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尹先生吗?”芭芭拉问。
“那指的一定是我。”门口出现另一个穿黑雨衣的男人。
他比先前那个高六寸,年轻二十岁。不过由于长年的马背上生活,早已使皮肤失去了光泽,但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纯朴睿智的感觉。
芭芭拉连乔一起自我介绍后,表示自己仍服务于安全委员会,乔是她的助理。
“都一年了,你们还在管这档事啊?”
“我们还没找出原因,”芭芭拉说:“没找出真相前,是结不了案的。而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想问你有关那晚敲你门的女人的一些问题。”
“哦,我还记得。”
“你能将她稍微描述一下吗?”乔问。
“一位娇小的女士,四十岁左右吧,长得很漂亮。”
“黑人吗?”
“对,是黑人,但又好象还有点其他血统,也许是墨西哥人吧。不过更像东方人。”
乔想起杜萝丝的眼睛,的确有着亚洲人的特质。“她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吗?”
“也许有吧,”尹杰夫说:“但我不记得了。”
“她是在坠机后多久才出现在你家门口的?”芭芭拉问。
“应该没有太久,”他右手拿了一个像医生出诊用的皮包,此时换成左手在拿。“飞机在撞地之前的声音吵醒了我和梅茜。那次比起任何经过这地区的飞机声都要来得大,但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梅茜起床开灯,接着我们就听到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屋子都为之震动。”
一旁年纪大的那个不耐烦地在旁边踱着步。
尹杰夫说:“她现在如何,奈德?”
“不好,”奈德说:“一点都不好。”
尹杰夫看着大雨中长长的车道说:“那个鬼希利大夫到哪里去了?”
芭芭拉说:“如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有匹马生病了,但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点时间。”杰夫说着,又回到坠机的那晚。“梅茜打电话给帕布罗郡的紧急救护中心,我则立刻穿上衣服,跑出去开着我那辆小货车。我心里一直盘算着可能的坠机地点,以及自己能帮些什么忙。接近出事地点时,警长的车已堵在路口,另一辆吊车跟在我后面。他们正在设置路障,等候救援队的到来。他们明白的表示,这不是没受过训练的好心人士能帮忙的事,所以我就回家来了。”
“你去了多久?”乔问。
“不会超过四十五分钟,然后我和梅前在厨房待了大约半小时,边喝咖啡边听收音机播报的新闻。这时听到前面传来敲门声。”
乔说:“所以她是在坠机后一小时又十五分,才出现在你门口。”
“差不多。”
风声雨声掩盖住了引擎声,一部吉普车这时一直开到旁边,才引起他们注意。当它在屋子前的回车道调头的时候,眩目的头灯像两把银剑,斩断了丝丝的雨链。
“感谢上帝!”奈德叫了起来,拉起雨衣的头罩往外跑去。
“希利大夫来了,”尹杰夫说:“我得去帮他的忙了,梅茜知道那女人的事比我还多,你们可以去跟她谈谈。”
尹梅茜正忙着供焙点心,她把手在围裙上指了两下,然后坚持要色芭拉和乔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用咖啡和刚出炉的点心招待他们。
后门是半掩着的,外头的雨在这里变得低沉,像是路过此处送葬行列的小鼓声。
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燕麦糊的香味,还有巧克力及烤核桃的味道。墙上挂着以基督教为主题插画的日历,八月份的插画是耶酥在海边,对着两个渔夫传道,彼得和安德鲁最后丢下手中的网,跟随耶酥拯救世人去了。
乔觉得自己好象从过去一年的生活方式,忽然坠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真实生活。远离一个冷酷而奇异的地方,进入一个正常的世界,日复一日地快乐工作,并对世间的正义重新抱持信心。
梅茜回忆起坠机的那一晚,“不,她不叫萝丝(Rose)
她的名字是林芮绢(Rachel)。“
两个名字部首相同,乔可以了解。当萝丝从坠机现场走出来的时候,她一定怀疑飞机为何会坠落?只因为她在飞机上?也许她焦急地要使她的敌人相信她已死亡,所以用了一个部首相同的名字,便于记忆。
“她从科罗拉多喷泉市开车到帕布罗,看见飞机就在她头顶上掉下来,”梅茜说:“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会慌乱地踩刹车,因而失去控制地打转不停。还好有绑那些安全带,车子冲出路边后,直接翻落到水沟里。”
芭芭拉说:“她受伤了吗?”
“没有,而且毫发无伤,可是一直在发抖。芮绢的衣服上沾了一身泥土,还有草。但她没事,只是一直在抖,但她没事。她长得非常甜美,我为她那个样子难过不已。”
对乔来说,芭芭拉下面这句话问得才有意思呢,她说:“那么她自称是个目击者罗。”
梅富说:“她毫无疑问是个目击者,不然她不会那样喋喋不休地叙述她所见到的一切。”。
“她那晚是到这里求救?”芭芭拉问。
“她想叫一部计程车,但我告诉她,就算等一万年,他们也不会肯来这个地方的。”
“她没叫吊车来拖她的车?”乔问。
“她认为那么晚了,应该叫不到。她希望第二天能带吊车驾驶来。”
芭芭拉说:“当你告诉她没办法叫计程车时,她怎么办?”
“噢,我开车送她到帕布罗。”
“一路送到帕布罗?”芭芭拉问。
“呃,杰夫必须比我早起,而芮绢又不肯在此过夜,而我只要脚踩着油门,花不了一个小时就到帕布罗了。”
“你们心肠真好。”乔说。
“是吗?也不尽然。神要我们当撒马利亚人,那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住在这里。你看到有人遇难,势必得帮助他们,如果还是这么美好的一位小姐。一路上,她不断的谈着飞机上可怜的人们。她几乎快要崩溃,好象全是她的错,而她只不过是在坠机前几秒钟,目击这件惨剧的发生而已。不管怎样,去帕布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那晚的回程,才真的要命。因为一大堆车子都往出事地点挤去,有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将车停在路旁。我猜他们是希望看到流血的场面,真令我恶心。悲剧会显露人性善良的一面,也会表现出它丑恶的一面。”
“去帕布罗的路上,她有没有指给你看她翻车的地点?”
乔问。
“她吓坏了,在黑暗中根本无法找到确实的地点。而且我们也不能每隔半里路就停下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地点。要不然,也别想送这可怜的女孩回家睡觉了。”
定时器响了起来,梅茜戴起手套打开烤箱的门。“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根本懒得管吊车的事,一心只想回家睡觉。”
乔敢确定,根本没有所谓的翻车这回事,萝丝走出焚烧的草原,进入树林。骤然从眩目的火光中走进黑暗,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一心只想在别人发现她还活着之前离开。可以确定的是七四七的坠毁,多多少少与她必定有关。目睹这场惨剧,让她恐惧得惊慌失措。宁可冒着在荒野中迷路、冻死的危险,而不愿被救援队发现,或落入邪恶的敌人之手。所幸不久她就到达玻边,透过树林,见到远处“自由交换牧场”的灯光。
芭芭拉将空咖啡林放到一边说:“梅茜,这女人在哪里下车的,你还记得吗?”
梅茜将烤盘拉出一半,检机点心烘炼的情形。“她根本没告诉我地址,只是一路告诉我该怎么走那条街,直到我们到达她的住处。”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萝丝随便指的一间屋子,因为她在帕布罗好象并没有认识的人。
“你看见她走进屋子里了吗?”乔问。
“我在那里等着,直到她打开门走进去。但她向我致谢,愿上帝保佑我,说我可以回去了。”
“你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芭芭拉问。
确定点心还要多烤几分钟,梅茜又将烤盘推回烤箱,脱掉手套说:“当然,那是一间很漂亮的大宅,周围环境非常好。但那不是芮绢的房子,是她做医药生意的伙伴的。我跟你们说过,她是在帕布罗开业的医生吗?”
“但事实上,你并没有见到她走进屋子,对不对?”乔问道。他猜想萝丝一定是等梅茜走远了之后,就离开屋子,找到其他的交通工具出城。
梅茜的脸被烤箱烘得通红,汗如雨下。她从纸卷上扯下两张纸巾,拭去眉毛上的汗水后说,“没有,就像刚才我所说的,我在门前让她们下车,看她们走上人行道。”
“她们?”
“你们没看见那可怜又疲倦的小东西,可爱极了。她是芮绢合伙人的女儿。”
芭芭拉望了乔一眼,倾身靠向梅茜说,“还有一个小孩?”,“像个小天使一样,虽然困极了,但一点也不邋遢。”
乔顿时回想起梅茜先前说的“那些安全带”,她用的是复数。他忽然觉得用字遣词的重要。“你是说萝丝……芮绢还带着一个小孩?”
“对啊,我不是这么说吗?”她一脸困惑的将湿纸巾掷入垃圾筒。
“我们一直不知道还有个孩子。”芭芭拉说。
“我告诉过你们,”她也被她们的迷惑弄糊涂了。“有个从委员会派来的小伙子,我把芮绢和孩子的事,还有芮绢是目击证人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芭芭拉看着乔说:“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我相信我很用心,甚至连这个地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乔的心在翻腾,就像一个停顿已久的轮子,忽然在生锈的轴上再度旋转似的。
梅茜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乔有多大的冲击。她打开烤箱的门,再次检查烘炼中的点心。
“那小女孩有多大?”乔问。
“噢,大概四、五岁。”梅前说。
“你能不能……能不能将她稍微描述一下。”
“她好瘦小,像颗钮扣一样可爱——她们这种年龄不是个个都很可爱吗?”梅茜说。
芭芭拉看着乔,眼中充满怜悯之情,“乔,它不会是你所希望那样的。”
乔问道:“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有一点金黄色。”
乔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绕着餐桌移动。梅前将两个烤盘里的点心,拨到更大的一个盘子里。
乔走到她的身边。“梅茜,那小女孩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不敢说记得。”
“试试看。”
“我猜是蓝色。”
“你猜?”
“好吧,她是金发。”
乔从她手中抢下抹刀置于桌上,这个动作让梅茜吓了一跳。“看着我,梅首。这事非常重要。”
芭芭拉在桌子另一端警告他说:“乔。放轻松点。”
乔知道该接受她的警告,但冷漠是他唯一的防御。冷漠是他的朋友,他的慰藉。
“梅茜,”他说:“不是所有金发的人都有蓝眼睛。是不是?”
与他面对面地望着,梅茜说:“呃……我猜他们不全是。”
“有些是绿眼睛,是不是?”
“是。
“如果你回想一下,我敢说,你甚至看过褐眼的。”
“不很多。”
“但还是有。”他说:“这个小女孩,你确定她是蓝眼睛吗?”
“不,不确定。”
“她的眼睛有可能是灰色的吗?”
“我不知道。”
“想想看,试着回想一下。”
海茜的双眼逐渐迷朦,像是随着记忆回到从前。过了一会儿,她摇着头说:“我没办法说它们是不是灰色的。”
“看着我的眼睛,梅茜。”
她望着乔。
他说:“它们是灰色的。”
“嗯。”
“一种不寻常的灰色。”
“对”
“这小女孩……梅茜,她的眼睛可像我?”
她开始了解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了,就算她不知原因何在,但以一个好心肠的女人来说,她当然想让乔高兴。可是她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确定什么。”
可想而知,他所有兴奋的情绪,一下全都跌落谷底,但内心依然汹涌澎湃着。
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语调说:“想想那女孩的脸孔,”他将双手搭在梅茜的肩上。“闭上眼,再试着看看她。”
梅茜合起眼。
“在她左颊,”乔说:“靠近耳垂的地方,有一颗小病。”
梅茜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似乎努力地在回忆。
“它比较像美人斑,”乔说:“平滑而没有突起,有点像是新月形。”
犹豫半晌之后,她说:“她可能有这样的一个斑,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微弯,偏向左边。”
“她没笑过,这一点我记得。她非常困……有点恍惚。
长得很甜,可是累坏了。“
乔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供辨认的特征,来唤起梅茜的记忆。当然他可以花好几个小时来告诉她,可是不论他形容得多详细,都无法引导梅茜回答他所希望的答案。
乔从她肩上移开双手,梅茜也张开了眼。
她说:“我很抱歉。”
“没事,我只是希望……”
自欺欺人的事乔做不来,即使他对梅茜说谎的时候,也是赤裸裸地面对着自己。他又准备开始寻寻觅觅的行动了,但这次不是追着某人进便利商店,也不是在百货公司悄悄走近幻想的蜜雪儿身边,或是冲到学校操场围墙边,为了看清楚一个他以为是克莉丝的女孩。
那个谜一样的女孩,和他失去的女儿有着相同的年龄与发色,这怎么不使得他再度陷入狂乱追寻假象的希望之中。
梅茜感到他情绪的低落。“她的眼,她的病,以及她的微笑,都无法唤起我的记忆。但我记得芮绢叫她妮娜。”
坐在乔身后的芭芭拉,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连椅子都掀倒了。

 

─── 唯一生还者 ───

12


只听见后面门廊,雨水从排水管流下,发出一种幽灵似的漱口声。
乔忽然觉得两腿发软,两手倚着栏杆,一阵风雨吹打进门廊的屋檐下,溅在他的脸上。
芭芭拉手指着较低的山坡和西南方的树林,“坠机的地点,就在那个方向。”
“有多远?”
梅茜站在打开的厨房门口说:“沿着直线走,大约半里路吧,也许要远一点。”
在草原外围的树林里,大火很快就熄灭了,因为那年的夏天很潮湿。在树林深处,必须眼睛勉强才能适应这一片黑暗,也许跟着鹿的踪迹会较容易通过。萝丝可能带着这孩子——大部分时间用背的——走出树林。直线距离虽是半里左右,但若跟着鹿的踪迹的话,可能会远上二到三倍。
“走了一里半。”乔说。
“不可能。”芭芭拉说。
“非常可能,她也许做到了。”
“我不是在谈远足。”她转向梅茜说:“尹太太,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真的。但我们另有一些机密的事,要在这里讨论一分钟。”
“噢,当然,我知道。你们尽管在这儿谈。”梅茜虽然有些好奇,但仍然很有礼貌地退下。
“只有一里半而已。”乔重复说。
“那是指水平距离,”芭芭拉靠近他,把一只手放在乔的肩上说:“水平距离只有一里半,但连垂直高度算上就不止四里了。乔,那是我最不能接受的部分。”
他自己的内心也在交战着,真要相信还有生还者的话,就必须具有信心或其他什么东西。而乔什么都没有。
芭芭拉的手依旧放在乔的肩上,她虽然对他稍嫌严苛了些,但内心里却像新姊姊一样关照着他。“起初你要我相信在这场浩劫里还有一位生还者,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了。我站在这个冒着烟的废墟像身处于屠宰场一样,我知道任何人想靠两条腿走出这里的机率,是十亿分之一。”
“同意。”
“不——比十亿分之一还少,几乎是天文数字,少到无法估算。”
“好吧。”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没机会成功。连最小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很多事情我没告诉你,而且目前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不知道,会比较安全。但有件事情……这个杜萝丝是位科学家,多年来,她从事一项重大的研究工作,是由政府或是军方所支助的,一个很机密又他妈的非常庞大的计划。”
“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她在纽约登机之前,打电话给她一位在洛杉矾当记者的朋友,叫她带几个值得信赖的证人,安排在洛杉矶机场出口会面。她宣称她带了某样东西,可以永远改变整个世界。”
芭芭拉注视着他的眼神,显然是要找出他这句“改变整个世界”的幻想只是一句玩笑话。她是一位讲究理性逻辑思考的女性,只相信事实及细节,经验告诉她,尺螃所走过的路,是由数不清的一小步来完成的。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调查员,她接手的案子每每都是数百万碎片和解不开的谜团呈现在她面前,这比起警察所承办的杀人案可要复杂得太多了。人类的行为和机械故障的神秘面纱,不单是靠奇迹就能去揭开的,而必须靠埋头苦干才能得以解决的。
乔知道她眼光的含义,毕竟新闻记者跟她的本行是不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她催促他说:“当飞机翻栽下时,杜萝丝从皮包拿出一个挤压的塑胶瓶,里面有神奇的乳液,能让使用者暂时刀抢不入,就像徐防晒油一样,迅速涂在自己身上?”
乔不禁要笑了出来,这是好久以来,他第一次想笑。
“不,当然不是。”
“那么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某种东西。”
“听起来像什么都不是。”
“是某些东西。”他很坚持。
闪电远离,雷声渐息,翻腾的云层有一种铁灰色的美感。远处较低的山坡,茂密的树林笼罩在谜一样的雾中。芭芭拉到达的那晚,那些树丛并没被火烧到,也没被撞毁。风裙舞动着白杨木,吹过牧野,雨丝飘飘,就像是在舞蹈中的裙摆。
乔再次燃起希望,消息的确令人振奋。当然,这也是希望具有危险性的原因,它是如此令人鼓舞,沉醉于甜蜜的感觉中,然而一切又去得太快。
但这总比心中不存任何希望要好。
乔的心中充满了惊奇与期待,但也充满了恐惧。
“是某些东西。”他仍很坚持。
他把自己一只湿手在牛仔裤上指了指,用夹克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水珠,转过身来对芭芭拉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们安全的到了草原,然后走了一里半的路到牧场。一里半路走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差不多正好是晚上背着一个小孩,或搀着她的手,走那么远路所需的时间。”
“我很不愿意当戳破汽球的那根针。”
“那就不要做这种事。”
“但有件事,你必须要考虑。”
“我正洗耳恭听。”
芭芭拉稍作犹豫,然后说:“为了避免争执,让我们假设有两个生还者,这个女人是在飞机上,她的名字叫杜萝丝……但她告诉梅茜和杰夫,她叫林芮绢。”
“那又怎么样?”
“如果她没告诉他们真实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妮娜的真名?”
“那些追捕萝丝的人,他们不是要追妮娜。他们才不关心妮娜。”
“如果他们发现萝丝不知用什么方法救了这女孩,而且她用的这种方法,正准备带去洛杉矾机场召开记者会昭告天下。那么是不是也应该会面临和萝丝一样的危险。”
“也许吧,我不知道,我不在乎。”
“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替妮娜取别的名字。”
“没必要。”
“她应该会。”芭芭拉坚持他说。
“那又有什么差别呢?‘”所以妮娜可能也是个假名。“
他觉得像是挨了一巴掌,闷不吭声。
“也许那晚进这屋子的小孩,真名叫莎拉、玛莉或是珍妮佛……”
“不!”乔斩钉截铁的说。
“就像林芮绢是个假名一样。”
“如果那孩子不是妮娜,那萝丝凭空捏造出我女儿的名字,那也太巧合了吧!再谈谈你那十亿分之一的机率吧。”
“我想那架飞机搭载的不只一个金发小孩吧。”
“她们个个都叫妮娜?得了吧,芭芭拉。”
“如果真有幸存者,而且其中之一是个金发小女孩,”色色拉说:“你至少得有她可能不是妮娜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