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需要抓住他们两人,设法抓住。”他对任金斯先生露出小气的微笑——一种“老大”.考斯纳式的微笑。冷静、吝啬、险恶。一个枪法快过闪电且自己也明白的人所露出的微笑。“任金斯先生,我也许不是个最聪明的家伙,但是我并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这并站不住,你知道。”任金斯温和地说。
亚伯特眨眨眼。“什么?”
“我刚为你大概叙述的情节。站不住脚。”
“但是——你说了——”
“我说,如果只是飞机的话,我能够想出一段情节来。我是想出来了。是一段很不错的情节。如果这是一种写进书中的主意,我敢打赌我的代理人能够卖得出去。不幸,并不只是飞机。丹佛可能仍然在下面的地方,但是就算在的话,所有的亮光却熄灭了。我一直看着手表对照我们的航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只是丹佛如此。奥马哈、德斯.莫伊尼斯——在下面的黑暗中,我们都看不到它们的迹象。我的孩子。事实上,我完全看不到亮光。没有农屋、没有谷仓和载货地、没有收费站。你知道,这些地方在夜晚时都会显现的——它们有新装的强度照明设备,会很明显显现出来,纵使在几乎六里外的地方也看得到。现在,土地完全黑暗。我能够相信:也许有一个政府机构不够道德,把我们全都麻醉,以便观察我们以后的反应。至少以假设的方式。但我所不能相信的是:甚至‘工作坊’也能够说服我们航线上的每个人把灯光转熄,以便加强我们‘全都与世隔绝’的幻象。”
“嗯……也许这是一种作假,”亚伯特揭示。“也许,我们实际上仍然在地上,而我们在窗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知道,经过设计的。我有一次看到一部像这样的电影。”
任金斯慢慢摇头,露出很遗憾的神色。“我知道那是一部很有趣的电影,但我不认为在实际生活中行得通。除非我们这个假设的情报机构完成了一种超宽银幕三度空间投射,但我不以为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情况,不只是在飞机里面进行,亚伯特,所以推论不能成立。”
“但是驾驶员!”亚伯特狂热地说。“他刚好在这儿,地点和时间都很配合,这又如何?”
“你是棒球迷吗?亚伯特?”
“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有时我在电视上看‘道奇队’比赛,但没有实际去现场看。”
“嗯,让我告诉你这种靠统计数字引人的比赛中可能最惊人的记录。1957年,特德.威廉斯连续十六次打击都上垒,是在六场棒球赛中创下的记录。1941年,乔伊.狄马乔在连续五十六场比赛中有安打,但是狄马乔的记录比起威廉斯的记录就逊色了,因为威廉斯的记录,其机率大约是二十亿分之一。棒球迷喜欢说,不会有人再创狄马乔的同样记录。我不表示同意。但是,我愿意打赌:如果人们此后的一千年还在打棒球,威廉斯的连续十六次上垒记录仍然会屹立不摇。”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说,我相信恩格尔机长今晚出现在机上,只不过是纯然的意外,就像特德.威廉的连续十六次上垒。并且就我们的情况而言,我要说,这确实是很幸运的意外。如果生活就像一部侦探小说,亚伯特,不准许有巧合,无法长时间很幸运,那么生活就会比较令人满意多了。可是,我发现,在实际生活中,巧合不是例外,而是常规。”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亚伯特低声问。
任金斯发出不自在的长叹声。“恐怕你问错人了。很可惜,剌利.尼文或约翰.华尔雷没有在机上。”
“这两个家伙是谁?”
“科幻小说作家。”任金斯说。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3
3.
“我不认为你看科幻小说,有吗?”尼克.霍普维忽然问。布利安转身去看他。自从布利安在几乎两个小时前开始接下“第29班次”以来,尼克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导航员的座位上。他默默地倾听布利安继续努力要联系到地上或空中的一个人——任何人。
“我小孩时代很迷,”布利安说。“你呢?”
尼克微笑。“在大约十八岁前,我坚决相信神圣的三位一体是罗伯.亨伦因、约翰.克里斯多夫,以及约翰.温达姆。朋友,我一直坐在这儿,脑中复习着那些古老的故事,想着一些奇特的事情,诸如时间扭曲和空间扭曲,以及异类突袭队。”
布利安点头。他感到很舒慰;知道并非只有他自己想到怪异的事情,这倒很好。
“我是说,我们确实没有任何方法去知道:下面是否有任何东西,有方法吗?”
“没有,”布利安说。“我们没有方法。”
在伊利诺州一方,低低的云层遮蔽了飞机下面很远地方的一大片黑暗地球。他确知那仍然是地球——落矶山甚至从三万六千尺的高度上看起来也很熟悉,令人放心——但除此之外,他对什么都不确定。云层可能一路遮蔽到班果尔。“航空管制中心”没有反应,他没有确实的方法去了解。布利安脑中一直出现很多情节,而其中最恶劣的是:他们可能会飞出云层,结果却发现有关人类生命的各种迹象——包括他希望降落的飞机场——都不见了。那时他要把飞机降落在何处呢?
“我总是发现最严酷的部分在等着。”尼克说。
什么事情的最严酷部分呢?布利安怀疑,但他没有问。
“假定你把我们降到大约五千尺的地方呢?”尼克忽然建议。“只是迅速看一下。也许看到一些城镇以及州内公路,我们会安心。”
布利安已经考虑过这个主意,已经以很渴望的心情考虑过这个主意 。“很引诱人的主意,”他说,“但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
“乘客仍然是我的第一个责任,尼克。他们可能会惊慌——纵使我事先说明所要做的事。我正想到我们那位在慎用人寿有紧要公司约会的喧嚣朋友。你扭转了鼻子的那一位。”
“我能够处理他,”尼克回答。“还有其他动粗的人。”
“我知道你能够,”布利安说,“但我仍然不认为有需要在不必要的时候惊吓他们。我们终究会发现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你知道。”
“朋友,说的太对了。”尼克冷淡地说。
“无论如何我是可以做——要是我可以确定我能够降到云层下四千或五千尺的高度,但是,是否可以跟“航空管制中心”以及其他飞机通话,我就不能确定。我甚至不确知下面的天气如何;我也不是在谈正常的事情。你可以笑我,如果你想要——”
“朋友,我不是在笑。我甚至没有一点笑意。请相信我。”
“嗯,假定我们已经穿越一种时间扭曲,像科幻小说中所说的呢?如果我们降下云层,迅速看到一群雷龙在某一位‘农夫约翰’的田里吃草,然后我们被一阵旋风扯成碎片,或者在一阵雷电暴风雨中被电死呢?”
“你真的认为那是可能的吗?”尼克问。布利安紧紧地看着他,看看这个问题是否透露嘲讽的成份。似乎是没有透露,但是很难讲。英国人以干幽默出名,不是吗?”
布利安想要告诉他说,他有一次在一集旧的《阴阳魔界》中看到完全像这样的情景,继而他认为这样完全不会有助于自己的可信度。“十分不可能,我想,但你心里有数——我们就是不知道现在面临什么情况。我们可能在本来是纽约市郊的地方撞上一座崭新的山,或者撞上另一架飞机。他妈的——也许甚至撞上一枚太空梭。毕竟,如果是一种时间扭曲的话,我们很可能是处在未来中,也很可能是处在过去之中。
尼克看出窗外。“我们似乎相当拥有天空。”
“在上面这儿,这话没错。在下面那儿,谁知道呢?‘谁知道’对于一位空中驾驶员而言是一种很冒险的情况。当我们到达班果尔时,如果这些云层仍然存在,我想就飞越过去。我要在转回来时飞到大西洋上方,降落到云层高度下。如果我们在水面上方进行第一次下降,机会会比较有利。”
“所以现在我们是继续前进了。”
“对。”
“并且等着。”
“对。”
尼克叹气。“嗯,你是机长。”
布利安微笑。“连续三个对。”

兰戈利尔人.第三章.4
4.
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底的海沟深处中,有些鱼在一生之中不曾见过太阳,也不曾感觉到太阳。这些神奇的动物像幽灵气球一样游动于深处之中,由它们内在的亮光照亮。虽然它们看起来很脆弱,但实际上却是生物设计的奇迹——那种会在一眨眼间把一个人压得像一块玻璃板的压力,它们却能抵挡得住。然而,它们的大力气却也是它们的大弱点。它们被囚在自己异形的身体之中,永远被关闭在自身的黑暗深处里。如果它们被抓往水面上来,面对太阳,它们只有爆炸一途。并不是外在的压力会毁了它们,而是因为没有外在压力的缘故。
克雷格.吐米成长在自己的黑暗海沟中,生活在他自己高压力氛围中。他的父亲曾是“美国银行”的经理,离开家很长久的时间,是一位表现总是比预期好的夸张性A型人物。他狂暴而毫不宽宥地驱迫自己的独子,就像他驱迫自己一样。他在克雷格年幼时说给克雷格听的睡前故事,吓坏了这个男孩。这倒不令人惊奇,因为罗杰.吐米正是想要在这个男孩的心中唤醒惊恐的情绪。这些故事大部分都谈到一种叫“兰戈利尔人”的怪异种族。
他们的职业,他们在生活中的使命(在罗杰.吐米的世界中,一切事物都有职业,一切事物都有严肃的工作要做。)是劫掠懒惰、浪费时间的孩子。克雷格在七岁时,已经成为一位忠诚的A型人物,表现总是比预期好,就像“爹地”一样。他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让“兰戈利尔人”抓到他。
如果成绩单没有全A,父亲就不接受。如果得了A,父亲就会开始说教,提出可怕的警告,说挖水沟或收垃圾的工人过得是什么生活;如果得了B,就要受罚——最通常的处罚是被关在自己的房间一星期。在那一星期中,克雷格只被允许去上学和吃饭。他没有表现良好行为的时候。另一方面而言,不寻常的成就——例如克雷格赢得三校十项运动锦标——却不保证获得对应的赞赏。克雷格把所获的奖牌——是在全体学生面前颁发的——拿给父亲看,结果父亲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又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克雷格九岁时,父亲死于心脏病。他实际上感到松一口气:“美国银行”的巴顿将军压力不复见。
他的母亲是个酒鬼,只有在恐惧自己所嫁的男人时才会控制自己不去喝酒。一旦罗杰.吐米安全躺在九泉之中,不再能够搜寻她的酒瓶,打破她的酒瓶,不再能够掴掌她,要她看在上帝的份上好好保重自己,这位凯瑟琳.吐米就正式地开始自己终生的工作了。她时而表现深情,让她的儿子喘不过气来,时而拒斥他,使他沮丧不已——取决于多少琴酒在她的血管中活动。她的行为时常显得很怪异。在克雷格十岁那一天,她在他的两个脚趾之间旋转一根火柴,点燃它,唱着“祝你生日快乐”,同时火柴慢慢烧向他的肉。她告诉他说,要是他把火柴抖落或踢掉,她就要立刻把他送到孤儿院。当凯瑟琳.吐米喝醉时,她时常使用孤儿院作为威胁。“无论如何,我应该这样做,”她告诉他,同时点燃了火柴;火柴夹在她哭泣的儿子的脚趾之间,像细细的生日蜡烛。“你就像你的父亲。他不知道如何快乐一下,你也是。你是一个枯燥无趣的人,克雷吉——畏吉。”她唱完生日歌,在克雷格右脚第二根和第三根脚趾的皮肤还没有烧焦之前吹熄火柴,但克雷格永远不会忘记那黄色的火焰,那卷曲、变黑的火柴棒以及那逐渐增强的热气——同时他的母亲以醉鬼单调、走调的颤音唱着“生日快乐,亲爱的克雷吉——畏吉,祝你——你——生日快乐。”
压力。
海沟中的压力。
克雷格.吐米得到全A,他继续在自己的房间中消磨很多时间。原来是他的“受罚之地”,现在却变成了他的“避难所”。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儿用功,但有时——当情况很坏,当他感觉压力受不了——他会拿来一张又一张的笔记纸,把它们撕成狭长的片段。他会让片段飘落在脚周围,形成累积的一堆,同时眼睛茫然凝视外面的空间。但是这些空茫的时期并不时常出现。在那时并不时常出现。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高中毕业。他的母亲没有去看他代表毕业生致词。她喝醉了。然后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管理研究所,以第九名成绩毕业。他的母亲没有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她死了。在存在于自己内心里的黑暗海沟中,克雷格十分确定:“兰戈利尔人”终于把她带走了。
克雷格去为“加州沙漠太阳金融公司”做事,负责行政训练计划。他表现得很出色,这并不令人惊奇,克雷格.吐米毕竟是被训练要获得全A的,是被训练要在那存在于深处的压力下崭露头角的。有时,在工作中遭遇小小的拂逆后(在仅仅五年期的日子里,所有的拂逆都是程度很小的),他曾回到位于威斯伍的公寓——离布利安.恩格尔在离婚后所住进的公寓不到半里远——开始撕着小片的纸,一次达几小时之久。撕纸的事件逐渐变得越来越频繁。
在那五年之中,克雷格在公司的快速轨道上工作,像一只灰狗在追逐一只机器兔。人们在工作之余闲谈着,都在猜测:他很可能成为“沙漠太阳”光荣的四十年历史中最年轻的副总裁。但有些人所受到的训练,只是要爬到这么高,不能再往上爬;要是他们超越了自身固定的限制,就会爆炸。
八个月之前,克雷格.吐米被委以第一件独自负责的大计划——相当于公司的硕士论文。这个计划由证券部门拟定。证券——外围证券及垃圾券(这两者时常是一样的)——是克雷格的专长。这个计划的内容是:根据小心拟好的进度,购买有限数目的南美可疑证券——有时称之为“呆债证券”。这个购买计划背后的理论足够健全:所投的有限保险会很有裨益,而在买卖时节税较多,很多利润(美国人实际上急于设法不让南美的复杂负债情况像纸牌一样崩溃)。总之,必须小心行事。
克雷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使得很多人皱起眉头。计划的重点是大量购买阿根廷证券——一般被认为是最差的一种证券。克雷格以有力且具说服性的口才为自己的计划辩护,提出事实、数字,以及投影图,来证明自己的论点:阿根廷证券比外表所显示的稳固很多。他大胆地辩称:“沙漠太阳”有能力成为美国西部最重要的——以及最富有的——外国证券购买商。他说,他们所赚取的钱,比起他们所可能建立的最终信誉,远不如那么重要。
经过相当的讨论后——有的讨论很热烈——克雷格负责这个计划一事终于获得通过。资深的副总裁汤姆.霍尔比在会议后,把克雷格拉到一边恭喜他……加上一句警告的话。“如果这个计划在会计年度结束时,如你所预期的那样实现,那么你将成为每个人的宠儿。否则你会被打入冷宫,克雷格。我倒认为,以后的几个月也许是建立暴风雨避难所的好时间。”
“我不需要暴风雨避难所,霍尔比先生,”克雷格有信心地说。“此事之后,我需要的是滑翔翼。这将是本世纪最著名的证券购买——就像在谷仓所举行的大拍卖中发现钻石一样。就等着瞧吧。”
那天晚上,他很早就回家;一旦他的公寓的门在他身后关起来,并上了三道锁后,那有信心的微笑就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令人不安的茫然神色。他在回家的途中买了新闻杂志。他把杂志带进厨房,在面前的桌子上摆整齐,开始把杂志撕成狭长的纸条。他继续这样做了六个小时以上。《新闻周刊》、《时代杂志》,以及《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都变成了碎片,散布在他四周的地板上。他的“古奇”牌便鞋埋在其中。看起来像是一间纸带工厂爆炸后唯一活命的人。
他所建议购买的证券——特别是阿根廷证券——其风险比他所透露的高出很多。他的建议强度关心,是因为他夸张了一些事实、隐瞒其他事实……甚至断章取义、无中生有。实际上后者占了不少。然后他回家,撕了几小时的纸片,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他不知道有些鱼——生存于海沟中,一生之中不曾看到太阳。他不知道有些鱼和人最憎恶的不是压力而是没有压力。他只知道:他有一种无法压制的冲动,想要买那些证券,想要把一件靶子贴在他自己的前额上。
现在,他要到波士顿的“慎用人寿公司”去见五个大金融公司的证券代表。他们会大量交换经验及意见,猜测世界证券市场的未来,以及讨论过去十六个月所购买的证券及其结果。在三天会议的第一天结束之前,他们全都会知道克雷格.吐米过去九十天以来已经知道的事情:他所购买的证券现在由一元的本值跌到不到六分。之后不久,“沙漠太阳”的高层人员会发现其余的事实:他所购买的证券比他被授权去买的超过三倍。他也投资了自己储蓄的每一分钱……他们不会管这件事。
谁知道那些被监禁在一处深海海沟中的鱼,在被迅速带到海面——朝向它不曾知道的太阳光——之时可能会有什么感觉?难道它的最终时刻不会至少充满狂喜而不是惊恐?难道它不可能只在那种压力终于消失时才感觉到那种压力的强烈现实?难道它不可能在一种欢悦的狂乱中认为——也就是说,就鱼儿可能认为的而言——我终于解脱了那种重量!就在它爆炸前的那几秒钟之中?也许不可能。那些深渊中的鱼也许完全不会感觉,至少不会以我们所能体认的任何方式去感觉,并且它们确实不会思想……但是人会思想。
克雷格.吐米在登上飞往波士顿的“美国豪气第29班次”时,内心并没有觉得羞惭,反而是充满无限的舒慰,在紧张、惊恐之中透露出快乐的感觉。他就要爆炸了,而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他正期望自己的爆炸来临。他能够感觉到:当他升向表面时,压力将从所有的皮肤表面消失。几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撕纸条。他甚至在“第29班次”还没有离开机门时就睡着了,并且他睡得像一个婴儿似的,一直到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奶娃娃开始哭闹。
而现在,他们告诉他说,一切已经改变了;这怎么行?不能这样的。他已经被网紧紧捕捉住,已经感觉到令人眩晕的浮升,感觉到皮肤努力要寻求补偿的那种种伸展。他们现在不能变卦,把他放回深渊中。
班果尔?
缅因州的班果尔?
哦,不。真的不行。
克雷格.吐米微微意识到:在“第29班次”上的大部分人都不见了。但他不介意。他们并不重要。他们并不是他的父亲经常说的大场面的一部分。在“慎用人寿”举行的会议才是大场面的一部分。
转换到缅因州的班果尔,这个疯狂的主意……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当然是那位驾驶员的主意。恩格尔的主意。那位所谓的机长。
恩格尔,现在……恩格尔很可能是大场面的一部分。事实上,他可能是敌人的代理人。打从恩格尔开始在对讲机讲话那个时刻起,他就在内心中这样怀疑,但就此事而言,他不需要依赖自己的内心,需要吗?不,真的不需要。他一直在听着那个瘦瘦的男孩和那位穿破旧运动上衣的男人之间的谈话。那个男人对衣服的品位真可怕,但是他所说的话,在克雷格.吐米听起来却完全有道理……至少就某一方面而言。
“那样的话,驾驶员就是我们其中一人了。”那男孩曾这样说。
“是,也不是,”那穿破旧运动上衣的家伙曾这样说。“在我的情节中,驾驶员就是这位驾驶员。是刚好在机上的这位驾驶员——假装是免费乘坐到波士顿,是刚好坐在离驾驶舱门不到三十尺的这位驾驶员。
换句话说,是恩格尔。
而另外那个家伙,那个扭转克雷格的鼻子的那个家伙,显然跟他同一伙,以一种空中法警的身份来保护恩格尔,以防有人看穿他们的计划。
他并没再继续偷听那男孩和那穿破旧运动上衣的男人之间的谈话,因为大约在那个时候,那个穿破旧运动上衣的男人所讲的话不再有道理了,他开始胡说一大堆荒谬的狗屎废话,说什么丹佛、德斯.莫伊尼斯,和奥马哈已经不见了。这三个美国大城市竟然会消失,这种想法是绝对疯狂的……但这并不意味说,这个老家伙所说的一切都是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