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垣内听到我的请求,似乎大动肝火,那张理性的面容变得狰狞,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不以为意地视若无睹,反正古今中外从来没有人因视线而受伤。
「你、你竟然叫我……」
「我怎么了?」
远垣内把话吞了回去,好强的自制力。
他呼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先前的和善表情。
「好吧,如果我找到就送过去。」
「麻烦学长了。千反田、伊原,我们走吧。」
这两人一脸呆滞,想必还没搞懂我和远垣内之间的对话。我催着她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啦,折木!」
「折木同学,现在是怎么回事?」
「晚点再说吧。」
我简短说完便拉着她们两人走出生物教室。
这时身后传来远垣内的声音。
「一年级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回过头,懒懒地答道:
「我叫折木奉太郎。……很抱歉冒犯了学长。」

我站在连接专科大楼和普通大楼的走道上,随意倚着墙,同时叫跟来的两人在这里稍待片刻。
「折木,你在搞什么鬼,现在不是要去图书室吗?」
我挥了挥手。
「没有啦,不需要跑那么远。」
「真搞不懂你。既然不去就回社办啊。」
「不行,要再等一下。」
伊原八成无法释怀吧,但她只是低声嘟囔着「你一定在耍什么诡计」,还是乖乖照我的话做。抽着鼻子的千反田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折木同学,你为什么要惹远垣内学长生气?」
「有吗?」
「我们要做社刊,确实需要旧刊,可是也不该勉强人家……」
「那样算勉强吗?我拜托他的事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哦。」
千反田想了想,也无言反驳。这也难怪,因为我提出的要求只有「让我们进去找东西」和「找到就送过来」这两点。
「可是,远垣内学长分明生气了……」
「是呀,生气了呢。」
站在千反田身旁的伊原轻轻皱起眉头。
「可是折木请他让我们彻底搜索那间小房间的时候,感觉他生气的态度是装出来的。」
喔?伊原发现啦?
「是吗?」
千反田果然没发现。
倚墙而立的我看向挂在走廊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三分钟……。应该够了吧。我站直身子问千反田:
「千反田,远垣内他家是哪方面的名门?」
千反田歪着脑袋,似乎想问我为何这样问,但仍先回答:
「远垣内家族对中等教育很有影响力,家族成员中有一人在县教育委员会,一人在市教育委员会,还有一位校长、两位现任教师。」
嗯,这也难怪了。
「折木,那社刊怎么办?」
我答道:
「应该送到社办了哦。」
此话一出,千反田和伊原面面相。我淡淡地笑了。

我们回到地科教室。
「喔,已经送来了。」
成功了!讲桌上叠着几十本类似薄笔记本的东西,我不由得喊出「很好」,计谋进行得这么顺利,真痛快。
「你说送来了?不会吧……」
伊原冲上讲台,拿起那叠书山最上面的一本,一脸茫然地说:
「真的是社刊耶……」
「咦?真的吗?也让我看看!」
「折木,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伊原的语气很严肃,简直像在谴责我。再让她们困惑下去也太恶劣了,于是我往一旁的桌上一坐。
「没什么,我只是稍微威胁了他一下。」
「威胁?你威胁了壁报社的社长?」
「是啊。伊原,你的口风够紧吗?」
伊原听了立即脸色一沉。
「我是觉得自己不算多嘴啦。」
「真不可靠。远垣内可是宁愿受高一生使唤也要死守这个秘密的,若是被你泄漏出去,他就太可怜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不相信我就别说算了。」伊原恼怒地说道。
这态度不是装出来的,伊原与千反田不同,没把好奇心看得那么重,如果听我说明会造成麻烦,她宁可不听。她的个性就是这么干脆。
算了,我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相信伊原和千反田都不是多嘴的人。
「抱歉抱歉,我说啦。伊原,你不觉得奇怪吗?远垣内为什么要锁上社办?」
伊原的表情依然冷漠。
「大概是不想被人打扰吧,他不是说他在筹备特辑的内容吗?」
「那教具室又怎么说?窗户开着,风扇也开着。」
「他觉得热吧。」
「怕热的话,把风扇摆在窗边就好啦,可是风扇却放在远离窗户的另一头,要是那个铁铅笔盒稍微移开一点,桌上的壁报纸就会被吹走哦。」
伊原焦躁地搔了搔头。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你还没搞懂远垣内在干什么吗?」
「你讲了这么多,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通风吗?他想让室内的空气流通啊。」
我竖起拇指,表示对伊原的称许,受到夸奖的伊原却完全不领情地转开视线。
「那他为什么要让空气流通呢?说得详细点,为什么出身教育界泰斗家族的远垣内会一个人躲在锁上的社办里,还安装了红外线感应器?」
「等、等一下!什么红外线感应器?你是不是间谍小说看太多啦?」
啊,我还没讲到那点吗?
「你没看过玩具店的广告吗?这年头要买红外线阻断的警铃装置,五千圆还有找咧。」
「你在哪儿看到那东西?」
「三楼快到壁报社和空教室那一区的走廊边上有两个小盒子,还漆成和墙面一样的白色做伪装。光看这点可能猜不出什么,但再加上其他状况证据以及教具室里的扬声器,就大致推论得出是怎么回事了。」
伊原皱紧眉头。
「你果然是怪人。」
「你是在说我这再标准不过的平凡人吗?……我刚刚讲到哪?啊,对了,他装设红外线感应器以提早发现有人接近,而且不顾壁报纸可能飞走也要让房间通风,这是为了什么呢?伊原?」
伊原听到我的问题便陷入沉思,我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阵子,她一反平日毒舌,以轻柔语气回答:
「……味道吗?」
我轻轻拍了拍手。
「没错,最合理的答案就是消除味道。照这样看来,他身上有除臭剂的酒精味也不是因为爱干净了。那么他刻意消除的味道是什么呢?他也不像碰了什么药吧?」
「所以是……」
「没错,我认为就是香烟。这么费尽心思抽烟实在很诡异,但考虑到远垣内是个名门公子,他确实极有可能拼命隐瞒自己的违规行为,更何况他家又与高中教育界息息相关。现在这个时代,医生、老师、警察连打个呵欠都会遭到抨击的。」
「……原来如此。他过得还真辛苦啊。」
的确,我也这么觉得,一旦处境不同,害怕的事也不同呢。回头想想,远垣内发现千反田就是名门千反田家的小姐时,那么慌张,多半是怕万一自己的行径在同为名门望族的人面前曝光,后果会更严重。或者他知道千反田的感官很敏锐?如果千反田没有感冒,嗅觉如常,不管远垣内再怎么努力通风除臭,甚至脱去了上衣以防万一,她也一定能看穿真相。
「嗯,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宁可做到这种程度也要在学校抽烟啦。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明白了吧?」我说道。
但伊原的眼神却变了。哇!原形毕露了,好冰冷的视线!
「我又没问你远垣内学长在做什么,是在问社刊为什么在这里啦。我知道你以抽烟一事威胁学长途社刊来,但学长为什么要藏社刊?东西到底是收在哪里?」
对耶,我都忘了。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在药品柜里面啊。」
「折木,你在耍我吗?」
「我、我哪有耍你啊?重点是药品柜在何处。远垣内说换社办的时候只有搬进纸箱,这点他没道理说谎,所以应该没错,药品柜一定还在那个房间里。」
「……就明明没有嘛。」
「不是没有,是没看到,他把药品柜也藏起来了。……不,他要藏的就是药品柜,而非社刊。」
我等伊原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才继续讲。
「以结果来看,也可说他藏起社刊啦。至于他为什么要藏药品柜,当然也和香烟有关。那个房间看不到香烟、打火机和烟灰缸,这些东西应该都收在药品柜里。我说要『找大出老师一起来』搜索这个房间时,你看到远垣内的表情了吗?其实药品柜在哪不重要,我想多半就在那张临时桌子下方吧,所以他才会拿纸箱围住。」
讲完之后,我叹了口气。
我对远垣内做了坏事。我并非存心欺负他,却拆穿了他想隐瞒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抓住这点威胁人家,实在有些恶劣。也罢,希望他想开点,当作自己运气不好就算了。
我没搭理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的伊原,因为,原本应该最开心的人却很安静,于是我回过头去喊了她:
「千反田?」

千反田正望着讲桌上的社刊,并没有伸手去翻,只是专心一意地盯着封面,那认真的目光让我想起上次在「凤梨三明治」会面的情况。看她这副模样,铁定完全没听进我刚刚说的话。
「千反田,你怎么了?」
我开口叫她,她仍充耳不闻,我只好站起来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
「啊,折木同学……。你看这个。」
千反田把社刊递给我。
那本社刊的长宽近似大学笔记本,页数不多,以普通的骑马钉装订,但制作得十分美观,应该是特地交代过印刷厂的。封面是皮革般的浅褐色,以类似(鸟兽戏画)(注三)的变形水墨画风格画了狗和兔子。
画上是一群兔子围成一圈,圈内有一只狗和兔子在互咬。狗的牙齿把兔子咬得遍体鳞伤,兔子锐利的门牙也深深刺进狗的脖子。拜这变形画风所赐,画面不至于血腥,但滑稽之中仍带有恐怖的气息。有句话说「狡兔死,走狗烹」,这张图则是狡兔与狗互斗,而围绕在外的兔子们模样可爱地看着这幅光景……
图的上方以平凡无奇的明体字印上「冰果 第二期」,发行年份为一九六八年。好古老,而且这个标题……
「冰果……」
这是社刊的名字?
「好怪的名字。」
伊原探过我的肩头望向封面,丢来一句话:
「没错,这名字真是莫名其妙。」
听到「KANYA祭」这名词时,我就想过,事物的命名都有其意义,尤其像社刊这样必须取名的东西,名称和内容一定有很深的关系,但我怎么都想不出「古籍研究社社刊」和「冰果」之间有什么关联。就算古籍研究社是个目的不详的神秘社团,这名字也太莫名其妙了。
我指着封面上的图画问伊原:
「关于这个封面,以你漫研社社员的角度来看,你怎么想?」
「画得很好啊。虽然它完全不讲究基本构图和远近法,我还是觉得画得很好。……不,不能说画得好不好,只是我个人很喜欢吧。」
真意外,我原本以为伊原绝不可能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好恶,但这也表示这封面给她的印象非常好吧,不过伊原似乎不容许自己以一句「喜欢」简单带过,她把《冰果》还给我,开始低声地自我剖析。
「唔……,该说是喜欢吗?这图又不漂亮……,虽然很有气魄,但并非绘画技巧有多好,而是在于表现手法……」
我回头看向千反田,本来以为她得到心心念念的旧刊一定会感动得发抖,结果并没有。看不出她是喜是忧,始终面无表情,好像感情全被吸血鬼吸走了。
我又问了一次:
「千反田,你说这东西怎么了?」
千反田把我拉到教室角落。
「就是这个。」
「什么?」
大小姐略显阴沉的脸庞笼罩在橘色阳光下,表情依然温婉,眼中却不见好奇的光辉。她有如揭密似地轻声说道:
「这本我看过,舅舅拿给我看的就是这个。我会经拿着这期社刊去问舅舅这是什么。」
喔?
「你想起来了吗?」
千反田没有回答,却指着我手上的《冰果 第二期》。
「这书提到了舅舅。古籍研究社在三十三年前发生过某件事。……你翻开封面看看。」
我照她说的翻开一页,上头刊载着序文,内容如下:

又到了文化祭。

关谷学长离开至今已有一年。
经过这一年,学长由英雄变成了传说,而今年的文化祭依然盛大地举办了五天。
然而,在传说传得沸沸扬扬的校舍一角,我却想着:十年后,还有谁记得那位安静的斗士、温和的英雄?最后会不会只留下学长命名的这本《冰果》呢?
争执、牺牲,连学长当时的微笑,都将被冲向时间的另一头。
不,这样才好,无须记住,因为那绝不是英雄事迹。
一切都将不再主观,在悠长历史的远方化为古籍的一页。

而有朝一日,现在的我们也将成为未来某人手中古籍的一页吧。

一九六八年 十月十三日

郡山养子

「这是……」
「这里提及的『去年』是三十三年前,所以『古籍研究社的关谷学长』指的就是我舅舅了。舅舅当年碰上了某件事,而且他告诉我的事与古籍研究社有关……」
我露出笑容,完全没顾虑到千反田为什么没笑。
「那不是很好吗?事情都解决了。」
听到我这句话,千反田的表情倏地由木然转为黯淡。她挤出细微的声音说:
「可是我想不起来。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就只差一点了!我的记性真的这么差吗?那天舅舅对我说了什么?他在三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细微不清的闷声不知是鼻音还是哽咽。
千反田……
我开口了:
「那就去调查啊。」
这不是冷漠的语气。
背朝夕阳的千反田递给我的《冰果 第二期》里有篇三十二年前的序文,文中提到关谷纯帮社刊取了「冰果」这种怪名字,以及他有一起遭人遗忘的事迹。
这是好的转机,是在黑暗中摸索时从天而降的光芒。而且我深信,千反田若想找回过去,这是唯一的一条线索了。
于是,我又说了一次:
「就调查看看吧,去查出三十三年前的事。」
「可是……」千反田眉头深锁,「上面写了『无须记住』。」
她的胆怯令我意外。
「你不是想记起来吗?」
「我很想啊,不过,再调查下去的话……」她吞吞吐吐地说:「……再调查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不幸。有些事情,还是忘记比较好。不是吗?」
「……」千反田,你会不会太体贴了?「连三十三年前的事也不能触碰吗?」
「不是这样吗?」
我摇头。
「当然不是,这里不是写了吗?『一切都将不再主观,在悠长历史的远方化为古籍的一页。』」
「……」
「这就表示,那件事已经过了时效啦。」
我刻意挤出笑容。千反田没跟着笑,但也缓缓点头。
「……好,我明白了。」
还不止呢。
我的脸上堆出笑容,内心也在窃笑。没错,不止这样,因为说是要调查,其实花不了多少工夫。既然第三期指出事情发生在「去年」,关谷所遭遇的事必定会被记录在创刊号里头,很快就能查出来了。当解决麻烦比逃避麻烦还简单的时候,该选择哪边,自然不书而喻。
……但我这想法太天真了。默默翻着那叠社刊好一阵子的伊原突然忿忿地喊道:
「搞什么鬼嘛,竟然没有创刊号!」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注一:Istanbul,土耳其最大城市,曾是拜占庭帝国及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首都。
注二:Prishtina,科索沃共和国的首都。
注三:日本知名国宝级古画,绘有蛙、兔、猴等动物的拟人戏耍情景。

 

六 绽放荣光的古籍研究社之过往

暑假,七月底,我沿着熟悉的道路踩着脚踏车前往神高。这段路徒步需二十分钟,骑脚踏车则要不了多久。我一如往常在途中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黑咖啡,小歇片刻,然后循着河畔前行一段路,一弯进医院旁的巷道,神高便出现在正前方,下一秒,我不禁愣在当场。
现在还是暑假耶。
操场上到处是身穿夏季制服的学生在组装大型道具,听得见管乐器、电吉他、尺八(注一)的演奏旋律,专科大楼里的学生多到我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都看得出来,至于他们的目的,不用说,当然是KANYA祭。看着眼前的生气蓬勃,我也感受得到,神高到了暑假,的确更活泼了,校舍里蚁群钻动般的情景有如宣告着:「来准备吧!文化祭快到了!趁没有课业干扰的时候,一鼓作气地做足准备吧!」
我望着那些精力充沛的学生们好一阵子,才看见有个人从校门口小跑步过来。那是福部里志。一身便服的他,短袖短裤配小登山包,打扮相当休闲。
「哟。」
「不好意思啦——,你等很久了吗?」
在中庭练习发声的学生都被里志恶心的语气吓得转头望过来,一时之间我真想当场骑着脚踏车逃走,还是勉强忍住,朝着跑近的里志抬脚一踹。
「哇!奉太郎,你干嘛啦?突然来这一下,太危险了吧。」
「少废话,难道你没有羞耻心和维持善良风俗的意识吗?」
里志耸耸肩。
想必他真的没有。
「对不起嘛,手工艺社开会拖太久了。」
「你们要搞什么活动?」
「今年的KANYA祭呀,我们手工艺社要制作曼荼罗(注二)绣帐,但出了一点状况,所以刚刚在召开会议讨论对策。」
还真辛苦。不止里志,也包括之前遇到的远垣内,以及此刻在这儿的上百位神高学生。
「然后呢?你的资料准备好了吗?」我泼冷水似地说。
里志把问题原封不动地丢回来。
「你自己又如何?你很少参与这种事,有办法做出贡献吗?」
我不满地想着明明是我先问的,同时回答:
「嗯,多少准备了一些资料啦。」
「喔?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想办法蒙混过去呢……。我去牵脚踏车,等我一下。」
里志丢下这句失礼的话,便往停车场跑去。

为什么我在宝贵的暑假里除了睡大头觉还得做别的事?而且还是来等里志这种苦差事?要解释来龙去脉,得把时间倒转到一周前,也就是我们拿到《冰果》、发现有关关谷纯的讯息,却找不到关键的创刊号的那一天。没有创刊号,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我想抽手也已经来不及,我早已不自觉地跨越无法回头的界线。
我知道自己一定说服不了激进派千反田,所以提出妥协方案——真要调查过去,只靠我们两人绝对不够,古人也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至少得找里志和伊原来帮忙,否则调查行动恐怕很难有所斩获。
千反田很干脆地点头赞同。
「也只能这样了。」
她在「凤梨三明治」的时候明明那么反对人海战术,现在却爽快地答应了,真令人摸不着头绪。是因为她很清楚寻求援助的重要性?还是眼睁睁看着线索摆在眼前,她也顾不得颜面了?又或者只是出于大小姐反覆无常的个性?我没有结论,总之古籍研究社隔天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
在会议中,千反田简明扼要地说了一次我听过的那些事,然后表明:
「我很好奇,我舅舅在三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伊原马上同意协助调查,还附和说:
「我对社刊的封面很感兴趣,要是我们解读出那幅画的意义,或许也能用在漫研社的社刊上呢。」
里志也说:
「让我们这些三十三年后的学弟妹来破解捏造的英雄事迹吗……?刚好,我最近正在调查那个年代的事。」
所有人都举双手赞成。我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否决权而懒得发言,不过既然有这机会,还是试着说了:
「反正这期社刊的主题还没决定,要是调查有了结果,我们就删去当中有关千反田的私事部分之后,直接把这段事迹拿来当题材吧,这样多省事……不,是一石二鸟……呃,不,是能够做出一本精采的社刊。」
这个积极、进取又符合节能精神的提议得到全场一致认同,所以调查三十三年前的古籍研究社和神山高中便成了我们古籍研究社全体社员的首要课题。

里志的脚踏车是越野车款。他一穿上短裤,看得出双腿都是肌肉,不太符合他纤瘦矮小的整体形象。我非常清楚,里志在学识方面很多元,但在运动方面却独钟骑脚踏车。
顺带一提,我的脚踏车是所谓的淑女车,不需多加着墨。
我们沿着河边道路朝上游骑去,穿越住宅区,来到住宅之间的农田地带暂时停车,到烟摊屋檐下躲避火辣的阳光。我拿出背包里的毛巾擦汗,稍事休息。
——啊啊,这汗流得真畅快!
我才不会有这种想法。我只觉得,搞不懂人类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就无法达到目的。正所谓「线索革命俞未成功,同志仍须为我努力」吗?
「里志,还很远吗?」
里志把手帕塞回口袋,答道:
「嗯,大概还要十分钟。当然是以你的速度而书喽。」然后他笑着说:「你看了一定会吓一大跳哦,富农千反田的宅第在整个神山可是数一数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