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晚上过来,我们再痛饮几杯。
乍得
路易斯站在通往乍得家门厅的最上面一层台阶上,皱着眉头想着这封信。不要告诉艾丽猫被撞死了,他是没告诉。别的动物也埋在那儿?迷信的说法已有300年的历史了?
……那时你会了解得更多些……
路易斯用手轻轻地摸着这行字,第一次让自己的思绪有意地回忆起昨晚他们做的事。但记忆模糊,有些像溶化的棉花糖般的做梦的感觉,或者像吃了少量毒品后的动作。他能记忆翻越枯木堆和在沼泽地里的那种奇怪的亮光,在沼泽地里觉得挺暖和,温度比别处高出10度或20度,不过这一切都好像在麻醉师给你施行麻醉前与你所说的话一样。
……我想大多数男人都对妻子撒过许多谎的……
路易斯想,不只是对妻子,还对女儿,但是很奇怪,乍得好像几乎知道今天早上路易斯在电话里说的话和他脑子里想的事似的。
路易斯慢慢地折上信笺,这是一张像小学生练习写字用的带格线的纸,然后放回到信封里。他把这封信放进了裤子后屁股上的口袋里,又穿过马路回家了。
─── 宠物公墓 ───
二十五
那天下午大约一点钟左右,小猫丘吉像童谣里的猫一样回来了。路易斯正在车库里忙着做他这六周来一直干的事,做一套架子,他想把那些车库里危险的东西,像清洗车窗的洗涤液、防冻剂和一些锋利的工具都放到那些架子上,这样儿子盖基就够不到了。小猫丘吉竖着尾巴进来的时候,路易斯正在钉钉子。路易斯没有吃惊地丢掉锤子或是砸了自己的拇指,他的心在胸中怦怦直跳,但没有跳出来;他的胃里灼热了一下,但立刻又凉了下来,就像灯泡里的灯丝猛地亮了一下就烧断了似的。后来路易斯认为,好像他在感恩节过去后的那个星期五的阳光灿烂的上午——整个上午都在等着丘吉回来似的,好像在他的思想意识深处,某个最原始的部分里,他知道他跟乍得去米克迈克坟场意味着什么似的。
路易斯小心地放下锤子,用手拿下嘴巴里叼着的几颗钉子,然后放进他的工作用的围裙的兜里,接着走向小猫,抱起了丘上口。
它跟活着时一样轻,路易斯带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想,它的重量跟没被车撞以前一样轻。这是活着时的重量。死猪在袋子里比这重,死猫比活猫沉。这回路易斯的心猛地一动,几乎要跳出来了,有一刻车库似乎在他的眼前打转。
丘吉竖着耳朵,让路易斯抱着。路易斯抱着小猫走到外边的阳光下,坐在车库后面的台阶上。小猫试图跳下去,但路易斯把它抱在膝盖上,抚摩着小猫。路易斯觉得自己的心跳现在又正常了。他轻轻地伸手到丘吉脖子下面厚厚的毛皮中试探着,因为他还记得昨晚丘吉死后,头在像没有骨头的脖子上旋转的样子。路易斯什么也没摸出来,只感到肌肉和筋腱完好无损。他举起小猫,仔细地看着小猫的口鼻处。他看到的东西使他飞快地把小猫扔到了地上,一只手捂住了脸,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又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了,脑子里有些晕头转向,这种感觉就像酒喝多了要呕吐前的感觉一样。
路易斯看到小猫丘吉的口鼻处有干了的血迹,长长的胡须上有两根细细的绿塑料袋丝,是垃圾袋上的。
他又想起乍得说的:我们可以再多谈谈这事,那时你会了解得更多些。
噢,上帝!他现在了解的比他想了解的还要多了!
路易斯想,给我个机会,我会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疯了。
路易斯把小猫放进屋里,找到了猫食盘子,打开了一袋有金枪鱼和猪肝的猫食,在他用勺往外拨灰棕色的猫食时,丘吉不均匀地打着呼噜声,还在路易斯的两个脚脖子间来回蹭着。猫在他身上蹭的感觉,使路易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把猫一脚踢开。猫身体两侧的毛让人觉得太厚了,滑溜溜的,总之一句话,太令人讨厌了。路易斯觉得要是自己以后再也不摸这只猫一下,他也不会在乎的。
他弯腰把猫食盘子放在地板上,丘吉快步跑过去吃食,路易斯敢发誓他闻到了一股臭泥味——这种味好像是从猫的毛里面发出来的。
路易斯后退了一步,看着小猫吃食。他能听到小猫咂嘴的声音,路易斯不由地自问——丘吉以前吃食时咂嘴吗?也许咂嘴,只是路易斯从没注意过罢了。不管怎么说,这种声音令人讨厌。用艾丽的话说,粗俗。
路易斯突然转身向楼上走去,刚开始是走,但到了楼梯上时,他几乎是跑了。他脱下衣服,把所有的衣服都扔进了洗衣筒里,虽然他那天早上从里到外都换了衣服。他给自己放了一盆热水,尽可能的热,只要自己能承受,然后扑通一声跳了进去,他的身边升腾起了水蒸气,他能感觉到热水使自己的肌肉放松了,洗澡对他的大脑也起了作用,精神松弛下来了。水开始变凉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又感觉好些了。他想:那只猫回来了,就像童谣中的猫一样,那么好吧,妙极了。
这只不过是个错误。昨天晚上他不是想到了丘吉看上去全是好好的,根本没有被车撞的痕迹吗?路易斯想:想想那些在马路上躺着的被撞死的猫、狗、土拨鼠,身体撞烂了,内脏到处都是,像韦恩怀特在他的唱片中唱的一只死臭鼬那样,色彩鲜艳。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丘吉是被车狠狠地撞了,但只是撞晕过去了。他和乍得带着它去古老的米克迈克坟场时,小猫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但没死。人们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感谢上帝,他没对艾丽说什么!她不必了解丘吉经历了些什么事。
那猫嘴和颌上的血……猫脖子转动的方式……
但路易斯是医生,不是兽医。他可能判断失误,就是这么回事。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做仔细检查,天那么冷,只有华氏20度,天也有些黑了,蹲在那里看也看不清楚,况且他还带着手套,那可能——
一个浮动的、怪形状的影子出现在浴室贴了瓷砖的墙上,像是一条小龙或是某种怪蛇的头。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他裸露的肩膀一下又溜开了。路易斯触电般地向前一冲,把水从浴缸里溅了出来,弄湿了地上的毯子。他转过身,马上又缩了回去,他看到了女儿的猫丘吉闪着黄绿色光的混浊的眼睛,它正坐在马桶便座上,像喝醉了似地前后慢慢摇晃着。路易斯看着它,身上汗毛直竖,紧咬牙关才没尖叫出声来。丘吉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从来没这么像条蛇要催眠它的猎物似地摇摆过身体,它被阉割前后都没有过这种样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曾有个念头;这是另一只猫,一只长得像丘吉的猫,一只在他做架子时乱逛到他的车库里的猫。真正的丘吉仍被埋在树林里那块平石上的坟墓里。
但是猫身上的标记是一样的,也有一只滑稽的耳朵,有一只爪子上有一块好像被咬了的痕迹,那是丘吉小的时候被艾丽用力关门时夹了后留下的。
是的,这是丘吉。
路易斯低声嘶哑地对猫说:“滚出去。”
丘吉又盯了他一会,老天,它的眼神与以前不一样,不管怎样是不一样,接着小猫从马桶坐垫上跳了下来,跳下来的姿势一点也不像通常小猫落地的优雅的样子,而是笨拙地踉跄了一下,撞在浴缸上,然后走开了。
路易斯想,它,不是雄猫了,别忘了,它已被阉割了。
路易斯走出浴缸,快速擦干身子。电话铃尖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时,他已刮完了胡子,正穿衣服呢。听到电话声,路易斯猛地一转身,瞪大了眼睛,举起双手,然后又慢慢地放下来,他的心在狂跳,浑身的肌肉又紧张起来。
原来是史蒂夫,打电话来问关于打球的事。路易斯答应一小时后在体育馆见。他真是没这个时间,而且现在他觉得打网球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但他必须出去,离开家,他想离那只猫远远的,那只怪异的猫,它根本不应该在自己家里。
路易斯匆匆忙忙地掖好衬衫,往袋子里装了一只运动短裤,一件T恤衫和一条毛巾,小跑着下楼了。
丘吉正躺在从上往下数的第四个台阶上,路易斯被它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了,他试着抓住了楼梯扶栏才使自己没有重重地摔倒。
他站在楼梯底部,喘着粗气,心狂跳着,他觉得肾上腺激素又加速分泌了,他紧张极了。
丘吉爬了起来,伸伸懒腰……然后咧着嘴像在对着路易斯笑。
路易斯离开了家,他本应该把那只猫赶出去,但他没有,在那个特殊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去碰一下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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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乍得用火柴点着一支烟,然后甩灭火柴扔进烟灰缸里说:“是的,是斯坦利·布查德告诉我关于那个地方的事。”他停了下来想着。
路易斯没怎么喝啤酒,他那天下午跟史蒂夫玩完球后去餐馆大吃了一顿。吃饱了后,他对小猫的回来感觉好些了,他觉得这事有些希望,但他还不急于回到自己那黑暗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小猫丘吉可能在家,管它在哪儿呢,总得面对事实。于是他去了乍得家。
诺尔玛和他们坐了一会,看着电视织毛衣。她说这是要卖的,圣诞节前一周有一个教堂购物活动,通常是一个很隆重的盛会。今晚她的关节炎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了,她手指灵活,毛衣针拉来穿去地织得挺快。路易斯想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虽然很冷但很干燥,她的心脏病已好了许多,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路易斯觉得那天晚上他看到了诺尔玛年轻时的样子。
差一刻10点的时候,诺尔玛向他们道了晚安去睡了。此刻只剩下了乍得和路易斯,而乍得也不再说话,沉思着,看着烟雾不断地上升,像看着理发店里红白两色的旋转招牌的孩子在纳闷那些红白条纹去哪了似的。
路易斯轻轻地说:“是斯坦尼·毕吗?”
乍得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他说:“噢,是的,路德楼镇的人都叫他斯坦尼·毕。那年,我的狗斯波特死了,我是说第一次死于1910年,那时斯坦尼已是一个老人了,有点疯疯癫癫的。这还有别的一些人也知道米克迈克坟场在哪儿的事,但我是从斯坦尼·毕那儿听说的。他是从他父亲那儿知道的。他们全是地道的法育加拿大人。”
乍得大笑了起来,啜了口啤酒,接着说:“我好像还能听到他在讲那断断续续的英语。他发现我坐在牲畜的草料棚后面大哭,牲畜棚以前就在第15号公路上。因为斯波特不是自己死的,他是追兔子时撞上了生锈的带倒钩的铁丝,伤口感染后,我爸爸把它杀死的。我爸爸让我去查看一下要买的鸡饲料,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鸡饲料。我很清楚他为什么让我走。”
“他要杀死你的狗?”
“我爸爸知道我对斯波特有多好,所以杀狗时要把我打发走。我去看了鸡饲料,然后就回来了,坐在那个过去在那儿的大辗盘上哭起来。”
乍得慢慢地、轻轻地摇摇头,不过还是笑着说:“然后老斯坦尼·毕走了过来。镇里有一半的人觉得他挺温和的,而另一半人觉得他可能很危险。他爷爷是19世纪初期的一个大皮货商,他走遍了这一地区收购皮货。他驾着一辆带篷的大马车,篷上全是十字形,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基督徒,不过车棚上还有印第安人异教的标志,因为他相信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属于《圣经》里讲的丢失了的以色列族。他说他认为所有的印第安人都该下地狱,但他们有魔力,在某种奇怪的方式上,他们也和基督徒一样。”
“斯坦尼的爷爷从米克迈克人那里买毛皮,他们的交易做得不错,大多数皮货商都不做了或是去西部做生意了,但斯坦尼的爷爷又跟米克迈克人做了很多的生意,因为他买卖公平,价钱合理,这是因为他对《圣经》的领会很深,米克迈克人喜欢听他讲《圣经》的故事和教义。”
乍得停了下来,路易斯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讲。
“那些米克迈克人告诉了斯坦尼的爷爷关于那个因为被温迪哥幽灵糟蹋了他们再不用了的坟场,还告诉了他那个小神沼泽以及石台阶的所有的事。”
“温迪哥的故事在北部乡村到处流传,那个故事,我想跟我们的《圣经》中的某些相似。要是诺尔玛听见我说这些,她该骂我了,说我亵渎神灵,但路易斯,这是真的。有的时候,要是冬天格外的长,生活艰难,食物短缺的话,有的北部印第安人就会挨饿,直到饿死,要不然他们就得想些别的办法。”
“吃人?”
乍得耸耸肩说:“也许。也许他们挑个年老无用的人来炖着吃了,这样就可支持一段时间了。但他们得编个故事来掩盖事实,于是他们就编出温迪哥幽灵来到他们的村子,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摸了某些人,人们说温迪哥摸过的人就会吃人的。”
路易斯点头道:“说是魔鬼使他们吃人的。”
“对,我猜这儿的米克迈克人在某个艰难的时刻也这么做过,他们就把他们吃过的人的骨头,可能是一两个,也可能是十个八个呢,就把这些人的骨头埋在山上的那个坟场中。”
路易斯轻声说:“然后他们认定这个坟场变坏了,土地发臭了。”
乍得接着讲他的故事:“我那天正坐在牲畜草料棚后面大哭呢,斯坦尼可能要来这里喝一壶酒。他那时已经老了。他爷爷死的时候人们说他拥有百万家财,但斯坦尼不过是当地的一个收破烂的。他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了他一切。他看我痛哭流涕的样子,告诉我有个补救的办法,不过我得胆大些才行。我当然想救活我的狗,就对他说只要能让斯波特活,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我问他是否知道某个兽医能救活斯波特。他说:‘不知道。不过,孩子,我知道怎么救活你的狗。你回家告诉你爸爸把狗放进麻袋里,但你不打算在家附近埋了它,不埋在家里!你要把它带到宠物公墓那儿埋它,先把它放在那个大枯木堆下。然后你回来告诉我。’我问他那么做有什么好处,他告诉我晚上别睡,他会用石头打我的窗户一下,然后我就出来。‘孩子,是半夜的时候,你要忘了我说的,睡着了的话,那我就不管你了,你的狗就没法救活了!’”
乍得看着路易斯,又点着了一支烟说:“我就按斯坦尼安排的去做了。我回到家里,爸爸告诉我他给狗的脑袋吃了颗子弹,狗以后不会再遭什么罪了,我还没提宠物公墓呢,爸爸就问我是否斯波特不愿意让我把它埋在那儿。我说斯波特会愿意让我把它埋在宠物公墓的。于是我就把狗装进麻袋,要把它拖到宠物公墓里去。我爸爸问我要不要帮忙,因为我记得斯坦尼说的话,就没让爸爸帮忙。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没睡,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你知道时间对于孩子们来说总是过得很慢。我感觉都快到早晨了,可钟却只敲了10下或11下,有两三次我差点睡着了,不过每次我都又马上醒过来了,就好像有人在摇晃着我,对我说‘乍得,醒醒,醒醒’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让我醒着似的。”
路易斯听到这儿皱起了眉头,乍得耸耸肩膀接着说:“那天夜里当楼下的钟声敲了12下的时候,我就起床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着。月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子。我等啊等,先是钟敲了半点,后来又敲了一点,可斯坦尼还没来。我想,那个该死的法裔佬,他都忘了我了吧!我正要脱衣睡觉,听到有石子敲打窗户的声音,几乎要打坏玻璃了。有一块石子确实把玻璃打裂了一条缝,不过我是第二天早晨才注意到的,我妈妈是第二年冬天才看到,她还以为是霜冻的呢。我跑过去掀开窗子,但有格栅挡着,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你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半夜要开窗出去会有什么感觉——”
路易斯大笑起来,虽然记不得自己10岁时是否有深更半夜要出去的感觉了,不过他相信,那时白天里从不作响的窗户对孩子来说半夜里也会发出声响的。
“我猜我父母一定会以为有小偷闯进来了,但等我镇静下来后,我听到爸爸还在楼下卧室里打着呼嗜呢。我向外一看,见到斯坦尼站在我家车道上,正抬头看呢。他身体摇摆,好像有大风吹着他似的,实际上只有一点微风。路易斯,我本来以为他不会来的,你想,对一个醉鬼来说,清醒的人是不会把他说的话当成一回事的。他好像大声对我喊——我猜他自己以为是在小声说呢——‘孩子,是你下来、还是我上来领你?’”
“嘘——我对他说。心里怕得要死,因为我怕会吵醒爸爸。他才不管我有多小,都会狠劲地鞭打我的。‘你说什么?’斯坦尼问,声音比原来的还大。要是我父母住在这边靠路的房间里,我会吓跑了。不过他们住在我和诺尔玛现在住的房间里,靠着河边那边,因此他们可能没听见。”
“我敢打赌你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梯,”路易斯说,“乍得,你不再喝一杯?”路易斯已经比往常多喝了两杯了,但今晚似乎没事。今晚好像多喝是尽义务似的。
“再来一杯。你知道啤酒在哪儿放着,你去取吧。”乍得边说边点了一支烟。他抽烟等着,直到路易斯坐下来才接着说:“不是。我可没胆量从楼梯下去,那样得经过我父母的卧室门口。我顺着葡萄架一下下地尽快溜到了地上。我跟你说,那时我吓坏了。不过更怕我爸爸,虽然跟斯坦尼去上山到宠物公墓也挺令人恐惧的。”
乍得吐了口烟雾说:“我们两个上了山,一路斯坦尼踉踉跄跄,他肯定又喝了许多酒,闻着像掉进了酒桶里似的。有一次他差点让一根树枝刺穿了喉咙,不过他带了锹和镐。我们到了宠物公墓后,我想他可能会扔给我锹和镐,让我给狗挖坑,然后他自己会醉得晕倒了呢。但是他好像清醒了些,他告诉我说我们还得往上走,翻过那个枯木堆,走进林子里,那里有另一个坟场。我看着斯坦尼,他醉醺醺的,几乎都站不稳,又看了看枯木堆说:‘斯坦尼,你不能爬那个枯木堆,你会摔断脖子的。’但斯坦尼说:‘我不会摔断脖子的,我不会,你也不会。我能走过去,你可以拖着你的狗和我一起走过去的。’他说对了,他像丝绸般毫不费劲地翻过了枯木堆,甚至都没向下看一眼。我拖着斯波特爬过枯木堆,虽然我那时体重只有90磅左右,而斯波特给人的感觉一定有35磅重。不过,路易斯,我跟你说,第二天我有些全身酸痛,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路易斯没答话,只点了点头。
乍得接着说:“我们走啊走啊,好像一直在走。那时候那树林阴森可怕。林子中有许多鸟叫,你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鸟。那里还有各种动物出没。大多可能是鹿,不过林子深处也有驼鹿。熊和豹子。我拖着斯波特。过了一会儿我有种想法,以为老斯坦尼走了,我是跟着个印第安人在走,到前面什么地方,他会突然转过身来,瞪着黑眼睛,脸上涂着用熊油做的涂料,头上戴着用雄鹰灰蓝色羽毛等东西做的头饰,突然抓住我的后脖梗,猛地一下把我的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扯下来。我胡思乱想着,而斯坦尼却昂首挺胸、步履轻盈地向前走着,一点也不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了。他的这种形象更加深了我的怪异的想法。但我们走到小神沼泽地时,他转过身来要跟我说话,我看到是斯坦尼。他不跌跌撞撞的原因是他害怕,他自己也吓坏了。他告诉我我昨天对你说的话,关于阿比鸟,圣·艾尔默火,还有我该怎样不去注意我所见到的和听到的一切。他说,最重要的是,别跟任何和你说话的东西搭腔。干是我们开始走进沼泽地,我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我不打算跟你说到底是什么,只不过从我10岁那次以后我又去了那儿五次,再也没见过那东西了。路易斯,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到它的,因为昨晚是我最后一次去米克迈克坟场了。”
我坐在这儿听乍得讲述一切,但我不会相信的,不是吗?路易斯三杯酒下肚,脑袋里又开始不断地产生问题,进行自问自答起来。我坐在那儿,听着什么印第安人坟场、温迪哥幽灵和宠物死而复生的故事,可我不会相信的,不是吗?上帝啊,小猫丘吉只是晕了过去,就是那么回事,它被汽车撞晕了,没什么奇迹发生。这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但是路易斯也知道乍得不是在。胡言乱语,虽然多喝了三杯酒,路易斯还不至于醉得稀里糊涂,就是33杯也不会使他神志不清。
丘吉死了,这是一回事;它又活了,这是另一回事。他身上有些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有些不对头,这是第三件事。发生了什么事?乍得已经把自己所见到的作为回报报答了路易斯救他妻子一命……但是米克迈克坟场的魔药也许不是什么好药。路易斯在乍得的眼神中看出老人知道这一点。路易斯想起他昨晚在老人眼中看到的那种怪异的眼神,那种兴奋雀跃的眼神。路易斯记得那晚上他带着艾丽的猫去坟场好像不全是乍得自己的决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