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录音带上,此时白帝洛的声音不再颤抖、虚弱,反而是充满了悲痛,令人不寒而栗。”
白帝洛说:“阻止他们,要不然我一有机会……当我一有机会时,我会杀掉每一个人,每一个人。我一定会这么做,杀掉每一个人的,我很高兴。”
纸条在乔的手里抖动起来。
他想象三五三号班机上的乘客:有些在座位上打瞌睡,有些在阅读、织毛线、看电影、喝饮料,或是计划着未来。
每个人都悠闲自得,没人知道驾驶舱内正发生着可怕的事。
也许妮娜正在看窗外的繁星,或脚下的白云。她喜欢靠窗子的位子,蜜雪儿和克莉丝则可能正在玩游戏。
乔在折磨着自己,他已习惯如此,因为他自己认为他是罪有应得。
他强迫自己驱除这些杂念。“白帝洛是怎么了?吸毒?
他的脑子被烧坏了?“
“不,这些可能都被排除了。”
“怎么办到的?”
“每当出了事,总是最先检查驾驶员,把遗体拿去做药物和酒精的测试。这个案子,花了~点时间,”她说话的同时,用手指向山丘,“因为许多内脏器官都散落在数百码外的丛林里。”
乔的眼前一阵昏暗,他用力咬着舌头,直到流血。为了不让芭芭拉看到他震惊的样子,他缓慢地作着深呼吸。
芭芭拉将手插入口袋,将一块石头踢入坑内。“真的需要知道这些玩意儿吗?乔?”
“是的。”
她叹口气。“我们找到一截手,认为可能是白帝洛的。
因为有一个半融化的结婚金戒指在手指上。相当独特的金戒指,还有一些其他的组织。根据这个,我们辨识出——“
“指纹?”
“不,指纹早被烧毁。但他父亲仍然健在,所以三军DNA 鉴识实验室,能经由组织的DNA 查出与他父亲的血液检体相吻合,因而断定是属于白帝治所有。”
“可靠吗?”
“百分之百可靠,然后遗体又送去做毒物检验。白帝洛和孙维特都有微量的酒精反应,但那只是因为尸体腐败的结果。白帝洛的残肢在寻获之前,已在林内超过七十二小时,孙维特的遗体则达四天之久。组织腐败会产生酒精成份是意料中事。但另一方面,他们通过了所有的毒物检验,证明他们是干净且清醒的。”
乔试着从纸条上的字里行间中找出有吸毒的征状,但失败了。“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中风?”
“不可能,我在录音带上听不出这样的情形,”芭芭拉说:“白帝洛说话十分清楚,没有含糊不清的声音。虽然他曾说过一些怪话,但仍然很连贯,没有前言不对后语的情形。”
乔十分气馁,“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脑筋短路?精神错乱?”
芭芭拉的挫折感也不下于乔。“到底怎么会发生的?白帝洛机长,会是你所见过精神最正常的人,各方面都非常稳定。”
“不是各方面。”
“各方面都稳定,”她坚决地表示,“他通过公司所有的心理测验。是一个爱家的男人,忠实的丈夫,一位虔诚的摩门教徒,在教会里很活跃。不喝酒、不吸毒、不赌钱,你几乎找不到一个曾遇见过他有不轨行为的人。他不仅是个好人,更是条硬汉,而且是个快乐的人。”
云层中隐约露出闪电,雷声自东边慢慢逼近。
芭芭拉指着纸条告诉乔,七四七就是在这里突然作了一个三度的航向调整。机头朝右,造成瞬间的摆落。“就在那一点,孙维特开始呻吟,但并未恢复意识。就在转向之前,白机长说‘这真有趣’录音带上还有其他的声音,那是由于飞机突然摆动,造成一些松脱的小物件,四处碰撞的声音。”
“这真有趣。”乔的眼光离不开这几个字。
芭芭拉为他翻开下一页。“三秒之后,飞机又作了~次猛烈的转向。机头朝左四度。此时飞机内除了先前的碰声之外,又多了一种撞击声及震动的杂音。而且白机长正在笑。”
“笑?”乔不解的说:“他就要和他们一起栽下去了,他还笑得出来?”
“那不是你想象中的狂笑,他是……一种愉快的笑声,似乎他很自得其乐。”
“这真有趣。”
在第一次摆之后八秒钟,又是一次航向突然的改变,机头朝左三度。二秒之后又是更剧烈的机头朝右七度的转变。
白帝治就在第一次的摆动时,发出笑声。第二次时,他说“噢,哇!”
“这里就是右翼升抬,迫使左翼下降。”色色拉说。“在二十二秒之内,飞机作了一百四十六度的转弯,机头朝下呈八十四度的角度俯冲。”
“他们完了。”
“是很麻烦,但并非绝望。仍是有机会将机头拉起的。
要记得,他们是在二万英尺的高空,有足够的空间将机身恢复正常。“
因为他从未阅读过坠机的报导,或看电视的报告。乔总是想象飞机下坠时,机体着火,机舱内都是浓烟。方才他总算了解,乘客并未经历这种恐惧。他曾希望这漫长的坠机过程,不要像他妄想症发作时那么可怕。但现在,他怀疑到底哪一种比较糟:在浓烟之中立刻领悟即将毁灭的命运——或是抱着逐渐减少的假相希望,希望在最后一刻能将飞机更正过来而获得解救。
抄本上指出座舱内发出警报的声响,一个录音的声音重复地警告“注意交通!”因为他们下降经过了赋予给其他飞机的空中走廊。
乔问:“这个注明‘注意’的警告是什么?”
“那是很大的响声,让人感到惊慌的声音,使任何人都不会忽视它。那是警告驾驶员,飞机已失去升力,正急速下降。”
就在此时,副机长孙维特突然停止了呻吟,清醒了过来。也许他看见掠过挡风玻璃的云雾。也许七四七下降的高度,让他见到了科罗拉多急速上升的夜景。或许是刺耳的警报声及六个大型显示幕上急遽闪烁的资料,让他瞬间了解所处的情况。只听他说:“噢,老天!”
“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芭芭拉说:“这也许是白帝洛刚才打破了他的鼻子。”
甚至在读手抄本时,乔都仿佛听到孙维特的恐惧,以及狂乱的求生决心。
孙维特:噢,老天。不要,老天,不要!
白帝洛:(笑声)呵呵呵,我们上路了蓝博士,鲍博士,我们上路了。
孙维特:拉起来。
白帝洛:(笑声)呵呵呵,我们正在录音吗?
孙维特:拉起来!
孙维特急促的喘息声,他喉间发着咕啃的声音,像是在和什么缠斗,也许是白帝洛。但听起来更像他在努力控制方向盘。
孙维特:狗屎!狗屎!
白帝洛:我们正在录音吗?
乔困惑的问:“他为什么一直在问录音的事?”
芭芭拉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他当正驾驶多久了?”
“超过二十年。”
“他应该知道座舱记录器是一直在录音的,对吗?”
“他应该知道的,但他此刻脑筋不正常,对不对?”
乔继续读那两人最后的对话。
孙维特:拉高起来!
白帝洛:喔!哇!
孙维特:圣母啊……
白帝洛:噢!耶!
孙维特:不要。
白帝洛:(像孩子般的兴奋)噢!耶!
孙维特:苏珊!
白帝洛:现在,你看着。
孙维特开始大叫。
白帝洛:酷啊!
孙维特的尖叫声维持了三秒半,一直到飞机撞击地面,终止了录音。
凄风吹过草原,大地为之含悲。天空愁云四布,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乔将三张纸折叠起来,塞进夹克口袋。有好一阵子,他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乌云及雷电正在移动。
最后,乔望着坑洞说:“孙维特最后一句话是叫一个名字。”
“苏珊。”
“她是谁?”
“他老婆。”
“我想也是如此。”
在最后那一刻,不再乞求上帝的恩典。最后那一刻,凄凉地接受命运。口中呼唤的是至爱之人的名字,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黑色残忍的大地,而是那张挚爱的脸。乔再度的说不出话来。
─── 唯一生还者 ───
11
芭芭拉带乔离开坑洞往草原斜坡的北边走去,来到离那片焦枯的枫树不会超过二十码的地方。
“就在这附近某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说,“但又有什么关系?”
当芭芭拉于坠机次日初次到达这片草原时,四处散满了客机的碎片,只有两样东西立即被辨认出:一具引擎的一部分,和三个一组的旅客座位组。
“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
“是”
“直立着的?”
“是的,你问题的重点是什么?”
“你能辨认出这组座椅是属于飞机的什么部分?”
“乔——”
“属于机身的什么部分?”他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不会属于头等舱的,也不会是属于商业舱。因为那里的椅子,都是两张一组。而经济舱的中央座位,则是四张一组。所以它应该是属于经济舱左右两侧的座位。”
“有损坏吗?”
“当然。”
“很严重?”
“没像你预期的那么严重。”
“烧掉了吗?”
“没全烧毁。”
“毕竟还是烧到了?”
“就我所记得……有几处被火攻过的痕迹,但都是很小的面积。”
“椅套上有血迹吗?”
“我不记得了。”
“座位上有没有尸体?”
“没有。”
“连部分的尸块都没有?”
“没有。
“安全带还扣着?”
“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吧。”
‘如果安全带还扣着——“
“不,这样想就太荒谬了——”
“蜜雪儿和孩子们都是在经济舱。”乔说。
芭芭拉咬着下唇,将脸别过去,看着那逐渐靠近的暴风雨。“乔,你的家人不在椅子上。”
“我知道,”他跟她郑重地说:“我知道。”
但他心里是多么希望不是如此。
“她们死了,我不否定此点,芭芭拉。”
“所以你还是回到杜萝丝的身上吧。”
“如果我能找出她在飞机上所坐的位子,而且如果就是在经济舱的左侧或右侧——那么至少多了一点有力的证据。”
“什么证据?”
“她所说的故事。”
“有力的证据?”芭芭拉简直不敢相信。
“她真的是唯一生还者。”
芭芭拉直摇头。
“你没见过萝丝,”他说:“她不是骗子,我不相信她说谎,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芭芭拉用一种微愠的语气说:“他们从四里高空笔直坠下,整架飞机摔得粉碎——”
“这一点我了解。”
“天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残忍地伤害你,乔。但你真的了解吗?在你听过所有这些事情之后,你真的了解吗?巨大的爆炸力环绕着这位萝丝,撞击力大到可以粉碎岩石、所有乘客及机员……在大多数案例中,肉身都会立即和骨骼分离,剥离得干干净净,像是用水煮过那样的支离破散。而骨头则撞碎成面包屑一样。紧接着是爆炸产生的大火,四处都是熊熊烈焰。杜萝丝不会像蒲公英毛茸茸的种子一样,到处随风飘荡。她已进入第十八层的炼狱了。”
乔仰望天,又低头看地,看自己的脚。地比天还要明亮。
“最近有一部电影,是说被龙卷风侵袭的一个小镇,所有东西都被夷为平地。但就在灾区中心,有一栋房屋却几乎毫发无损。”
“那是天候的一种现象,你知道风本来就是变幻无常的,可是眼前的这些却是最简单不过的物理常识,是物质与运动的一种定律,而物理现象是不会变幻无常的。如果那天整个小镇从高空摔下来,那栋仅存的小屋也会变成瓦砾。”
“有些罹难者的家属……萝丝曾给他们看了一些东西,让他们深受鼓舞。”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芭芭拉,我也很想知道,要她拿给我看。
但重点是——当她说她是在那架飞机上时,他们都相信她。
那不仅仅是相信而已,“他想起戴娇琴兴奋得发亮的眼神。
“那是一种深深的信仰。”
“那她真是举世无双的大骗子一个。”
乔耸耸肩不作辩驳。
“基于几点理由,”芭芭拉说:“你不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我不是。蜜雪儿和孩子们上主日学,而且每个礼拜都去教堂,但我从来不去,那是我唯一没有和她们分享的事。”
“你反对宗教?”
“不是,我只是缺乏那股热情,没什么意愿。我对上帝一向不感兴趣,就像它对我一样。坠机事件之后……我从‘精神之旅’中踏出离开的第一步,从没兴趣变成不相信。
当飞机上每一个人的遭遇……还有我们这些将追念他们一辈子的未亡人,你叫我如何去亲近上帝。“
“像你这种无神论者,怎么会那么坚定的相信这桩奇迹。”
“我不是说社萝丝的生还是奇迹。”
“天啊,我就看不出那还会是什么。除非上帝它自己出马,或派天使救援队,才能将她带离险境。”芭芭拉嘲讽地说。
“不是神迹,这应该另有解释,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
“不可能。”她倔强地说。
“不可能?对啊,那发生在白帝治机长身上的每件事也是不可能。”
她瞪着乔,脑海里翻阅着那些陈年档案,看看能否寻找到解答,但一件也找不到。
“如果你什么都不相信,那你冀望萝丝能告诉你什么事?
你说,她告诉他们的事‘鼓舞’了他们,你不认为那是属于精神层面的事吗?“
“那倒未必。”
“那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芭芭拉以恼怒的口气,重复乔刚说的话。“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
他将目光移向四周的丛树,在被烈焰焚烧过的白杨木丛中,乔发现唯一幸存的一棵如今是叶波技密,只是原先光滑苍白的树干,现在却变成焦黑峨峋的树皮。但秋天树叶转黄时,一定会成为鲜明的对比。
“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他深表赞同。
闪电愈来愈近,雷声隆隆。
“我们还是走吧,”芭芭拉说:“这里没什么看头了。”
乔随着她往下坡走,但就在坑洞的边缘,他又停下脚步。
在他参加过几次“关怀与同情”的聚会中,乔曾听到其他悲伤的父母亲谈到“零点”。“零点”的意思就是从孩子死亡的那一刻起,所有未来的事情,都要重新计算时间。那一瞬间所失去的,即代表你的内心世界全部归零。那一刻就像将原先充满理想和希望的纸盒,全部倒在深坑之中,留给你的只是空洞的期盼。时钟依然在滴嗒滴嗒地走,但未来已不是充满惊奇和期盼的世界,有的只是沉重的枷锁,一切只剩过去,才是赖以生存的力量。
他生活在“零点”已超过一年,时间像两头燃烧的蜡烛,他既不属于未来,也不属于过去。就像悬浮沉睡在液态氮里的急冻人一般。
如今他又站在另一个实质的“零点”边缘,他的妻女丧生于此。一种渴望她们能回来的想法,就像兀鹰的利爪撕裂五脏六腑一般地折磨着乔。而他最后只想要一件事,那就是替她们讨回公道。虽然这对死者已无意义,但对他自己,却是重要无比。
他必须想办法从冷冻床爬起,抖掉一身冰屑,在未挖掘出被埋藏的事实之前,绝不再倒下。为了他失去的妻女,那怕是要焚毁宫殿,推翻帝国,蹂躏世界亦在所不惜,只要真相能公昭于世。
如今他能体会正义与复仇之间的区别:真正的正义,不会稍解他的痛苦,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只能让他踏出“零点”,大功告成后含笑以终。
就在他与芭芭拉到达停放在草地尽头的福特车时,一阵大雨倾盆而下,强风呼啸地吹过松林,将他们的头发吹向一边,雨滴淋在脸上凝成点点水珠。
他们并没有遇到将鹿惊跑的什么东西,但乔此刻相当确定,嫌犯是其他为了避雨而四处乱窜的动物。他觉得只有野生动物,才会蛰伏那么久,索命的人可不会。
虽然如此,茂密的松林倒提供了绝佳的暗杀环境,隐蔽的树前是埋伏的好地点。
当芭芭拉发动车子,驶向他们来时的路时,乔自始至终都紧张地等着挨子弹。
车子开上碎石路时,乔说:“座舱录音带里,白帝治提到两个人的名字……”
“鲍博士和蓝博士。”
“你是否曾试着找出他们是什么人?”
“我在旧金山调查白帝洛时,曾试着寻找任何会造成他心理状态不稳定的个人问题。我问过他的家人及朋友,是否听过这两个名字。结果没有一个人曾听过。”
“你查过白帝洛的私人日记,约会日历或他的支票簿吗?”
“有,但直不到什么,而且白帝洛的家庭医师表示,他从未提供过这两个名字的专业医师给他的病人。旧金山地区,没有一个医生、精神科医生、心理学家叫这两个名字的。这是目前我所能获得的资料。接着,我就在旅馆的房间里,被那两个恶棍叫醒,用枪指着我的脸,叫我少管闲事。”
在碎石路的尽头要转上柏油路的时候,细雨在路面上溅起了泡沫。芭芭拉蹙着眉头,陷入困恼的沉默之中,但乔觉得不是因为这恶劣的气氛使她必须如此专心地开车。
乔倾听单调的雨刷声和雨滴急促地打在挡风玻璃的声音。乍听之下,似乎是毫无意义的声音。但渐渐的,乔觉得他发现了隐藏着的模式,即使雨声,也有它的韵律。
芭色也许不是发现某种模式,而是她先前疏忽了的某项疑点。“我想到一些很特别的事,但……”‘乔等待着。
“……但我不希望鼓励你那超乎常理的妄想。”
“妄想?”
她瞥向乔一眼,“就是也许还有生还者的想法。”
他说:“鼓励我啊!我有一年没被人鼓励了。”
她犹豫了半天,叹口气说:“有个农夫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三五三号班机坠毁的那天,他已睡了。像他们这种在田里工作的人,通常睡得很早。他被爆炸声惊醒,接着有人跑到他家门口。”
“什么人?”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警长,警长办公室将电话转给调查指挥中心,但似乎没什么结果。”
“什么人半夜跑到他家门口?”
“一个目击者。”芭芭拉说。
“目击坠机?”
“应该是。”
她看乔一眼,但迅速转回大雨访论的路面。
就乔所告诉她的事来说,勾起这件回忆,似乎让芭芭拉平添不少困扰。她眯着眼,似乎不是透过大雨往前看。而是想看清尘封的往事。她紧抿着嘴,似乎内心在交战是否该多透露一点。
“一个坠机的目击者。”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记不起为什么她会到这一家农庄,以及她要些什么。”
“她?”
“一个女人,声称她见到飞机失事。”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乔说。
“是,我记得……她是位黑人女性。”
乔暂停呼吸听着,他问:“她有告诉这农人,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
“如果她说了,我怀疑他是否还记得。”
从州道转下来,到达牧场的人口处,两侧各立了一根白色柱子,支撑着一块白底绿字的牌子:“自由交换牧场”,底下用较小的草书写着:“杰夫和尹梅茜”。大门是敞开的。
芭芭拉说:“去年我没来这里,但有一个手下呈给我一份报告,现在我想起来了……它是一所养马的牧场,他们饲养赛马和展示用的阿拉伯马。”
牧地的牧草被风雨吹打得偃仆在地,没有马的踪影,围栏也是空的。
马厩的门是开启的,马儿从里面望着外面的风雨。芭芭拉将车停在回车道上,两人顶着风雨过门廊内。一个年约六十岁的男人,穿着黑色雨衣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他那饱经日晒雨淋的皱折皮肤和黝黑面孔,就像一具年代久远的鞍囊,他锐利的蓝眼就像他的笑容一般友善。他拉高嗓门以压过屋顶上鼓点似的雨声,“早啊,这天气对鸭子来说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