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朝瞥了顾锦荣一眼,坐回大炕上拿起自己刚做好的护膝。
“这么说还是有人告诉你,你才会去问的?”她继续说,“如果顾澜真是想我们和睦,她会告诉你这些事吗,她会偶然提起让你自己去查吗?”
“顾澜为了你好,会让你留在家里读书吗?”锦朝的声音很平静,很淡,但是四周都没有一点声音,反而格外的清晰。
“她是想拖累你的学业,让后最后变成一无是处的公子哥。而我又何必和你争母亲的宠爱,母亲最宠爱的一直都是你,你在她膝下长大的时候,我远在纪家…”
“至于你说我陷害顾澜,我作为顾家嫡长女,为什么要去陷害她,我想要她的什么东西吗?谁在陷害谁,你究竟分清楚没有?从静安居回翠渲院,紫菱会经过静芳斋外吗?她是早就在那儿等着你了。”
顾锦荣以为锦朝会如原来一般狠狠瞪着他,或者是骂他,但是她没有。
她连看都没看他。
窗外雨淅淅沥沥,??扇开着,能看到院子里新搭好的葡萄藤。锦朝转头看着窗外,柔和的侧脸平静如水。
顾锦荣的气焰突然就消失了,他仔细想着顾锦朝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她说的很有道理…他脸色一白,怎么可能呢,二姐待他一向如此亲和友善,不可能会在心里算计他!
“你休想诬陷二姐。”顾锦荣的声音弱了,“你有什么证据不成?”
锦朝道:“我是你的嫡亲姐姐…为什么要害你…”声音低了下去。
顾锦荣看她转过头,才知道为什么她不看他,她竟然哭了。
他一时间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顾锦朝哭。
他一直觉得顾锦朝不会哭,她这么嚣张跋扈,谁能让她哭呢。
他想起顾锦朝十岁的时候,非要和他们一起玩秋千。顾澜荡秋千的时候摔倒了,哭得眼泪汪汪的,父亲、几个姨娘轮番的安慰她,自己还要去寻窝丝糖逗她开心。顾锦朝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一个人转身走了。大家找了她好久才在一个院子的耳房里找到她,父亲骂她到处乱跑,她还是倔强地看着他们,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根本不是她在破落的院子里躲了一晚上一样。
“你…”顾锦荣想说什么,他甚至想替她擦一擦眼泪。
“我累了,大少爷记得自己离开吧。”她起身向内室走去,青蒲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离去
佟妈妈叹了口气,大少爷这些话说得太重了。
她走到锦荣面前行了礼:“大少爷能否听奴婢一句话,奴婢以前是服侍夫人的,大少爷可还记得?”
顾锦荣一看佟妈妈,点头应是。这是原先帮母亲管理田庄的佟妈妈,后来分给顾锦朝的。
佟妈妈笑道:“我们大小姐惯不会示软来讨好别人的,她这个脾性和您外祖母最像了。但是大小姐不说,却不是因为她心里不在乎…只是她的性格比较要强而已。”
顾锦朝的哭确实震慑到了顾锦荣,比顾锦朝骂他几句说他几句管用多了。他甚至感觉到心里些微的心痛,也许正是血脉相连的影响…顾锦荣的声音平静了一些:“佟妈妈,我也并非存心惹她伤心,只是长姐她有时候做的一些事,确实太过分了一些。那个丫头留香…”
佟妈妈道:“您肯定是听二小姐说了这件事的,那奴婢再告诉你奴婢所见之事。”
“留香姑娘三番四次偷小姐的东西,小姐宅心仁厚,并没有处罚她。但是她却私自串通别人,将金丝髻头头面的事告诉了二小姐,二小姐想因此说夫人的不是,不想气得夫人发了病…大小姐这才忍无可忍,想把那丫头逐出府去。那丫头是自己把自己吓疯的,小姐可真的没让人打她。”
顾锦荣瞪大了眼:“串通二姐?”
佟妈妈笑着继续道:“您二姐可是深藏不露的。大少爷聪慧,回去仔细一想便能清楚了。”
顾锦荣心里一时纷乱如麻,那就是说…他不仅错怪了长姐,还帮着二姐气自己的母亲?这怎么会呢,二姐对母亲极好,还经常去伺候她呢!
“那…纳妾之事,总是她拆散了人家,又逼迫父亲的吧!”
佟妈妈摇头道:“罗姨娘家是泰和县罗家,她祖父是泰和县县丞,听说小姐想找他孙女送进咱们府,亲自就把罗姨娘原来的婚事给退了。罗姨娘根本没和她这个姻亲见过面…何况如果老爷真不想纳妾,谁又能勉强他呢。大少爷也真不该为这件事生大小姐的气…大小姐这也是为了你的。”
顾锦荣觉得莫名其妙:“她做这些事,不就是想报复二姐吗?”
佟妈妈继续解释道:“大少爷,您想想,要是只是单纯的想纳妾。大小姐又何必从泰和这么远的地方把人找回来呢。她就算是气二小姐,也没必要和宋姨娘针锋相对。”
“…您说说,要是夫人真有什么不测,宋姨娘又生下庶子,是不是会被扶为继室?到那个时候您岂不是就有一个嫡出的弟弟了,宋姨娘为了这个孩子,肯定会对您做很多事的。”
顾锦荣脸色数变,他毕竟年龄不大,看不透其中的原委。但是佟妈妈说的这些话确实合情合理。
他有些犹豫:“但是,宋姨娘和二姐平时待我好,就算宋姨娘成了父亲的继室,那她也是同样…”
话还没说话,他自己就觉得自己愚蠢了。
宋姨娘怎么可能对他不好呢,他可是顾家唯一的嫡子。但是她要是生了庶子,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佟妈妈,你叫顾锦朝出来,我当面问问她是不是如此。”顾锦荣心里还是犹豫的。
佟妈妈笑着摇头:“您这么说大小姐,她还想见你吗?”她走到大炕边,拿起锦朝刚做好的护膝递给顾锦荣,“大少爷收下这个,这是小姐给您做的。说怕倒了春寒,您在大兴读书会冻着。”
顾锦荣拿着这块软和的护膝,手不自觉捏紧了。
她刚才是在帮他做这个东西吗,上面绣的喜鹊、元宝都十分好,针线密密的,喜鹊活灵活现。
…他刚才那么狠毒地说她。
顾锦荣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意。
顾锦荣再看了一眼锦朝离去的方向,一句话没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清桐院。
佟妈妈这才进了内室。
“大小姐,奴婢已经和大少爷讲清楚了。您刚才哭得真好…”
锦朝叹了口气道:“虽然早料到他会来找我闹一闹,也想趁机把话都说明白。但是你听他说的那些话,也确实太没有分寸了,顾家要是交到他手上可是命途叵测…我是真的寒心。”
也不知道那些话顾锦荣信了几分,他和顾澜可是有十多年的情分在的,她那一席话虽然能动摇他几分,却不会完全让他醒悟。顾锦荣这个性子,要想真的打醒他,非得是迎头一棒不可。
“把那些事解释给大少爷听也好,免得他以后总是听二小姐的话。”佟妈妈点头,“那大少爷进学这事怎么办,您还任他在家里请西席?”
锦朝道:“他要是听信了我的话,就算只有几分的相信,也不会想留在家里了…等他明天去给父亲请安后,我们再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这事她也有错,她这个弟弟必须要哄着才高兴,而且又容易被旁人左右。她早该让他对顾澜提防起来,只是锦朝说的话顾锦荣未必会听,要是佟妈妈说的他还会信几分。
锦朝第二天早早去和父亲请安,特地和父亲谈论锦荣的读书制艺,父亲听得连连点头,他这个女儿别的不说,在读书方面是比别的世家女子强了不少,说起来也是有理有据的。
谈的时间长了一些,就碰到了来和父亲请安的顾锦荣。
顾锦荣走进来看到锦朝也在,一时间愣住了。顾锦朝却像没看到他似的,也不和他打招呼,向父亲告退之后就离开了鞠柳阁。
也同样是没有看他一眼…
顾锦荣心里一堵。她是彻底伤心了,才连看他都懒得看,说也懒得说,全然的不想理会他了。
想到昨天她转头过来,莹白的脸颊上沾着泪水,那目光失望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滔天大错。
顾德昭和他讲读书的事:“…你长姐刚才跟我说,你要是不想离家太远,在适安倒还有个鹤鹿书院,虽然没有七方胡同的周先生授课好,但是主讲的也是国子监退休的范夫子…”
顾锦荣这次打断了父亲的话,毅然说:“儿子觉得还是七方胡同好,就不去鹤鹿书院了。”

锦朝回到清桐院不久,佟妈妈就过来禀报:“小姐猜得对,大少爷那边正收拾箱奁要去大兴了。”
锦朝松了口气,他终于肯去七方胡同读书了,那这么说来,自己昨天和他说的话也是有用的。
她吩咐佟妈妈:“给清桐院送几盒点心、几块砚台去,也算是我们送他了。”
佟妈妈疑惑道:“您不去送他?”
锦朝摇头:“不用去,去了反而不好。”
顾锦荣二月初五才离开顾家。适安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天也终于晴朗了起来,小厮早套好马等在内影壁旁边。顾澜、顾汐、顾漪还有宋姨娘都来送他,止步在垂花门,顾澜却特地把他送到了影壁。
他穿了一身簇新的竹青色杭绸直裰,遍寻都没有看到顾锦朝,站在青帷小油车面前踌躇了一会儿。
“锦荣是在等长姐来吗?”顾澜道,“都这么晚了,她应该不会来了吧。”
顾锦荣下意识地说:“她或许是有事在忙吧。”
顾澜一愣,旋即笑笑
她总觉得顾锦荣这几日有些异样,却说不明白哪里异样。似乎和她没这么亲密了…
那日顾锦荣去找顾锦朝,听说是大闹了一场。但是现在清桐院没有她的人,上到有品阶的丫头下到粗使的婆子,个个都是嘴巴死紧撬不开的,顾锦荣也没来找她问话,也不知道那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又柔声道:“你还不走,晌午之前可就到不了大兴了。我给你备的笔墨纸砚带走了吗?”
顾锦荣点点头,又仔细看着顾澜…她笑得温和宁静,和自己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她真的想挑拨自己和锦朝的关系吗?真的想让自己变成一事无成的富家公子?
他却又不太确定,对着顾澜还是不自觉地温和下来,道:“那我走了,二姐要保重自己。”
顾澜点点头。
马车?n?n踏出了门。
第四十章:病情
二月过了花朝节,天气就渐渐转暖。丫头婆子们的棉袄也换下了,锦朝的暖房里一些早春开的花都搬了出来,送到母亲房里几盆青龙卧墨池的牡丹,又给父亲送了几盆白色山茶。她院子里的葡萄藤抽出新叶,沿着小池子的一座木架上爬满了藤萝,锦朝就搬了几株莲瓣兰放在藤萝之下,相衬相托,十分有趣。
罗姨娘和几位姨娘不熟悉,相互也没话可说。顾德昭去上朝的时候,她就来找锦朝说话。
她看锦朝布置这些,觉得十分有趣,笑着道:“…弄得像隐居的闲士。”
锦朝也是打发时光罢了,跟她说:“你要是觉得好,我搬一些花去你那里。”
罗姨娘眼睛亮晶晶的:“您暖房里那两盆淡绿的山茶花不错。”
锦朝就让丫头把那两株山茶花搬给罗姨娘,花还是外祖母送来的,最近才开始开花。又让丫头捧了一盘子榆钱饼给罗姨娘,“初晨就摘了一奁的榆钱,和鸡蛋白面一起摊的饼,尝个新鲜。”
罗素笑着接过了:“我原先家里就有两株榆钱,春天的时候姨娘在树下垫了草席,风吹过来榆钱落如雨,她就给我做榆钱饭吃…”她侧头看旁边贴梗海棠开出的灼灼红花,突然神情就寂然了。
她还小,总是要想家的。
锦朝跟她说:“父亲鞠柳阁旁边就种了榆钱树,你要是想看榆钱雨了,就去看看。”
时间到了晌午,父亲马上要下朝了,罗素便回了静安居。
锦朝洗了手,准备带着新做的榆钱饼去母亲那里,却看到雨竹从暖房里跑出来,一边向她跑一边说:“小姐…你快过来看看,暖房角落里有个洞!”
暖房里有洞?
锦朝有些疑惑,带着青蒲和白芸跟在雨竹后面进了暖房。
“…奴婢刚才把那两株山茶花搬开,就看到后面脑袋大的一个洞。”雨竹指着放山茶花的架子对她们说。
锦朝正要俯身看,青蒲拦了她:“怕是什么东西伤了您呢,奴婢来看。”
锦朝点点头,嘱咐她小心些。青蒲慢慢接近花架,为了透光方便,暖房用的是高丽纸糊窗,再加上一层玻璃,但是这个角落没有玻璃,窗纸破开了脑袋大的洞,却也没看到别的东西。
突然,花架下传来什么东西动弹的声音,青蒲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回来。锦朝凝神细听,却听到类似猫叫的声音,她走上前伸手要拉开花架,青蒲想拉住她:“小姐,万一是有毒的蛇虫之类呢…”
锦朝摆摆手道:“没事的。”拉开花架后,大家才看到花架里乱七八糟垫着枯萎的杂草和布条,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奶猫正趴在杂草堆里,伸着尾巴颤巍巍的。
“一只奶猫啊,把青蒲姑娘都吓住了。”白芸笑道。青蒲平日沉稳安静,难得看到她担惊的样子。
大家都跟着笑了。
锦朝说她:“原先和外祖母一起去田庄,你还敢捉毒蛇呢,现在胆子也没那么大了。”
青蒲脸色微红,她好些年没见到过蛇了。
“小姐,这猫怎么办呢?”雨竹问她。
锦朝也不知道:“该是母猫看暖房暖和,就跑进来做了窝。且等等看母猫会不会回来衔它走吧。”
雨竹小声道:“我听我祖母说,奶猫要是见了人,母猫就不会要它了…”
锦朝决定再等等看,也没有去动它,把花架搬回原来的位置等着。结果一整天母猫都没来过,奶猫饿得咪咪哀叫,到了第二天中午,声音都弱了。
锦朝想了想,对雨竹说:“还是把它抱出来吧。找一个笸箩垫几层棉布给它做窝。”
雨竹这一整天都急得抓耳挠腮的,听到猫叫就冲进暖房看,恨不得就把猫抱起来摸摸它,现在听到锦朝的话自己高兴得不得了,说了声:“奴婢立刻就去!”在耳房里找了个笸箩跑进暖房。
佟妈妈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这只站都站不稳的猫趴在笸箩里舔牛乳。雨竹蹲在一旁抱着肩看它。
锦朝坐在大炕上做女红,薛师傅给她的功课,绣婴戏莲图的手帕。
“小姐开始养猫了吗?”佟妈妈打量那只猫,说:“只是怎么找了这么一只奶猫,不如奴婢给您寻摸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锦朝笑了笑,“昨天在暖房里发现的,就当养着玩了。”她可不想花时间去伺候一只娇贵的猫,放下小绷,问佟妈妈找她有什么事。
佟妈妈脸色一肃,道:“奴婢听闻,昨晚夫人一整夜都没睡着,咳得很重…恐怕是病情又反复了。”
锦朝惊讶地抬起头,手里的针捏紧了。今天是三月初四…前世母亲病死,就在一个多月后!
她以为母亲的病情已经轻了许多,柳大夫不是说好生调养着还是能有几年的,怎么这么快就加重病情了!她连忙问佟妈妈:“让柳大夫过来看没有?”
佟妈妈道:“夫人让几位姑娘瞒着,要不是奴婢打通了扫地的婆子,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兴师动众地请柳大夫来。”
锦朝咬紧嘴唇,青蒲却突然惊叫一声:“小姐,快把手松开!”
她手捏得太紧,绣花针都刺进肉里面了,锦朝却丝毫都没察觉到痛。佟妈妈一看也惊住了,赶忙上前掰开小姐的手,让青蒲把针取出来,血珠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雨桐和雨竹飞跑出去找止血的药,锦朝却拿过一旁的布帛擦了擦血,让她们回来:“小伤而已,用不着上药。佟妈妈,你现在就去禀了我父亲,派一辆车去接柳大夫来。青蒲,你跟我一起去母亲那里。”
她站起来觉得自己心里发冷,都是她的错…她以为母亲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几个月都没有重视她的病情。难道母亲还是会在四月十八病逝?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绝对不行!
佟妈妈也不犹豫,立刻就去了鞠柳阁。锦朝由青蒲陪着去纪氏那里。
她们还没踏进屋,就听到纪氏压低的嘶哑的咳嗽声,锦朝就想起她昨天来,母亲竟然装作没事一样陪她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忍得多辛苦!
墨玉正站在庑廊上,都来不及阻止顾锦朝冲进去。
走过幔帐,锦朝就看到纪氏半个身子扑在床边,正咳得厉害,旁边的徐妈妈帮她拍着背。
纪氏缓过劲儿,才看到自己的女儿正无声地看着她,她低声让徐妈妈帮锦朝端杌子来。
“只是不想让你白白担心…我是好不了的。”纪氏淡笑着解释。
锦朝却觉得鼻酸得厉害,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片刻功夫,几个姨娘闻讯而来,关切了几句,帮着捧热茶、煎药、捶背,好不容易让纪氏舒缓了些。一炷香的功夫,柳大夫提着箱奁随父亲而来。
顾德昭走到纪氏床前,先让几位姨娘都出去了,才挥手让柳大夫把脉。纪氏不想看他,顾德昭却盯着纪氏一直看,随后又缓缓对锦朝说:“你也先出去。”
锦朝看了一眼柳大夫,老者捋着胡须对她点点头,她才行了礼退出去。
“尊夫人惊悸忧思,心中抑郁成疾,再加上近日饮食不调,脾虚胃寒,才导致病情反复。”柳大夫对顾德昭说,“尊夫人体虚,现在用药已不敢太重,要是病再重一些,老夫就没辙了…老夫只能开一些调养的药方,在膳食上多注意滋补和温和。”
顾德昭有些沉默,她竟然病得这么重了。他谢过柳大夫让他先出去,自己静静地对着纪氏很久,才问她:“你还是不喜欢我纳妾的,是不是…”
纪氏闭上眼睛笑:“我喜不喜欢…要紧吗?”
“虽然罗素是锦朝带回来的,但是我知道,这是你的意思。我以为你是同意的…”顾德昭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喜欢你这个性格,心口不一,倒是我委屈你了一样。”
他说完,大步离开了内室。
纪氏睁开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刚开始纳宋妙华,自己就没有反对,后来她又帮他抬了杜姨娘、郭姨娘、云姨娘,半句怨言都没有。这些事…她心里清楚,哪里是她愿不愿意能决定的。她以为这便是贤惠,帮他管理家室,帮他开枝散叶,帮他娶如花美眷。
他还想要她怎么样呢?
第四十一章:抱朴
母亲病情反复,锦朝更是警惕母亲的饮食。
小厨房做的饭菜都是她亲自看过,温和滋补的才送给母亲。宋姨娘不忙着伺候父亲了,又到母亲病榻前伺候,锦朝也没说过什么。私底下却找了斜霄园的丫头婆子过来,嘱咐无论宋姨娘对母亲说了什么,都要禀报她一声。
至于她拿来的饮食,都是徐妈妈帮着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自己又向柳大夫请教了几个好的药膳,做给母亲吃。她的手艺好,药苦下口不爽,做成药膳便好了许多,母亲都吃得多了些,几天后咳嗽就有些减轻了。
锦朝这才松了口气。
徐妈妈却嫌弃她每天都来,特地让她回去歇息:“…大小姐可别不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纪氏看锦朝原本还圆润的下巴都削瘦了几分,一双眼睛显得黑幽幽的,更是心疼。
两主仆把她赶回了清桐院。
锦朝只能无奈回去,又让青蒲搬了一把贵妃椅放在庑廊下,她坐在院子里吹吹风。
那只奶猫已经勉强能走了,它的笸箩就放在庑廊下。奶猫在窝里转了几圈,迈着短腿从笸箩里走出来,颤巍巍地走到栏杆旁边,圆滚滚的身体一倒,偎依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黑漆木桩上。
雨桐和雨竹都特别喜欢这只猫,平日她们俩照着,锦朝都没有管过它。
锦朝看了一会儿觉得有趣,那小猫躺在柱子旁边就不挪动了,偶尔俯下头舔舔自己的爪子。雨竹看了,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鱼干逗它,小猫伸着脑袋去咬,要是咬不着就不管了,躺回去继续打瞌睡。
“小姐,你看它有多懒!”雨竹笑着道,“您给它起一个名字,以后听着它的名字,它也知道是在叫它,兴许就没这么懒了。”
锦朝笑了笑,给小猫小狗的取名字,那可是小姑娘才会做的时候,她可不会…想着却又一怔,她也才十五岁而已。她支起身子,伸出手去逗猫,这猫便顺势一翻,摊开了肚皮要她挠痒。
锦朝便说:“不如叫抱朴吧。”
雨竹歪了歪脑袋:“听起来奇怪得很,我们给猫取名字,都是大黄或者小白…”
里面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锦朝觉得自己应该心平气和一点,母亲的病也急不来。还不如这只猫呢,心平气和地晒太阳,等着人喂它。
采芙从抄手游廊上走过来。
“小姐,祖家的五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到咱们府上来了。现下正在外院呢。”她低声禀报道。
锦朝想了想,五夫人来探望母亲还说得过去,那两位堂兄过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