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三老爷见他此时想通了,便点了头,虽觉委屈了庄政航,但也赞他大义。

庄二夫人心里欢喜,心想果然此事庄老夫人不插手,便是轻易能达成的。

庄二老爷也赞了庄政航几句,庄政航忙谦虚回来,又对庄二夫人道:“侄子如此做也是应该的。二婶替侄子买了楠木,侄子在此,也要对二婶拜上一拜。”

庄二夫人也如简妍一般,要自己个留着楠木等着日后再卖,笑道:“你这话就是骂我了,我是正经的儿媳妇,如何不能孝敬了老夫人?你等着,等会子你二叔去寻了你父亲说了,回头,我便叫人将你母亲的嫁妆给你送到园子了去。”

庄政航又谢过了庄二夫人,待众人散去后,依旧不走,留到最后,见庄老夫人在假寐,也装作不知,问祝嬷嬷:“嬷嬷,不知祖母这几日腿脚可还酸疼?我在外听人说新近有一场暴雨,嬷嬷还需早早备了暖袋,给祖母敷腿才好。”

祝嬷嬷笑道:“奴婢知道,都备着呢。”

庄政航从怀里拿出一包本买来用于讨好简妍的玫瑰糕递给祝嬷嬷,“方才大家都在,不好拿出手,还请嬷嬷拿给祖母吧。味道倒不是上层,但也能吃个新鲜。”

祝嬷嬷收了玫瑰糕,心里叹息,心想这庄政航倒是真孝顺,比庄二夫人那临时抱佛脚的好上许多,只是庄老夫人一时叫迷了心窍。

庄政航去后,庄老夫人才睁开眼,瞧见那玫瑰糕也讪讪的,又想起那楠木,虽天晚了一些,还是叫祝嬷嬷陪着她进园子里去看。

庄政航满心愤恨地回了棠梨阁,又有些忐忑,唯恐见着简妍,她又怨他昨日没将楠木买回来,今日又说不过庄二夫人。因此进了棠梨阁,不回正房,反倒要去了厢房躲着。

不提防,简妍正坐在花架下,瞅着他过来了。

庄政航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过去了,就见她正拿着上等的葡萄,一个个剥了皮,去了籽,准备做葡萄酒。

“过来蹲着。”

庄政航闻言,在一旁金风端着的水盆中洗了手,就在简妍身边蹲着,不时地捏了剥过皮的葡萄吃。

“二婶将楠木买了。”

简妍道:“嗯,知道,我先还去瞧过,那木头当真是上等,过上五六年,价钱就能翻倍。”

庄政航见她不动怒,神色平静,越发忐忑,道:“我答应了二婶不要族长那边的银子,只拿了原先剩下的那一点东西,留作念想,另外去劝说舅舅,从族长那边拿了银子回来。”因提到念想,自己也觉讽刺,他早忘了他母亲的样子,祭拜祠堂的时候,也没怎么留意过。

简妍点了头:“嗯。”

“这事……”

简妍捏了一枚葡萄吃,边吃边笑着看他。

庄政航见她不气,心道难不成是昨晚那事叫她终于明白她是谁的人了?忽地想到自己压根没入港,脸上又臊红了一片,趁着她有个好脸色,笑道:“你倒是将二婶的心思料准了,你说,如今该如何?”

简妍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长点记性,知道就算要救人,也要叫了可靠的人去将木头定下来。况且若是我,有人动了我的银子还账,我也是要设法将银子弄回来的。至于如今,就做个孝子贤孙吧。去求了舅舅,然后跟舅舅一同再去求了族长、侯爷,便是古太傅那边,你也去替父亲开脱。家丑不可外扬,虽不能明说是父亲动了府中的银钱,但言谈间,务必要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模样。”

庄政航耷拉着头,点了点,又低着头,只管拿了葡萄吃,又恨庄大老爷,心想庄大夫人的债,不管是什么债,庄大老爷都替她担着,凭什么养着他一场,还要用他亡母的银子,连着叹了几口气,道:“我当你跟二婶十分要好……”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这事我都看得开,你怎么就看不开呢?回头将嫁妆单子给我,我琢磨琢磨。”简妍笑着站起来,进了屋子。

 

58

庄政航忙跟着简妍进了屋子,见着外间长案上摆着一架瑶琴,笑道:“这是谁有了心思弄琴?”

简妍转身进了屋子里,不搭理他。

庄政航脸上的笑一僵,那边金枝忙道:“是如梦姑娘送的,如梦姑娘今日搬出去了。另有一玫玉佩,是如梦姑娘赠给少爷的。”

庄政航点了点头,心想安如梦这辈子倒是当真不恨他了,又想简妍果然是要发火的,于是挥手叫金枝出去,道:“外头的葡萄,叫阮妈妈好好收拾了。”

金枝笑道:“少爷怎知阮妈妈会做葡萄酒?”

庄政航催着她快些出去。

金枝见此,便掀了帘子出去了。

庄政航正要进了里间,就见一靠枕砸了出来,接了靠枕,庄政航进去,靠着墙壁道:“你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简妍盘腿坐在炕上,冷笑道:“到嘴的肥肉没了,你说我能好好的?”

庄政航道:“若换了你,二婶口口声声拿着一家子的口粮逼你,你能说了什么话?”

简妍恨声道:“所以我不是都算计好,叫你讨好了老祖宗吗?老祖宗得了的木头,定会将账目推到大老爷头上。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点子小事都做不了,你还有个什么用?”

庄政航拿了靠枕向她砸过去,咬牙切齿道:“你倒是算无遗策。只是辛苦你了,你的试题我用不上了,那嫁妆都扔到水里也是我自己个的。不劳你操心!”

简妍看也不看摸了桌上描金雕漆游鱼戏莲杯就扔过去,庄政航忙伸手接住杯子,咣当一声撞到盆架子上,湿了衣裳不说,腰上也撞了一下,面目一下狰狞起来。

简妍扔了那杯子,心里也后悔了,见他狰狞着面孔,唯恐他那人缺心眼,一恼就当真将杯子摔了,忙坐起身来,道:“还我杯子。”

庄政航拿着那杯子在手里转着,冷笑道:“这杯子是几十两一个的吧?一套起码几百两吧?往日里你都是用细瓷的,今日拿了这杯子,可是要给如梦用的?”

简妍下了炕来抢杯子,庄政航避让到一边,道:“你摔了,我捡了,这杯子就是我的。”

“你还我。”简妍瞪着庄政航道。

庄政航将手举起来,道:“你瞧不上我,正好,我也不高攀你,咱们一拍两散。嫁妆全是我的,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个瞎操心,谁又……”说着,却觉简妍抬腿去扫他的腿,妄想将他绊到,腿忙避开,心道他还就不信他降服不了一个婆娘,于是一手抓着杯子,一手拦腰将简妍抱起扛在肩上,怒道:“你信不信我敢将你扔出去?”

“你试试!”简妍道,头垂着,向他后背咬去。

庄政航背上一痛,身子转了转,因就在门边,简妍头扫在帘子上,顺手扯了一把帘子,帘子被扯下来,庄政航顺势向后倒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门外阮妈妈拦着众人,自己进来看,只见着简妍压着庄政航,庄政航呲牙咧嘴地一手伸手揽着简妍,两人撕扯着,庄政航人虽躺着,一手依旧高举着一只赤红的杯子。

那块松柏绿织金锦帘子也压在地上。

阮妈妈一时急得掉眼泪,忙道:“两位祖宗,可没有这样的,这要是叫旁人看见了,算是什么事?”

简妍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从地上爬起,拍拍身子道:“妈妈放心,我逗他玩呢。”

阮妈妈忙道:“少夫人这是什么话,女子当以夫为天,那天是能逗着玩的?再说又不是小姑娘家了,如何能随便就摔打在地上,若是不小心伤了……”

简妍勉强笑笑,催促道:“妈妈出去吧,等会子再叫人弄这帘子。”

阮妈妈也知两人不好意思,叹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这究竟是要闹什么啊?”

庄政航坐在地上道:“妈妈去吧,多放了糖在葡萄里头。”

阮妈妈叹了气,只得出去。

庄政航呲牙咧嘴地起来,将杯子塞到简妍怀里,又进了屋子,将衣裳脱掉,对着穿衣镜照照,就见后腰上青了一块,回头瞪了眼简妍,什么话也不说,去衣柜里自己拿了衣裳换上,然后又拿了秦尚书给他的嫁妆单子,往炕上一扔,人就出去了。

简妍拿了那嫁妆单子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了踩,终究又拿起来,看着上头列着的东西,忍不住烦躁起来,心想可不是,自己这么着急着算计做什么,嫁妆全到了她手上还好,若是没到她手上,可不是要给人做嫁衣?又想自己管那样多做什么,只管凡事不管不问,好好过自己清闲的日子就是了。便是到时候抄家,也只管卷了包袱走人。就是花了银子找个小白脸,也比跟着庄政航过强多了……想着想着,心里就恨自己要这个强做什么,又不顶什么用。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就见庄政航拉着一张脸又进来,大刀阔斧地坐在炕边上。

“你怎么回来了?”简妍冷笑道。

庄政航拉着脸道:“我不回来,我能去哪?”说完,见她虽冷言冷语,一双眼睛却红红的,脸上还有水迹,实在可怜,开口道:“将脸洗了,母亲为了银子吐了几次血,满府里先还夸她贤良的,如今谁不说她叫金钱迷了心窍,为银子命都不要。这一家子上下清高的很,将银子挂在嘴边都嫌人俗气。你先叫我孝顺,如今你红着眼,谁见了不疑心你是放不下那嫁妆?”

简妍伸手摸了下脸,见自己果然不知何时气哭了,又坐着不动,瞪着一双眼睛道:“你让我咬一口。”

庄政航冷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论理连孙子都该有了,你闹什么闹!你瞧瞧,我这后腰上青了一块还没处找人说呢。”说着,作势又要掀了衣裳给她看。

“你让我咬一口!”

庄政航咬咬牙,须臾撇过脸去,将一只手臂隔着炕桌递过来。

简妍抓着他手臂,一掀袖子,就用力地咬下去,待尝到血腥味才松口,犹自不甘心,又抱着他的手臂连连咬了三四口,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庄政航瞧着她,半日不吭声,随后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虽知道差子出在自己身上,但也不肯就低头认错。

简妍自己扯了帕子过来,抹了下脸,依旧哽咽。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道:“……要不你再咬一口?”

简妍不理他,到了外间,叫阮妈妈拿了水进来,不许旁人进。

庄政航揉了揉手臂,见自己一条白白的手腕上叫咬出几个血印子来,盯着简妍看,因想说两句讥诮的话来,舌头犹如僵住一般,只是说不出。

过了好大一会子,阮妈妈端了水进来,瞧见简妍哭过,有心要说一句,又想庄政航好歹又回来了,若是说得过了,将他又逼走,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什么话也不说。

简妍伸手试了试水,低头闻了闻,道:“这不是往常用的粳米汤,似乎是旧年的籼米。”

庄政航本要刺她一句,说她如今连洗脸水也这般挑剔,洗脸用米汤就罢了,还要粳米汤,但因阮妈妈在,便住了口。

阮妈妈道:“我忙着端水,倒是没注意到,许是小丫头去厨房提水拿错了吧。”拿了帕子湿了水递给简妍,自己探着头闻了闻,依稀也闻到味不对。

简妍洗了脸,对阮妈妈道:“这怎么会出错?怕是二婶新官上任,要责令府中节俭呢。妈妈叫院子里的人都小心些,不可浪费奢侈。若用,也只用咱们自己的。便是公中的一碟小菜,一张纸也不许多用。小心被二婶抓了,拿了立威。我的洗脸水,日后或者拿了清水,或者用粳米茶叶药材自己在院子里煮。”

阮妈妈忙应了,端了剩水出去,又拿了清水进来,回头又亲自进来将地上的积水收拾了。

简妍对着镜子梳洗,见一双眼睛不是十分红,可以见人,于是放了心,正要梳头,见庄政航接了梳子,伸手将他推到一边。

庄政航沉默不语,又因心虚,自知这次是自己坏了事,于是讨好地抢过梳子给她梳了梳头发。

简妍梳妆之后,就到炕上坐着看嫁妆单子。

庄政航不敢说话,心想简妍这么快就醒过神来了,论理应该伤神两天的,好心道:“你歇一会,睡醒了吃了晚饭再看。”

简妍瞪了他一眼,庄政航不敢说话,只坐在炕上陪着她一起看。

简妍手指放在上头的家具道:“这些东西是大件,价值有限,应当还是有的。”

庄政航点了头。

简妍又指着上头的古董玩物,道:“这些东西,你当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大夫人库房里头。”

庄政航依旧点了头,这些东西他也不甚清楚。

简妍蹙了蹙眉,见嫁妆单子上还有一万两现银,心想这银子不用问,也是没了的,最后手指指到地契。

庄政航忙道:“这地契我是不记得的,起先还记得嫁妆在大夫人那边,后头拿着银子花,也忘了自己拿了多少,最后就将这地全忘了。”

简妍道:“这地怕是没了。”

庄政航急道:“怎么会?古董玩物还好,没了还有个由头,这地……”

简妍道:“你这嫁妆单子里,看着古董家具花样最多,瞧着最好,实际上,真正值钱的就是这地,我的水田都……更何况你这水田,是早年就买下的,都是苏州最上等的良田,如今要买,也没有人肯转手的。”

庄政航忽地道:“你嫁妆单子上写的是四十亩水田,二十亩旱田,可最后我偷偷瞧见的不止这么些,你可是偷偷藏了?”

简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自己个积攒个私房还不行吗?难道你要用这事告我偷窃不成?若这样,你就拿了这条休了我就是,谁拦着你了?”

庄政航道:“你别拿这话堵了我的嘴,自己做了那藏藏掖掖的事,便是我依着七出之条休了你,也是你自己理亏,怨不得我无情。”

简妍冷笑道:“别说的你多目下无尘一样,我藏着自己的东西碍到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着拿了出来花用?”

庄政航道:“谁要拿了你的东西来用?再者说你嫁了我,那东西本该就是我的了……”

“如此说,你母亲的东西便是你父亲的,你母亲没了,那东西你父亲爱给你继母,就自然是你继母的?”

庄政航被她噎住,半日不语,随即道:“就事论事,你这般藏着掖着行事,就当谁算计你一样……”

简妍冷笑道:“你这话说的就跟没人算计我是的,你瞅着吧,再过些日子,不说大夫人,就连三姑娘也要算计到我头上。日后大夫人费尽心思要我借了银子给她救急的日子多的是呢。不说旁人,就说你,你难道不曾算计过我?”因说到这,简妍叹了口气,心想人善被人欺,果然她脸皮厚一些,旁人才知廉耻;不然她若是跟上辈子年轻时一般面薄,岂不是叫人欺负惨了。

庄政航脸上涨红,哼了一声,道:“你别将人小瞧了,我如今可讹过你银子?”

简妍讥诮地笑了两声,拿着眼睛睨向他,随后道:“你敢说没有?不过是给我捏一下肩膀就要银子,难不成我往日里伺候你,你不该也给了我银子?”说着,又觉说这些话没有意思,叹道:“跟你说两句话又要吵,说我有什么意思?只说你们家的姑娘,只怕到时候也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写在单子上。”

庄政航笑道:“你这话不对,到时候怕是我们家恨不得将没有的东西也写上去。”说着,因想庄家的五个姑娘,嫡出的不说,庶出的顶多也就两千两的陪送,倒是当真恨不得多写一些。

因想到简妍上次说嫁妆谁都不给,心想就有些觉得可惜,于是半真半假地叹道:“你嫁妆这样多,想来简嫙几个庶出的也不少吧?依我说,不管嫡庶,这些总该是差不离的。”

简妍笑道:“你又从哪里有了这般感慨?嫡庶自然不同,若是父亲多给了简嫙她们几个陪送,管它是明面给的,还是背后补的,若是漏出一点风声,不用我打上门去,我哥哥就会替我闹一场,这内外亲疏,我哥哥可比你清楚。”

庄政航默然,心想难怪简嫙心机那么深沉,若是稍稍痴傻一些,又有这么个嫡出的哥哥姐姐……只是凭简嫙如何聪慧,在简家里,也是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头过的,正如庄采芹,虽娴雅贞静,最后也不过是两千两银子,叫庄大夫人打发走了。可见这庶出的就没有好过的。

于是一时唏嘘起来,暗道蝶衣肚子里的孩子出来,怕是也要这般艰难度日了。正感叹着,就见简妍似笑非笑地看他。

庄政航一怔,问:“你笑什么?”

简妍摇摇头,叹道:“我在想,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蝶衣肚子里那个出来,你能陪送她多少银子?五十?一百?但愿不是个二百五 !”

庄政航拍了桌子,站起来道:“你莫狗眼看人低!”

简妍笑笑,只管盯着他看,等着他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来。

庄政航心里酝酿了一会子,终究又坐下,坐下后,心想谁说就一定是女儿了。又望了眼正看嫁妆单子的简妍,心道若是简妍不管,难道自己就当真养不起吗?

“你为何说这地怕是没了?”

简妍伸手拿了盘瓜子,边嗑边道:“要是地还有,大老爷不至于挪用这么多银子。”

庄政航点头,心想也是,又恨声道:“当真是黄蜂尾后针!如今那地没了,父亲那又没有银子,母亲又叫父亲拦着身后,不能去逼着她要银子,不然一两句叫她吐血死了,我哪里还能够活命。且叫古太傅等人瞧见,我又有个前后不一的嫌疑。可见那地当真跟我没缘了。”

简妍道:“这话可不一定,地契没了,地还是在的,去衙门也能查出地如今在谁手头上。只是要去江南,来回也要一个多月。这事交给我哥,我答应给我哥二十亩水田,既然给了水田,叫我哥多做一件事也是应该的。”

庄政航脑子了哄得一声,如响了炸雷一般,半响咬牙道:“你这个败家娘们!怎么能……你这才是不分内外,如今你该是跟我最亲的。你又不知你那个哥哥是个最无情无义,只认钱财,卑鄙……”

简妍听庄政航在那边唾骂,只是嗑着瓜子,静静地看他,待他停下,才道:“你说的虽是实情,但他是我哥,一母同胞,给了他总比给旁人强。再说,我哥办事比你强上百倍,给了他银子,他必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庄政航冷笑道:“我就不信他能将地要回来。若是能,不管他要回来多少,我都给了你。”

“当真?”简妍欢喜不迭道。

庄政航见她笑了,心里后悔起来,怨道:“何苦都将地弄到江南去,就在眼前岂不好?”

简妍笑道:“江南的水田最差的一亩也能换两三亩京城的旱田,你说为什么都要去江南买地?就说二婶从大夫人那边搜出来的十亩旱田,虽说就近在眼前,但折算起来,也不值几个钱。”因说着,就想从没有见过为了女儿当真将自己私房搬空的人,况且还有庄敬航、庄采瑛在身边,如此想着,越发认定庄大夫人将钱财搬到外头去了;又打定了主意,心想今日就叫人去庄族长那送礼,问问到底水田庄子还有没有的,若等着人送了嫁妆来,不知又要耗上几日。

庄政航依旧要反悔,又听外头人说朱姨娘与五姑娘来了。简妍忙站了起来,向外去,走到门前,心里依旧不甘心,又回头来踹了已经站起来的庄政航一脚。

 

59

到了外间,就见朱姨娘与五姑娘庄采悠走了进来。

朱姨娘瞧见帘子掉了,笑道:“怎扯掉了这帘子?”

简妍笑道:“我家少爷说用那样的帘子太费,叫弄了麻布帘子。”

朱姨娘笑道:“少夫人说笑呢,不用锦缎,我瞧着四姑娘那做的灰绿绨帘子很是好看,少夫人不如也做一个?”

简妍笑道:“若说绨,我这倒是有,只是颜色太过鲜亮,很是刺眼。若要去库房里找,又怕给二婶添麻烦。”

朱姨娘笑道:“不用问二夫人,我那里还有小半匹呢,便是四五张门帘也够了。”

简妍笑道:“既然这样,就要多谢姨娘了。若是日后姨娘缺什么,只管问我要,我这欠着姨娘的呢。”

朱姨娘笑道:“既然少夫人这般说,那我就不客气开口了,眼下正有一事要烦劳少夫人。”

简妍笑道:“何事?”

朱姨娘望了眼没有门帘的里间,简妍立刻领着朱姨娘去了西厢,又叫金枝将古琴收起来。

到了西厢,各自坐下。

朱姨娘斜签着坐在椅子上,笑道:“少夫人可听说昨日给大夫人请了太医,过了没多大一会子,大夫人自己个又叫丫头去请?”

简妍道:“略有耳闻,究竟如何,却不甚清楚。”

朱姨娘叹道:“昨日二老爷说,宫里那位将玉枕献给太后了,太后喜欢得不得了。”

“当真?”简妍假假地惊道,心想淑妃讨好了太后,太后可不得疼着她;贤妃本就有,却自己留着用,可不就是不孝,此消彼涨,太后恼了淑妃也不一定;那贤妃知道玉枕是庄大姑娘送给淑妃的,定要恨死庄大姑娘了。

朱姨娘道:“所以,大夫人那般确实是冤枉了二夫人。二夫人原叫人去请了何太医、肖太医几个,这几位不是忙,就是宿醉未醒,瞧着都是不敢来咱们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