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着,柳之桢也逐渐平静了几分,一一作答:“是北石岭那一带的山,她也没说想去哪里玩…还有…”
柳之桢有些羞惭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十分沮丧:“爸爸,我没有她家里的号码。”
“那她家地址呢?你去她家里找过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柳之桢不想就这个问题再纠缠,抬起头,焦灼地摇着柳庭木的手,“爸爸!您一定要帮帮我!小蚊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我不能失去她!”
柳庭木原本还在疑惑儿子最近竟然会结交这么一个身份神秘的女孩子,不仅连家庭住址都不愿意透露,甚至…已然能让自己儿子对她这么上心。
可现在显然不是过分追究这些的时候,他看着柳之桢满是汗水和眼里焦急忧虑的泪光,叹了口气:“你别急,爸爸立刻派人去那里找,行吗?”
柳之桢仿佛得到了天大的保证,点点头,这才脱力一般滑坐在地板上。
柳庭木哭笑不得:“你个傻孩子,笼统不过一个小女孩,你难不成还真非她不可啊?”
这话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试探,他正在为自己唯一的儿子铺未来的康庄大道,以后儿子的另一半也只能由他来钦定,那些会拖累阿桢的肯定是不予考虑的,他要的,是让儿子不再走自己这条老路,而是要让儿子能活得更加光鲜耀眼!
现在这么一问,自然是想听柳之桢的回答的,他秉着呼吸,一时也有些紧张,却见柳之桢因一路奔来而泛红的脸上,忽而多了几分羞涩,难得扭捏起来:“小蚊子啊…和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很好,很好…”
柳庭木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打击儿子的时候,随意搪塞了几句之后,立刻打电话派人去北石岭一带搜索。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儿子宽心。
…
童家村里炊烟刚起。
北石岭这一带地形有些特殊,似乎日头也落得晚些,都快八点了,才开吃晚饭。
“嘿,过来吃饭了。”童乔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招呼坐在窗台上的苏辛。
也是奇怪,这个小姑娘自从跟他回了家,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窗台上看着什么地方,他也顺着她的眼神往那边看了几次,却只有一大片的树林子,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呢?
苏辛听到童乔的声音,再次调整着耳垂上的讯号器,确定关押苏乐的地方的信号源很完整,这才跳下窗台来,右手不经意地往后轻拍,一小颗讯号器便镶嵌在墙面的一道裂缝之间。
“来客人了啊?童乔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跟爸爸说,你看我,客人来了都还躺着…”童乔爸爸原本还躺在床榻上,见苏辛从里屋走出来,先是一怔,很快就挣扎着要下床。
“叔叔,您躺好,我就是来蹭顿饭,不是什么贵客。”苏辛最先发现童乔爸爸的行为,急忙走过去将他扶住,这一探之下,才发现这一副身子竟然已经枯瘦成这样!
她下意识地搭上童乔爸爸的手腕,眉心轻轻蹙着。
童乔奇道:“你还会把脉?”
苏辛随口敷衍:“跟一朋友学的,一点小皮毛,雕虫小技而已。”
远在千里之外的言南星还在跟自家九叔叔置气,要是让她这个大名鼎鼎的言草斋唯一传人,听到苏辛说从她那里学来的医术只是雕虫小技的话,一定会命令天权立刻用直升机送她过来一把将苏辛掐死的!
但这已是后话了,今夜,南边有人关门打狗,北边有人请君入瓮,还是那句话,鹿死谁手,远不可知。
第七卷 无与伦比的美 第106章 速战速决
童乔见她一直拧眉细思,不觉跟着轻轻屏气,也不催促,只耐心等着。
其实童父早年身体还是十分健朗的,自两年前入了一次深山采药之后,回来就开始发病了。
这病来得格外古怪,童父先是胡言乱语,胃口陡然下降,而后整夜整夜的失眠噩梦,白日里还总会靠在门槛上喃喃自语,说什么都怪自己太贪心,现在要遭到报应了…全是些无稽之谈,听得童乔也是哭笑不得。
但毕竟是病,不治不行,童乔将家里全部积蓄拿出,请来几位神经科最具权威的专家来诊断,也辨不出什么真正的病因来,只能开一些有镇定心神效用的药物缓解症状。
自打童父按时服用那些药物之后,病情也算暂时稳定住了,虽然还是会反反复复,不定时发作,倒也时常是意识清醒的。
可恨的是,因为看病抓药样样都不便宜,童家就此欠了不少钱,那些讨债的就隔三差五上门催债,童乔还要兼顾镇上的药店生意,因此不能时时顾着家里,童父便每每总会被那些催债的刺激得晕厥或是发癫。
今天还算好的,不过晕了半个多小时,就昏昏沉沉醒过来了,这会儿苏辛给他把着脉,他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发作迹象。
“我爸爸他…怎么样了?”童乔靠在门边,见苏辛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问了句。
等问完后,又隐隐笑自己是不是太相信苏辛了,这小姑娘看着娇生惯养的,根本不可能真会看病,虽然那把脉的姿势还真有几分似模似样。
“有点复杂。”苏辛感到奇怪,这个症状跟几年前言南星说的一个病人有点像。
那个病人据说是误食了一种能致迷幻的菌菇,脑神经遭受破坏,所以变得疯疯癫癫、疑神疑鬼。
“我跟你说啊,这神经病和正常人的脉象是不一样的,你看,这个叫尺脉,这个叫…喂,苏大美人儿,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这是在给你上课、给你上课哎!我是很缺钱,但我也很有职业操守的!纪彦民花这么多钱请我来这里,不是让我过来当花瓶的,虽然我是长得不错,咳咳…”
容貌俏丽的少女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突然停下嘴,瞪了眼不远处正安静翻看文件的英俊男人:“九叔叔,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被她叫做“九叔叔”的男人眉眼都不曾动一下,从苏辛的角度看去,他薄唇紧抿,气质沉郁,纯然不像是个会笑的人。
苏辛正奇怪这少女怎么无缘无故还冤枉人家了,就见她一咬牙,整个人像只灵活的兔子,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扑上去,一下撞进男人怀里。
她开始耍赖,不依不饶地想要他承认:“说!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沈虞决,我们都是来‘DUSK’赚钱的,你也不比我多高尚好嘛!”
男人像早有预料一般,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已经将膝上的笔记本迅速抬起,这会儿依然从容对着屏幕浏览密密麻麻的文件。由着她闹腾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南星,你的钱快跑了。”
“什么?”少女一下子跳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苏辛已经不耐烦地起身出门,立刻眼疾手快地转而扑向她,“我的苏大美人儿!我们的课还没上完呢!你不想听神经病的脉象没关系,我这儿还有变态的、恋童癖的…喂喂喂!”
这是四年前的事了,纪彦民请来了一个被称为药理天才的少女为她恶补一些医理知识,皆因“DUSK”的任务千奇百怪,每个组员自然要学会百般本领才能在必要的时候救自己一命。
所以苏辛再是不愿意,还是被迫跟着那个叫言南星的小丫头学了大半年的药理常识以及基础的探脉摸脉,学没学多少,竟也不知不觉和她混成了知己好友。
现在想来也有三年多没见了,不知道南星有没有成功把自己送上她家九叔叔的床。
苏辛恍惚一阵,就跟她现在也费劲心力要拿下唐知眠似的。
“哎…”床上久病缠身的老人发出难捱的呻吟,苏辛蓦地回过神来。
“你刚才说,你爸爸是两年前进了一次深山,回来之后才得病的?”
童乔点头:“没错,两年前有个药材商指定要采购一种深山里才有的药材,所以我父亲才会冒险的。”
然而,那药还是没找到,童父却落了一身怪病。
奇怪的是,那商人后来药也不拿了,连定金也没要回,就消失了。
“原来如此…”苏辛若有所思。
她记得,南星跟她提过的那个病人,也是因为曾经进山里探险,回来后就古古怪怪起来。家人都以为是被鬼上身了,最后还是南星找出了病因,对阵下药,施针拔毒。
但因为发现得太晚,最后也才好了个七七八八。
而童父现在的症状,正是这个好了七七八八之后的状态。
难道是之前中过毒,然后又被人治好了?
这么一看,北石岭这一带…兴许真的很不寻常,所以那些绑架乐乐的人恐怕真的留了不少后招!
她不能等了,未知往往比已知更为可怕,她现在要立刻将苏乐就出来,不然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故!
现在是一个有可能致迷幻的菌菇中毒,指不定还会不会有其他不认识的鬼东西出现!
她可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趁现在后路已经备好,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具体的不清楚,我认为有可能是中毒。”苏辛急于做自己的事,只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就准备尽快行动。
童乔眼睛亮了亮:“你确定是中毒吗?”
那些专家也有猜测是中毒的,但却探测不出是什么毒素,这才只能断定为精神疾病!
看来…这个小姑娘真有几分本事!
这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小朵在饭桌前等得不耐烦,凑过来要看,被童乔拦在手臂之后。
“你先去吃饭,别打搅她。”
小朵踮着脚往里探了探,只能看见苏辛的发顶,一时觉得气不过:“童乔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随随便便就带了个女的回来就算了,是不是还被她给迷惑了?你看,连让我多看一眼都心疼!还有!她什么来历你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道,你就这么放心让她给你爸爸看病吗!”
童乔有些不悦,微微沉下脸来:“她什么来历、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用去知道,但只要她真的会把脉会看病,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有可能治好爸爸的机会。”
他本就相貌俊逸,若含了笑意自然能将你心窝熨暖,这样冷眸凝视、话中带着苛责的时候,又格外渗人。
小朵吓得往后退了退,童乔于心不忍,又将她拉回:“你不是要留下来吃饭么?安分点,饿了就自己先吃。”
童乔说着,又转而盯着苏辛。
她像是没有听到这边的争吵,跳下床,将挂在一旁的背包抓过来,又把背包里的东西呼啦一下倒在地上,俯身迅速扫了一遍,又麻利收拾好,将背包甩回背上。
“你…”童乔下意识地要叫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辛帅气地冲他们比了个再见手势,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就从床侧大敞的窗户上灵活地跃了出去!
第七卷 无与伦比的美 第107章 初交锋
空山深谷,长月当空,女生在越来越狭窄的山道上迅疾掠跑,每奔出一段距离,就会稍稍停步,在草丛或是夜里泛着潮湿的泥土上,放下一些肉眼尚不能仔细辨清的东西,而后又立刻往前跑去。
一路疾行,纤瘦的背影被月色拖曳在后,像一条蜿蜒的长河正不容置喙地往前淌去。
两旁有横生的荆棘从衣服上迅速擦过,偶尔在裸露的手背上画出细碎的淡淡血痕,苏辛不以为意,心思翻转间,已经精准计算出自己从过去到回来会有多少空留时间。
再三确认那时间足够让那些埋下的小型烟雾弹发挥作用,她的眼底闪动着势在必得的芒光。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直到一座破败的寺庙隐隐可见庙顶的一角尖峰,苏辛才停下来,按动耳垂上的讯号器。
信号波一切正常。
是这里了。
她对着黑黢黢的大门微微吸了一口气,捏捏自己的脸,又抓乱了头发,还把一只鞋丢到一边,抹了点泥土在脸上,不一会儿,一个形容狼狈、满身大汗的人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寺庙门口。
她像是鼓起最大的勇气,朝宛若凶猛野兽的血盆大口一般的大门,轻轻问道:“请、请问…有人吗?”
这声音细细的,弱弱的,像惶恐不安的迷路人,在寻找一丝希望。
里面很快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冷冷扫了她一眼:“来赎人的?”
苏辛连连点头:“是、是!我…我侄子在里面…你们行行好,要多少钱都可以!”
“钱?”那大汉扯动唇角,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戴了一层面具,连笑容都是僵硬的,“我们要的可不是你这一点小钱。”
苏辛心下微动,眼泪逼至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不要钱…那是要什么呢…这位大哥,那孩子可才五岁啊…”
她一直以为这事情发生至今,从头到尾自己都是冷静自持的,现在忽然说着这样以假乱真的话,竟也真得心疼起来。
苏乐他…确实才只有五岁。
一个五岁的孩子失联将近4时,被陌生人绑在这样一个人极罕见的地方,滔天的恐慌与害怕也许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阴影,而他的姑姑却还这么不紧不慢的,非得算好一切后路才肯过来救他。
大汉领着苏辛往里走,听她细细软软地求着情,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变了调:“五岁?我呸!那小兔崽子在老子这里又是吃又是喝,还非要看什么狗屁动画片,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舒服!哼,你再不来赎他,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咳咳,这、这么逍遥?
“姑姑!”苏辛还没从大汉的抱怨声中回过味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跑了出来,一下子撞进她的怀里!
她顺手将他抱住,这么一掂量,顿时也有点想翻白眼了。
这臭小子…不但没有哭哭啼啼可怜巴巴的…居然…还胖了不少!
“姑姑、唔、姑姑…你别捏了…”苏乐忍受着苏辛的魔爪,嗷嗷求饶。
苏辛放轻了力道,揉揉他毛躁的脑袋,低声夸奖:“做得真不错,我的小男子汉。”
即使落到这样的地方,也知道让自己过得舒坦,这孩子不愧是苏家人。
苏乐听着姑姑的表扬,心里喜滋滋的,却还是没出息地悄悄抹了把眼泪。
要是…要是苏辛再不出现,他应该真的会哭出来的。
不是不害怕,他其实怕得不得了!
要不是偷偷听到那个老女人对照看他的人一再强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能有任何损伤…的话,苏乐一定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他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耍脾气,哼,谁让他们绑着他,又不能伤害他呢!
可是,他还是想回家…想念爸爸妈妈,想念好几天没见的姑姑,还有小雯阿姨…一想这些又会很想哭,眼泪却总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忍了回去!
苏逸早早就告诉过他,作为苏家的孩子,无论在外头遭遇多大的困难和委屈,都不可以轻易掉眼泪,尤其是不可以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哭!
仔细算起来,苏逸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尽管疼爱,也是十分严苛的,哪怕苏乐现在还这么小,却在他的教导之下,已经有了非常鲜明的是非观和善恶观。
这一年多来苏乐又跟着没心没肺的苏辛过着,虽然这个姑姑表面上真的很糟糕,却不知不觉被她身上乐观而冷静的气质所渲染,因而这次被人绑来这里,他虽然一开始也会害怕哭泣,但到底还是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机警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这些人,想抓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姑姑,所以姑姑出现之前,他们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还会好好对待自己。
苏乐莫名有一种坚定的信念,他相信,姑姑字没他认识得多,还总喜欢乱用成语,不温柔不体贴,天天疯疯癫癫很没形象,甚至总是压榨他,可她…一定一定比他厉害得多!
她一定会来救自己,会安安全全地把自己救出去!
小小的孩子,却有着大人一般的心性,这让苏辛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感到心疼,她将他抱紧了些,下巴抵着瘦瘦小小的肩膀,用气声安抚他:“不怕…乐乐,姑姑来了。”
“呜哇…”苏辛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苏乐原本还强撑着的坚强,一下子就在这声安抚中崩坏了,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那大汉在旁边等了等,不耐烦了:“喂!大姐要见你!”
这话,是对着苏辛说的。
大姐?看来是要见幕后BOSS了。
苏辛心头一凛,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轻轻按了按苏乐的小手,苏乐便止了哭声,姑侄俩飞快对看一眼,从彼此眼中得到了不少力量。
“这位大哥…你、你能陪我一起进去吗…”苏辛抬起眼,盈盈动人的眸光泛着柔弱的祈求,“我…我有点害怕…”
大汉被她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先是一怔,而后冷下脸吼了句:“怕啥?我们大姐也是人,不会吃了你!”
“我、我…”苏辛还在退缩,大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罕见地缓和了不少:“行了行了,娘们唧唧的就是麻烦!你跟我走,还有你…”
大汉指着哭得有点打嗝的苏乐:“你进去看动画片,没叫你出来,就不许出来!”
怕苏乐不听话,他又沉声警告了一句:“别随便乱跑,这里可不是你的幼儿园,别自己把自己玩死了都不知道!”
第七卷 无与伦比的美 第108章 先生好像要醒了
大汉话中有话,苏辛便柔柔地问:“大哥,你这话听着真渗人…难道这附近有野兽吗?”
“野兽?呵呵呵,那种玩意儿咱们还不放在眼里,反正那些都是打得死的,真正可怕的东西是…”意识到差点说漏嘴,他豁然醒神,抿着嘴再也不话说了。
反应挺快,苏辛低眉一笑,这人倒也不是真傻。
“大姐,人带来了。”
走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地停下来,大汉朝里面恭敬地说了一声,苏辛眯起眼扫了眼四周。
这里面不像外面看起来这么暗,有隐约的光亮从不具名的地方传来,映衬着靠近佛像的那个女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被森冷的佛像掩映着,显得格外诡谲。
“你出去看好那孩子。”女人声音经过处理,是冰冷的机械双重音。
苏辛不敢掉以轻心,眼前这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对手,也是一个谨慎机敏的对手。
距离不远不近,却还刻意隐瞒了身份。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上有必要隐瞒身份都是不容小觑的。
而这位,显然不单单是因为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才故意不露面,苏辛怀疑的是…这人或许长相很有辨识度,以至于不敢真面目示人。
怕她认出来?或者…这本就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人物?
猜测只在一瞬之间,苏辛是有野性的,每每遭逢对手,越能激发她的野性,不过一句话的空闲,她已经想了数种可能,并一一分析排除。
最后还是回归到一个认知上来,这次的委托任务远比从前都要复杂得多,明明只需要处理徐清和柳庭木,现在却因为唐知眠的关系而惹出一堆事情来,真是有点得不偿失。
苏辛在这时候反而生出一股子失落来。
这失落感如同细密不绝的春雨,柔软粘人,却又令人倦怠忧伤。
即便如此,苏辛想,即便如此,唐知眠依然不会属于自己呢。
“你叫苏辛,是么?”女人坐在原地没有动,声音在空旷的庙内回响。
苏辛瑟缩着脖子期期艾艾地应了声:“是…是的。”
“很害怕?”女人似乎笑了一下,只不过被毫无感情的机器处理成了略低的杂音。
这里很冷,比外间的夜色还要冷上几分,四面透着风,加上这杂音就分外叫人胆寒。
苏辛便配合着做出更害怕的神色来,却听女人高扬着嗓音问:“你和纪彦民是什么关系?”
纪彦民?
爸爸?
苏辛陡然感到不对劲,为什么是问她和爸爸的关系?
矮婆的推断没有错的话,这一场绑架不是冲着唐知眠来的吗?
难道不应该问她和唐知眠的关系?
急速行驶的车子在山道上骤然停下,前面没有路了。
男人眉峰蹙起,腕表上显示此时的时间是夜里八点四十。
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着幽深难测的深山丛林缓缓逼近。
如一头真正的野兽,浑身充斥着冷沉而压抑的杀伐之气,亟欲救下自己百般呵护着的同伴,是因为有人妄自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丛林越向内走反而草木越稀,唐知眠蓦地蹲下身来,指尖在湿软的土壤上轻轻一按,淡淡的硝石气味,在这草木香气之中,很快被山风吹得毫无印记。
男人深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亮,忽而轻声笑了。
聪明的小姑娘。
不枉费他为此动用了一颗刚布下没多久的棋子。
算算时间,小蚊子现在,应该已经行动了。
柳之桢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了,柳庭木却不是什么好父亲。
唐知眠站起身,指尖在一旁延伸而出的枝叶上不经意地一抹,仅剩的一点硝石气味也彻底消失了。
腕表上的荧光照射着脚下的路,一路向前,他轻悦地发现苏辛埋下的后招颇有大将之风。
章法不一,又像是自行演变过人在受惊的情况下的本能反应,便在你百分之八十有可能踩下的那块土地上设下第二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