长生死,便私自跑出来,意图以一己之力营救兄长。安氏夫妇发现女儿也失踪后,这才着了慌,雇请了一批人赶来钓鱼城营救子女。那批人经验老道,应该比涉世未深的小敏先到钓鱼城,先栖身在护国寺客房中。后来出了小敏潜入上天梯被捕之事,他们大概才知道对方已经进了钓鱼城,不然如何会任凭小敏像一只无头苍蝇那样到处乱闯?
这一番推测,即使细节有误,但大致过程应该不差。小敏同伙的注意力应该全部集中在打听寻找小敏兄妹下落上,不可能会特别关注药师殿这样的地方。诚如梅应春所言,这些人也不会事先知道药师殿药房中的薰香能致人昏睡不醒。那么既然不可能是小敏同伙盗取了薰香,昨晚又是谁将薰香用在了张如意身上呢?
刘霖狐疑问道:“梅兄的意思是,只有知道药性的人才可能去盗取薰香?”
梅应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道:“一定是的,而且是熟悉药房的人。”
刘霖道:“那么除了若冰,就只有协助她看病的兵士了。”梅应春道:“未必啊,她用薰香治疗过的病人不都知道吗?”刘霖道:“这么说起来,小敏这伙人一定有内应了。张兄,你怎么看?”
张珏并不相信小敏一伙会有内应——因为这些人远道而来,为的是要救人,来得仓促。而钓鱼城又是个军事化程度极高的城市,战时民即是兵,闲时兵即是民,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内应。只是他不便说出小敏的真实身份,只是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梅应春道:“如果有内应,又是熟人,当晚一定在白秀才的茶肆露过脸。咦,白秀才…”
刘霖忽然大喊一声,吓了众人一跳。他自己随即一拍脑门,大叫道:“张兄,我想到我之前所说的症结在哪里了。”
张珏尚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症结?”刘霖道:“就是歹人为什么将白秀才打晕、却用迷药对付如意的症结啊。”
张珏道:“那么到底是什么症结?”刘霖道:“按照白秀才的描述,他是听到外面有动静,然后点灯出来,什么都没看见,正要进屋时,脑后挨了一下,然后人就晕了。对不对?”
张珏道:“对。刘兄还是觉得歹人先打晕了白秀才,随后用迷香迷晕如意,手法不一很奇怪?”梅应春道:“是有点不对劲儿。也许因为张家更靠近院墙,所以歹人先用迷香对付了如意,再想用来迷倒白秀才时,却先弄出了动静,反倒将他吸引出来了。”
刘霖摇头道:“这样解释太过牵强。按照白秀才的说法,当时他还没睡,还在灯下记账,听到外面有动静,这才出来查看,对吧?张兄还特意问过他,问他出来时可有看过如意这边的情形,他说灯早灭了,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张珏道:“是,我记得是这样的。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啊。当时歹人应该先到了白秀才院子,不料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引了白秀才出来,怕他发现究竟,所以将他打晕绑了起来。然后又过去那边院子,点燃迷香,从窗下伸入如意房中,令她昏睡不醒。”
刘霖道:“但我一早赶来这里时,看到白秀才家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好像家里没人的样子。”
张珏立即会意到刘霖所说的症结在哪里,道:“确实有点问题。白秀才出来后,不及回屋便被打晕了,人绑起来后扔在柴垛后。这个时候,他家堂屋的门应该是开着的,堂中还有灯…”
刘霖道:“可我早上扶白秀才进屋的时候亲眼看到,桌子油灯中的灯油还有一半。”
张珏沉吟道:“应该是白秀才被制服绑起来后,有人进来吹了油灯,退出时又将大门带上了。也许是歹人不愿意旁人知道房中有人,所以有意这么做。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处置。”
刘霖道:“哎呀,我的小张将军,你还想不到吗?走,我带你去看。”
张珏问道:“去哪里?”刘霖道:“白秀才家啊。”
正好到了护国寺门前,张珏见山门前已然戒备,便招手叫过一名兵士,问道:“里面情形怎么样?”那兵士道:“赵将军只叫小的们把好大门。
他进去后,人一直在里面没出来。”
张珏料想护国寺占地不算小,赵安应该还在里面搜索,便先跟刘霖来到琴泉茶肆。茶肆中茶客不少,但大多在打盹犯困,张如意一人坐在柜台后,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反复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
张珏忙上前问道:“如意,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睡觉?”张如意道:“我不想回房去。”忽见到兄长身后的刘霖,登时坐直了身子,随即站了起来,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神情也变得忸怩起来。
张珏本来还只是怀疑妹妹心中爱慕刘霖,待见到目下情形,心下已然全明白了。
刘霖却丝毫没有觉得异样,问道:“白秀才人呢?”张如意道:“不晓得,一晚上都没有见到他,不知道他又跑去了哪里。”
刘霖“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后走。张如意道:“喂,他人也不在家,你们去后院做什么?”张珏道:“我们只是随便看看。如意,你累了的话,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张如意见刘霖不曾正眼看自己一眼,心中有火,赌气道:“我不累。”
坐了下来。张珏因为还有正事,只得道:“那随你。”
众人进来后院。兵士手中各举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
刘霖道:“张兄请看,这院子中光秃秃的,只有墙角一处柴垛可以藏身,可白秀才说他是出来查看后回屋时才被打晕的。”
张珏一扫院中情形,便登时明白了刘霖所称的症结所在——如果他自己是歹人,一定会抢在白秀才开门出来前,蹲守在大门旁边,等白秀才跨出门槛后,从旁侧袭击,这也是突袭的最佳时机和最有利的位置。这处院子空空荡荡,只在南墙下停有几辆供店里伙计运送货物的鸡公车,唯一可藏身的地方就是柴垛及茅厕,然这两处距离堂屋太远,除非白秀才走近,藏在那里的歹人才可能袭击到他。但按照白秀才的叙述,他是将要进屋时被人打晕。这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因为那样的话,歹人必须埋伏在屋门附近,但屋前光溜溜一片,无处藏身,若有人蹲在门边,白秀才回身进屋前便能一眼看到。
刘霖道:“张兄现在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吧?”张珏点点头,道:“白秀才的证词有问题。”
梅应春“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我就知道白秀才有问题。刚才说到薰香内应一节时,我本来就想要怀疑他的。结果被刘兄打断了。”又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这白秀才根本就跟小敏是同伙!他,白秀才,能极容易地弄到薰香,他也知道薰香药性,对不对?昨天晚上,他先用薰香迷晕了如意娘子,再接应那些打扮成送货山农的歹人进来,助他们翻墙进入药师殿,救出小敏。至于大理高言大将军遇害,不过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恰好撞见歹人来救小敏。不过也幸好他先打晕了若冰娘子,不然她也有可能被歹人杀了灭口。歹人救出小敏后,又重新回来白秀才的院子,白秀才料想早晚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所以就让那些歹人打晕他,将他绑起来扔在了柴垛后。如此,就再也没有人怀疑他跟这件事有关系,若不是那薰香,若不是刘兄发现了他供词的漏洞,简直堪称天衣无缝的掩饰。”
刘霖道:“这推测虽然匪夷所思,但却与现场物证符合。仔细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梅应春愈发得意起来,又大笑了几声,道:“就是白秀才!就是他!”
张珏道:“梅秀才这一番推测有头有尾,顺理成章,但我认为白秀才不可能是小敏的同党或内应。”
梅应春收敛了笑容,生生转为愕然的表情,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张珏道:“小敏并不认得白秀才。”
梅应春道:“那可未必。之前小敏曾主动要求小张将军带她来琴泉茶肆,对不对?也许她是有意为之,目的是想要跟白秀才接头。”张珏道:“小敏肯定不认识白秀才,我带她离开茶肆时正好与白秀才撞上,她还问我白秀才的来历,分析了他性情乖张的原因。”
刘霖对此颇感兴趣,问道:“噢,我倒想听听,小敏是怎么分析白秀才的?”张珏道:“她说白秀才应该是想来钓鱼山隐居,但又要谋生,所以不得已在护国寺旁开了一家茶肆。结果后来由于要打仗,钓鱼山被选中筑城,茶肆成了热闹所在,他的宁静生活被打破,所以他从心底深处嫌弃茶客,变得古古怪怪。”
刘霖道:“呀,你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张珏道:“所以我能肯定小敏并不认得白秀才。”
梅应春道:“小敏小小年纪就能混上守卫森严的上天梯,足见其人精灵古怪。她或许是有意那么说,好误导旁人。”顿了顿,又道:“而且白秀才的叙述与现场情形不符,表明他在撒谎。什么人才会撒谎?当然是心里有鬼的人。”
刘霖沉吟道:“会不会是白秀才脑后挨了一记重击,又被绑了大半夜,受了惊吓,记不大清楚了?这种例子,宋慈宋相公就遇到过好几起。”
梅应春道:“他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么会记不清楚。大家伙儿也亲眼看到了,他手足一能动弹,就直接去厨下找他的金钱,这表明他当时的记忆力完好无损。还有那迷香来自药师殿的药房,这又怎么解释?”
刘霖想了想,道:“薰香这一点上,梅兄说的不错,白秀才极是可疑。”梅应春道:“不是可疑,而是他根本就是小敏同党。”
张珏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钓鱼城还没有建成之前,白秀才便在这里开茶肆了,他就是个失意秀才,不可能是谁的同党或内应。”
梅应春道:“那就是有人收买了他,他最爱钱是不是?小张将军一力为他辩护,是因为你们是邻居吗?”忽有所警觉,转过头去,白秀才正站在院门口,森然望着众人。
梅应春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一时颇为尴尬,便道:“我实在太困了,得回去睡觉了。”
张珏见他确实呵欠连天,便叫一名兵士提灯送他回去州学。
梅应春忙摆手道:“不必了,就两步路的事。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人送,旁人知道了会笑话的。”忙不迭地去了。
张珏道:“刘兄,我私下有话,要对白秀才说。你可以帮我去前面看看如意在做什么吗?”
刘霖也时常来琴泉茶肆饮茶,颇欣赏白秀才的茶艺,料想适才那番话已尽为对方听见,大家伙儿都是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也甚觉难堪,听了张珏的交代,忙顺势离开。
白秀才进门点灯,招呼道:“小张将军,请进来坐。”张珏便让兵士留在院子里,独自进来坐下。
白秀才道:“刚才你们三位的话,我都听见了,多谢小张将军没有相信那二位的信口雌黄,还力证我的清白无辜。钓鱼城人人都说你是个好将军,果不其然。来,我为将军沏壶好茶。”
张珏道:“别忙!我不懂喝茶,别浪费了好茶。白秀才,我是个直爽性子,就直说了。我怀疑你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交代清楚,可否麻烦你再讲一遍?”白秀才道:“当然可以。”便又将白日说过的话重新叙述了一番。
张珏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这番话的破绽在哪里?”白秀才道:“知道啊,刚才我听到了,刘教授说,我不可能是在回屋时遇袭。可我记得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啊。也许我回转身时,就有歹人跟在我后面,我没发现。”
张珏道:“果真如此的话,歹人打晕了你,明明离堂屋更近,为何不将你拖进屋内,绑在椅子上,而要走远道拖到柴垛后,却又重新回屋吹灯关门后才离开呢?”白秀才笑道:“这我哪里知道?这些问题,小张将军该去问歹人才对啊。”
张珏道:“你肯定那打晕你的歹人,跟翻墙入药师殿的是同一伙人吗?”
白秀才道:“当然是同一伙人。不是他们,还能有谁?”面色渐渐不豫起来,恼道:“小张将军既然怀疑我,适才梅秀才、刘教授二人极力诋毁我,你为何还要为我辩护呢?”张珏道:“那是你没有听清楚,我只是说你肯定不是小敏同党,并没有说你没有卷入其中。”
白秀才茫然道:“这话怎么说?”张珏道:“如意窗下的迷香是你点的,对不对?”
白秀才大为愕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如意朝夕相处近十年,见面怕是比你这个当兄长的多上数倍不止,我为何要害她?”
张珏道:“你不是要害我妹妹,你只是怕她听到你做坏事。”
白秀才“哈哈”一声,道:“我做坏事?做坏事的是你妹妹如意吧。
昨晚她房中有男人,以为我不知道吗?”张珏道:“嗯,我想你也暗中看到如意用梯子送高睿翻过墙去,这倒给了你提示。”白秀才道:“那男子原来叫高睿?哈哈哈。”
张珏料想不举出事实,白秀才必然要继续装傻下去,便道:“我听说你一向很关心若冰娘子,你昨晚听到隔壁药师殿起了争执,便想要过去看看。你先拿出薰香,从窗缝下塞进如意房间,等到药力发作后,便去了墙下。墙上没有留下脚印,你也不像那些歹人人多势众,所以你一定是用了梯子。我白天看到梯首横木上系有一条绳子,曾问过如意,她说不是她系的,一定是歹人系的。当时我就起了疑心,歹人应该是靠自带绳索垂吊进出,还往梯子上多系一条绳索做什么?况且歹人用的是皮索。但这绳子既然平白无故多了出来,肯定是有用处。直到不久前我对你起了疑心,才明白绳子是你系的,因为梯子不及院墙高,你要借助绳子将梯子拉到墙头,放在墙的另一边,借助梯子下去,这样就不会留下脚印。”
白秀才也不动怒,只面无表情,道:“小张将军,你就尽管编故事吧。”
张珏道:“对了,还忘记说了,梯子上的绳子跟绑住你手脚的绳子都是同一类麻绳。”白秀才道:“那又如何?白、张两家都用这种绳索,歹人在院子中随手就能取到。”
张珏道:“还是继续说你翻入药师殿的事吧。你进到若冰娘子房中时,她应该已经被高言大将军撞得晕了过去。你一时怒上心头,上前夺刀杀了高言。我想不明白的是,高言身怀武功,为何没有反抗,任凭你杀死了他。不过这一点,我希望你一会儿自己告诉我。你杀了人后,见到若冰娘子虽然昏迷不醒,却是没有大碍,于是又借助梯子翻上墙头,再用绳子将梯子拉起,放回到张家这边。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对方还是大理国大将军,你应该为此思虑了很多,甚至有可能叫来了你的帮手一起想办法。你们随即想到药师殿大门有兵士看守,早晚会有人猜到凶手是翻越药师殿西院墙出入的,那么你很可能成为嫌疑犯。于是你要求你的帮手将你手脚绑起来,造成凶晕你的假象,这样无论如何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白秀才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少血口喷人!”
门外兵士听见里面起了争执,一齐拥了进来。
白秀才冷笑道:“这是要做什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小张将军,就算你是合州副帅,也抬不过一个理字。杀人是重罪,你平白无故将这么大罪名加到我头上,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旁人还以为你承担的压力太大,又无力擒捕真凶,便只好随意找一只代罪羔羊。”
张珏道:“薰香就是凭证。”白秀才嗤之以鼻道:“那算什么凭证?薰香就放在药师殿药房中,人人都可以…”忽见张珏正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张珏冷冷道:“知道这一点的人可不多。”
白秀才道:“就算我知道药房有薰香又怎样?知道这个的人可不少,包括许多军营中的兵士。小张将军为何不去找他们?”
张珏道:“可他们不是歹人。按照你的说法,是歹人打晕了你,绑起了你,后来你醒过来,还听到他们说话,那么肯定是歹人对如意使了薰香。试问这些外人如何知道药师殿药房中的薰香能致人昏睡呢?”
白秀才道:“就凭这个,我就成了杀人凶手?哼,我不服。”
张珏道:“那好,你再看看这个。”从怀中掏出一个绳结,放在桌上。
白秀才道:“这是什么?嗯,这条带子我好像见过,是翁大娘给你做的裤带吧?怎么撕烂了?”张珏道:“这是救走小敏的那伙歹人制住我后用来绑我时打的绳结。”
白秀才满脸惑色,道:“恕我愚钝,张将军让我看这个做什么?”张珏道:“我适才下山时特意问过刘霖,问绑住你手脚的绳索是如何打结的。
你可别忘了,是他帮你解的绳索。”
白秀才道:“哎,不对,刘教授没解开,还是到厨房拿了刀割开的。”
张珏道:“是啊,绑你的人,用的是我军中流行的打结手法,刘霖当然解不开了。”白秀才一时愣住。
张珏道:“再看这个结,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手法,但一样结实,一样难以解开。我可以肯定,绑你的人,跟绑我的歹人,决计不是一伙人。”顿了顿,又道:“你潜入药师殿杀人这件事,已经是确认无疑的。
但我好奇的是,从旁协助绑起你的帮手居然是军营的人。说,是谁在帮你?”
白秀才冷笑道:“什么找帮手绑我,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天这么冷,我手足被绑,在外面过了大半夜,不是白受罪吗?”
张珏道:“不错,你今天早上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的样子,我亲眼目睹。但这恰好是你杀人的证据之一。如果不是你杀人,你仅仅是去药师殿逛了一圈,也犯不着做出这么大牺牲。”顿了顿,又道:“如果不是梯子上的绳索以及这绳结,我不会怀疑到你。如果不是你供词有漏洞,刘霖不会怀疑到你。如果不是薰香,梅秀才也不会怀疑到你。而你还有更大的嫌疑,平时你那么关心若冰娘子,今日我们过来时,你居然对隔壁发生了什么事不闻不问,这难道不蹊跷吗?你若还是不肯承认,这就跟我到药师殿找若冰娘子对质去吧。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