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地大笑,“乔卡本特先生,好,我喜欢黛咪这个名字。”
“听着,黛咪。我一定得和萝丝说话。”
“忘了这位萝丝好不好?乔,她给了你假电话号码,你还那么痴心,要记住,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乔确信这女子认识萝丝,而且她也在等他打电话过来。
顾虑到狡诈阴狠的敌人,正在追踪一样的杜博士,黛咪的审慎是可以谅解的。
“你长得什么样子,蜜糖?”她问。
“六尺高,棕发,灰眼。”
“帅吗?”
“还看得过去啦。”
“你今年几岁,乔?”
“比你大,三十七岁。”
“你声音满甜的,曾经参加过盲目的约会吗?”黛咪终于要安排会面了。
“盲目约会?”他说,“没试过。”
“那么要不要跟朦胧性感娇小的我约会呢?”她笑着提议。
“当然好,什么时候?”
“明晚有空吗?”
“我希望尽快。”
“别猴急,花点时间把事情处理好,这样才能成功,既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心碎。”
这番话,乔的解读是黛咪告诉他会面必须要很谨慎,为了保证萝丝的安全,会面地点必须很隐密。而且她也许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通知到萝丝。
“另外,蜜糖。如果你长得还看得过去的话,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如此的失魂落魄。”
“好吧?明晚在什么地方?”
“我会给你在威斯特伍德一家咖啡店的地址,我们六点在门口会面,然后进去喝杯咖啡,看看彼此是否顺眼。如果我认为你还看得过去,而你也认为我像我的声音一样朦胧性感,那将是记忆中最绚烂的一夜。你有纸跟笔吗?”
“有。”乔写下她给的那家咖啡店的店名和地址。
“蜜糖,现在你帮一个忙,把你手上有这支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丢到马桶里冲掉。”正当乔犹豫不决的时候,黛咪说,“可别不听话懊。”然后挂掉电话。
那三段打字的句子,实在不能证明杜博士是坠机事件的幸存者。也不能证明有关坠机的事情不是真的。他自己也可以编这样的故事,何况纸条上杜博士的名字也是打字的,没有亲笔签名。
他并不甘心将那张纸条处理掉。虽然它不能对任何人证明任何事,但它使这扑朔迷离的事件变得似乎更真实了。
他再次拨了黛咪的电话,看她会不会接。令乔觉得惊讶的是他听到的居然是电话公司的录音,告诉他这支电话已经停用,请他打查号台确认所拨号码是否正确。乔又试了一试,结果相同。
漂亮!他奇怪她是如何办到的。显然黛咪比她那清脆的声音要复杂多了。
当乔放下话筒的同时,电话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好象手指被烫伤了似的,不敢将话筒拿起。一阵尴尬之后,在铃声第三响时,他拿起话筒。
“洛杉矶邮报吗?”一个男人问。
“是的。”
“是柯兰迪的专线吗?”
“没错。”
“你是柯先生。”
乔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现在他认出这男人的声音,就是在维吉尼亚州马拉萨斯市的杜萝丝家中接电话的人。
“你是柯先生吗?”对方又问。
“我是布立克。”乔说。
“乔本特先生?”
一股凉意自背脊升起,乔将话筒砰然挂上。
他们知道他在何处。
一排排的工作室,不再是舒适隐密的小窝。它像个迷宫,有太多的死角。乔迅速收拾起印好的资料及那张杜萝丝留给他的信。当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时,电话再度响起,但乔决定置之不理。
他走出编辑室时,正好遇到薛弗丹,他刚从影印中心回来,左手拿着一叠纸,右手握着他那没点着的烟斗。老薛的头全秃了,但有一嘴浓密的黑胡子。薛弗丹是财经记者及专栏作家,讲话喜欢夸大,但他自得其乐。见到乔,他劈头就说:“乔,上星期我开了一箱红葡萄酒,就是当年一推出我就买了二十箱当投资的七四年份的‘蒙大威’,我那时人在拿帕,并不是去找卖酒的,本想买个古钟。我告诉你,这酒发酵得真好——”薛弗丹秃然住四,因为他想起乔已不在这儿工作了。他局促不安地想说些安慰的话表示关心,“那件事太恐怖太可怕了,那些可怜的人,你太太还有小孩。”
听到柯兰迪桌上的电话在编辑室又响了起来,乔打断薛弗丹的话,想打发他离开。可是他居然问起:“听着,老薛,你知不知道一家叫铁克诺的公司?”
“我知不知道他们?”薛弗丹扬着眉毛说:“老乔,你问得可有意思了。”
“你知道他们?他们是一个很大的集团吗?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很有势力?”
“噢,他们生财有道。主要以并购其它尖端科技公司,或是支助需要资本来发展它们创意的公司,籍以壮大自己。
它通常是以和医药有关的科技为对象,但也不一定一直如此。他们的高级主管都是一些傲慢自大,恶名昭彰的家伙。
总以为自己是这一行的土皇帝。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们也回答‘我们要服从他’。“
“我们要服从他?”乔感到一头雾水。
“就像我们一样,就像我们一样。”薛弗丹笑着点头,拿起烟斗含在嘴里。
柯兰迪桌上的电话终于不响了。这会儿,寂静比震人心弦的铃声更令人紧张。
他们知道他在何处。
“我得走了。”在薛弗丹正要告诉乔买铁克诺公司的债券有何好处时,他已大步走开。
乔直接走向最近的洗手间,幸好洗手间没人,也没被旧职的朋友拦下来。
他将萝丝的信撕成碎片,然后丢进马桶内冲掉。他等着,直到确定每一张碎片都消失不见后,再冲一次水,以确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梅德斯——铁克诺合股公司一手导演此次事件,使它看起来像是一次警方的行动。他们从洛杉矶到马拉萨斯,无远弗届的触角,以及无所不知的能力,证明这绝非单纯的商业行为。后面结合有更庞大的势力,也许与军方有关。
虽然如此,但一个企业为了本身利益,竟派人在公共场合滥杀无辜,终是说不过去的事。不管铁克诺公司多有钱,它的高级主管都不能免除刑责。即使在像洛杉研这种钱能通神的地方也不可以。因为他们认定自己可以免除刑责;所以胆敢用枪。乔所碰到的那些人一定是军方人员或是联邦警探。实在太缺乏情报可供参考,让他甚至无法推断梅德斯——铁克诺公司在这次行动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从三楼走廊到电梯的这一段路,乔预料会有人叫他的名字,喝令他站住。也许是穿夏威夷衫的人,或者是布立克,或是警察。如果追捕杜萝丝的人是联邦探员,那一定会获得本地警察的协助。所以当下,乔还得提防任何一个穿制服的人,不得不把他们当成潜在的敌人看待。
当电梯门开启时,他很担心会被立刻逮捕。但电梯里空无一人。电梯下降至一楼的途中,乔等待着电源被切断,但也没发生。电梯开门,出乎他意料的,竟也是毫无一人。
这一生中,乔从本这般疑神疑鬼过。他被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以及在邮报办公室所得悉的情报弄得有点反应过度。当乔走进接待大厅时,毕道威正在讲电话,只见他全神贯注的在倾听着,一张黝黑的脸全皱了起来。他不断低声地说着:“是,嗯——嗯,是。”
乔跟他挥挥手说再见,运自往门外走去。
这时道威在后面叫他,“乔,等一下。”
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虽然道威仍然在听对方说话,但眼光却投在乔的身上。
为了表示赶时间,乔用手指指着腕表。
“你等一下,”道威对着电话说,然后转向乔,“有个人打电话来找你。”
乔坚决地摇摇头。
“他要跟你说话。”道威说。
乔转身又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乔,那人说他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
乔站在门口,犹豫地回头望着道威。联邦调查局应该与穿夏威夷衫的人无关,与那些不问清楚,动辄开枪的人无关,与像布立克之流更应该没有关连。他们会吗?他是不是又害怕得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应该从联邦调查局那里获得答案并接受保护。
当然,电话里的男人可能说谎,他可能不是联邦探员。
他只是希望能把乔拖住,等布立克和他的同党——说不定还有其他怪物——能及时赶到。
乔对道威摇摇头,转身离去。他推开门,走进八月的酷热之中。
道威在他身后唤道:“乔!”
乔抑制住想跑的冲动,朝自己的车走去。在停车场的另一端出口处,那个剃光头、鼻穿金环的年轻人正注视着他。
这孩子看起来一付逾遇窝囊的样子,使人对他不存戒备之心。但此时此刻,他对乔有兴趣似乎显得有丝怪异。
虽然音量调得很低,但是饶舌歌的沉重韵律仍随着热浪传送过来。车内很热,但还没到令人忍受不了的地步。在墓园被子弹击碎正好通风。那孩子在乔驶进来时,大概就已注意到这面破损的窗子。也许他曾打过什么主意。就算他打什么主意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一面破窗而已。乔猜想引擎一定发动不了,但他错了。当车子缓缓倒出停车位时,毕道威推开接待大厅的门,走出来站在水泥阶梯的平台上。这大个子看来不是警告,而是有点迷惑。
道威一定不会阻止他的,毕竟他们是朋友,或曾经是朋友,而电话上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个声音罢了。乔将排挡杆排入前进档。道威步下台阶嚷着些什么。听起来不像是警告,而是迷惑和关怀。乔没理会他,直接将车开往出口。
由于开得太快,轮胎陷入被太阳晒软的路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但乔木曾稍减速度,在向南转到兰克辛大道时,一阵警笛的声音传来。警笛是城市音乐的一部分,不分昼夜,与他无关。虽然如此,但到凡吐拉高速公路的路途中,一路都笼罩在警笛声下。他在摩尔派克路上向西行时,不断地从后视镜察看后方的车辆,他不是罪犯,他应该向警局报告有关墓园的人。告诉他们,他得自杜萝丝的消息,还有关于三五三号班机的事。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萝丝虽然也挣扎在生死边缘,但她并没有向警方寻求保护。也许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保护。
“我的生命操纵在你的手中。”
乔是个资深的犯罪新闻记者,他曾见过被害人成为标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或是拥有什么。而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什么。一个知道太多事情的人,比一个拥有枪的人更危险。
如果他是因为知道宣称自己是唯一生还者的杜萝丝而成为标靶,那么她所掌握的秘密一定具有某种程度的爆炸性,而且威力惊人。
他向西开往影城时,想起邮报停车场那年轻人黑色运动衫上的红字“天不怕,地不怕”。那是乔无法接受的人生哲学,因为他什么都怕,而且怕得要命。
坠机事件不是意外,这种可能性深深地折磨着乔。妻女的死,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人为因素。虽然人为流失导致液压系统失效是最可能的原因之一,而那也是让乔能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无意就宇宙本身一般的呆板和冷酷。
但如果她们是死于恐怖分子之手,或是其他人为的犯罪行为,那她们就是在人类的贪婪和妒恨之下牺牲了生命,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
他害怕即将被揭露的真相真如上述,他更害怕自己内在的兽性会把自己变成一个自认为正义的复仇使者。
─── 唯一生还者 ───
7
乔抵达他开户银行在影城的分行时,离打烊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乔走向一个窗口,有个叫伊瑟的女行员正在处理一些文件。自从乔十年前在此第一次开户,她就已经在此家银行工作了。
“我想提领一些现金。”稍微寒喧之后他说:“但我没带支票簿。”
“没问题。”
但似乎有点小问题,当乔要求提两万元的佰元大钞时,伊瑟走到另一端和出纳员商量。出纳员又去征询经理的意见。
他们不时瞟向乔看,仿佛他的身份有问题似的。银行就是这样,收你钱时像个真空吸尘器,跟他拿钱时,就像堵住了的水龙头。
伊瑟面带着小心谨慎的表情回来告诉乔,他们很愿意给他方便,但是必须按程序办理。
那位经理正在讲电话,乔怀疑他是不是在谈论自己。他知道他的妄想症已经稍为好转,但此刻,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钱是他的,他需要钱呀。
伊瑟和乔认识多年,他们同属路德教会,蜜雪儿常带着克莉丝和妮娜上主日学校,并一起作礼拜。
她也许要看他的驾照,唉,人与人互信的时代已经过去,它们已成为美国历史的一部分。
乔按捺着性子,他所有的财产都存在这里了,包括卖掉房子的所得,所以他不能不要这笔钱,他得靠它们过日子。
找社萝丝的同一批人也在找他,所以这段时间他得住汽车旅馆了。
经理已讲完电话,正在着桌上的同一本词簿,手里拿着一夜铅笔,在上面轻轻敲打着。
乔考虑过用他的几张信用卡购物提款,但有关当局可以循信用卡的使用,来追踪到他,甚至可以找到他买东西的地方。经理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瞟了乔一眼,然后将符号转过去背对着乔,深怕自己讲话的嘴形会泄漏天机。
当手续完成时,经理也讲完电话了。他缓缓从其他出纳人员的抽屉搜集百元大钞,将乔所需的款项悉数交给伊瑟,然后以一种僵硬且不自然的笑容,看着她将钞票点数给乔。
也许是想太多,但乔总觉得他们有点刁难他提领这么多现金,倒不是担心他因身怀巨款而危险,而是最近民众提领现金都会受限制。政府规定五千元以上的现金交易都需银行提出报告。表面上是为了防止毒枭利用合法的金融机构洗钱,其实没有哪个毒枭会因此感到不便,反倒是一般平民的金融活动更容易被监控了。
当伊瑟将二万元装进牛皮纸袋时,经理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低声对话筒讲了几句话,继续对乔保持高度的兴趣。乔离开银行时,已超过打烊时间五分钟。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顾客,因为担心受怕使得他忽觉两膝发软。
暑气仍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傍晚的天空仍是骄阳斜挂,蔚蓝的天色似乎加深了。那种单调平板的蓝,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直到他进入车内发动引擎,才蓦然想起,那是他在太平间担架车上所见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死蓝颜色。
自此之后,他不再报导犯罪新闻。
当他驶出银行的停车场时,乔看见那位经理站在玻璃门后面。但都被太阳反射的余晖遮盖住了,也许他是在记车牌号码及喜美车的特征,或者他只是在锁门。
此时天色未暗,却已是万家灯火。
经过一家小型购物中心时,乔看到一辆福特车停在便利商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位褐色长发的女人和一个金发蓬松的小女孩。她俩背对着乔,看不到她们的脸。
乔一个紧急转弯,差点与一辆灰色轿车相撞。当十字路口的黄灯转红灯时,他违规回转,乔有点后悔他所准备采取的行动,但似乎又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控制着,使他欲罢不能。他震惊自己居然无法自我控制一下,他将车停在那女人的福特车附近,下车时觉得两腿无力。
乔站在那里望着便利商店,那女人及孩子都在里面,但他却看不见她们。因为玻璃窗被海报及货品给遮掩了。
科罗拉多的空难发生之后,麦贝丝曾推荐他到一个全国性组织“关怀与同情”的团体去。贝丝经由维吉尼亚的“关怀与同情”组织,慢慢地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所以乔也参加过当地分会的几次聚会,但后来就没有参加了。
因为他的状况就和那里大多数的父亲一样:丧子之痛的母亲们,满怀信心的参加聚会,在与其他同样失去爱子的母亲们交谈过之后,往往会得到安慰。但几乎所有的父亲们,却变得更内向,把痛苦埋藏在心底。
乔希望能成为少数几个能因为开放胸襟而获得解脱的人。但由于男性心理的自尊与顽固,使他变得更自艾自怨而离群索居。
但至少从“同情与关怀”这个团体中,他发现目前控制住他的这种奇异力量,并非只有他才会如此,其实它是非常普遍的。他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寻觅的行为”。
每一个人,当他失去至爱的人之后,都会有某种程度的寻觅行为,大部分是失去了孩子的人。有些人的情况是比较严重,但乔的情况却是最糟。
理智上,他可以接受家人已一去不回的事实。但感情上,他仍然坚信会再见到她们。有时他会满怀期望地盼着妻女能再度走进门来;电话响起,他也盼望是她们打来的。有时开车,他会觉得两个小女儿就在后座,待他激动地转过身来,却不见任何踪影,只有无边的空虚使他更加沮丧。
乔朝着便利商店的人口走去。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内心无人交战。若他发现这女人及小孩不是蜜雪儿跟妮娜,那他的心就会像被铁锤重击般的当场碎裂。
白天所发生的事——萝丝在墓园对他说的话,在邮报留给他的惊人讯息——是如此的离奇,让乔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心,让他对一些怪诞想法的可能性,深情不疑。如果萝丝能从四英里的高空坠下,撞在科罗拉多的岩石上,还能步得离开。那么……,他心中不知何时开始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他大步走进便利店中。
收银台在他左手边,一位年约三十岁的美丽韩国少妇笑着对乔点头。一个韩国男人,正在记帐,也向乔致意。乔没搭理他们,运自走到第二条甬道,他看见那褐发女子跟那孩子站在甬道未端。
乔站在甫道的前端,等着她们转过脸来。那女人穿了一双在脚踝系带的白色凉鞋,白色的棉裤,翠绿的罩衫。蜜雪儿也有着同样的凉鞋,同样的棉裤,但罩衫不同。他记得很清楚,罩衫不同。
那小女孩与妮娜同年的样子,个子也差不多,同样穿了一双白色凉鞋,粉红色短裤,白色运动衫。她歪着头,甩着修长的手臂。妮娜以前也常这样站着。
都已经走到甬道一半了,乔才发现自己在移动。小女孩说:“拜托,麦根沙士。”
乔听见自己在低唤着妮娜,因为妮娜最爱喝麦根沙士。
“妮娜?蜜雪儿?”
那女人及小女孩转过身来面对着乔,她们不是妮娜和蜜雪儿。
他早就知道她们不是他所挚爱的女人和孩子,他这么做,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内心的冲动。他早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当他发现她们只是两个陌生人时,仍觉得胸口挨了一记重击。
他傻傻地说:“你们……我以为……站在那里……”
“怎么样?”那女人带着迷惑又自卫的表情说。
“别……别让她走,”他告诉那母亲,怪异的是他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除非你紧靠着她们,她们会不见,她们会消失。”
那女人眼中闪过一抹警戒的神色。而她那四岁天真无邪的女儿,却用一种关怀的语气说:“先生,你需要买一些肥皂,你闻起来好臭。肥皂在那一头,我带你去。”
那母亲迅速抓住女儿的手,将她拉近身边。
乔知道自己真的很臭,他在海边晒了两个小时的太阳,后来又到墓地,被吓出好几次的大汗。加上整天没吃东西,呼出来的气全是一股酒酸味。
“谢谢你,甜心,”他说:“你说得对,我真的很臭,我最好买些肥皂。”
乔的身后有个人说:“没什么事吧?”转过身来,是那韩国人。
“我以为她们是我认识的人,”乔解释说:“我以前……
认识的人。“
他想到今晨离开公寓时未刮胡子,此刻的他,胡子满面,臭汗淋漓,满嘴酒味,看起来一定满吓人的。现在他才理解为什么银行的人,会用那种态度对他。
“没什么事吧?”店主问那女人。
她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没事。”
“我走了,”乔说,他觉得五脏似乎移了位,胃被吊得老高,而心脏却掉落到最下面。“没事,没事,只是误会,我走了。”
他走过店主的面前,很快来到店门口。经过收银机时,那韩国女人忧心地说:“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乔说着,快步走出便利店,走进落日余晖中。
当他钻进喜美车时,看到驾驶座旁边椅子上的牛皮纸袋。他居然将两万块放在没上锁的车里。虽然在店里没出现什么奇迹,但钱没被偷走,才真是奇迹。
乔的胃在翻搅,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没把握能稳稳地开车,可是他又不希望那女人认为他在埋伏等她。于是发动车子,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