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芙又道:“明天就是清明了,听说两位少爷到府上请老爷明天去西翠山扫墓祭祀的。”
祖家的规矩,每年清明的后一天去给祖宗扫墓,父亲这些年虽然少和祖家来往,但是清明的扫墓也是要去的,不然就是背弃祖宗,那可是大不孝的事情。
“奴婢还打探到,跟着来的还有五夫人的弟弟,长兴候府的世子。”
锦朝听到长兴候世子,差点从贵妃椅上坐起来。“他来做什么,这正当清明的!怎么不在自己家里。”
采芙惊讶小姐竟然反应这么大,回禀道:“奴婢也不知道,这还是听随侍处的人说的。”
那个小阎王竟然到她家里来了!
叶限后来权倾朝野,偏偏性格乖戾,想杀谁就杀谁,都不带喘气的,要是顾家一个待他不好惹了他,以后还不让他把顾家给端了!
顾锦朝想了又想,觉得有些头疼,她前世连叶限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一世怎么和他搭上关系了。
她吩咐青蒲给她梳洗,等一下五夫人要去母亲那里,她肯定是要见一面的。
锦朝亲自指了一件水碧色缠枝纹缎衣,素白的挑线裙子,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鬓上用两只素银嵌绿宝石莲纹簪。这样一打扮显得极其素净,她容貌娇艳,衣服也当配娇艳一些的才衬得出。青蒲原先跟着外祖母身边的宋妈妈学习这些,一看就知道小姐这样挑得不搭,虽然没说什么,暗自里对长兴候那个世子起了重视之心。
过了会儿,墨玉姑娘过来禀报,却不是请去斜霄园,而是鞠柳阁的花厅。
花厅早摆了桌席,奉了茶、瓜果点心的,五夫人和罗姨娘正在说话,周围还坐着郭姨娘和杜姨娘。父亲却在和大堂哥顾锦潇说话,却不见叶限和顾锦贤。
“我们朝姐儿来了,快到五伯母这儿来!”五夫人叶氏笑着迎锦朝坐在她身边。
锦朝向叶氏行了礼,又向父亲请安,叫了顾锦潇一声‘大堂哥’。
“长姐总算来了,我们正说着您呢。”顾澜笑着拉住她的手,样子亲昵道,“可是躲在屋子里犯懒了?”
锦朝嘴角一翘,这样拉着她,顾澜也不嫌自己不舒服吗。她也虚与委蛇覆上顾澜的手,微笑着道:“倒不是犯懒,只是二妹知道,母亲近日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伺候在前忙碌罢了。”
她来得迟,听顾澜这么一说,叶氏说不定会以为她怠慢了她。
…不过顾澜的速度也确实快,顾汐和顾漪都还没来呢。
叶氏根本不介意,反倒关切地问起纪氏的病情:“…过年的时候你祖母就记挂着,要我得空来看看,前日听说你母亲病重,更是急着让我备了东西赶过来。不知道现在缓和一些没有?”
锦朝点头道:“最近倒是好多了,每日都清醒着,胃口也佳。”
罗素在旁柔柔笑道:“还是大小姐废寝忘食的伺候,不然夫人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顾澜脸色一时不好,不过立刻就接道:“我每次去探望母亲,都看到长姐与宋姨娘在伺候着,也确实不容易,我自己若不是不善伺候人,也恨不得日夜都侍奉母亲了…”
五夫人难民要应承她:“你心意到了便足够了…也不在乎这些的。”
顾澜站起身给叶氏递了新鲜的樱桃:“…五伯母也尝尝,南京灵谷寺所产的樱桃,最是水灵味甜了。”
叶氏谢了接过来,顾澜也趁机坐到她身边来,状若随意地问道:“听说此行锦贤堂哥也和您一起来了,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叶氏便笑了:“他哪里是个坐得住的,和他舅舅去适安县的慈光寺里进香火了。”
锦朝觉得疑惑,叶限还信佛不成?他做那些事哪里像个笃信佛家的人。
她心里正这么想着,顾澜却已经问出来了:“表舅也是喜欢佛法的吗?我平日在家里倒是多看些经书,说不定能讨教一两句呢。”
叶氏笑着摇头:“…他最讨厌这些,说是牛鬼蛇神都信不得,连家里清明扫墓都不愿意去,我怎么说都不听,等他这次回去,非得被父亲教训一顿不可。是顾锦贤听说慈光寺养了一群猴子,好奇得很,非要拉着他舅舅去看看呢。”
锦朝闻言轻皱眉,清明祭祖不回家,长兴候竟然只是教训他一顿吗?他也不怕被御史弹劾…或者是皇上特别的包容长兴候家,而这个世子,更是长兴候府上下溺爱的对象。才养成他这种目中无人,不守礼节的性格。
顾澜吐了吐舌头:“我也是觉得佛法使人心静,才多读了些…表舅也喜欢猴子?”
“他不喜欢这个。动物的话…他倒是喜欢养一些不长毛的东西。家里青瓷鱼缸就养了两只大乌龟,一群锦鲤,要不是我拦着,他还非要养从集市里买回来的几条竹叶青不可…”
顾澜疑惑道:“竹叶青不是茶吗…”
叶氏觉得她疑惑的样子也可爱,哈哈大笑:“哪里是茶,是几条颜色翠绿的毒蛇!”
大家都笑了,锦朝却刻意看了顾澜一眼,她今天穿着鹅黄色柿蒂纹刻丝短衫,绿色深深浅浅的月华裙,风吹即如涟漪波动,用了鎏金银步摇簪发,耳垂上戴着玉兔坠儿。映衬得一张脸清丽如玉又不失柔美。
打扮得十分用心。
她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要是如她想得一般,那就有趣了。
叶氏说叶限养的乌龟:“…从一个贩夫手里买来的,有一只的龟壳上还刻着字。叶限最喜欢那只,翻遍了他外公的书找这字的意思,他散步的时候乌龟就喜欢跟着他,沿着河慢慢走,我们都觉得稀奇…”
大家又笑起来。锦朝却想,后来那个诡谲多疑的佞臣竟然还有年少养乌龟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叶限现在毕竟只有十六岁,家里又是鼎盛没有变故,那些事他还做不出来。
第四十二章:猫伤
在宴息处用过午膳后,五伯母便和几位姨娘一起去纪氏那里。
父亲则和顾锦潇说得很尽兴,顾锦潇虽然是个儒生,却又对道学有兴趣,父亲难得碰到一个知音,非要和他一起回书房,拿了道学典籍细讲不可。
在锦朝的前世的记忆里,他们家和祖家联系一向不多,唯有的几次交集都是在她嫁给陈三爷之后。锦朝只记得顾锦潇因痴迷道学,到了三十四才中举,当了个小官便再无进益。
倒是顾锦贤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路。
当时穆宗驾崩之后,长兴候等一干势力被打压,与他们牵连的许多文官不是流放就是遭贬,顾家祖家为了自保,便不在与长兴候家来往,连带着五伯母在祖家都受尽冷眼,最后因不堪羞辱而服毒。顾锦贤便独立出家门,与叶限勾结在一起,扰乱朝纲,后任刑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如果是后来的叶限是一匹狼,那么顾锦贤就是他一只锋利的爪牙。
以至于顾锦贤发迹后,顾家祖家整日胆战心惊,生怕他会替他母亲报仇。当时已经年迈的顾家二爷还得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去他的府上求他宽恕。
锦朝慢慢朝自己院子走去,边走边想着前世的事情。还没走到台阶,就看到自己门口站着两个人。
正是顾锦贤和叶限!
顾锦贤穿着宝蓝色直裰,却和世俗的读书人一样戴了一顶六合一的瓜皮小帽,看上去十分搞怪。叶限穿着牙白嵌边的宽袖薄衫,袖袍与垂带飘舞,偏他五官十分精致,面如美玉,显得十分出尘。
气质倒是飘然如谪仙,心里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
这两人不是说去慈光寺看猴了吗,怎么跑到她这儿来了!锦朝不由得腹诽。
“大堂妹回来了!”顾锦贤却很快迎上来,笑得十分殷勤,“我们都站在这儿等你半个时辰了。”
锦朝也笑笑,却有点被他的热情吓住了。“二堂哥不是去适安县里了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别提了!我拉着舅舅去看猴子,谁知道那慈光寺修在山巅上,台阶又多,爬到一半舅舅就喊累要回来,我们连猴毛都没看到一根!”
叶限背着手跟着走过来,语气很轻柔:“要不是我,你在山脚就想要掉头走人了。”
顾锦贤才不在意叶限拆台,继续道,“我们又去适安县里看斗鸡的…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锦朝才请他们进去,吩咐青蒲去找小厨房的人给这两个小祖宗烧菜。两人坐在葡萄藤下的石墩上,看着顾锦朝的院子觉得十分新鲜。“和大堂妹的性子不像,这看上去像个隐士的别院。”
叶限看都不看顾锦朝,自己喝自己的茶。
锦朝先让丫头给他们端了两碟咸皮酥和蜜糕、一碟水果什锦上来。
顾锦贤显得很兴致勃勃,锦朝却不由得想起前世他背手站在陈三爷的书房里,一脸阴沉的样子。她心里暗自叹气,也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变成那样…
她和顾锦贤说话:“你们来找我,就是讨些吃的吗?”
顾锦贤摇头道:“堂妹忘了,我说过我要来找你讨教养兰花的。”
锦朝苦笑,她前世在偏院里打发时光的东西,现在怎么都挺管用的。难怪顾锦贤对她如此亲切,还是托了兰花的福啊。
叶限却问她:“你这是什么茶?”
锦朝道:“是去年的万春银叶。”
他点点头:“难怪喝起来些微涩口…”茶还是当季的比较好。
哪有他这样的,到人家家里做客,还嫌弃茶涩口…这万春银叶存放几年也是没有问题的!这位世子性子确实怪些。锦朝心中暗想,不过面上却柔和地道:“小门小户的没什么好茶,世子见谅了。”
叶限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说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忘了,要叫我表舅。”
他对别人的感觉十分敏锐。
锦朝一时不好说什么。
顾锦贤对锦朝说:“堂妹不要介意,舅舅为人很随性,他说的话也不要往心里去。我倒是想看看你养的那些兰花,不知道在哪里…”样子很期待。
锦朝便说:“在暖房,我还说吃过饭再去看的。也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堂哥可不要失望…”
“等吃饭干什么,看花要紧!”顾锦贤却催促着要去看。
锦朝拗不过他跃跃欲试的,就问叶限:“不知…表舅要不要一起去?”
叶限抬起头,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有些意兴阑珊:“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想先休息一下…”说完懒懒地靠着石柱,白皙的手指尖拨动那些水果,优雅得像挑琴弦一样,挑出樱桃放进嘴里。
既然他不想去看,锦朝自然不勉强,带着顾锦贤去了内室后面的暖房。
暖房里正是花团锦簇的,锦朝爱茶花更胜过兰花,花房里十之七八是各色的茶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兰花另外辟了一个架子放置,还是比较常见的春兰、建兰、蕙兰一类。莲瓣绿云开得正好,余蝴蝶也是满室幽香。
顾锦贤看着啧啧称奇:“虽说是常见品种,但是花开得如此好就很少见了,况且现在莲瓣绿云的花期也快过了,怎么还开得这么繁茂?”
锦朝养花的技艺是自己摸索的,不过是打发时间,也不在意说给顾锦贤听了去。
“等它发出最早的花芽时掐去一些,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就放在阴凉遮光的地方,花期就能延迟了。”
顾锦贤又问了许多,真是求知若渴。他看锦朝养的几盆茶花也不错,正想着能不能问她要两盆,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是抱朴的声音!
锦朝看了顾锦贤一眼,两人立刻走出来。庑廊下采芙、白芸、雨竹、雨桐都站在旁边,叶限正半蹲着身,抱朴却吓得蹿到柱子后面,警惕地看着他们。
锦朝看到叶限的虎口冒出了一滴血珠,眉头一皱对采芙说:“快去拿伤药和绷带来。”又转头问白芸,“这是怎么回事?”
白芸急得哽咽,这位被抓伤的公子可是长兴候世子,雨竹和雨桐两个小丫头能干什么,出了这种事还不是要她顶着!“是…是…奴婢也不清楚,当时奴婢在给海棠修枝。”
锦朝看向雨竹,这猫一向是雨竹看着。
雨竹也很委屈:“表舅爷说不必伺候,让奴婢和雨桐在一边玩翻绳…奴婢就…就和雨桐玩翻绳了,也没看到表舅爷被抱朴抓了…”
锦朝看到她们手里还拿着一圈色彩斑斓的细绳。
“不要问她们,我说给你听。”叶限站起身,接过采芙拿来的绷带擦了擦血,顺手又丢给了她。
“我看你的猫在屋檐下睡觉,只是好奇想逗一逗它,却不想还是个性子暴躁的。”
雨竹连忙摇头:“小姐,您也知道,抱朴才多大点,它不会伤人的…”
锦朝低声喝她:“你先别说话!”她朝戒备的抱朴走过去,抱朴又往柱子后面缩了缩,锦朝却迅速搂住它的肋窝把它抱起来,发现它的前爪之间渗出鲜血,几乎把毛都染红了。
她小心地托起抱朴受伤的前爪,抱朴疼得喵了一声,伸着爪子就想抓锦朝,不过它的爪子因为伤已经不灵活了,没抓伤她。旁边的采芙立刻把抱朴的笸箩拿过来,让锦朝把抱朴放在里面。
锦朝有些生气,便是抱朴抓了他,它也不过是小猫,他何必要伤它呢?她平稳了一下,轻声问叶限:“抱朴的伤…不知道表舅怎么说?”
他黑幽幽的眼睛看着锦朝,解释道:“它伤了我,我只是想惩戒它一下。”
顾锦贤听着不好,舅舅做的事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但那是顾锦朝养的幼猫啊…他怎么不掂量一下,这下子可好了,他向顾锦朝求花也不敢求了。“舅舅,那猫本来就不爱理人,何必跟畜生过不去呢。您是不是…”他只能给叶限使眼色,他是小辈,可不能说让长辈道歉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叶限慢慢把受伤的手拢进衣袖里,说:“不过是一只猫,等我明天去给你买十只八只的纯种波斯猫过来…”顿了顿,又跟她说:“不过养这些不好。”
锦朝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不能得罪了叶限,只平稳道:“表舅不是也在家里养这些吗?”
叶限摇头说:“不一样,我养的东西都自己活自己的。猫狗什么的不一样,它们会和主人产生感情…你为什么要一个畜生来喜欢你呢?”
这是什么话!
顾锦贤扯着叶限的衣袖想让他住嘴。
锦朝微微一笑:“万物皆有灵。表舅先和二堂哥一起吃饭吧,我还要去母亲那里一次,先告辞了。”又吩咐白芸和雨竹带抱朴去医治,自己和雨桐一起去了斜霄院,留下采芙伺候这两位爷。
叶限看着她离去,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第四十三章:墨宝
顾锦贤与叶限在锦朝那里吃了饭,便往外院的厢房走去,他们暂时歇在这儿,等明天就和顾德昭一起往西翠山扫墓。
到了厢房,叶限便推开了书房的窗,看着外面满树新叶的槐树沉思。
顾锦贤转悠了一圈,过来找他说话。
“舅舅,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针对大堂妹呢?”
叶限头也不回地说:“我没有针对她。”
顾锦贤走到他身边,要劝诫他的样子:“虽然大堂妹在外面名声不好,但是我觉得那些都是谬传,咱们见了大堂妹几次,觉得她性格温和,学识渊博。要我说啊,比一般的世家小姐强多了…”
叶限哼笑了一声:“你才和她见了两次,就这么确定了?舅侄,你以后要是再这么轻信别人,一定会被别人玩儿死的。”他伸手拍了拍顾锦贤的肩。
顾锦贤瞪着叶限半天,嗫嚅着嘴唇吐不出一个字。
母亲说过,长兴候老来得子,对舅舅宠爱异常。几乎到了叶限说东阖府的人就不敢往西的地步,再加上他生来体弱多病,眼见着这些年病好了些才放出来溜达,家人更是怜惜他得不得了。他喜欢舅舅的随性,和他走得近一些,别人都是避他如蛇蝎…现在他才是懂了,为什么别人避他如蛇蝎!
他简直就是个蛇蝎啊!
“你…你上次在咱们家的时候,还拿了人家的锦帕要嫁祸她,要是当时没说清楚,大堂妹的名声就完了。再说今天,人家的幼猫好好在庑廊下睡觉,你逗就逗吧,还伤了那猫…得亏是大堂妹涵养好才没生气,要是别的小姐,非哭闹不休要你赔不可!”顾锦贤有点激动了,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叶限很平淡地解释:“我那次真的在帮她…”
“帮个屁啊!你那算是什么帮忙!”顾锦贤口不择言。
叶限叹了口气,补充道:“其实我没想伤那只猫这么重,只是小小惩戒它,你知道我手下又拿捏不好…”
顾锦贤听他解释,面色终于好了点:“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你和人家道个歉嘛,大堂妹的猫确实因你而伤…就算不道歉,你至少做点什么事补偿人家吧”
叶限却继续道:“其实你不要被她骗了,你这个大堂妹哪里像表面一样性情温和,她心机深沉,懂得按而不发,是能做大事的人…”
顾锦贤有些头疼地道:“舅舅,别和我说这些,你就和堂妹道个歉吧!”
叶限再无声地看着他,最后才勉强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他把人赶出了书房,一个人继续立在窗前沉思。
到傍晚白芸才把猫抱回来。
抱朴蜷缩在笸箩里,前爪缠着绷带,导致它想埋头舔伤口都做不到,又急又难受,不停地咪咪叫。
“用了伤药,又缠了绷带。马房里的小厮说,它的伤虽然没到骨,不影响以后走路蹦跳的,不过这几天肯定不好动弹了…”白芸说。
锦朝只能叹了口气,她不能把叶限怎么着,只能伸手想摸摸抱朴安慰它。可是它现在对人很防备,感觉到锦朝的手伸过来,就立刻缩到了棉布堆里。
锦朝只能让白芸把猫抱下去,换个软和些的垫布,免得它碰到伤口。
“小姐,佟妈妈要见您。”青蒲在帘子外禀报。
佟妈妈进来,是为了明天清明的事。以前的清明节,顾家的女眷都是没有去西翠山的,在家里跪拜了祖宗祠堂便算过了。不过这次父亲特意嘱咐下来,祖家既然派了五夫人和两位堂哥来,也算是想和他们修缮关系的,大家这次便一起去西翠山。
宋姨娘已经在准备酒馔还有楮锭纸钱等物了,她差人过来说了一声,要是锦朝不忙碌,可以帮她准备府里面的祭祀之事。最多就是供奉瓜果熟食、插柳条之类的小事。
佟妈妈还觉得奇怪:“宋姨娘做事总是喜欢带上您…”
锦朝笑笑,她可没觉得奇怪。便吩咐了佟妈妈交代各处管事,把东西备好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锦朝照样做和昨天相似的装束。几个丫头拿了杌子、点心、扇子等物件,跟在锦朝身后去了影壁。
影壁停着六辆青帷马车,小厮拉着缰绳站在前面。天还早,薄薄的阳光洒在影壁凹凸的浮雕之上,却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锦朝仔细一看,发现是顾澜和叶限、顾锦贤,和一帮簇拥他们的丫头书童。
顾锦贤先看到她,便一喜道:“大堂妹过来了!”拉她过来说话。
顾澜正和叶限说:“听说表舅昨天去慈光寺看猴子了…”
叶限淡淡道:“是锦贤要去看…也没有上山去。”
顾澜穿着一件茄花色璎珞纹缎衣,八幅浅绿色的湘群,看起来容光照人的。她根本不恼叶限的爱理不理,继续笑着道:“慈光寺我也常去,倒是不爱看猴子。听说是寺庙的僧人养着给香客看的,长得胖胖的,躲在笼子里一动不动,除非你要喂它东西…”
叶限没怎么注意听,随意嗯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到顾锦朝身上,对她说:“你来得太慢了。”
顾澜也看到锦朝走过来,向锦朝请安后,便笑笑不再多说,上了自己的马车。
顾锦朝望着自己的二妹,直到马车的细布帘子合上。她还想打长兴候世子的主意,要讨好人家不成?她倒是觉得,像叶限这种人,不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讨好。
叶限着跟她说:“令妹实在太善谈了。”
锦朝笑道:“她只是觉得和表舅投缘而已。”
叶限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锦贤拼命向他使眼色,昨天说好的赔礼道歉,他可不能睡一觉就忘记了!
叶限偏偏迟钝了,装锯嘴葫芦半天不吭声,转头看影壁上雕刻的麒麟踏云去了。锦朝不想干站在这儿,父亲他们应该就要出来了,还不如去车上等着。她正要转身上车,谁知叶限又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袖口里滑出一个长长的卷轴,叶限把卷轴放到她手里。
顾锦朝疑惑问他:“这是什么?”
叶限简单回答:“墨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画,送给你赔礼道歉的。”
顾锦朝啼笑皆非,哪有送自己的画给别人赔礼道歉的!他又不是书画大家、江南名士的,他的画能值几个钱,还不如倒腾了波斯猫给她!
顾锦贤也笑了。
叶限很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慢悠悠道:“送金银太俗气,送玉太矫情,送别的又配不上我们表侄女的身份,我思来想去觉得我的字画最合适。”
顾锦贤凑到锦朝旁边:“堂妹快打开看看,我倒想知道他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