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又回到厅时,他看到地一堆割好的纸放在公用电话的顶端。有一截铅笔用一条短短的线固定在电话旁边的墙上。他临时起意,取了一张纸,很快写了一张纸条。
德维:
我今天早晨过访,但没有人在。我想跟你谈谈一个叫亚德丽亚的女人。我想到你知道她是谁,我急于发现有关她的事。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请你今天下午或晚上打电话给我好吗?我的电话是555-8699。非常谢谢。
他在底端签了名,把纸摺成一半,在上面写了德维的名字。他曾短暂地想到把纸条拿到厨房,放在柜台上,但是他不想让他们之中任何人——尤其是娜奥米——担心他看到了他们在进行奇异(但也许有助益)的虔诚聚会。他把纸条直放在交谊厅的电视顶端,德维的名字向上。他本来想要把打电话的银币放在纸条旁边,但并没有这样做。德维也许会误会。
然后他离开,很高兴又置身在阳光中,没有被人发现。当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时,他看到娜奥米的“得胜”车子上的保险杠贴纸。
让路,让上帝。
贴纸这样写着。
“宁愿是上帝也不要是亚德丽亚。”桑姆喃喃说,然后把车子倒出车道,开到路上。
3
到了接近黄昏时,桑姆昨夜没有睡好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一种强烈的睡意悄悄降临。他转开电视,发现一场“辛辛那提”与“波士顿”的棒球表演赛缓慢地进行到第八局,他躺沙发上看着棒球赛,几乎立刻就打起瞌睡。打瞌睡还没有进入真正的睡眠状态时,电话就响起来,桑姆站起来接电话,感觉迷迷糊糊,失去方向感。
“哈罗?”
“你并不想谈谈那个女人,”“肮脏的德维”劈头就来了这样一句话。他的声音发抖,无法控制。“你甚至并不想要想到她。”
你们这些不信神的异教徒还要继续在我们面前搬弄那个女人多久啊?你认为这样很有趣吗?你认为这样很聪明吗?桑姆的一切睡意在顷刻间消失了。“德维,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啊?人们的反应不是好像她是魔鬼,不然就是对她一无所知。她是谁啊?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你搞成这个样子?”
有一阵长久的沉寂。桑姆等待着,心脏在胸中和喉咙中沉重地跳动着。要不是德维断续的呼吸声传到他耳中,他还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
“皮布雷斯先生,”他终于说了,“你过去几年以来确实对我很有帮助。当我自己甚至不确定想活的时候,你和其他一些人帮助我活下去。但是,我不能谈及那个贱妇。我不能。如果你知道什么事对你好的话,你也不会跟任何人谈及她的。”
“听起来像是一种威胁。”
“不是!”德维说。他的声音不止透露惊奇;他的声音透露震惊。“不是——我只是在警告你,皮布雷斯先生,就像如果我看到你漫步在一口老井旁,井旁杂草丛生,看不到井口,我也会警告你一样。不要说到她,不要想到她。让死者死着吧。”
让死者死着吧。
在某一方面而言,这句话并没有使他感到惊奇;已经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许只有留在他的答录机上的口信是例外)都指向同样的结论:亚德丽亚·罗尔兹不再是活着的人了。他——桑姆·皮布雷斯,小镇的房地产保险经纪人——一直在跟鬼魂讲话,却甚至不知道。跟她讲话吗?该死!是跟她有来往!他曾给了她两块钱,而她曾给了他一张图书馆卡。
所以,他并不完全感到惊奇……但是一种深沉的冷颤还是开始沿着脊骨发散出来。他低下头,看到手臂出现浅色的鸡皮疙瘩。
“你应该不要去管它,”他的一部分心智哀伤地说。“我不是这样告诉你吗?”
“她什么时候死的?”桑姆问,声音在自己的耳朵听起来很平淡,无精打彩。
“我不想说这件事,皮布雷斯先生!”德维的口气现在几乎变得狂乱了。他的声音颤抖,声调升得更高,几乎成了假音,并且断裂了。“请不要这样!”
“放过他吧,”桑姆生气地对自己叫着。“没有这件狗屎的事情,他不是就已经有足够的问题来让他担心了吗?”
是的。他可以放过德维——城镇里必定有其他人会跟他谈及亚德丽亚·罗尔兹……也就是,如果他能以某种方式接近他们,不会使得他们想要去惊动警察。但是却有另一件事,也许是只有“肮脏的德维”能够确实告诉他的。
“你以前曾为“图书馆”画过海报,不是吗?我想我是从你昨天在门廊上所画的海报认出你的画风。事实上,我几乎确定了。有一幅海报画着一个小男孩在一辆黑色的车中。还有一个男人穿着雨衣——‘图书馆警察’。你会——”
他还没有说完,德维忽然爆出尖叫声,表示羞愧、悲伤,以及恐惧,使得桑姆停了下来。
“德维?我——”
“不要去提这件事!”德维哭着。“我是禁不住的,你难道就不能不要——”
他的哭声忽然变得微弱下来,然后有一阵喀答声,有人从他手中取走电话。
“停下来,”娜奥米说。她的声音听起来近乎流泪,但听起来也很生气的样子。“你难道不能就停下来吗?你这个可怕的男人?”
“娜奥米——”
“我在这儿时,我的名字是莎蕾,”她慢慢地说,’但是我无论是用什么名字,都同样憎恶你,桑姆·皮布雷斯。我永远不要再踏进你的办公室了。”她的声音开始提高。“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你为什么要搅起这一切陈旧的狗屎?为什么?”
桑姆很沮丧,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说道:“你为何叫我去‘图书馆’?要是你不想让我见到她,娜奥米,你为何首先就叫我到那个去它的‘图书馆’?”
电话的那一边传来一阵喘气声。
“娜奥米,我们能——”
喀答一声,她挂断电话了。
通话中断。
4
桑姆坐在书房中,一直到几乎九点半,吃着“胃舒”,在他用来写演讲词的第一份草稿的同样法律拍纸簿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他看着每个名字一会儿,然后把它划掉。在一个地方待六年似乎是很长的时间……至少在今夜之前如此。今夜,六年似乎更像一段短暂的时间——可以说是一个周末。
克雷格·琼斯,他写着。
他注视着这个名字,并且想着,“克雷格也许知道有关亚德丽亚的事……但是他会想知道我为何感兴趣。”
他足够了解克雷格,能够真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吗?答案是断然否定的。克雷格是接合市较年轻的律师之一,一个真正的幻想家。他们吃过几次生意午餐……当然还有就是扶轮社俱乐部了——并且克雷格曾有一次邀请他到他家吃饭。当他们偶然在街上见面时,他们热诚地谈着,有时谈生意,更常谈天气。可是,这一切都不增进友谊;如果桑姆想要跟一个人谈这件疯狂的事情,他希望对象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同僚,在喝了第二杯酒之后,就叫他老兄。
他把克雷格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自从到了接合市之后,他已经交了两个相当亲密的朋友,一位是梅尔登医生的助手,另一位是城市的警察。他的这位当医生助理的朋友鲁斯·佛伦已经在一九八九年初跑到“大瀑布”当收入较好的家庭医生。而他的警察朋友汤姆·威克利夫在一月一日以后,就成为爱奥华州巡逻队的新“交通控制部”的主管。从此他与两个人失去联系——他不擅长交朋友,也不精于保持友谊。
这样使得他处在什么情况中呢?
桑姆不知道。他确实知道一件事:亚德丽亚·罗尔兹的名字对接合市的一些人而言就像炸药包一样。他知道——或认为知道——纵使她是死了,他也见过她。他甚至无法告诉自己,他见到了一位亲戚,或者一个自称亚德丽亚·罗尔兹的疯女人。因为——
“我认为我遇到一个鬼魂。事实上,我认为我遇到一个鬼魂中的一个鬼魂。我认为,我所进入的那间图书馆是亚德丽亚·罗尔兹活着并且当图书馆主管时的‘接合市图书馆’。我想,这是为何那个地方感觉起来那么怪异,以及不对劲的原因。那并不像时光旅行,也不像我想像的时光旅行的样子。那更像是踏过地狱边缘一会儿。那是真实的。我确实那是真实的。”
他停下来,在桌子上敲击着指头。
“她是从哪儿打电话给我呢?他们在地狱边缘有电话吗?”他注视着划去名字的名单很久的时间,然后从拍纸簿把黄色的纸慢慢撕下来,把它揉成一团,丢进字纸篓中。
“你应该不要去管它的,”他内心的一部分继续悲叹着。但是他还是去管了。所以现在怎么办呢?
“打电话给你所信任的一个人。打电话给鲁斯·佛伦或汤姆·威克利夫。只要拿起电话,打过去。”
但是他不想这样做。至少今晚不想。他认为这是一种非理性、半迷信的感觉——他最近在电话上提供(也获得)了很多令人不愉快的信息,或者似乎是如此——但是他太累,今晚不想去处理这个问题。要是他能好好睡一个晚上(他认为,如果再让床边的灯亮着,他能够好好睡一晚),也许明天当他精神好的时候,会有较美好的事情、较具体的事情发生。再往后,他想他必须试着去修好自己与娜奥米·希金斯和德维·邓肯的关系——但首先他想发现那是什么种类的关系。
如果他能够的话。
第09章 图书馆警察(一)
他确实睡得很好,没有梦。第二天早晨在淋浴时,一个想法很自然而轻易地出现在他心中,就像当你的身体放松,而你的心灵刚刚醒来,还未受到很多废物所污染时,想法有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公立图书馆”并不唯一可以获得信息的地方;如果你感兴趣的是地方的历史——最近的地方的历史——那么“公立图书馆”甚至不是最好的地方。
“官报!”他叫出来,把头伸到淋浴管嘴下面,把肥皂冲干净。
二十分钟后,他到了楼下,穿好衣服,只剩上衣和领带,并在书房中喝咖啡。那本法律拍纸簿再度放在他前面,上面是开始拟写的另一份单子。
一、亚德丽亚·罗尔兹——她是谁?或者她曾经是谁?
二、亚德丽亚·罗尔兹——她以前做什么?
三、“接合市公立图书馆”——翻新过吗?何时?照片?
此时,门铃响了。桑姆站起来应门时,看看钟。时间快八点半,是上班的时间。他能够在十点时——这个时间通常是他喝咖啡休息的时段——赶到《官报》办公室,查阅以前的几期。哪几期呢?他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有几期无疑会比另外几期更快提供结果——同时在口袋中搜索给报童的报费。门铃又响了。
“克兹,我尽快来了!”他叫着,踏进厨房的入口,抓着门把。“不要打一个洞在去它的门——”
在这个时刻,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比克兹·乔丹的形体大很多的形体,庞然出现在挂于门窗上的透明窗帘后面。他当时在想着事情,比较关心即将开始的一天,比较不去想及星期一早晨固定付报费给报童的事,但是在那个时刻,一种象征纯然的恐怖的冰凿却戳进他分散的思绪之中。他不必去看那脸孔;甚至透过透明的窗帘,他就认出那形体,那身体的架构……以及,当然,那雨衣。
红色甘草的味道,强烈、甜甜的又令人恶心,涌进他嘴中。
他放开门把,但迟了一步。门闩已经喀答一声打开;在那一瞬间,那站在后门廊的形体把门挤开。桑姆被推进厨房之中。他猛挥手臂以保持平衡,把挂在入口的杆子上的三件上衣散落在地板上。
“图书馆警察”走进来,罩着一团仿佛如影随形紧跟着他的冷空气里。他慢慢地走进来,好像他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然后把门在身后关起来。他的一手拿着桑姆的那份《官报》——整齐地卷起来。他把报纸举起来,像是一支指挥棒。“我把你的报纸带来了,”“图书馆警察”说。他的声音显得奇异地遥远,好像是经由一块沉重的玻璃传到桑姆耳中。“我要付钱给那报童,但他似乎急着要走开。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向厨房——走向桑姆,桑姆畏缩在柜台上,像一个受惊的孩童,像一个可怜的四年级生“愚蠢的西蒙”,张着震惊的大眼睛凝视着入侵者。
“我是在想像这件事,”桑姆想着“或者我是在做恶梦——很可怕的梦,相形之下,我两夜之前的那个恶梦就像一个甜美的梦。”
但这并不是恶梦,是很可怕,但并不是恶梦。桑姆有时间希望自己毕竟是疯了。发疯并不是美事,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这个走进他房子的人形东西那样可怕——这个走在它自身的楔形冬日寒气中的东西。
叔桑姆的房子很旧,天花板高高的,但是这位“图书馆警察”进入时必须低下头;甚至在厨房中,他的灰色绒帽帽顶也几乎擦到天花板。这意味着他是超过七尺高。
他的身体包在一件雨衣之中,像微光中的雾所透露的铅色。他的皮肤像纸一样白。他的脸孔死气沉沉,好像他无法了解仁慈、爱,以及慈悲。他的嘴缩紧着,露出一些线条,象征终极、无情的权威;桑姆在瞬间迷乱中想到图书馆关闭的门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像一个花岗石机器人的脸孔中的细长嘴部。这个“图书馆警察”的眼睛似乎是银色的圈圈,被小小的弹丸穿了孔。眼睛的边缘有淡红色的肉,看起来像快要流血了;没有睫毛。最可怕的是:这是桑姆所认识的一个脸孔。他不认为这是第一次恐惧地畏缩在那不祥的眼光下;桑姆在内心的深远处听到一种声音,透露非常微弱的口齿不清意味辩道:“跟我来,孩子……我是一名警察。”
那疤痕在那脸上的位置正如同桑姆所想像的——位于左边脸颊的左眼之下,横跨鼻梁。除了这个疤痕之外,他就是海报中的那个男人了……是吗?他不再确定了。
“跟我来,孩子……我是一名警察。”
桑姆·皮布雷斯——“接合市扶轮社俱乐部”的宠儿——吓得屁滚尿流。他感觉自己的膀胱释放出一股暖暖的什么,但这似乎是遥远而不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他的厨房之中有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最可怕之处是:桑姆几乎认识他的脸孔。桑姆感觉到心中深远处一个三重锁的门绷得很紧,快要迸裂了。他不曾想到要逃走。逃走的想法是他所无法想像的。他又成为一个孩童了,一个孩童当场被逮到——
(那本书不是《演讲者的好伴侣》)
正在做一件很坏的事情。他没有逃走,(那本书不是《美国人最喜爱的诗》)只是慢慢地抱着自己潮湿的胯部,在位于柜台的两张凳子之间崩溃,盲目把双手举到头上方。
(那本书是)
“不要,”他以沙哑、无力的声音说。“不要,请——不要,请,请不要对我做这件事,请。我会听话,请不要那样子伤害我。”
他沦落到这种境地。但不要紧;这个穿着雾色雨衣的巨人——
(那本书是罗伯·史蒂文生所著的《黑箭》)
现在直接站在他上方。
桑姆垂下头。头似乎有一千磅重。他看着地板,胡乱地祈祷着;但愿当他抬起头——当他有力量抬起头——之时,这个形体就会消失了。
“看着我!”遥远而砰然作响的声音在训示他。那是一个邪神的声音。
“不!”桑姆以一种尖叫、喘不过气的声音叫着,然后忽然无助地哭出来。并不只是因为恐怖——虽然恐怖是足够真实的,足够可怕的。除外还有一股象征孩童之惊恐与孩童之羞惭的深沉寒流。这些感觉像毒糖浆一样粘住他所不敢记忆的一切,粘住一件事,而这件事涉及他不曾读过的一本书:罗伯·路易斯·史蒂文生所著的《黑箭》。
劈啪!
什么东西击中桑姆的头,他尖叫着。
“看着我!”
“不,请不要叫我这样做!”桑姆请求着。
劈啪!
他抬起头,一只像橡皮一样的手臂遮住自己流泪的眼睛,刚好及时看到这个“图书馆警察”的手臂又打了下来。
劈啪!
他是用桑姆自己那份卷起来的《官报》在打桑姆,那样子就像你可能打一只在地板上撒尿的不听话的小狗。
“这样比较好了!”“图书馆警察”说。他狞笑着,嘴唇张开,露出锐利的牙齿,几乎像毒牙。他把手伸进雨衣的口袋,取出一个皮夹,轻轻弹开,显露出那颗有很多尖点的星星。星垦在清净的晨光中闪闪发亮。
桑姆现在无法转离那无情的脸孔,那双银色眼睛瞳仁像小小的弹丸。桑姆正在流口水,并且知道自己也无法停止流口水。
“你有两本书是属于我们的,”“图书馆警察”说。他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或者来自一片很厚的玻璃后面。“罗尔兹小姐对你很不高兴,皮布雷斯先生。”
“我把书丢了,”桑姆说,开始哭得更大声。他不可能想到要对这个人说出有关(《黑箭》)那两本书,有关任何事情的谎话。这个人是大权威、大力量。他是法官,陪审团,以及刽子手。
“门警在哪里呢?”桑姆胡乱地想着。“那位门警看看表,然后回到清醒的世界中。在清醒的世界中,像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我……我……我……”
“我不想听你愚蠢的借口,”“图书馆警察”说。他又轻弹那皮夹,把它合起来,塞进右边口袋。同时,他把手伸进左边口袋,抽出一只小刀,刀刃又长又利。桑姆曾有三个夏天当货品陈列员,赚取上大学的学费,他认得出这种小刀。那是一种割纸板盒用的小刀。在美国的每一个图书馆之中,无疑都有一支像这样的小刀。“你的借口可以保留到午夜。然后……”
他身体向下倾,一只苍白、像尸体一样的手伸展开那支小刀。那层结冻的空气涌向桑姆的脸孔,使得脸孔麻木起来。他想要尖叫,但只能发出由沉寂的空气所形成的迟钝低语。
刀刃的尖端刺痛他喉咙的肉,像是被冰柱所刺。一滴深红的血渗了出来,然后凝固了,是一小滴米珠似的血。
“……然后我会再来,”“图书馆警察”以他那种奇怪而口齿不清的声音说。“你最好找到你所丢掉的东西,皮布雷斯先生。”
小刀放回口袋中,不见了。“图书馆警察”又挺身,恢复原来的高度。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一直在问问题,皮布雷斯先生。不要再问了。你了解吗?”
桑姆努力要回答,但只能发出深深的呻吟声。
“图书馆警察”开始弯下身,把凛冽的空气推到自己的前面,就像一艘驳船的平坦船头推着一块河冰一样。“不要去探究与你无关的事。你了解吗?”
“了解!”桑姆尖叫。“了解!了解!了解!”
“很好。因为我会监视。我不是单独一个人。”
他转身,雨衣发出沙沙声,再度越过厨房,走向入口。他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桑姆。他走的时候穿过一片明亮的早晨阳光,桑姆看到一件奇妙、可怕的事情:这位“图书馆警察”的身体没有影子。
他走到后面的门,抓住门把,没有转身,以低沉而可怕的声音问:“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皮布雷斯先生,就去找出那两本书吧。”
他打开门,走出去了。
一旦门又关起,听到“图书馆警察”的双脚走在后门廊的声音,桑姆的内心只有一种狂乱的思绪:他必须去把门锁起来。
他的双脚站起来一半,然后一阵灰朦朦向他袭来,他身体向前倾,倒了下去。
第10章 按-时-间-顺-序
1
“我可以……帮你忙吗?”接待小姐问。她看了第二眼刚走近柜台的男人,短暂地停顿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