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一次实验。这个想法倒不愚蠢,一点也不愚蠢。但那个老家伙认为,他们所有的人都是被实验的对象,又是胡思乱想。
“我,”克雷格想着。“是我。我是被实现的对象。”
整个一生中,克雷格都认为自己是某种实验——就像现在这个实验——之中的一个对象。“各位,这是一个比例的问题:成功的压力。正确的比例会产生一种X因素。什么X因素呢?我们的实验对象克雷格.吐米先生会让我们了解的。”
但是,克雷格.吐米却做出他们所没有预期到的事情,做出他们的猫、鼠和天竺鼠所不曾敢做的事情:他告诉他们说,他要退出。
“但是你不能那样做!你会爆炸的!”
“我会吗?很好。”
现在,一切对他而言已经显得很清楚,相当清楚。这些其他的人不是天真的旁观者,就是临时演员,被雇用来为这出小小的愚蠢戏剧提供一种很必要的逼真性。整个情况被设计好,其中只有一个目的:不要让克雷格.吐米到波士顿,不要让克雷格.吐米退出实验。
“但是我要让他们看看,”克雷格想着。他从那本机上杂志中扯出另一页,看着它。这一页上有一个快乐的人,这个人显然不曾听过“兰戈利尔人”,显然不知道他们正潜伏在每个地方,潜伏在每个树丛和每棵树后面,潜伏在每个阴影之中,就在地平线上方。这个快乐的人正在一条乡间的路上开车,坐在他的“亚维斯”公司租车的方向盘后面。广告上说,如果你到“亚维斯”公司的柜台,出示你的“美国豪气常客优待卡”,他们就会给你那辆租车,并且也许还有一位展示小姐开这辆车。他开始从这则光鲜的广告的一边撕下一片。那种长久、缓慢的撕裂声既令人痛苦,又有一种美妙的镇定作用。
“我要让他们知道:当我说退出时,我是说真的。”
他把纸片丢到地上,开始撕另一页。重要的是,慢慢地撕。重要的是,每一片都要尽可能狭长,但又不能太狭长,否则在你还没有撕到一页的底端时,就会发生问题,会断掉。要把一片撕得很正确,需要敏锐的眼睛,和无惧的双手。“而我两者都具有。你最好相信你真的最好相信。”
嘶——嘶。
“我也许必须杀死这位驾驶员。”
他的手在那一页的一半地方停下来,望出窗外,看到自己苍白的长脸映在黑暗之上。
“我也许也必须杀死那个英国人。”
克雷格.吐米一生不曾杀死任何人。他会这样做吗?在心情越来越纾解的情况下,他认为会这样做。当然不是在他们还在空中时;那英国人动作很迅速,身体很强壮,何况这儿也没有很管用的武器。但是一旦落地呢?”
“有的。如果我必须做,有武器的。”
毕竟,在“慎用人寿”举行的会议预定进行三天。现在他似乎一定会迟到了,但至少他将能够加以说明:他被一个政府机构下了毒,被当成人质。他们会吓呆了。他能够想象他们受惊的脸孔,同时他站在他们面前,站在来自全国各地的三百名银行家面前。他们聚集在一起,要讨论证券和负责问题,结果却听到有关政府从事活动的卑鄙事实。
“朋友们,我被绑架——”
嘶——嘶。
“——但我逃脱了,只因我——”
嘶——嘶。
“如果我必须做,我是能够杀死他们两人。事实上,我能够杀死他们所有的人。”
克雷格.吐米的两手又开始移动。他撕掉纸片其余的部分,把纸片丢在地上,开始撕另一页。杂志中有很多页,每一页要撕成很多片,这意味着飞机着地之前有很多这种工作等着他。但他并不忧虑。
克雷格.吐米是一个能干型的家伙。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5
5.
罗蕾尔.史蒂文生没有再睡觉,但她确实微微在打盹。她的思绪——在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中变得很接近梦境——转向一个问题:为何她是前往波士顿呢?
“我要开始十年来的第一次真正的假期,”她曾这样说,但这是谎言。其中是包含了一点点真实成份,但是她怀疑: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别人是否很相信她;父母并没有教她要说谎,而她的技巧并不很好。她认为,被留置在“第29班次”上的任何人都不曾很介意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介意的。虽然事实上你是要到波士顿去见一个你不曾见过的男人——并几乎确定是跟他睡觉——但这个事实比起另一个事实就显得逊色了:你正坐在一架往东飞行的飞机上,而大部分的乘客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从其中失踪了。
亲爱的罗蕾尔:
我是多么期望见到你的。当你步出登机桥时,你甚至不必再看一次我的照片。我会非常紧张兮兮,所以你只要找一位像是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家伙……
他的名字叫达伦.克罗斯比。
她不必看着他的相片;这一点倒是真的。她已经记得他的脸孔,就像她已经记得他大部分的来信。问题是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甚至没有一点线索。这只是J.R.R.托尔金那句话的另一个证明:你每次步出你的门口时,必须很小心,因为你前面的人行道实际上是一条路,而路一直往前伸延。要是你不小心,你很可能发觉自己……嗯……被叉开了。成为一个陌生过度中的一个陌生人,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到达那儿的。
罗蕾尔已经把自己要去的地方告诉每个人,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何去以及去做什么。她是加州大学的毕业生,获得图书馆学的硕士。虽然她并不是模特儿,但是她外表洁净,看起来令人觉得很舒服。她有一小圈好朋友;要是她们知道她去波士顿做什么,会很惊愕的:她竟然飞到波士顿,计划跟自己只是由通信而认识的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她是经由一本叫《朋友与情人》的杂志的广泛征友栏而开始通信的。
事实上,她自己也感到惊愕。
达伦.克罗斯比身高六尺一,体重一百八十磅,眼睛暗蓝色。他喜欢苏格兰威士忌(只是并不过分),他有一只猫,叫史坦利,他是一位真心的异性恋者,是一位十足的绅士(或者他这样自称),并且他认为罗蕾尔是他所听过的最美丽的名字。从他送她的照片来看,他有一张愉快、开放、聪明的脸孔。她猜想:他是那种如果一天不刮两次脸就会看起来很险恶的人。这一些确实就是她所知道的一切。
罗蕾尔在六年多的时间中与六个男人通信——她想这是一种嗜好——但她不曾预期要走下一步……这一步。她认为,达伦那种绷着脸而自我贬抑的幽默感,是部分吸引力所在,但是她在忧郁之中意识到:她真正的理由完全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她自己身上。真正的吸引力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无法了解这种“想要表现得出人意表”的强烈欲望吗?这种“想要奔向未知,希望追求闪电般的刺激”的强烈欲望?
“你在做什么啊?”她又问自己。
飞机穿越过轻微的乱流,又回到平稳的空气中。罗蕾尔在瞌睡中骚动着身体,环顾四周。她看到那个年轻的少女已经坐在她对面的座位,正望出窗外。
“你看到什么呢?”罗蕾尔问。“看到任何东西吗?”
“嗯,太阳上升了,”女孩说,“但是就是如此而已。”
“地上怎么样?”罗蕾尔不想站起来自己去看。狄娜的头仍然靠在她身上,罗蕾尔不想惊醒她。
“看不到。下面那儿全是云。”她环顾四周。她的眼睛已经变得很清晰,脸上重现一点血色——不很多,只是一点点。
“我叫贝莎尼.席姆斯。你呢?”
“我叫罗蕾尔.史蒂文生。”
“你认为我们会没问题吗?”
“我想是吧,”罗蕾尔说,然后勉强地补充说:“我希望如此。”
“我很害怕那些云层下面可能有什么,”贝莎尼说,“但是我本来就很害怕的。害怕波士顿。我的母亲有一天忽然认为:要是我去跟露娜姑妈待一两个星期,那会很棒——纵使学校十天后又要开学。我想,她是要我就像玛丽的小羊一样下飞机,然后露娜姑妈就控制我。”
“控制什么?”
“不要到处乱逛,直接走到最靠近的复健中心开始戒毒,”贝莎尼说。她两手搔着短短的黑发。“事情原本就很怪异,现在的情况似乎只是更多同样的怪异而已。”她谨慎地看着罗蕾尔,然后非常严肃地补充说:“这件事是真正发生了,不是吗?我是说,我已经捏捏我自己。捏了几次。情况没有改变。”
“是真的。”
“似乎不是真的,”贝莎尼说。“似乎像是一部愚蠢的灾难电影。《1990年飞机场》,就像那一类。我一直在看看四周,寻找一对老演员,像威尔佛.布林雷和奥莉薇.德.哈维兰。他们应该在狗屎暴风雨中相遇,然后坠入情网,你知道?”
“我不认为他们在飞机上,”罗蕾尔庄重地说。她们彼此看进对方的眼睛;有一会儿时间,她们似乎一起笑着。要是她们一起笑,她们可能成为朋友……但是她们并没有这样。还不到这个程度。
“罗蕾尔,你怎么?你有灾难电影的问题吗?”
“恐怕没有,”罗蕾尔回答……然后她开始笑出来了,因为,思绪像红色霓虹灯闪过她心中:哦,你说谎!
贝莎尼一只手放在嘴上,吃吃笑着。
“天啊,”过了一分钟后她说。“我是说,这是最的的怪事,你知道?”
罗蕾尔点头。“我知道。”她停了一会,然后问,“贝莎尼,你需要复健吗?”
“我不知道。”她转身,又望出窗外。她的微笑不见了,声音显得很不开心。“我猜想,也许需要。我以前认为那只是派对时间,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我想,那是不能控制的。但这样子被载离开……我感觉像一只猪在屠宰场的斜槽里。”
“很抱歉,”罗蕾尔说,但她也为自己感到抱歉。那小盲女已经接受她为母亲;她不需要接受第二个。她由完全清醒了,所以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要是这个女孩要倾倒出一大堆灾难电影的焦虑,那么她不想站在这个女孩的“垃圾车”后面。想到这儿,她又露齿而笑;她就是禁不住。这是最大的怪事。确实是。
“我也抱歉,”贝莎尼说,“但是我想,现在不是为此事费心的时间,是吗?”
“我想也许是。”罗蕾尔说。
“在那些飞机场电影中,驾驶员不曾失踪,是吗?”
“就我所记得的,是这样。”
“现在几乎六点钟了。还有两个半小时。”
“是的。”
“但愿世界还在,”贝莎尼说,“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她又紧紧看着罗蕾尔。“我想你没有大麻,有吗?”
“恐怕没有。”
贝莎尼耸耸肩,对罗蕾尔露出疲倦的微笑,微笑奇异地动人。“嗯,”她说:“你是比我强——恐怕是。”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6
6.
一段时间后,布利安.恩格尔重新检视他的方位、速度、导航数据,以及图表。最后他检视自己的腕表。时间是八点过两分。
“嗯,”他对你尼克说,没有转头,“我想是时候了。不是没命就是捡到命。”
他向前倾身,轻轻按上“请系好安全带”的标志。沉低而令人愉快的铃声响出来。然后他按上对讲机套环,拿起麦克风。
“哈啰,各位先生女士,又是恩格尔机长。我们现在在大西洋上方,大约位于缅因州海岸东方三十里,我很快就要开始第一次下降,是下降到班果尔区域。在普通的情况下,我不会这么早就转开安全带信号灯,但现在情况不寻常,我的母亲经常说,谨慎就是大部分的英勇表现。基于这点,我要你们确定座位安全带舒适又稳固。我们下面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特别可怕。但由于没有无线电通讯,天气对我们大家而言将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因素。我一直希望云层会散开,我刚才确实在佛蒙州上方看到一些小洞,但是恐怕又被遮蔽起来了。我可以根据自己身为驾驶员的经验告诉你们:你们在下面所看到的云,我认为并不意味着很坏的天气。我想,班果尔的天气可能是阴天,下着细雨。我现在要开始下降了。请你们保持镇静;我的仪器板全都没问题,驾驶舱的一切运作程序都正常。”
布利安没有费心去设定自动降落的系统;他现在开始自己操作了。他花长久的时间缓慢地转动飞机,身体下面的座位微微向前倾斜,同时这架767开始缓缓往下滑向四千尺高的云层。“这样很令人舒慰,”尼克说。“朋友,你应该是一位政治家。”
“我怀疑他们现在是否感到很舒服,”布利安说。“我知道我并不如此。”
事实上,他比以前操纵飞机时更加惊恐。在从东京起飞的“第7班次”上所出现的压力漏气,比起现在的情况来,只算是一种次要的故障。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缓慢而沉重地跳着,像是葬礼中的鼓。他吞咽口水,听到喉咙中咔嗒一声。“第29班次”穿过三万尺高度,仍然在下降。没有特色的白色云层现在比较接近了,它们从水平线延伸到水平线,像一种奇异的大舞厅地板。
“朋友,我吓得屁滚尿流,”尼克.霍普维以奇异而粗哑的声音说。“我在福克兰群岛看到人们死去,自己的腿也中过弹,膝盖装了铁氟龙就是证明,并且我还在贝鲁特几乎被一枚卡车炸弹炸死——那是八二年——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害怕过。我的身体有一部分想要抓住你,要你把我们送回上面的地方,送回这架飞机所能到达的最高地方。”
“不会有什么用的,”布利安回答。他自己的声音不再稳定了;他能够在自己的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使得声音出现高低不同的细微变化。“要记得我以前所说的——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上面这儿。”
“我知道。但是我害怕在云层下面的东西。或者不在云层下面的东西。”
“嗯,我们将会一起发现。”
“朋友,没有办法了,是吗?”
“一点也没有。”
767穿过两万五千尺,仍然在下降。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7
7.
所有的乘客都在主舱中;甚至在大部分飞行时间中都顽固地坚守自己的商务舱座位的那位秃头男人,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了。他们全都清醒着,除了在飞机最后面那个留胡子的男人。他们能够听到他无忧无虑的打鼾声;亚伯特.考斯纳有一会儿的时间感觉到一种尖酸的嫉妒心理,希望他自己能够在大家全都安全着地后醒过来——就像这个留胡子的男人很可能做的——并且说出这个留胡子的男人很可能说的话:“我们到底在哪里?”
唯一的其他声音是微弱的嘶——嘶……嘶——嘶……嘶——嘶,是克雷格.吐米在肢解飞机上的那本杂志。他坐那儿,鞋子深陷在一堆纸片中。
“请你停下来好吗?”唐.加夫尼问。他的声音很僵硬、紧张。
“老兄,快把我逼疯了。”
克雷格转头,一双光滑、空洞的大眼睛看着唐.加夫尼,又把头转回去,拿起正在撕的那一页——刚好是“美国豪气”路线图的东半部。
嘶——嘶。
加夫尼张开嘴,想说什么,又紧闭起来。
罗蕾尔一只手臂放在狄娜的肩上。狄娜把罗蕾尔没有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握在自己的两手之中。
亚伯特跟罗伯.任金斯坐在一起,就在加夫尼前面。在他前面是那个有着黑短发的女孩,她正望出窗外,身体僵硬地挺直,很像是被捆绑起来。在她面前坐着从商务舱转来的“秃头仔”。
“嗯,至少我们将能够吃点东西了!”他大声说。
没有人回答。主舱似乎被包围在一种僵硬的紧张之壳中。亚伯特.考斯纳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每根毛发都在专注之中直立。他寻求“老大”.考斯纳那种令人舒慰的掩饰,也就是那位沙漠的公爵,那位佩戴“升索”手枪的大人物;但是他找不到这位老大。“老大”去度假了。
云层更加接近了。云层不再看起来平坦;罗蕾尔现在能够看到毛茸茸的曲线,以及充满清晨阴影的模糊城垛。她不知道达伦.克罗斯比是否仍然在下面那儿,在“罗根机场”的“美国豪气”广场的一个到机机门那儿耐心地等着她。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并不很介意,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感到非常惊奇。她的眼光被引回到云层上,忘记了有关达伦.克罗斯比——他喜欢威士忌(只是不过分),并且自称十足的绅士——的一切。
她想象一只手,一只巨大的绿手,突然向上冲,穿过那些云,抓住767,就像一个生气的孩子可能抓住一个玩具的样子。她想象这只手在压挤着,她看到喷射机的汽油爆炸,在巨大的手关节之间喷出少量的橘色火焰,然后,她闭起眼睛一会儿。
“不要降到下面那儿!”她想尖叫。“哦,请不要降到下面那儿!”
但是,他们有什么选择呢?什么选择?
“我很害怕,”贝莎尼.席姆斯以模糊、微弱的声音说。她移到中央部分的一个位置,系好座位安全带,双手紧紧压在腰部地方。“我想我要昏过去了。”
克雷格.吐米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从路线图撕下新的一片纸。过了一会,亚伯特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坐在贝莎尼旁边,又系主安全带。他一坐好,贝莎尼就抓住他的手。她的皮肤就像大理石那么冷。
“会没有问题的,”他说,努力要听起来很无情,很无惧,努力要听起来像是密西西比以西最快速的犹太枪手。其实,他的声音听起来只像亚伯特.考斯纳——一个十七岁的小提琴学生,感觉自己快要尿湿裤子了。
“我希望——”贝莎尼开始说,然后“第29班次”开始跳跃。贝莎尼尖叫着。
“怎么回事?”狄娜以焦虑的微弱声音问罗蕾尔。“飞机有问题吗?我们要坠落了吗?”
“我不——”
布利安的声音从扩音机中传来。“各位,这是平常的轻度乱流,”他说。“请保持镇静。当我们进入云中时,会有更严重的跳动。你们之中大多数人以前都经历过,所以请安定下来。”
嘶——嘶。
加夫尼又看向那个穿圆领运动衫的男人,忽然感觉到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要从这位怪异的龟儿子手中抢去那本机上的杂志,用杂志来重打他一顿。
云层现在很近了。罗伯.任金斯能够看到767的黑色形体冲过飞机下面的云层的白色表面。不久,飞机会撞上它自己的阴影,然后消失。他一生不曾有过预感,但是现在他确有一种预感,是确实而完整的预感。“当我们穿过那些云层,我们将看到人类以前不曾看到的东西。那种东西将是完全无法相信的……然而我们将被迫去相信它。我们将没有选择。”
他的双手在座位的手把上蜷曲成僵硬的圆球状。一滴汗流进他眼中。任金斯没有举起手去擦掉,他努力眨眼,想要抖落它。他的双手感觉像是钉在椅背上。
“会没有问题吗?”狄娜狂热地问。她的双手紧钩在罗蕾尔的双手上。虽然她的手很小,但却以几乎令人痛苦的力量压挤着。“真的会没有问题吗?”
罗蕾尔望出窗外。现在767正掠过云层顶端,最先出现的一缕缕棉花糖似的烟云飘过她的窗子。飞机又经历一连串的晃动,她必须紧闭喉咙,以免发出呻吟声。她一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在惊恐中很是虚弱。
“我希望如此,亲亲。”她说。“我希望如此,但我确实不知道。”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8
8.
“布利安,你的雷达上出现什么?”尼克问。“有任何不寻常的东西吗?有任何东西吗?”
“没有,”布利安说。“上面说,世界在下面那儿,它只这样说。我们是——”
“等着,”尼克说。他的声音很僵硬喘不过气来,好像喉咙对着一个赤裸的针洞闭了起来。“爬升回去吧。让我们思考一下。等待云层散开吧——”
“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燃料,”布利安的眼睛紧盯住仪器。飞机又开始跳跃。他自动地做修正。“抓紧。我们要进去了。”
他把方向盘向前推。高度计的指针开始在圆形玻璃下更快速地移动。“第29班次”滑进云中。有一会儿,它的尾部突出来,切穿过毛茸茸的云面,像是一只鲨鱼的鳍。一会儿后,尾部也不见了,天空中空空的……好像不曾有飞机在那儿出现过。

兰戈利尔人.第四章.1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