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了昂头,敛去眸中所有情绪,覆上宝珠递过来的手边踏进了聚芳宫的门。
却不曾想到,她离开半日,宫内已经闹翻了天,当今圣上周熙烨已经发了一通大火,将急急呈上来的奏折当即一把摔在了桂圆的身上。
龙颜大怒,打听之下才知原是边境出了事。本朝与夏国一战,粮草先行,军饷充足,士气大足,前方频频捷报。却哪知,竟有边关将士受陆清文之命日夜兼程,不惜以下犯上求见周熙烨。
而那时周朝大军已被夏朝敌寇围困于小沟山十日有余。而先前的捷报竟然皆是大将军杜厚照一手操控的假情报。事实上,边疆一战开打至今,杜厚照因为先前取得几记胜仗,骄纵忘形,竟然不听劝说一意孤行,使得伤亡惨重。而后来几仗,更是惨败连连。
大将军杜厚照后来竟然临阵逃脱,现已不知去向。陈力将军身受重伤,陆清文抵死作战,请求支援。
陆嘉应嘴角轻轻一弯,杜厚照果然是个不负厚望的酒囊饭袋。连最后的收场都是死罪一条。
“皇上现下在哪呢?”
宝珠轻轻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会儿万岁爷正在承乾殿,杜老将军已经被召进宫了。”
陆嘉应从心底冒出来一丝丝喜意,连着她嘴角微微上翘,一时间一张在夕阳下的脸更显无双。宝珠见她是真心高兴,便贴在她耳边道:“恭喜娘娘。”
明显是讨好,这会儿两人身份早已心知肚明。陆嘉应笑眯眯地问:“宝珠,做奴才的最高境界便是为主子活为主子死。宝珠到不愧是个好奴才,一路忠心耿耿,本宫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宝珠想起那罐涂在自己手上的膏药的清凉触感和陆嘉应细细柔柔的双手,竟然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是不知道宝珠眼里的主子可有本宫一分地位?”
宝珠慌得连忙跪下去,陆嘉应却一把扶起来:“走吧,不难为你了。”
入了夜,宫人才报说是杜老将军脸色僵硬地出了宫,而这次杜贵妃再闹什么腹痛脑昏的一律被万岁爷挡了回去。
陆嘉应闻言又是轻轻一笑,细细描眉抹粉,着了件淡藕色的裙装,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只插了一个碧玉簪子,她说:“好戏开场了。本宫兄
长命在旦夕,全靠圣上一句话了。”
她很快便来到了承乾殿前,桂圆一把将她挡了回去,神色艰难地说:“娘娘,万岁爷现在谁都不想见。”
陆嘉应头一扬,能见到头顶漆黑夜幕之上一轮弯月高悬,宫里烛火通明,周熙烨分明还未睡下,她怎能不见他?
“桂公公,还烦你通报一声,本宫今夜见不到皇上就不回去了。”
说罢,陆嘉应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后头跟着两个小宫女也连忙跪了下来。
月光清辉之下,陆嘉应秀气精致的脸上两行清泪已经滑下,顺着她的脸庞一落到底,滴在了她跟前坚定的宫殿之上,几乎能听到“嘀嗒嘀嗒”的两声。
桂圆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揪起来,立马说道:“娘娘您且在这候着,奴才这就去通报。”
周熙烨离了案几上堆成山的奏折,遣退了下人,竟然一个人饶有兴致地泡起来茶来。
江南新贡的碧螺春,存的时间久了,拿出来的时候在烛火下有一点点的泛青黄之色。周熙烨倒也不在乎,用滚烫的水浇了一遍茶具之后,修长的食指捏起一小撮的茶叶放入茶具之中,冰封的雪水煮成的开水一记倒入。
霎时间清幽茶香立马溢满了整个室中,周熙烨微微一嗅,双眼轻轻一闭。
这时候桂圆不长眼地走进来,急急道:“万岁爷、万岁爷!”
周熙烨眉头一皱,双眼睁了开来,尽是被打扰的怒色,他冷声而道:“小桂子,何事冒冒失失的?是嫌命太长了?”
桂圆立马自己掌了嘴:“万岁爷,贤妃娘娘这会儿正跪在宫门外呢!说是要求见!”
周熙烨倒掉第一遍茶水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便微微一笑:“那就让她候着。”
“这、这…娘娘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了!”
滚烫茶水迎面袭来,却在耳边擦过,地上“砰”的一声,上好骨瓷茶杯四分五裂。周熙烨怒意四起:“怎么?!还敢威胁朕?!”
桂圆脸上冷汗立马冒出来,心里只道是越来越摸不清这位九五之尊的心思。
周熙烨立身而起,明黄色的龙袍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脸上神情突然一变,那时候他已经远远望去,看到了垂着头露出细瘦脖颈的陆嘉应。
他看不分明,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与轮廓。他却突然想起仿佛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曾今跪在那里。那个人耸动着瘦弱的肩膀,面前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滩。
那时候他离她很近,几乎可以看到她悲痛绝望的神情。
周熙烨心里终于一震,有刀割疼痛汹涌袭来。只是,那个她到底是谁?她又为什么跪在他面前?
他连连后退几步
,桂圆连忙扶住他,低低地在他耳边询问:“万岁爷,您看?”
周熙烨眸光深邃,终于说道:“让她进来吧。”
桂圆连忙跑出去,周熙烨看到陆嘉应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再细看却见她一双红肿凤眼里的盈盈泪光。
“皇上…”陆嘉应甫见他便又要下跪。
周熙烨将她扶了起来:“嘉应是有事?”
他这时候眼神温柔,动作轻柔,分明与那日恶狠狠地掐住她脖子的人千差万别,就仿佛不是同一人。
“皇上…”陆嘉应还未说出什么话来,眼泪就已经先一步流下来。她继而紧紧抓住周熙烨宽大的袖子,抽抽噎噎道:“皇上,求皇上救救臣妾的大哥!”
她浑身开始发抖,就像是见到万般可怕的事务。她无依无靠,此刻如同浮萍一样。周熙烨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她可怜凄惨的模样。
他终于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低声宽慰道:“莫急,莫急。陆卿家为国做到这般地步,朕身为皇帝又岂能坐视不管?”
“臣妾听说大哥他已被困了数十日,臣妾只怕…只怕…”
“你放心。”周熙烨轻轻抚摸她垂在后背的如云长发,叹了一口气:“朕会救他的。”
“谢皇上!谢皇上!”陆嘉应说完这句话,神形俱松,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周熙烨的怀里。
他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不知为何他的头竟然越来越低,似乎要看透她脸上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细节。他的脸上是她轻轻呼出来的热气,拂过他的脸颊。
陆嘉应微睁着眼,嘴角有满足的小小弧度。
周熙烨眼神突然一黯,立马松了手。
桂圆暗自哎呦一声,连忙将陆嘉应扶住。她微微站定,轻轻呼着气,恢复了风华绝代的气质。
烛火应该是烧到了底,有一阵子的光特别的幽暗,室内不知为何突然一片静。陆嘉应轻轻低着头,周熙烨又看着她头顶上那小小的漩涡发愣。
桂圆识相地带着一帮子的宫女太监出了内殿候着。
陆嘉应这时候才又抬起头来,委委屈屈地问道:“皇上,那天在缀锦楼你说臣妾像谁?”
她似乎一点不知情,真的只是按着杜菀之教她的方法来。周熙烨却被这张仰头问他的脸搅得苦不堪言。
“没有谁,你没有像谁。”他回答,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她笑起来,可怜兮兮之中带了一点娇俏,又埋怨道:“皇上那天吓死臣妾了。嗯,是臣妾不好,惹你生气了。”
周熙烨眼神终于变了变,却只是道:“你退下吧,让朕想想怎么救陆卿家。”
杜菀之在万安宫里听到陆嘉应成功进了承乾殿,又
得了皇帝的亲口承诺才离开之时,一张小脸顿时扭曲起来。
她轻轻抚着小腹的手掌猛地一滞,嘴里恶狠狠地吐出来两个字来。
“贱人!”
一直候着的芳翠心里一寒,手上动作没轻没重,一下子就泼倒了茶水。
杜菀之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五个指印通红毕现。
“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她眼中精光乍现:“不就是个替身么?!看她嚣张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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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贼子
翌日早朝,杜老将军却突发心疾,一下子就下不来床了。周熙烨将边关一事拿到了朝堂之上,一时间各位大臣一下子就分成了两派。
有人说此等临阵脱逃的缩头乌龟简直有辱大周王朝的脸面,一定要将杜厚照以军法处置,杀之以敬天下,而陆清文陆将军抵挡有功,应该尽快接手大将军之位,已壮士气,让其坚持到援军到来。
但也有人说杜长望才是最好的人选,杜老将军常年驻扎在西北,对战经验又极为丰富,这会儿应该摒弃前嫌,派杜长望赶到边疆先退敌再说。
一时间是吵得不可开交,问题就在到底还该不该信任杜长望?在经历杜厚礼震动朝野的贪污案以及杜厚照罪不容诛的逃脱案后,还该不该信任这个老将军?毕竟这两个蛀虫可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
可再往深点想,要是没有这个老将军在后面庇护着,这两个人能够这么大胆包天么?
周熙烨的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他的满朝大臣各据一派,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的利益考量,很多时候几乎已经忘了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那么,他要杀掉多少人要撤掉多少人,才能将先帝留下来的一班蛀虫给洗清?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做到皇权强大?
万事维艰,只有一步一步来。他放眼望去,终于下来决定。
“众卿听旨。削去杜厚照大将军一职,由陆清文暂代,着人将杜厚照带回京城听后发落。另派骠骑大将军杜长望征战西北,将功赎罪。西北一带所有兵力即日启程赶往小沟山支援陆将军。传朕旨意,还望杜卿家即刻启程吗,务必将夏朝贼子击灭,否则朕势必将追究其对子的不教养之罪。”
话音一落,周熙烨便面露疲态,摆了摆手就宣退朝了。
周弘烨站在下手最前面的地方,他明明看见自己这位帝皇二哥眼角散过的一丝丝狠戾的神色。他心里冷冷一笑,论到装可是谁都比不上这位承天大帝。他清楚的知道谁都比不上周熙烨更会将计就计。
退了朝,周熙烨直接去了承乾殿,刚刚才下来朝,没想到朝堂上的消息一经传到了杜菀之耳朵里。而陆嘉应居然也跟了过来。
周熙烨从玉辇上下来,桂圆皱着一张脸唉声叹气:“万岁爷,两位娘娘可都来了。”
“没用的奴才!都把她们给朕挡回去,就说朕今日累了。”
可还没等桂圆把脚踏出去呢,杜菀之就已经由着宫女搀过来了,她脸色倒还是好,只是盈盈拜了拜,一直等在那里想让周熙烨将她扶起来。
陆嘉应在她背后几步之远,轻轻一笑,喊了声皇上好便自己起来了。
周熙烨没有伸出手,只是静静看着她,幽幽地道:
“菀之,你起来吧。”
杜菀之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立马抓住了周熙烨的袖口低低地似有无限的衷肠在唤:“皇上…”
周熙烨却不为所动,只是摆摆手对着芳翠说道:“将贵妃娘娘送回宫去,好好养着,这会儿不要再为了其他事烦心了。”
“可是…”杜菀之还没说出口,周熙烨已经神色疲惫地往承乾殿走了,他在路过陆嘉应身边的时候语气几乎冷成一块冰,“嘶嘶嘶”地往外冒着冷气。
他问:“嘉应又有什么事?”
陆嘉应转脸一看杜菀之临走前还不忘望向她的似有似无的眼神,轻轻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在场几个人都听见了。
“谢谢皇上。”
她看到杜菀之的背在一瞬间就僵了。
陆嘉应上来玉辇,一路上脑子反反复复的居然是杜菀之越走越有的背影。杜家权势滔天,而近日来的一系列的动作显示了周熙烨已经有心要除掉这个心腹之患。可是这个杜菀之呢,到了这种地步却依然宠冠后宫,依然怀着周熙烨的龙子,依然是六宫之首。她甚至怀疑当初有人说周熙烨曾经甩了她一巴掌的话都是以讹传讹。
因为周熙烨到现在为止,都从来没有跟杜菀之说过一句重话。而对她,眼神如冰,厌恶地无以复加。
秋风起来了,聚芳宫前的那一大池荷花现如今只剩下枯黄的枝干。陆嘉应掀开随风而起的帘帐感到一丝丝凉意从她骨子里渗出来。
她要如何做,才能达到目的?周弘烨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制住她的弱点,那么有一天她会不会这个弱点而功亏一篑?
过了晌午,周弘烨与蔡成再次前往肃州。是夜,骠骑大将军杜长望开拔西北。杜菀之据说是在万安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听说是陆嘉应在皇帝耳边说上了话,当即便沉下了脸。
当夜,已是要到十五的日子了,月亮却还是偏偏缺了好大一块。到了后半夜,冷风呼呼呼地吹,陆嘉应睡不着悄悄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宫灯被风一吹摇摇晃晃,发出来的光影影绰绰。陆嘉应一个人慢慢地走,几乎没有声息,她心底冒出来的层层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可是她还是一个人走,越是害怕越是恐惧便越是难忘。
她早就不像从前那样,一个人无法无天,天真到以为这个世上连鬼魂皆是有善心的。
她不知为何便走到了宫门边,却被她看见大着肚子的女人由着宫女搀扶着悄悄出了宫。
陆嘉应心里微微一动,有什么事要劳烦到这个快要生产的女人呢?她轻轻一笑,看来杜家那个酒囊饭袋应该是逃回了京城了。
“娘娘…”
陆
嘉应连忙回身,一下子就捂住了来人的嘴。
宝珠从来没有想到如此柔柔弱弱的陆嘉应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堪堪就将她扯到了一旁的树后。
那个时候,杜菀之已经出了宫。陆嘉应死死地盯着出宫的方向,目光突然冷厉异常,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冻了十日以上的冰。
宝珠心里在发颤,却听见陆嘉应在她耳边道:“宝珠,跟你家主子飞鸽传书就说是有人回来了。”
杜厚照从边关连日连夜逃回京城,她倒要看看周熙烨的听后发落倒是如何发落。
而杜厚照只带了一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副将几日来一直往京城逃,本来是想与自己父亲碰头,可是没想到一到了京城才知道杜长望已经大军开向了西北,本来继续想要依靠父亲出个主意,这下好了,顿时犹如无头苍蝇,在半夜的京城大道里来回地转悠,不料还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公示罪状。
他只好躲进了京城里的一家小客栈里,想方设法才联系到了自己在宫里的妹妹。
杜菀之见到自己大哥的那一刻,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杜厚照怒意四起,脸上顿时红肿一片:“你!”
“闭嘴!你还有脸回来!还不如死在边疆得了!”
杜厚照被这一吼,只好生生憋下了这口气,商量着:“菀之,你好歹帮帮我,我可不想蹲天牢。”
“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你这叫找死,我如何帮你?!”
杜厚照一笑:“谁不知道皇帝最宠的就是杜家的贵妃,你可是怀了龙种的,说话应该是有分量的吧?”
杜菀之一听这话,立马一个讥讽的笑:“那你是离京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皇帝最宠的是进来没几个月的贤妃?”
“那女人也有孕了?”
杜菀之挺了挺腰身:“那倒没有。”
“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我听人说厚礼已经被杀了,我可不想跟那小子落得一样的下场!”
杜菀之摇摇头:“你以为皇上真的就这么放过你,就凭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
小客栈可不像宫里,烛火一闪一闪总是一副就要烧光的模样,杜菀之间自家兄长这幅无脑莽夫的模样真想再扇他一个巴掌。
杜厚照见杜菀之又不说话,以为她真铁石心肠,立马狗急跳墙,眼里浮起浓重戾气:“你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进宫的。菀之,要不是我,你可不是我们杜家的大小姐!”
“蠢货!”杜菀之讥笑:“怎么?想威胁我?!你以为这么大的事,父亲会不知道?这件事恐怕他早就知情,你怎么威胁我?!”
“你!”
杜菀之站
起身来:“不是我不帮你,你如今做到这番模样,早已是杜家的一颗弃子,跟杜厚礼有什么两样?你还是快点逃吧,父亲不会为了你在这种关头再犯龙颜。”
“杜家西北大军十五万兵权,就是因为你,这下全都落在了别人手里。不是我不提醒你,你早就自取灭亡了。”
杜菀之扔下了一袋银子转过头来又道:“要想活命,就不要回京城了,去逃命吧。”
杜厚照听言,见杜菀之头也不回的背影,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周六没来更拖到了现在。前两天状态十分不好,有些美人也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我自己感觉很累,不过这两天调整好了~~~明天我双更!!!所以霸王们!你们还好意思不出来冒个泡么!
PS:感谢章章打分的布咕美人,我爱你~~~么么~
圣宠再临
远方有白光出现,一层层从云层里冒出来再四散开来,成为五彩缤纷的颜色。陆嘉应躲在聚芳宫的内殿里,眼看着阳光渐渐照到她的脸上。
她一夜未睡,眼眶有些许的暗沉,眼神却在听到杜菀之一个人悄悄回来的时候亮了一层。
杜厚照已为杜家弃子,杜菀之却没有杀了他,这倒是妇人之仁,因为杜厚照能够成为很多人手里的利器。比如,周弘烨。又比如,周熙烨。
小宫女跪在陆嘉应的脚边,替她轻轻套好舒软的宫鞋。有人给她淡扫蛾眉,又给她绾发结髻。陆嘉应却问:“宝珠呢?”
小宫女以为她不满意自己的伺候,委委屈屈地说:“宝珠姐姐在外头候着呢,好像是刚刚回来。娘娘,您要叫她么?”
“不了。吩咐人备早饭吧。”
却不曾想到周熙烨下了朝竟然来了聚芳宫,陆嘉应的手刚刚捧上了碗筷便立马放了下来,连忙出去迎他。
周熙烨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身,衬得他果真如同人中龙凤一样。陆嘉应跪在地上,盯着他衮金的靴子轻轻一笑。
他明明知道,现如今陆清文生死未卜却被委以兵权,杜家人早就将他看成了眼中钉,连同杜菀之也将她放在心上,恨不得她行将踏错一步再难翻身。可周熙烨还是偏偏要过来,越是这样,她陆嘉应就会成为第二个杜菀之。甚至还不如杜菀之,她陆嘉应哪里有人家杜菀之那样雄厚的背景。
他那日在缀锦楼那样浓烈的恨意与厌恶明明就是真的,现在又一幅深情款款将自己放在心间上的模样。他是为了保护谁?陆嘉应又是一笑,声东击西,转移重点,杜菀之真的值得么?
周熙烨伸出手来,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轻带起陆嘉应,再看见她那一双美目之上的黑眼圈之时,他微微一愣,拍了拍她的手道:“嘉应,陆卿家一定会没事的,我大周军队一定会将夏朝贼子赶回去,你不用担心。”
“皇上英明。”
他轻轻叹一口气:“你瘦了。”
果然,他又是做足情深的一面。陆嘉应顺着他的手站起来,轻轻地往他身上一靠。
一阵淡淡清幽的梨花香气萦绕在周熙烨的鼻尖。他眼神悄悄地一黯,手指不由自主地拢过她散落在耳边的发丝。那时候秋日的晨光一点点照上来,打得她的侧脸安静祥和。她低眉垂眼的时候,无害而又安然。
周熙烨想起那日在缀锦楼里她被自己踹了一脚的情景,她倒在地上时的无助。陆嘉应微微抬起头来,细细柔柔地喊周熙烨:“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她终于小心翼翼起来,周熙烨又想起她在自己面前几乎无数次的泪流与难过。
他是不是将她想
得太复杂了?明明已经差人重新查过她的底细,昨夜报上来一点差错都没有,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四品官员的妹妹么?
“陪你用饭?可好?”周熙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愈发地低柔起来。
陆嘉应听在耳朵里,整个身体轻轻一僵,慢慢地才回过神来。
如此话语,带着点商量与宠溺,与前些日子所谓的娇宠更甚一层。却与很久之前的那些日子天衣无缝地吻合起来,那些日子几乎刻在了陆嘉应的骨头上,一旦提起就会牵动血肉与神经,再然后便狠狠地疼起来。
他一定不知道,现如今的陆嘉应最恨他这样。这样剥皮拆骨,挖心挖肺。
可是她又偏偏笑得愈发温柔与贤惠,真真担了贤妃娘娘的称号。陆嘉应明眸皓齿:“皇上可是说得真的?今日怎么有空了?桂公公说你一直忙着呀。”
“小桂子那奴才你怎么能信?这奴才朕总有一天要收拾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聚芳宫里,周熙烨一闻淡淡的粥香,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定睛一看却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与菜色。他双眼一晃。
宝珠跪在地上:“奴婢叩见皇上。”
“这都是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