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我走下绿里,看了看柯菲的牢房,倒有些希望发现他已经自杀了,死
刑犯人关押区有两种自杀办法,不是用裤子吊死自己,就是咬手腕。不
过,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柯菲只是坐在他床铺的一头,双手放在膝盖
上,这个我有生以来见过的块头最大的男人,正用他那双奇怪而湿润的眼
睛看着我。
"长官?"他说。
"怎么了,大个子?"
"我想看看你。"
"你不是正在看着我吗,约翰·柯菲?"
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那怪异的,迷蒙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叹了口
气。
"稍等,大个子。"
我朝德拉克罗瓦看过去,他正站在牢房的铁栏旁。叮当先生,即那只
宠物鼠,正不知疲倦地从德尔伸出的一只手跳到另一只手上,像杂技演员
在台上从中央的环圈上跳过。德拉克罗瓦会告诉你们,是他训练叮当先
生耍把戏的,可是我们这些在绿里上工作的人都一致认为,是叮当先生自
我训练而成的。老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向后耷拉在光滑的棕色脑
袋上。我丝毫不怀疑,那只老鼠正对德拉克罗瓦的鼓励做出反应。正在
我观看的时候,他从德拉克罗瓦的裤子上滑下来,穿过牢房,跑到墙边那
只被涂得很亮丽的线轴处。他把线轴推回到德拉克罗瓦脚边,抬头热切
地看着他,但那个小个子法国佬没理会自己的朋友,至少在那个片刻没理
他。
"怎么了,头儿?"德拉克罗瓦问,"有人受伤了?"
"一切正常,"我说,"新来的小子像只狮子,不过现在他像只羔羊似的
昏死过去了,皆大欢喜。"
"还没完呢,"德拉克罗瓦说道,他的目光顺着绿里往关押沃顿的牢房
看去,"坏人,没错!①"
———————————
①原文是法文:L’homme mauvais,c’est vrai!
"行了,"我说,"别沮丧了,德尔,没人会让你和他在院子玩跳绳的。"
我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柯菲下床了。"埃奇康比头儿!"他
又说话了。这一次他显得很急迫,"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转向他,心想,好吧,没问题,谈话可是我在行的。我一直在努力克
制着不发抖,因为烧已经退下去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除了我的腹股
沟,那里还是让我感觉像是撕裂了似的,好像放着烧红了的煤块,要再次
发动袭击。
"谈吧,约翰·柯菲,"我说着,把声音放得轻松而平静。从柯菲来到
E区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让人觉得真实存在,真的在我们中间了。他那眼
角几乎没有停歇的泪水也止住了,至少此刻是停住了,我知道他正在凝望
着视线中的东西,盯着保罗·埃奇康比先生,E区壮实憨傻的看守,而不
是注视着他希望能够返回去、把自己犯下的罪恶一笔抹杀的地方。
"不,"他说,"你得进来。"
"好了,你也知道我没法进来的,"我说着,依然尽量把语气放轻松,
"至少不是现在。现在我一个人,而你可要比我重上一吨半呢。今天下午
我们有过麻烦,够了。所以我们还是隔着铁栏聊吧,如果你还是要这样的
话,那么……"
"拜托!"他紧紧地抓住铁栏,抓得指关节和指甲都发白了。他的脸因
为忧伤而拉得很长,那双奇怪的眼睛因为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望而显得
目光尖锐。我记得自己想过,若不是自己生病了,说不定我还能理解的,
同时觉得,这样也许可以让我有办法帮他度过余下的日子。当你明白一
个人需要什么时,你就会了解这个人,常常是这样的。"拜托了,埃奇康比
头儿!你得进来!"
我觉得,这可是我听过的最疯狂的话了,可接着我就意识到,还有比
这个更疯狂的呢:我真打算这么做了。我从裤腰上取出钥匙,想找到打开
约翰·柯菲牢房的那一把。即使我没生病、感觉也很不错的时候,他都能
把我举起来,像干柴似在他膝盖上一折,何况情况不同于那时的今天呢。
可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这么做。在与被判死刑的杀人犯打交道的时候,
麻痹和粗心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刚才那个活生生的事例已经很说明问
题了,可事情发生过后不到半个小时,我竟打算独自一人打开那个黑巨人
的牢房,走进去,和他坐一块儿了。如果被人发现了,即使他什么疯狂的
举动都没做,我也很可能会丢掉工作的,不过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别去,我暗想,你别去,保罗。可我没这么做。我用一把钥匙开了上
锁,又用另一把开了下锁,然后把门顺着门轨往边上推去。
"头儿,这也许不是个好主意,"德拉克罗瓦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非
常的小心谨慎,换了其他场合,我没准会笑出来。
"你管好自己的事,我有数的,"我说话时没有往四周看。我一直盯着
约翰·柯菲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他,视线像是钉在那里。这就像是催
眠,在我的耳朵听来,我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从狭长的山谷里传来的回声。
该死的,也许是我被催眠了。"你躺下歇着好了。"
"老天,这儿可真疯狂,"德拉克罗瓦的声音颤抖着,"叮当先生,我真
希望他们赶紧把我油煎,就这么玩完算了!"
我走进柯菲的牢房。我向前迈着步子,他移开了身子,当他背靠着床
铺时,小腿就顶在床沿,可见他的身材有多高。随后他坐了下来。拍拍身
旁的床垫,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就他旁边坐下。然后,他一只胳膊
抱住我的肩膀,好像我们是坐着看电影,而我就是他女友似的。
"你想干什么,约翰·柯菲?"我问道,一边盯着他的眼睛,那对忧伤而
平静的眼睛。
"就是想帮你,"他说。他叹息着,好像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不情愿干
的活时的神情,然后把手放到我的裤裆处,就在我肚脐下一尺左右的那块
骨头上。
"咳!"我叫道,"把你那该死的手——"
我浑身感到猛的一震,觉得像是挨了一记没有痛感的重击,一下子倒
向床铺,弯下身体,这让我想起老嘟嘟大声喊着他给烤了,给烤了,要变成
一只烤火鸡时的情形。我不觉得热,也没有通电的感觉,不过有那么一会
儿,这种感觉就像是猛地跳了出来,仿佛整个世界都不知怎么地被紧紧捏
住,被捏得直冒汗水。我能看见约翰·柯菲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看见他那
双困惑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还有他下巴上很小一块正在愈合的擦痕。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弯曲得像爪子一般的手指在稀薄的空气中抓摸着,而
我的双腿像打鼓似地敲击着柯菲牢房的地板。
接着,这阵感觉过去了,而我的尿路感染竟消失了。裤裆里灼热感和
难受的抽痛没有了,头部的发烧感觉也一样消失了。我依然能感到汗水
从皮肤上流出来,而且可以闻到汗味,不过那阵感觉过去了,没事了。
"怎么了?"德拉克罗瓦哆嗦着喊道,我觉得他的声音还是来自很远的
地方,不过当约翰·柯菲身子前倾,把目光从我那里移开时,那小个子法
国佬的声音突然清楚起来,就好像有人把棉花团或是射击手用的耳塞从
我耳朵里拿掉了似的。"他对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柯菲的身体朝自己的膝盖倾去,脸部抽动,两眼鼓凸。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把鸡骨头卡在喉咙的人。
"约翰!"我叫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我当时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动作,
"约翰,你怎么了?"
我的手感觉到他猛一抽,然后发出一阵很难受的哽咽和干呕声。他
嘴巴张开,就像有时候马开着大口让人上马嚼子一般,一副很不情愿的样
子,嘴唇向牙齿后面绷着,露出一种像是绝望的嘲笑表情。接着,他松开
了紧咬的牙关,吐出一团小小的黑色虫子,看上去好像是蚊子或小飞虫。
它们在他的膝盖之间疯狂地盘旋着,渐渐变成白色,随之消失了。
突然,我身体中间部位的所有力气都丧失了,仿佛那里的肌肉变成了
水。我向后瘫倒在柯菲牢房的石头墙上。我记得当时还想到过救世主的
名字,耶稣基督,耶稣基督,耶稣基督,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而且我也记得
自己想过,一定是高烧让我神志昏迷了。就是这些。
然后,我就听到德拉克罗瓦在喊救命。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在
告诉全世界,说约翰·柯菲要杀了我。柯菲朝我俯下身子,确实如此,不
过他只是想弄清楚我是否还行。
"闭嘴,德尔,"我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我等着疼痛撕裂我的内脏,不
过这并没有发生。我好多了,真的。有一阵子,我觉得晕乎乎的,但还没
等我为维持身体平衡而伸手去抓柯菲牢房大门上的栏杆,那阵晕眩就过
去了。"我完全好了。"
"你快从那里出来,"德拉克罗瓦说着,就像个紧张的老太太让小孩子
从苹果树上爬下来似的。"没别人在区上,你可不能呆在那里。"
我看看约翰·柯菲,他坐在床上,两只巨大的手放在树桩似的膝盖
上。约翰·柯菲也看看我。他把头抬高了一点,不过不多。
"你干了什么,大个子?"我用低沉的声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帮你,"他说,"我帮了你,不是吗?"
"没错,我想是的,可怎么做的呢?你怎么做到的呢?"
他摇摇头,摇到右边,左边,后面,然后回到中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
么帮的(他怎么治好我的),而他那一脸的平静也说明,他根本不在意是怎
么治好的我,就像我参加独立日两英里跑时,决不会在意自己的两条腿是
怎么在运动的那样。我想问他,他是怎么先知道我病了的,可他无疑还是
一阵摇头。我从什么地方读到过一个词,而且我从没忘掉过,那词语大概
是"谜中之谜"。约翰·柯菲就是谜中之谜,我想,他能在晚上睡着的唯一
原因就是因为他不在乎。珀西称他为"白漆(痴)",这么说有点很冷酷,
但又不太过分。这个大块头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它的拼法和那种饮
料不同,而这就是他唯一想弄明白的事情。
他好像要向我强调这一点,又一次有意地摇了摇头,然后躺倒在床
上,双手合掌,像枕头似的放在左脸颊下面,脸朝着墙壁。他的双腿从胫
骨开始就垂在床头外面,不过他好像一点都没觉得不适。他背后的衬衫
卷了上来,我能看见他皮肤上的伤疤阡陌纵横。
我离开牢房,把锁锁上,然后面对着德拉克罗瓦。他正站在对面,双
手抱着牢房的铁栏,急切地看着我,甚至还有点焦虑。叮当先生停在他肩
膀上,纤细的胡子像丝线似地颤抖着。"那个黑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德拉
克罗瓦问,"他嘘嘘了?朝你嘘嘘了?"在这个法国佬的口音里,嘘嘘就是
小便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德尔。"
"什么,你不知道!瞧瞧你!完全变了!连走路都不一样了,头儿!"
我可能确实走路都不同了,还真是的。我的裤裆处有一种很舒服的
感觉,一种安宁的感觉,这感觉如此明显,简直是爽透了,任何经历过痛苦
煎熬的人,在恢复之后都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一切都很好,德尔,"我强调着,"约翰·柯菲做了个噩梦,就这些。"
"他是个嘘嘘的家伙!"德拉克罗瓦激动地说。他的上嘴唇上面是一
排汗珠子。他没看到多少,可这已足以把他吓得半死了。"他是个倒霉
鬼!"
"你为什么这么说?"
德拉克罗瓦伸出一只手,抓到老鼠,用手掌捂住它,并把它举到眼前。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东西,是那些薄荷糖中的一颗。他拿出
糖来,不过一开始那老鼠并没注意到,它只是向主人伸出脖子,闻闻他呼
出的气,就像人在闻着一束花似的。它那油亮的小眼睛眯缝着,完全是一
副狂喜的表情。德拉克罗瓦吻了吻它的鼻子,而老鼠也任他吻着。接着,
它就抓到了给它的那小片糖,咀嚼起来。德拉克罗瓦看着它,看了好一会
儿,然后看看我。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老鼠告诉你的,"我说,"对吧?"
"对。"
"就像他朝你轻轻地说他的名字一样吧。"
"是的,他对着我耳朵说的。"
"躺下,德尔,"我说,"休息一会儿,这些耳语准是把你累坏了。"
他又说了些别的话,我想,就是怪我不相信他之类的,他的声音好像
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在我走回值班桌时,我几乎不像是在走路,更像
是飘过去的,甚至不是在移动,牢房从我身体两侧漂流过去,像支在隐形
轮子上的电影屏幕一般。
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往下坐,但刚到一半,膝盖一松,我就一跌,坐到了
蓝色的椅垫上,这垫子是哈里年前从家里拿来放在椅座上的。如果不是
椅子在那里,我想我会扑通一声直接跌到地板上的。
我坐在那里,觉得十分钟前曾经像森林大火似地熊熊燃烧的裤裆部
位此时没有了感觉。我帮了你,不是吗?约翰·柯菲这么说的,从我的身
体感觉看,这是事实,虽然内心的安宁是另一回事。对此,他可帮不了任
何忙。
我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角的锡制烟灰缸下的一叠表格上。表格最上
方印着"区报告",下面空开一些的地方印着"异常事件报告"。我会在这
空白处写上今天的报告,记录威廉·沃顿到这里来时所发生的丰富而充
满动作的事件。不过,我会把约翰·柯菲牢房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幕写
进去吗?我意识到自己拿起了铅笔(布鲁托尔常常舔这支笔的笔尖),然
后用大写字母写下了一个词:奇迹。
这可能很好笑,但我不仅没笑,反而顿时很肯定地觉得自己要哭了。
我用双手捂住脸,手掌蒙住嘴巴,抑制住抽泣声,我不想再吓着德尔,因为
他刚刚要安静下来。还好,我没哭出来,也没流泪。过了片刻,我把手放
回桌上,交叉叠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想法就是,但愿
在我能稍稍控制自己情绪之前,别有人回到区上来,我担心别人会从我的
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我抽出一张"区报告",想等着心情安静一些后再写关于新来的问题
少年差一点勒死狄恩·斯坦顿的事情,不过这同时,我可以把剩下的那些
愚蠢的常规信息填写好。我以为自己的笔迹会很滑稽,有点抖,不过事实
上,它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
我动笔五分钟后就放下铅笔,走进办公室旁边的厕所去解手。我想,
这次还会痛,但至少我可以从中了解病情。我站在那里,等着小便出来。
很快我就肯定,这回的痛和早上的差不多,就像是在排放破碎玻璃碴似
的。看来,他对我所做的只是催眠而已。尽管痛感还在,但紧张心情多少
有点缓解了。
但是,除了痛感还在,排出的小便是清的,没有了脓液。我扣好裤子,
系上皮带,放水冲掉,回到值班桌,又坐了下来。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想,即使在我企图说服自己的确是被催眠的
时候,我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我接受了一次治疗,是最正宗的赞美耶稣,
上帝万能教会的那种治疗。孩提时,我母亲和她的姐妹们喜欢在特定日
子去教堂,参加诸如施洗会或是五旬节等的活动,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我,听过很多次的关于赞美耶稣,上帝万能教的奇迹故事。这些故事我并
不完全相信,但有很多我还是信的。其中一则是一个名叫罗伊·德尔法
因斯的人的故事,他和家人住在离我家大约两里路的地方,当时我六岁上
下。德尔法因斯的斧头砍掉了他儿子的一个小手指,当时那小男孩正在
后院帮忙拿着一段原木,让父亲去劈,不料他不小心把手放了上去。罗
伊·德尔法因斯说,那年秋天和冬天,他的膝盖几乎把地毯都跪破了,到
了春天,男孩的手指就长好了,甚至连指甲都长了回来。星期四晚上的欣
喜分享会上罗伊·德尔法因斯说起这件事,我很相信他的话。他说的话
很质朴诚实,他站在那里,两手很深地插在工作服口袋里,没法让人不相
信他。"手指开始长出来时,他有点痒,痒得晚上睡不着觉,"罗伊·德尔
法因斯说道,"不过他知道这是上帝让他痒的,就顺其自然了。"赞美耶稣,
上帝万能。
罗伊·德尔法因斯只是很多故事里的其中一则。我成长在一个相信
奇迹和康复的传统中。我历来也相信符咒(不过,在山区,我们为了押韵,
管它叫亲亲①),如树桩里残余的雨水就能治疣,枕头下的苔藓能除掉失
恋的痛苦,当然,我们通常管这叫心魔。不过,我不相信约翰·柯菲是个
能下符咒的人。我凝视过他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感受过他的抚摸,被
他抚摸就像是被某个怪异神奇的医生摸过似的。
我治好了你,不是吗?
这话在我脑海里反复着,就像一段令人无法摆脱的歌曲或下咒时说
的话一样。
我治好了你,不是吗?
只是,施行治疗的不是他,是上帝。约翰·柯菲用了"我",这可以被
认为是出于无知,而不是骄傲,不过我知道,至少是相信,那些在赞美耶
稣,上帝万能教里所听过的康复故事,我那22岁的母亲和我的阿姨们很
喜欢密林深处充满了"阿门"声的角落,在那里,康复并不代表被治愈的人
和施与疗伤的人,而代表了上帝的意志。在一个为病患者感到欣喜的人
看来,被治愈是平凡的事,是能被期盼的事情,而被治愈的人则有义务询
问原委,去沉思上帝的意愿,去思考更多的关于上帝是如何实现意愿的问
题。
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上帝要我做什么呢?他把治疗的神力放在一个
残杀孩子的犯人手里,他迫切的愿望又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让我在区
上被治愈,而不是在家里,在疼痛万分、在床上发抖、让磺胺类药剂的臭味
———————————
①符咒英文为girs-gris,和kiss-kiss读音相仿,kiss
在英文中为亲吻之意,故作此翻译。
从我的毛孔里渗出来的时候呢?也许是吧,要我呆在这里,而不是在家
里,也许是以防野小子比利·沃顿搅出更大的祸水,是为了确保珀西·韦
特莫尔不采取愚蠢的、具有潜在破坏性的举动。那么,就算是吧,这样也
行。我会把眼睛擦亮的……会闭上嘴,尤其是不会透露这次神奇的康复。
没人会怀疑我看上去和听上去好多了。我都告诉了全世界,说我好
多了,直到那天之前,我一直打心里相信这一点。我甚至告诉监狱长穆尔
斯,说我有了好转。德拉克罗瓦看出了点什么,不过我想,他也会闭嘴的,
也许是害怕约翰·柯菲万一也对他下符咒。至于柯菲本人,他也许早就
忘了这件事。毕竟,他只不过是载体,雨一停,世界上没有哪条下水管还
会惦记着曾经流过它那里的水。因此,我决定什么都不说,也从没想到过
我多久才会把故事说出来,又说给谁听。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对那个大块头产生了好奇。自打在他牢房里发
生了这样的事,我比以前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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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离开前,我安排好,如果第二天我来晚了一点,就让布鲁托
尔先代我一下。次日早晨,我一起床就出发,去了特拉平格镇的特夫顿。
"我不知道你这样担心那个叫柯菲的好不好,"我妻子说着把做好的
午饭交给我,詹妮丝从不相信那些路边的汉堡摊,她常常说,吃了那些你
就等着肚子疼吧。"这可不像你,保罗。"
"我不是担心他,"我说,"我很好奇,仅此而已。"
"根据我的经验,有一就会有二,"詹妮丝尖刻地说着,狠狠地吻了吻
我的嘴。"至少得承认,你看上去好多了。有那么一阵子,你可让我担心
了。供水系统都恢复正常了?"
"都正常了,"我说完,就上路了,还哼着"来吧,约瑟芬,上我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