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内的空调,将冷风对着脸吹。他用力的呼吸,好象肺被压扁了,正用全力将它恢复原状。他所呼吸的空气,在体内似乎非常沉重,像是滚烫的液体。
这也是他在“关怀与同情”那个团体里学到的:“对大多数失去孩子的人来说,痛苦有时是肉体上的,会使人不省人事。”他半趴在方向盘上,像得了哮喘症似的,边喘着气边开车。
他想起自己曾发过的毒誓,要毁掉所有那些需对班机坠毁负责的人。想到自己的愚昧,乔发出一阵苦笑。笑自己像个复仇机器,空有躯壳,伤害不了任何人。
如果他了解七四七事件的真正内幕,如果他发现真有阴谋存在,而且他也知道谁该为这些事负责的话,那么在他能与他们抗衡之前,早就已被这些预谋者做掉了。他们的势力那么庞大,他根本没机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但他似乎仍得一试,既然事情发展至此,也许早已由不得他选择。“寻觅的行为”是驱使他的动力。
在购物中心,乔买了畲洗用具,又买了一只皮箱,两条蓝色牛仔裤,一件灰色运动夹克、内衣裤、运动衫、运动袜及一双耐克运动鞋。他取了所要的尺码,未经试穿,拿了就走。
离开购物中心之后,乔在马里市找了一家汽车旅馆,刮胡子,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七点三十分,驱车来到卡尔佛市,樊汤姆的遗孀住在那里。樊汤姆是三五三班机上罹难乘客中的一员,邮报曾特别报导过他的太太罗拉。
乔在麦当劳买了两个起士汉堡及一杯可乐,在店里的电话簿上,找到了罗拉的电话及住址。他边开车边用可乐将两个汉堡送下肚,奇怪自己怎么那么饥饿。
那栋平房有着白色的外观,白色的百叶窗,是加州牧场房子与新英格兰海边木屋的奇怪结合。但它整洁的石板步道及凤仙花床,使它散发出迷人的风韵。
当时的温度仍高,石板散着热气。西边的云彩在日落之后反射着橘黄粉红的光彩,而东边的天色逐渐暗淡。乔登上两级石阶,来到门廊处按下电铃。
来应门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姣好。虽然皮肤是褐色,但却有着红发美女的白皙面庞,有些许雀斑和一双碧眼。她穿着一条卡其短裤,和一件男人的旧衬衫。袖子是卷起来的,头发凌乱且沾满了汗水,左脸还有点点污渍。看起来她正在清扫屋子,而且还在哭泣。
“樊太太吗?”乔问道。
“是的。
虽然他当记者时,习惯于讨好被访问的对象,但此刻他却笨拙地不知要说些什么。他觉得来访谈如此严肃的话题,他的穿着似乎太过随便。牛仔裤太松,裤腰用皮带来成一团。也因为天气太热,他把运动夹克丢在车上。
“樊太太,不知是否能跟你谈——”
“我现在正在忙。”
“我叫乔本特,我太太和两个女儿死于空难。”他有点硬咽,“一年前。就是今晚。”
她从门口退后两步说:“请进。”
乔随着她进入一间起居室,墙角一座明亮的展示架上,放了十二个瓷器制品。
地请乔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椅子,然后走到门口喊道:“鲍伯,鲍伯,我们有客人。”
‘很抱歉在星期六晚上来打搅你。“乔说。她从门口回到沙发旁坐下,”一点也不会,但我怕不是你要见的樊太太。
我不是罗拉,我叫克莱儿。罗拉是我婆婆,他丈夫死于……
意外。“
一个男子从屋子后面进入起居室,克莱儿跟乔介绍是她先生,鲍伯比他太太大两岁左右,高高瘦瘦的留个小平头,神情愉悦,充满自信。他的笑容自然,握手强而有力,但在他古铜色的肤色下又略显苍白。蓝色的眼眸里隐藏着忧郁。
当樊鲍伯坐在他妻子身边后,克莱儿告诉他,乔的家人在坠机事件中罹难。她对乔说:“鲍伯的父亲也是在那次罹难的,他刚谈完生意回来。”
他们之间很快就无所不谈了,主题大部分团结在他们是如何得知这可怕的消息上。
鲍伯是一位战斗机飞行员,调派在圣地牙哥北边的麦拉玛海军航空站。那天他和其他两位飞行员带着妻子外出晚餐。餐后他们移到酒吧间,那里有一部电视正在播棒球比赛。临时被三五三号班机的号外打断。鲍伯知道,他父亲那晚会从纽约飞回洛杉矾,而且他经常搭乘国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鲍伯不知道班机的号码,于是用酒吧内的电话打到国家航空公司洛杉矾的办公室。他很快联络上公关人员,并获得证实樊汤姆名列罹难乘客名单中。
鲍伯和克莱儿以破纪录的速度,从麦拉玛开车到卡尔佛市。他们在十一点左右到达,事前并未打电话给鲍伯的母亲罗拉。因为他们不知道她听到消息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她还不知道,他们宁可当面告诉她,而不要在电话里讲这件事。
他们到家时,已是午夜时分,整间屋子灯火通明,前门未锁。
罗拉正在做玉米羹,因为汤姆最喜欢这道菜。她还烘焙了巧克力加碎胡桃的饼干,那是鲍伯的最爱。她已经知道坠机事件,知道她丈夫已丧生在洛矶山之东。但她得为他做点事,他俩结婚三十五年,她得为他做点事。
“我是到机场去接机时才知道的。”乔说:“她们是去维吉尼亚探望蜜雪儿的家人,然后在纽约待三天,让女儿们能见见素末谋面的阿姨黛丽拉。我到那儿早了些,当然,进入航空站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荧幕上她们的班机是否会准时到达。资料显示飞机会准时到达。但当我走到她们预定的入境门时,航空公司的人员走过来和接机区的人们致意,并低声与他们交谈,将其中几个人带到私人的包厢去。有个年轻人走到我面前,他尚未开口,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不会让他说的。‘不,别说。’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于是我转身离去。他将一只手搭在我手臂上,我将它拨开。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他和两个女的——紧紧地围着我,我可能会揍他,不让他说出口。因为我认为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真实的事。如果不说,你知道吗?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们沉默不语,倾听去年的回忆声音,这陌生的声音与可怕的消息。
“妈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克莱儿终于打破沉默,她谈到婆婆时,像是在谈自己的母亲似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她只有五十三岁,但没了汤姆,她也不想活下去,他们——”
“——很亲密,”鲍伯接着说:“但上星期我们去看她时,她变得好多了。她曾经非常地沮丧和痛苦,但现在又获得重生。在坠机事件之前,她是非常快乐——”
“——的人,非常外向,”克莱儿非常精准的接她丈夫的腔,她俩的思路似乎是完全一致的。“就在上星期,突然之间,她又变回我们所熟识的女人了……,整整一年,我们没见过她是如此的快乐。”
乔觉得很沮丧,他是来和他们谈论死去的人,而他们谈的却是樊罗拉。“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儿从卡其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眼睛,“上星期她说,她现在知道汤姆并没有永远消失,没人会永远消失。她似乎非常快乐,她看起来——”
“——神采飞扬,”鲍伯握住他妻子的手接着说。“乔,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扫阴霆,变得如此充满希望……但就在四天前,我妈她……自杀了。”
丧事是前天才办完,鲍伯和克莱儿并不住在这里。他们只待到礼拜二,将罗拉的衣物打包,把一些私人物品分送给亲友及军品旧货店。
“真令人伤心,”克莱儿将她右臂的袖子放下来又卷上去,“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这个时候不应该来的,”乔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不是很适当的时候。”
鲍伯迅速的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以几乎恳求的语气说:“不,拜托请坐下,我们也需要休息一下……跟你谈一谈……呃……”他耸耸肩。鲍伯手长脚长,以前一定风度翩翩,但可不是现在。“我们都知道,那像是怎么回事,很简单,因为——”
“——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像是怎么回事。”克莱儿接着把话说完。
乔稍作犹豫,又重回椅子坐下。“我只是有几个问题……也许只有你母亲能回答。”
右边的袖子调整好之后,克莱儿把左边的衣袖放下,再重新卷上。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必需得作些什么事情。“乔……天这么热……你要不要来杯冷饮?”
“不,谢了。早点结束比较好,我得走了。我要问的是,最近是否有人拜访过她,一个自称叫萝丝的女人?”
鲍伯和克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鲍伯说:“是个黑人女人吗?”
乔不觉地打了个寒颤,“嗯,很娇小,大约五尺二寸高……长得很不错。”
“妈对她所谈不多,”克莱儿说:“但这个萝丝来过一次,她们交谈之后,似乎一切都改变了。我们认为她是一位——”
“——心理谘询师或是什么的,”鲍伯说:“起初我们不喜欢她,认为她是想从妈那里获得什么利益,因为我妈那时是如此的沮丧和脆弱。我们认为萝丝不是疯子就是——”
“——骗子,”克莱儿接着说,“想诈她的财,或是只想搅乱她的心智。”
“可是当她谈到萝丝时,她是如此的——”
“——平静,我们认为这似乎也不坏,让妈情况改善总是好事。无论如何——”
“——她说这女人不会再回来,”鲍伯说:“我妈说,她很感谢萝丝让她知道我爹安全地待在某处,他没死,在那里他很安全也很好。”
“她不告诉我们从何来的信心,她以前从不去教堂,”克莱儿加了一句,“她也不说萝丝告诉了她什么事情。”
“更很少谈论这个女人,”鲍伯说:“只说目前这是秘密,不久,最后——”
“——每个人都会知道。”
“最后每个人都会知道什么?”乔问。
“我父亲很安全地待在某处,我猜,安全又完好地在某处。”
“不对,”克莱儿说,两手在腿上轻拍着。“我认为她的意思不止如此,我认为她是说最后每个人都会了解,每个人都不会死,我们……只是到一个更安和的地方去了。”
鲍伯叹口气说:“老实讲,乔,听到我妈说这些迷信的玩意儿,实在让我们紧张。但这使感到快乐,经过这一年的折磨——”
“——我们看不出会有什么伤害。”
乔所期望的并不是这些唯灵论方面的事,他有点灰心。
他原本认为杜萝丝博士知道三五三班机失事的真正内幕,准备指控那些需负刑责的人。没想到她所提供的竟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你认为她有萝丝这个女人的电话或地址吗?”
克莱儿说:“我认为不可能,妈对这件事……很神秘。”
她跟她丈夫说:“拿照片给他看。”
“还在她卧室里,”鲍伯说着站起身来,“我去拿。”
“什么照片?”鲍伯离开之后,乔问克莱儿。
“很怪异,是萝丝带给罗拉的。看了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却让妈很安慰。那是一张汤姆坟墓的照片。”
那是张用拍立得相机拍的彩色照片,上面有汤姆坟上的墓碑,刻着他的生辰忌日及一行字:“挚爱的丈夫与父亲。”
乔想起在墓园初见萝丝时她说:“我还没准备与你长谈。”
克莱儿说:“妈出去买了这相框,她要将这张照片好好保存起来,这对她非常重要。”
“上星期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天,她随身携带着照片,”鲍伯说:“不管是在厨房烧菜,在客厅看电视,或是在院子里烤肉时,她都带着。”
“甚至外出晚餐,”克莱儿说:“她都将它放在手提包里。”
“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乔困惑地说。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鲍伯附和着说,“这不可能是她自己拍的——不知什么缘故,因为是萝丝这个女人拿给她的,所以对她意义非凡。”
乔的手指抚摸着相框玻璃。似乎他具有超能力,可以感应到这张照片的含义。
“她第一次拿给我们看时,”克莱儿说:“她用一种……
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似乎她认为——“
“——认为我们会有很强烈的反应。”
乔将照片放在咖啡桌子,皱着眉头说:“强烈反应?怎么说?”
“我们也不明了,”克莱儿说,她拿起相片,用衬衫的下摆,擦拭着相框和玻璃。“当她看到我们没有预期的反应时,她问我们在照片上看见什么。”
“墓碑。”乔说。
“没错,我父亲的墓碑。”鲍伯也同意。
克莱儿摇着头,“妈似乎看到更多的东西。”
“更多东西?像什么?”
“她不说,但她——”
“——告诉我们,终有一天我们会看到有所不同。”
记忆里,萝丝两手抓住相机看着乔说:“你会像其他人一样看见。”
“你认识这个萝丝吗?为什么会跟我们打听她?”克莱儿狐疑地问。
乔把在墓园遇见萝丝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只是只字未提白色货车里的人。他诓骗他们说,萝丝搭乘一辆车离去,而他未能拦住她。
“但从她告诉我的话里……我认为她可能已拜访过其他罹难者的家属。她教我不要沮丧,我会像其他人一样看到。
但她还没准备跟我谈。问题是,我没办法等她准备好。如果她曾和别人谈过,我要知道她告诉他们什么?她帮助他们看见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克莱儿说:“她让妈心里舒坦多了。”
“应该是曾经舒坦多了?”鲍伯质疑地说。
“有一个星期是如此,”克莱儿说:“她那一个星期都很愉快。”
“结果却是这样。”
如果乔不是位惯于用尖锐问题访问受害者或其家属的资深记者,那他将发现那种可能会勾起鲍伯和克莱儿内心创痛的问题,是很难启口的。但一想到这热闹非凡的一天所发生的事,他不得不问:“你们确定她是自杀的吗?”
鲍伯欲言又止,掉过头去擦掉盈眶泪水。
克莱儿握着丈夫的手跟乔说:“罗拉是自杀的,应该没什么疑问。”
“她留有遗言吗?”
“没有,”克莱儿说:“没有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真相的东西留下。”
“你说,她曾经是那样的快乐,神采飞扬,如果——”
“她留有一卷录影带。”克莱儿说。
“你是指那种诀别的录影带?”
“不是,是那种怪异……很恐怖……”她摇着头,脸部表情因憎恶而扭曲,半天说不上话来。“就是那么个东西。”
鲍伯松开他妻子的手站了起来。“我一向不太喝酒,乔,但现在我得喝一杯。”
乔不安的说:“我不想加深你们的创伤——”
“不,没关系,”鲍伯安慰他说:“我们都是那场灾难的家属,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事不能跟家人说的,你要不要来一杯?”
“当然。”
“克莱儿,我回来之前不要跟他谈录影带的事。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在,会比较方便谈,可是放心,不要紧的。”
樊鲍伯深情地看着他妻子,她说:“我会等你。”对他的爱意表露无遗。乔别过脸去,此情此景勾起他对蜜雪儿无限的追思。
鲍伯走出房间之后,克莱儿开始整理桌上那盆插花。然后将手时置于膝上,用手掌掩着脸。
终于她抬起头来看着乔说:“他是个好人。”
“嗯,我喜欢他。”乔说。
“好丈夫也是个好儿子,大家都不了解他,认为他只是个战斗机飞行员,参加过波湾战役,是条硬汉。其实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像他父亲一样多愁善感。”
乔等待着她讲出真正心底的话。
稍作犹豫后她说:“我们很晚才生孩子,我三十岁,鲍伯三十二。似乎有太多的时间,太多的事要先做,但现在我们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却不知道世上还有鲍伯的爹和妈,而且他们是这么好的人。”
“那不是你们的错,”乔说:“那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我们都是人生列车上的过客,”不管我们希望如何如何,但都无法驾驭它。“
“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正在试。”
“办到了吗?”
“狗屎,办不到。”
她笑了出来。
过去一年,乔从未让别人笑过——除了稍早在电话中萝丝的朋友之外。虽然克莱儿的笑声中,有着痛苦及嘲讽,但也有着解脱的意味。看到自己能如此的影响她,乔觉得和原来的生活又搭上了线。
一阵沉默之后,克莱儿问:“乔,这个萝丝坏人吗?”
“不是,正好相反。”
她那张原先开朗及信赖的脸,此刻一脸疑惑,“你似乎很肯定。”
“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如此。”
鲍伯拿着三个杯子,一碗碎冰,一瓶七喜还有一瓶酒回到客厅。“恐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抱歉地说:“我们家没人爱喝酒,偶尔小酌一下,也是愈简单愈好。”
“这样就很好了,”乔说着的同时接过他的杯子。
他们品尝着手中的酒,鲍伯调得很烈,有一阵子只听见冰块的撞击声。
克莱儿说:“我们知道是自杀,因为她录下来了。”
乔有点迷惑,“谁把它录下来了?”
“罗拉,鲍伯的妈。她录下她自己的自杀镜头。”
克莱儿强抑悲痛,简明扼要的将她婆婆可怕的死法,向乔叙述了一遍。她声音低沉,但字字清晰,令乔不寒而栗。
樊鲍伯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打断过他太太的话头。他既没看着克莱儿,也不是望着乔。他凝望着手里不时加添的饮料。
精巧的八厘米摄影机是樊汤姆生前最爱玩的,他死于三五三班机的空难之后,就一直放置在书房的储藏室里。
摄影机的操作很简单,可以自动对焦,也可自动调整快门和光圈。虽然罗拉不曾使用过,但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学会。摄影机已放在储物间一年了,因此罗拉还花了点时间充电,证明了她是有预谋的。警方发现电池充电器插在厨房柜台的插座上。
星期二的早晨,罗拉走到房子的后院,将摄影机安置在一张桌子上。她用两本精装书垫在摄影机底下,取好她所要的角度,然后开启摄影机。
当录影带开始转动之后,她拿了一把椅子,放在离镜头十尺远的地方,然后回到摄影机旁边从现票窗检查椅子是否在框框的正中央。
回到椅子之后,她就在镜头前宽农解带,既不是表演,也没有矜持,就像是准备去洗澡一样的自然。她敏捷地脱去罩衫、长裤及内衣,将它们放在石板走道上的一旁。
她裸着身子走出摄影机拍摄的范围,显然是走进屋子到厨房里去。四十秒后她回来,手上拿了把切肉刀,她面对着摄影机坐下。
根据最初的验尸报告,星期二早晨大约八点十分左右,心智正常且身体健康的妇人樊罗拉,因无法承受丧夫之痛,自杀身亡。她两手握刀,使尽全力刺入腹部。她拔出刀子,再度深深刺入。第三次她将刀锋自左拉向右边,取出肠子后松掉刀子瘫在椅子上,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因流血过多而死。
摄影机仍继续拍摄尸体,直到录影带录完为止。两小时之后,大约是十点三十分,六十六岁的日本园丁在作例行巡视工作时发现尸体,立即向警方报案。
克莱儿说完后,乔只能冒出一句,“天啊。”
鲍伯替每个人的饮料加了一些威士忌,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酒瓶与杯子相撞发出声响。
最后乔说:“我猜录影带在警方手中。”
“没错,”鲍伯说:“不管是开调查庭或是侦讯什么的,他们都得保有那卷带子。”
“所以我希望你们知道这卷带子的情形,都是二手资料,我希望你们两人都没看过。”
“我没看,”鲍伯说:“但克莱儿看过。”
克莱儿凝望着杯子,“他们告诉我们带子里的情形……
但鲍伯和我都不相信,所以星期五早晨,赶在葬仪之前,我到警局看了带子。我们需要知道真相,现在我们知道了。当他们将带子带给我们的时候,我会毁掉它。鲍伯将永远也看不到它,永远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