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乍得笑了一声说:“米克迈克人认为这座山上有一种魔力。他们认为这整个一座森林,从沼泽地以北和以东都有魔力。他们开辟了这块地作为墓地,远离一切。其他各族人都不来这儿。拍诺伯斯科特人说这些林子里满是幽灵。后来,捕猎野兽获取毛皮的人也这么说。我想是因为他们在这小神沼泽地里看到了符光,以为看到了幽灵吧。”乍得又笑了。路易斯心里想:这才不是你心里想的呢。乍得接着说:“再后来,就是米克迈克人他们自己也不来这儿了。有一个米克迈克人说他在这儿见到了一个温迪哥幽灵,因此这块地变坏了。他们为此举办了一次大型典礼或是别的什么仪式。路易斯,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听说的,我是从老酒鬼斯坦尼·毕——我们给斯坦利·布查德起的外号——那儿听说的。他不知道的情节就自己编造故事讲给我们听。”
路易斯只知道温迪哥是北方乡村的人们说的一种幽灵,他问:“你以为这块地真的变坏了吗?”
乍得笑了——或至少他的嘴巴咧了一下,他轻声说:“我想这是个危险的地方,不过对猫、狗或宠物老鼠来说不是。路易斯,快接着埋你的猫吧。”
路易斯把装着死猫的垃圾袋放进坑里,慢慢地用锹往上盖土。他现在又冷又累,听着土拍打在塑料袋上的声音,他觉得很沮丧,不过他并不后悔来这儿,只是那种激动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他开始希望赶快结束这次冒险活动,回家还得走很长一段路呢。
拍打塑料袋的声音逐渐小了,接着没有了,只有填土时的噗噗声,他用锹的边沿把最后一点土扫进坑里(埋坑的土总是不够,路易斯想,他回忆起好像是1000年前似的做殡仪员的舅舅曾对他说过这话,在埋坑的时候,土总是不够),然后转向乍得。
乍得说:“还有做标记的石块也得堆好。”
路易斯答道:“乍得,你看,我太累了,而且——”
乍得声音很轻但毫不宽容地说:“这是艾丽的猫,她想要你做好这一切的。”
路易斯叹了口气说:“我想是的。”
他们又花了10分钟的时间堆起石块,乍得一块块地递给他,路易斯摆好。做完后,小猫丘吉的坟墓上出现了一个圆锥形的石块堆,而路易斯也确实有一种小小的疲劳的喜悦感。在星光下这个小坟堆跟其他的那些一样。路易斯想艾丽永远也不会看到它,不过他看到了,这个坟堆不错。想到要带艾丽穿过充满流沙区的沼泽,会使瑞琪儿头发都变白了的。
路易斯站起身打扫着裤子上的泥土,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些了,有几处他能清晰地看到散落开的石块,于是对乍得说:“这些石块堆大多都塌下来了。”可是乍得却忙着看路易斯用来堆坟墓标记的石块是否都是从路易斯自己挖的坑里拿出来的石块。弄清楚后他说:“是啊,告诉你吧,这个地方可有历史了。”
“现在我们全弄完了吗?”
乍得拍了一下路易斯的肩膀说:“是的,路易斯,你干得不错。我就知道你会好好干的。咱们回家吧。”
路易斯又说:“乍得——”但乍得只是抓起了镐,向石阶走去,并没理会路易斯。路易斯拿起锹,小跑着跟了上去,然后喘息着走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次,但他为女儿的小猫温斯顿·丘吉尔用石块堆起的坟墓已融入了阴影中,他已无法辨认出来了。
一段时间过去了,当他们走出树林,走进离自己家房子很近的田地里的时候,路易斯疲惫地想,我们好像是在倒放电影吧。他不知道天有多晚了,下午睡觉时他摘下手表放在床头的窗台上了,可能表还在那儿呢。他只知道自己累坏了。十六七年前在芝加哥他上高中时,有一个暑假做垃圾清洁工的第一天他觉得精疲力尽,打那以后他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他们回来的路跟去时的一样,但路易斯记不大清楚了。他只记得在翻过枯木堆时他绊了一跤,身子往前一倾,脑子里在想——彼得·潘,噢,上帝,我失去了快乐,我要跌下去了——但是乍得伸手稳稳地拉住了他。一会之后他们走出了宠物公墓,走上了曾和乍得及自己家人一起走过的那条小路。
路易斯好像在沉思着梦见帕斯科的那一幕,他那梦游的情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那次梦游所走的路跟这次所走的路有什么联系了。他能想到的就是这次冒险很危险——不是像柯林斯小说中那种戏剧性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的冒险。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在翻枯木堆时他可能摔死。很难清醒理智地解释这些行为。在现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他宁愿将这一切归因于对全家人喜爱的小猫的死而产生的混乱和沮丧的情感。
过了一会,他们又回到了通往回家的路。
两个人默不作声一起向路易斯家走去,到他家的汽车道时,风声大作,路易斯默默地把镐递给乍得。
乍得终于开口说:“我得赶快过马路回家,比森或是帕克丝会送诺尔玛回家,要是我不在,她会猜想我到底去哪儿了。”
路易斯问:“时间还来得及吗?”他很惊讶诺尔玛还没回家,他还以为都半夜了呢。
乍得说:“来得及。我先穿戴好,然后送她走的,这样我就有时间了。”说完他伸手到裤兜里掏出手表,打开表套看了一眼说:“现在8点半。”
路易斯呆呆地重复了一句:“8点半,才8点半。”
乍得问:“你以为有多晚了?”
路易斯说:“反正比8点半要晚。”
乍得边转身要走边说:“路易斯,明天见。”
路易斯叫道:“乍得?”
乍得回转身,略带疑问地看着路易斯。
“乍得,我们今晚干了些什么?”
“噢,我们埋了你女儿的猫啊。”
“我们做的就是这些吗?”
乍得说:“就这些,别的没什么啊。路易斯,你是个好人,但问题太多了。有时人们必须做些看起来是对的事。我是说心里感觉是对的事。要是他们做了这些事情,结果又觉得不对,脑子里全是疑问和难理解的感觉,他们就会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路易斯说。心里却想他们在下山回家的路上乍得一定看出了路易斯当时在想什么。
乍得盯着路易斯说:“他们不想的是也许在们心自问前应该先想想那些疑虑的感觉。路易斯,你怎么想的?”
路易斯慢慢地说:“我想,也许你是对的。”
“一个人心里的事,跟别人谈起不见得会给他带来好处,是吧?”
“哦——”
乍得说:“对。”好像路易斯赞同他的观点似地说:“不会带来好处。”声音果断不容缓和,这使路易斯有点恐惧。“这些事是秘密。女人应该是善于保守秘密的,我想她们确实能保守许多秘密。但是任何一个无所不知的女人都会对你说她从没看透过任何男人的心。男人的心肠更硬些,路易斯,就像在那古老的米克迈克坟场上的土壤似的,下边全是石头。男人们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自己做过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乍得——”
“别问了,路易斯。接受所做过的事,按自己的心愿做事。”
“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接受事实,按心愿做事。至少此时我们做的事是对的。上帝,我希望是对的。别的时候这么做可能就是错的,错得可怕。”
“你能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好吧,先说说看,是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这个问题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路易斯就想问了,他当时还想也许乍得本身就有米克迈克人的血统,虽然他长得并不像米克迈克人,而是百分之百的盎格鲁人。
乍得看起来有些惊讶地说:“噢,从斯坦尼·毕那儿听说的。”
“他只是告诉了你?”
“不,”乍得说,“这不是个任谁都可告诉的地方。我10岁时去过那儿,埋了我的狗斯波特。它是追兔子时撞上了生锈的带倒钩的铁丝,伤口感染后死的。”
这话里有些东西不对头,跟路易斯以前听到的话不相符,但路易斯太累了,没想起那不一致的地方。乍得没再说话,只是用他那老人的深邃的眼睛看着路易斯。
路易斯说:“晚安,乍得。”
“晚安。”老人说完拿着镐和锹开始穿越马路了。
路易斯本能地叫道:“谢谢啦!”
乍得没有回身,只是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突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路易斯飞跑起来,大腿上部和背的下部疼得他直咧嘴,但等他跑进温暖的厨房时,电话已经响了六七次了。路易斯手刚摸到电话,它就不响了,不过他还是拿起话筒,说了声:“喂?”但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想,一定是瑞琪儿,我给她打过去吧。
但突然间拨电话号码似乎成了件艰巨的工作,因为电话接通后他得尴尬地跟瑞琪儿的妈妈——也许更糟,跟她那要开支票做交易的父亲周旋,然后电话才会交给瑞琪儿,跟妻子说完还要跟女儿艾丽说几句。在芝加哥时间比在这还晚一个小时呢,艾丽肯定没睡。艾丽会问他丘吉怎么样了。难道自己要回答女儿:
挺好的,不错,被一辆奥灵科大卡车给撞了,它被撞死了。但根本看不出伤痕。我和乍得把它埋在了米克迈克人的坟场,跟宠物公墓差不多的地方。去那儿很不容易的。以后什么时间我带你去那儿,给小猫的坟墓上放上些鲜花。等熊冬眠了,沼泽地里的流沙区冻上了以后吧。
路易斯又挂上了电话,他不想打了,他走到水池边,放满了热水,脱下衬衫洗了起来。他刚才出的汗大多了,虽然天很冷,他还是出了一身大汗,汗湿味闻起来像猪身上的味。
冰箱里还有些剩肉块,路易斯切了几片,放在面包片上,又加了厚厚的两片洋葱,想了一会,又抹上了些番茄酱,然后放上另一片面包。要是瑞琪儿和艾丽在家的话,她们会同时做出一副讨厌的样子,皱着鼻子说——呀,粗俗。
路易斯带着心满意足的神色边大嚼着自己做的三明治边想,女士们,你们错过了这一切。中国的孔夫子说过,闻着像猪的人吃起东西来像狼。他觉得味道不错,边想边笑了。吃完三明治后他从装牛奶的纸盒中直接喝了几口牛奶,这习惯要是瑞琪儿看见了会使劲地皱眉的。然后路易斯上了楼,甚至没刷牙就脱衣上床了。他的疼痛都变成了似乎令人舒服的抽动。
他的表还在原地,他看了一眼,9点过10分,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路易斯关了灯,侧转身子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约3点后的什么时候他醒了,拖着脚走到厕所里,站在那儿撒尿。厕所里日光灯的白光照得他直像猫头鹰似地眨眼。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想起了乍得说的关于他的狗的不一致处。昨晚乍得告诉路易斯,他的狗在他10岁时因被生锈的铁丝刮伤感染而死的。但是夏天他们全家人跟乍得一起去宠物公墓时,乍得说他的狗是老死的,埋在宠物公墓里了,还指给他们看那个墓碑来的,虽然上面的字因年久已模糊不清了。
路易斯冲了厕所,关掉灯,回到床上。觉得还有些事不对头,过了一会他想起来了。乍得生于世纪初,而那天他在宠物公墓时他说他的狗死在第一次大战的第一年,要是乍得指的是真的在欧洲发动的那次大战的第一年的话,那时乍得应该是14岁;而若是指美国加入大战的第一年,他应该17岁了。
但乍得今晚说他的狗死的时候他才10岁。
路易斯不安地想,哦,他是个老人了,老人有时记忆不好。他说过自己已经注意到上了年纪了,经常需要费力气去想以前很容易想起的人名、地名的,有时早晨起来后就想不起头天晚上计划好要做的家务事了。对一个像他那把年纪的人来说,应该是老眼昏花,头脑糊涂了,但对乍得来说衰老无用这词有些不恰当,记忆不好可能更恰当些。对于一个老人,把70年前自己的狗死的日期给忘了,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或是狗死时的原因是什么也忘了也不令人惊奇。忘了这些吧,路易斯。
但是路易斯很难马上入睡,他又躺在床上醒了好长一段时间,清楚地感觉到房子里空荡荡的,听到了屋檐下呼啸的风声。
有一刻他似睡非睡,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因为他似乎听到有光脚慢慢爬楼梯的声音。他想:走开,帕斯科,走开,别靠近我。做过的事已过去了,死了的已死了。接着脚步声消失了。
虽然那一年里随后又发生了许多令人难以解释的悲剧,但路易斯再也没被帕斯科的幽灵干扰过,不管是在醒的时候还是在梦中。
─── 宠物公墓 ───
二十三
第二天早上9点钟路易斯醒了,明亮的阳光透过卧室东面的窗户照进来。电话响了,路易斯伸手抓起话筒说:“喂?”
瑞琪儿答道:“嗨,我吵醒你了吗?但愿如此。”
路易斯笑着说:“你这只小母狗,你吵醒我了。”
“噢,你的话真脏,你这个老坏熊。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去乍得家了吧?”
路易斯犹豫了片刻说:“对,去喝了点啤酒。诺尔玛出去参加什么感恩节晚餐活动了。我本来想给你们打电话的,可是……你知道的。”
他们聊了一会,瑞琪儿给他说了一下她的父母的情况,路易斯才不在乎他们呢,不过听到瑞琪儿说她父亲的头顶又秃了不少时,路易斯略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瑞琪儿问:“你想跟儿子说话吗?”
路易斯笑了,说:“是的,我想。不过别让他像以前那样把电话挂了。”
路易斯听到电话的那一端一片嘈杂,模糊地听见瑞琪儿在哄盖基,让他说你好,爸爸。
终于听到盖基说:“你好,爸爸。”
路易斯高兴地说:“嗨,儿子,你好吗?你过得怎么样?你又把姥爷的烟斗架子给拽翻了吗?我当然希望你这么干。也许这次还把他的集邮册当成垃圾了吧。”
盖基高兴地嘟囔了大约半分钟,在他那含混不清的咕咕咯咯声中路易斯可以听出他的词汇量在增大,有些词能说清楚了,像妈咪,艾丽,姥姥,汽车,卡车,还有胡说。
最后瑞琪儿在盖基愤怒的叫声中拿过了电话,路易斯也觉得轻松了——他爱自己的儿子,爱得发疯,但是跟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说话就像跟疯子玩纸牌,牌被扔得到处都是,有时你自己也会乱扔起来。
瑞琪儿问:“你那儿怎么样?”
路易斯这次毫不迟疑地说:“很好。”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骗人了,刚才瑞琪儿问他是否昨晚会乍得家时,他已撒谎说去了。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乍得说的话:路易斯,男人心肠更硬些……男人们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自己做过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他接着对妻子说:“噢,有点无聊,要是你想听实话的话,我想你们。”
“你实际是想告诉我你假期过得不愉快吗?”
“噢,当然,我喜欢这份安静,不过……”路易斯承认道,“一天过后就觉得奇怪了。”
听筒里传来艾丽问妈妈的话:“我能跟爸爸说一会儿吗?”
“路易斯,艾丽在这儿。”
“好吧,让她跟我讲。”
他跟女儿聊了大约5分钟,她唠叨着姥姥给她买的玩具娃娃,姥爷领她去了畜牧场,艾丽说:“天啊,爸爸,那些动物真臭。”而路易斯却在想:宝贝,你姥爷也不香。艾丽还唠叨了一些她怎么帮着做面包,瑞琪儿给盖基换尿布时,盖基怎么跑开了,跑到楼下门厅通往姥爷书房的门口处拉了泡屎。路易斯听到这儿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赞道:好啊,盖基!做得好!
路易斯正想着让艾丽叫她妈妈接电话好跟妻子道别,这样至少今天早晨他就逃过了女儿询问小猫的事了,恰好这时艾丽问道:“爸爸,丘吉怎么样?它想我了吗?”
路易斯嘴边的笑容消失了,不过他带着随便的语气立刻说:“我想不错,昨晚我给它吃了些剩的炖牛肉就放它出去了。今天早晨我还没见到它呢,不过我刚醒来。”
路易斯边说边想,噢,老天,你能成为一个最伟大的杀手,真是镇定自若啊。克利德大夫,你什么时候最后见到那只死猫的?它回来吃了晚饭,吃了一盘炖牛肉,打那以后就没见到它了。
艾丽说:“好吧,替我吻它。”
路易斯说:“呀,去吧,你自己吻你的猫吧。”艾丽在电话那端咯咯地笑了,然后说:“爸爸,你还要跟妈妈说话吗?”
“当然了,把电话给妈妈吧。”
接着路易斯又跟瑞琪儿聊了几分钟,没提丘吉,然后互相说了声“我爱你”,路易斯挂了电话。
“事完了。”他对空荡荡的充满了阳光的房间说,也许最糟糕的是他不觉得糟糕,一点也没有内疚感。
─── 宠物公墓 ───
二十四
大约9点半时史蒂夫打电话来问路易斯是否愿意到学校玩网球,他高兴地说网球场是空的,要是他们高兴的话,玩它一整天都没关系。
路易斯理解史蒂夫的高兴劲,学校上课期间,想在球场玩网球得提前两天预约呢。不过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告诉史蒂夫他想接着写给《学校医疗杂志》的一篇文章。
史蒂夫问:“真的吗?你知道,只工作,不玩耍,使人变得呆傻傻。”
路易斯说:“晚些时候你再打电话来,也许那时我会写完了。”
史蒂夫说他会的,然后挂上了电话。路易斯这次只撒了一半谎。他确实想继续写文章来的,文章是关于校医务室如何诊治水痘等传染性疾病的。不过他拒绝史蒂夫的主要原因是他浑身疼痛,他是早晨跟妻子打完电话去洗脸刷牙时发现的。他觉得背部肌肉像裂开了似地疼,肩膀也因为拎沉甸甸的装小猫的袋子而酸痛,小腿后的肌腱像吉他上拉紧的琴弦一样紧张。他想,上帝,自己还会有种愚蠢的想法,好像是练了健美一样呢。要是他去和史蒂夫玩网球,那样子还不像得了关节炎的老人的举动?
说到老人,他想起了昨晚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埋的小猫,他是跟着一个近85岁的老人去的。路易斯纳闷是否乍得今天早上也跟他一样感觉浑身酸痛。
路易斯花了约一个半小时写文章,但进行得不太顺利。后来家里的寂静和空虚又使他紧张起来,最后他把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定来的那些杂志收起来放在打印机前的架子上,穿上派克大衣,穿过马路向乍得家走去。
乍得和诺尔玛都不在家,不过门厅的门上钉着一封写着他的名字的信,他取下来,打开了信封,取出信,只见上面写着:
路易斯:
我和我妻子去巴克斯波特去采购些东西,再去盖洛姆商业中心看一个威尔士式的梳妆台,诺尔玛早就注意上它了。也许我们会在迈利奥得店吃午餐,下午晚些时候回来。你若愿意,今晚来喝几杯啤酒吧。
你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不想成为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如果艾丽是我女儿的话,我就不会匆匆忙忙地告诉她小猫丘吉在公路上被撞死了——为什么不让她过个快乐的假期呢?
另外,路易斯,我也不想在北路德楼镇讲我们昨晚做的事。还有些别的人也知道那个古老的米克迈克坟场,镇里还有别的人也在那儿埋过他们的宠物……你可以认为那是“宠物公墓”的另一部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人们曾经在那儿埋过一头公牛!那大概是1967年或1968年,过去住在斯太克坡尔路上的老迈卡温把他的得过奖的公牛汉拉提埋在了米克迈克坟场。一哈,哈!他告诉我说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把牛抬到那儿的,我简直快笑破肚皮了。但是这儿的人们不喜欢谈论这事,他们不喜欢外来人了解这事,不是因为300多年来形成的某些迷信说法,而是因为他们有些人相信这些迷信说法,他们相信任何一个了解了他们那么做的人一定会嘲笑他们的。这有什么要紧呢?我怀疑根本不重要,但事情就这样,因此帮帮忙,对此事守口如瓶好吗?
也许今晚上我们可以再多谈谈这事,那时你会了解得更多些,不过我还要说你干得不错,值得自豪。我就知道你会干得不错的。
乍得
附言:诺尔玛不知道这信中说的什么——我跟她说了些别的事。我宁愿她一直不知道此事,希望你也像我一样做。我们结婚58年来我不止一次对她撒过谎。我想大多数男人都对妻子撒过许多谎的,不过你知道,这些人中大多可以站在上帝面前直视着上帝承认他们所撒的谎,忏悔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