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偏袒公主,还是毁灭神?”
“当然是毁灭神…”公主在千羽宫被打的事情在天界都传遍了,神帝都不管不问,摆明了无条件宠爱毁灭神。
“成了,你走吧。”兰姬往里一躺,正倒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我要睡了。”
老鸨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去冥宫求御铘了。
很不巧的,偏偏祈奡又在,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跪了,求了。
御铘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竟一时没有回应。
祈奡几乎要气疯了,就差点冲上去抓起老鸨来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你说什么!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这么条件都说得出来!”
老鸨不停的磕头,说公主恕罪,如果她不来,她就没命了。
御铘拦住发狂的祈奡,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我去。”
祈奡彻底变成了哑巴。
老鸨磕头谢恩,御铘抿着唇不发一语的跨出门槛离开。
祈奡呆呆的看着他走,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到这份上,她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神帝不可能坐视不管吧?
于是她又去找神帝,神帝略略思考:“放心吧,祈奡,我理解隳羽…你的婚期不会有问题。”
祈奡冷笑:“很难说啊,哥哥,如果他们又厮混在一起,不仅是我,连您这么多年做的努力都会白费。”
神帝笑笑:“那就等着看吧。”

 

 

第二十九章 女儿

看到御铘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隳羽还是有些惊讶,她学着兰姬的口吻:“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居然真的会来。”
御铘看着她,眉宇间飘着淡淡的感伤:“靡儿…”
隳羽的语气更加淡然:“她已经死了。”
御铘不是一般的笃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隳羽咯咯的笑,手指那么一勾,就像很久以前在马车上那样,用法术将他推到自己眼前来,手指顿时抓住了衣襟,隳羽逼迫御铘很近的看着自己,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得极端讽刺:“她的尸体,就在你的眼前,那你想把这具尸体怎么办呢?冥王?”
御铘皱着眉,触电一样的把手收回来:“冒犯了。”
隳羽终于松开手,御铘整理衣服,听到背后的声音淡淡的:“我是她或者不是她,早已经没有区别。”
不知怎么的,御铘心里暗暗的疼了一下。
隳羽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御铘头发上的金冠顿时裂成两半,一头红到黑的长发丝绸一样落下来,她懒懒的往里躺:“你披发会好看些呢。”
长发的衬托,显得御铘的五官显得更为柔和,是更美了。
千羽宫很安静,偌大的宫殿除了他们半个人影都没有,隳羽不喜欢吵闹,所以把侍女都撤了。
安静了好一会,隳羽又笑着说:“你找我找了几百年,如今人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你面前,却这么安静?”
御铘的心绪很复杂,他说:“在大人面前,臣不敢造次。”
“那,如果给你一个造次的机会呢?”隳羽笑着,眼神很妖。
瞬间,天地倒转,眨眼间,御铘已经将隳羽压在身下:“大人希望臣怎么做呢?”
隳羽还是笑,仅用一手就将御铘推开了:“你这是要把祈奡公主置之何地?”
御铘说:“靡儿,你听我解释。”
“我叫隳羽,”隳羽纠正他:“你有什么解释,说吧。”
此时隳羽的地位已经和神帝平等,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她。
御铘把那日在凌云殿的事情说出来,却换来她的冷笑:“我不会相信潜云做出这种事。”
隳羽说:“听说当年冥王追公主的时候,正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和身份地位,不至于为了我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平民百姓如此这般。”
御铘选择沉默,她若不信,他还能怎样?
隳羽略长的指甲划过他的下巴:“你爱过我么?”
“爱过。”
“你爱的是靡绯?还是隳羽?”
“并没有区别。”
“如果我是靡绯,你还愿意娶我么?”
“愿意。”
“那现在,如果我叫你马上悔婚跟我在一起,你愿意么?”
“愿意。”
隳羽低声笑了:“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如今两人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伸手指指一旁的古琴:“我想听听冥王的琴艺。”
御铘在古琴后面坐下,缓缓拨动琴弦。
“那么,”隳羽懒懒的闭上眼睛:“在您与祈奡公主成婚之前,姑且陪陪的这个孤单的人吧。”
御铘的手一颤,险些被琴弦划破指尖。
过了几日,魔界那边传来消息,说愿意签署和平条约,不过要附带一个条件。
这个消息传到千羽宫的时候,隳羽躺着休息御铘在一边泡茶,茶香袅袅。
隳羽问,什么条件?
信使说,魔君希望毁灭神大人下嫁。
御铘一向很稳的手突然一抖,打碎了一个玉石杯。
隳羽问:“潜云怎么说?”
“神帝说,一切看您的意思。”
隳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御铘,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嫁。”说完,大概是觉得不够狠,又补充道:“放出话去,再提这种条件,我拆的就不仅仅的宫殿。”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个女流氓。
御铘不动声色的收拾了碎片,这几日来,他和隳羽之间的谈话是少之又少。
流朱在旁边的金支架上惬意的梳理羽毛。
隳羽抬头望他一眼,突然问:“你和祈奡,有打算要孩子吗?”
御铘险些又打碎一个杯子:“还没这个打算。”
“如果有,你会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隳羽好似有心无心的问道。
御铘没想太多,随口说了个名字:“叫兰漪吧,觉得男孩女孩都能用。”
说完,才想起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
“不关我事,”隳羽把头一扭,索性都赖在流朱身上:“流朱怀孕了,我在给它宝宝想名。”
流朱听她说如此,直直从金架子上跌了下去。
主人这个借口很扯,流朱心里愤愤的想——它又不是母的,怎么会怀孕!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婚期也慢慢逼近了,御铘不急,隳羽不急,甚至连潜云也不急,真正着急的,恐怕只有祈奡了。
隳羽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竟然疼得捂肚子在床上打滚。
御铘被吓得不轻,又是摸额头又是盖被子的,一直问她怎么了,可是隳羽那个死脾气,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御铘没法子,说要找老七来,隳羽的无名火就起来了。
她白着脸,指着千羽宫的门口说:“滚。”
御铘愣住,隳羽又加强口气:“给我滚回你的冥宫去!”
御铘怔了怔,随手扯了一条绸带束起头发,竟然真的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真的很痛,痛得隳羽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天,隳羽生了一个女儿。
潜云照例去千羽宫看她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
男子一身黑色的流霓羽衣,黑发红瞳,眉心也是一抹朱红。
潜云看了他好久,才慢慢说:“流朱?”
流朱点点头,说:“主人已经睡了。”
潜云低下头,这才发现流朱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确切的说,是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襁褓外包了一层水泡状的结界,让婴儿的哭声传不出来。
“这…”潜云看着肤色红红的婴儿,一时哑然。
“这是主人的女儿,主人说,要把她送到人界去。”
女婴怀里躺着一枚玉佩,潜云看到玉佩上刻了两个字,兰漪。
潜云似乎在想什么,久久,他伸出双手:“我来送吧,你去好好照顾隳羽…刚生完孩子,肯定很虚弱。”
流朱没有多想,点点头就把婴儿放在潜云怀里。
然后退回千羽宫去。
潜云的内心很挣扎,在天界的第一天,人界的入口处,他停下来,低着头仔细端详女婴。
“你本不该存在…”他轻轻的叹息着,漂亮的手渐渐扣住女婴细细的脖子:“这个世界上,哪里都容不下你…”

 


第三十章 兰漪

可是,到最后潜云也没真正下得了手。
他想,自己或许是喜欢小孩子的。
所以才留下了这个小生命,抱着她一步一步往人间走去了。
就在潜云离开后,慕羽登门拜访。
隳羽可以拒绝的,但是她没有,她觉得很累很累,便让慕羽查看。
“是御铘叫你来的吧。”她躺在白玉床上,淡淡的说着。
慕羽不吭声,只是用法术检查完隳羽全身后,那眼神很震惊:“这么虚弱的状态…是…”
隳羽一反手,便扣住了他手腕的脉门:“慕王,你是聪明人,知道这节骨眼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慕羽默了,好一会才问:“那孩子呢?”
隳羽冷笑,松开了手:“被我丢去喂狼了。”
慕羽说:“你真是狠心。”
“她本不该存在…”
慕羽站起身:“请好好休息,告辞。”
那之后不久,御铘和祈奡就举行了婚礼,整个九天一片飘红,喜庆得很。
婚礼那天,潜云露面了一会为新人祝福,但是隳羽没有,随后潜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冷冷清清的子母树玉台之上,只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垂下的树枝上绑着什么。
绑好了,一串银色的铃铛轻轻摇晃着,发出欢笑般的声音。
隳羽有些发呆,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会笑得这般轻快。
树神从后面走出来,看了看她,轻轻唤了声:“大人?”
隳羽猛然回过神,尴尬的笑笑:“树神啊。”
树神看了看那串新挂起的铃铛,笑着问:“是小公主,还是小公子呢?”
“是女儿。”
“恭喜啊。”
“谢谢…”道谢之后,隳羽又看看那串铃铛:“我希望,她能够过得好好的,一点灾难都没有,平安长乐。”
“一定会的。”
简单寒碜过后,隳羽告辞离开,树神也要反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叮”的一声脆响。
一股寒意莫名其妙的冒出,她转过身去,发现隳羽刚才站着的地方,有一串银色的铃铛静静的躺着。
“怎么会这样…”她走去把铃铛拾起,这才看到铃铛已经碎裂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只是都预示着有不好的事发生。
比如…那个被祈福的婴孩,将不久于世。
魔界继续跟隳羽周旋,开出死皮赖脸的条件,隳羽开始不打算理会他们,但是到了后来越来越忍无可忍,又一次跑到魔界去,带着裂空心平气和的问风袭,为什么脸皮这么厚?
风袭的回答也很简单,就是一句话:“我看上你了。”
隳羽上下打量他一下:“我看不上你。”
“为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听说魔君是喜欢祈奡的。”
风袭这个人,真的很实在,他见隳羽这么说了,索性回答:“你比祈奡漂亮,比她有个性,比她强。”
隳羽听到这个解释,愣了很久,最后说:“在天界,有个人和你一样…”
“哦?是谁?”
“单凭容貌,能力来看人,天下男人皆如此么?”
隳羽气冲冲的走了,走之前,把魔界新建起来的宫殿又拆了一次。
御铘估计是结婚后发现日子更加无趣,于是便偷偷到人界去玩,玩来玩去,才想起来自己的兄弟已经投胎在皇室里,于是很高兴去找他。
御铘用了隐身术,在偌大的皇宫里转悠了好久,才发现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在沉思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金色的锦衣,带着金色的发冠,眉清目秀,很是可爱。
御铘的直觉的告诉他,他就是祁寒。
祁寒哪怕现在是肉体凡胎,但是神觉之眼还在,不会看不到已经隐身的他。
御铘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晃了晃:“没人陪你玩吗?小弟弟。”
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祁寒突然被这么打扰一下,吓得几乎跳起来,等看清了眼前人,气得鼓起脸颊,一左一右抓住御铘垂落在肩上的长发:“你才没人陪玩!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
御铘愣了愣,只好笑笑:“好好,你在想事情,祁寒,有没有想我?”
小祁寒鼓起脸颊,说:“不想!”
“哦,那我回去了。”
“不许走!”小祁寒仍然死死揪着那两缕头发:“老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祈奡弄了个私生子出来!”
“怎么可能。”御铘觉得很好笑:“我到现在都没一个孩子。”
“不信不信不信,明明就有!”小孩耍赖起来很可怕的,御铘觉得自己的头发都都被他揪下来的,只好投降:“好好,那你把我的‘私生子’领出来让我看看。”
祁寒不动了,仔仔细细的端详御铘的脸:“真的,她长得和你很像很像,连头发也不是纯黑,有几缕是火红的颜色。”
御铘低头笑笑:“这也很正常吧?”
小祁寒摇头:“不,她很不正常,老大,她长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摸样,我只能把她藏在我的暖阁里,幸好宫里人来人往的,生面孔很多,没人注意到她的怪异。”
“或许是生病了呢?别乱想,什么私生子。”御铘去揉祁寒的头发。
祁寒眼神很坚定:“老大,我记得你的手臂上有个火焰般的胎记。”
御铘拢了拢手臂说:“是啊,这是胎记,从我父亲那遗传下来的。”
“如果是你的子嗣,便会一代代的遗传下去么?”
“当然。”
“很不幸的告诉你,那个女孩的手臂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小孩子装大人,严肃的模样让人像发笑。
但是御铘笑不出来了:“你带我去见她。”
祁寒在前面带路,然后慢慢给御铘讲解那个女孩的家世。
她家里很穷,但是她长得很快,吃的很多,所以她家人只能把她卖到宫里来做婢女,正巧皇后突发奇想要给祁寒找一个年岁相当的宫女作伴,于是便领祁寒去看,结果祁寒看到那个女孩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便再也走不动了,要死要活的都要她来陪自己。皇后太宠祁寒,只能顺从他的意见。
于是,这个女孩便在祁寒身边了。
一路上,御铘只是模模糊糊的嗯了几声,然后再没有言语。
领到了暖阁,祁寒推开门,御铘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正踩在椅子上,用鸡毛掸子去弹放在书架上瓷器的灰。
祁寒刚想叫她,却被御铘一个手势挡了回去,御铘慢慢走到那个女孩子的身侧,一点点打量她。
真的…太像了。
祁寒的担心不无道理。
女孩察觉到身侧有人,放下鸡毛掸子,往御铘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惊讶,只是朝着御铘,笑了一下。
脸颊粉嫩嫩的,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很可爱。
御铘看到她,心情不觉很好:“你…看得到我?”
女孩点点头,往扭头看到祁寒:“太子殿下,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祁寒说:“嗯。”
御铘说:“你站得太高了,当心摔下来。”说完,便伸手把女孩抱了下来。
女孩大概是八九岁的模样,比祁寒略大一些。
御铘说:“可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胎记吗?”
女孩便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了红红的胎记。
一模一样…
御铘摸摸她的脸,笑着问:“那,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浅浅的笑,嫩嫩的声音在暖阁响起来:“我叫兰漪。”

 

 

第三十一章 决定

兰漪…
御铘觉得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突然变得很痛。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御铘轻轻抚了抚小兰漪的长发和脸颊,忽而微笑:“你很可爱。”
小兰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御铘笑着说:“如果我也有个你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和那个经常来看我的黑衣姐姐是一起的?”兰漪笑得眼角弯弯:“我看到你和她都和别人不一样,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
“黑衣的姐姐…”
御铘把兰漪留在暖阁内,径自把祁寒拉出来。
听御铘问起来,祁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兰漪是和我说过,经常有个黑衣的姐姐来找她,但是别人似乎又看不到她。”
御铘闭上眼,又睁开:“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唉…果然是私生子啊。”祁寒长长的叹口气:“那你要带她回天界吗?”
“什么私生子,”御铘在他头上敲了个板栗:“还有,我迟早要带她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风流成千古恨啊…”祁寒抱着头感叹:“她母亲是谁?”
“隳羽…不,是靡绯,我和靡绯的女儿,但我不久前才和桥成婚,如果兰漪现在回到天界…只会让她身处险境。”御铘紧紧拧起眉头。
祈奡容不下她,还有…神帝,也容不下她。
但是,如果让自己的孩子流离在外,这又算什么能为?
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御铘拍拍小孩模样的祁寒的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祁寒,你在人界过得好么?”
祁寒的很鄙视他:“你终于想起我了。”
“呵呵。”御铘笑而不语。
“其实吧,在人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不好,只是颇有感触,人类的寿命很短暂也很脆弱,”那种看遍人间人情冷暖的看破红尘的笑容,出现在一个六七岁小孩子的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祁寒不觉得,只是这样笑:“他们不比我们几乎拥有无穷的寿命,所以很珍惜…例如父皇和母后,当我还在她腹中的时候就已经能感应到外界了,原来死亡曾经离他们那么近,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生离死别这个词。”
“不错,人界这一趟没白来。”御铘很欣慰:“看来你已经习惯了,也喜欢上人界了。”
“嗯,其实这里也没有不好,只是时间太短暂…”
“兰漪这段时日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时机成熟后,我会接她走,应该不会麻烦你吧。”御铘笑笑。
“不会,现在父皇和母后也没什么心思放在我身上…”似乎想到什么,祁寒暗暗的笑:“母后又有身孕了,我看到了…是个女儿,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女儿,这些年她被我们兄弟三人气得不轻…”
“嗯…”御铘的声音淡淡的,像烟雾一样。
风一吹,散了。
等祁寒转过身去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祁寒无奈,折回暖阁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他不由得停住脚步,迟迟没有推开暖阁的门。
“兰漪。”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咦?又是那个黑衣服的怪姐姐来看她了?
“姐姐,你来了。”“扑”的一声轻响,想是那个怪姐姐又抱起兰漪了。
“咦…兰漪又长大了,不止长高了,也重了好多,姐姐给你带新衣服来了,喜欢么?”
“喜欢!”兰漪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呵呵…等兰漪再长大一些,姐姐再给你带更多好看的发饰。”
“谢谢姐姐…对了,今天有个很漂亮大哥哥来找兰漪,他身上也有和姐姐一样的雾光哦…”
女声竟然久久没有动静,兰漪有问:“姐姐?”
“没事…没事,那个大哥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希望有个和兰漪一样的女儿,他还知道兰漪手臂上有个胎记。”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祁寒心脏猛然一缩,顿时觉得周围的气氛全变了,变得阴森森的。
完了…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二章 兰殇

隳羽去了冥宫,但是没有找到御铘,折回千羽宫休息的时候,却发现某个人在悠哉的和茶等着她。
“铮——”
在御铘开口的那一瞬间,裂空剑已经出鞘,静静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缕黑发被削落,在玉石地面上静静躺着。
刚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隳羽冷冷的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剑刃还没碰到肌肤,剑气就已经在御铘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御铘淡笑:“我要把兰漪接回来。”
“你没那个资格!”
御铘眼眸里的水光闪了闪:“我是她父亲。”
“她没有父亲!”隳羽隐隐发怒,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御铘垂着眼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兰漪,我也不知道。”飞快的收剑回鞘,隳羽甩开珠帘走到里面的寝殿去:“你可以走了。”
伤口温热着发疼。
御铘不说话,静静坐了一会,便起身走了。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
隳羽觉得很烦,思绪都乱了,索性在千羽宫里把自己冰封起来,陷入沉睡。
不想见御铘,不想见潜云,也不想见兰漪。
九天之上没有黑夜,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潜云来了很多次,但是没有用。
流朱扑腾着翅膀飞到巨大的玄冰旁边,化成人形:“主人…”
玄冰里熟睡的女子没有任何动静。
血红的眼瞳透出一丝悲凉:“主人,您真的不想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主人,冥王执意要休了公主,神帝将他软禁起来了。”
尽管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动静,流朱仍然把他打听到的事情一点点讲出来。
但是隳羽就和逃避现实一样,依然冰封着自己。
过了很久,流朱又从外边回来,这一次他说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
“主人,冥王背叛了神帝,冲破结界投靠到魔界那边去了。”
似乎听到冰块裂开的声音,流朱闭上眼继续道:“主人,据说公主跑到魔界去找冥王…被,被他杀了。”
一条巨大的裂缝慢慢在玄冰上延展。
“还有,我去看小少主,但是听祁王说,小少主已经失踪好多天了,他还以为是你带走了她。”
“砰!”冰块碎裂。
带着杀气的黑色双瞳骤然睁开:“兰漪!”
隳羽急忙赶到人间找到祁寒,祁寒一边弄着盆景一边诧异的说:“我很久没看见兰漪了,如果不是你带走…难道是老大?”
隳羽二话不说又带着流朱前往魔界。
御铘投靠魔界后,便被列入天界头号黑名单,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惊慌,只是向魔君要了一处郊区的房子,在周围的空地上种着大片大片的绯色荼蘼。
这种花在魔界,代表着绚丽的死亡。
由于身份的特殊,隳羽很容易找到他的住址。
御铘依然悠闲种他的花,一点也没有畏罪潜逃的心虚。
隳羽从花海的另一边走向他,红花黑裙,意外的融洽。
御铘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在魔界,我们之间便没有任何障碍了。”
隳羽看着他:“你疯了。”
御铘说:“是。”
“兰漪呢?她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御铘看着隳羽,眼里飘着淡淡的忧伤:“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背叛天界,兰漪…你问神帝,他是最明白的。”
“什么意思?!”
“兰漪…死了,他杀了兰漪,我杀了祈奡…我们可以不去理会仇恨,”御铘伸出手:“隳羽,留下来吧,在这里生活很好,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以你,以魔界此时的能为,天界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不!”隳羽重重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相信你说的!潜云不是那种人!”
御铘闭了闭眼:“想去看兰漪的尸体么?”

 


第三十三章 疯

竹屋里很昏暗,幽幽蓝光,让人不寒而栗。
屋子中央放着一口寒冰馆,冰棺下悬浮着金色的法阵,隐约可见冰棺里的人影。
隳羽突然止住脚步,没有再往前。
幽蓝的光映出御铘一身淡紫,御铘轻轻把掌心放在冰棺上:“她若是长大,肯定和她母亲一样美。”
冰棺透着丝丝寒气,晶莹剔透,里面躺着的娇俏少女一览无遗。
“不…”隳羽不敢再往前,而是连连后退:“不是她,不是她!”
声音凄凉至极,焦虑中带着些许的哭腔。
娇嫩的脸颊,低垂的眼睫,冻得惨白的双唇,月牙白的丝缎长裙,两只软软的手交叠放在腹部,恍若沉睡。
正是最娇俏的年纪,却再也无法享受世间的美好。
若不是地上的法阵勉强禁锢住兰漪的一丝元灵,怕是她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
御铘一把把棺盖推开,霎时,一股寒气冒了出来。
御铘冷冷道:“你不信是神帝所为,但你可认得兰漪身上残留的圣气?”
隳羽总算肯走到冰棺边。
兰漪的一头黑发整整齐齐的梳顺,挽了两个可爱的莲髻,绑着银色的丝带带着小铃铛。
她的手中,放着一朵怒放的绯色荼蘼,艳丽夺目。
这个小女孩如果长大,一定是很美的。
隳羽伸出手,探入冰棺,颤抖着从小兰漪的眉眼轻轻划过她的胸口。
胸口有一道致命的伤痕,击碎了她的元灵。
胸口残留着一丝白光圣气。
是潜云的气息。
世界碎裂。
眼泪突然掉下来。
错了,错了…
什么都错了。
她不该把兰漪生下来,不该把她送到人间。
是她害了她…
“不是极端,我怎会背叛?”御铘的声音在耳边飘起:“现在,你还信谁?”
隳羽愤然转身:“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御铘飞快抓住隳羽的手:“找到他又怎样?兰漪能活过来么?”
隳羽的手抖得厉害,御铘继续道:“…我不想再有人像兰漪一样,隳羽,留在魔界吧,我们重新开始…”
“怎么可能,”隳羽冷笑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让我面对兰漪的尸体,把这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她竭斯底里的喊:“怎么可能!”
“隳羽…”
隳羽快步离开竹屋,巨大的鸟兽张开翅膀,卷起的旋风刮落一地的花瓣。
九天之上,依然安静着。
在毁灭神的雕像之前,那道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
白衣,银发,依旧美丽如昔的潜云。
流朱长啸一声,响彻天地,巨大的双翅投下阴影。
裂空就这样直直刺去,剑刃闪着慑人的寒光!
潜云轻轻转过身来,长长的衣摆流云一样飘过,对上隳羽杀气腾腾的双眸,左手轻轻举起,轻而易举的便握住剑刃,裂空竟然没再能往下一分!
骨肉分离的痛苦猛地传来,隳羽蓦然一颤,低下头去…看到潜云的右手已经贯穿了她的左胸!
“如我所想…百年来的自我封印,再加上生育孩子,你的功体已经大不如前…”潜云幽幽的叹息着,雪白的睫毛低垂…他的右手慢慢旋转而出,掌心间却握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裂空失去了生命一样跌落在地上,剑刃失去了光彩。
灵元便是生命的全部,失去灵元的隳羽软软的倒下,潜云将她揽在怀里。
灵元被活生生取出来,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心口像被撕裂一样剧痛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潜云揽住,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流朱疯了一样举起利爪袭向潜云,潜云比了一个法阵,霎时流朱被弹出很远,双翼被法阵的利光所击中,被生生折断!
身形瞬间变小许多,流朱只能在地上挣扎痛鸣。
“你的灵元…我暂时保管了。”
潜云细细的看着怀里的女子,面部苍白得毫无血色,额上,颈间全是痛楚而造成的冷汗。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无形中度了一口灵气。
灵气舒缓了心口上的痛苦,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瞳仿若黑不见底的深渊。
手指纠着潜云胸前的衣襟,声音飘渺得像天上的云:“潜云…为什么…兰漪她…”
潜云看向天际的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杀了那个孩子。”
“你…!”
潜云将隳羽横着抱起,走回的方向竟不是千羽宫。
“隳羽,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么?”

“我都记不清了啊…这样寂寞的岁月,我怎么会放手,怎么会让你和御铘在一起…阻碍的人,都要铲除…”
“…你真是个疯子…”
“哈,”潜云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已经疯了…”

 

 

第三十四章 终章

失去元灵,整个人几乎是废了。
隳羽整个陷在毛茸茸的白色毯子里,但是身体却渐渐冰冷下去,苍白的指尖变得很生硬,就像没生气的白玉。
她衰弱的呼吸,紧闭的双眼不愿意睁开,气息柔若烟丝。
渐渐衰竭了。
潜云握着她的手指。
不久前还能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温度…但后来麻木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生生的感觉到自己在变成石像,多么残酷。
潜云估计也没想到会衰竭得这么快,一刻都不敢离开。
“让我死了吧…”这样痛苦的过程中,隳羽似乎是无意识的喃喃着。
没说完就感觉潜云吻了上来,度了一口暖暖的气。
但是那股气凝聚在身体里没一会,又消散了。
这样又冷又热的,折磨得生不如死。
灵元虽然离身,但是一日不碎便一日不死,顶多变成一个活死人。
潜云是希望希望隳羽留下来的,但是不希望隳羽因此变得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
说到底,他还是很爱隳羽的。
这样断断续续度着气,不能长久。
到隳羽连嘴唇也动不了的时候,潜云毅然离开,他觉得,慕王一定会有办法的。
禁锢住隳羽的功体,却能让她和正常人一样说笑玩乐。
或许那时…潜云已经忘记了慕王是御铘的兄弟了。
慕羽赶到九天,看到像枯萎的花一样的隳羽,惊得变了脸色。
他一看就明白了,潜云给他出了个难题。
慕羽摇着头:“没用的…没用的…”
潜云用冰冷冷的眼神剜着他:“无论用尽任何方法。”
慕羽占了理,毫不畏惧的回视:“您已经把她的生命之源拔走,在怎样拖延,也阻止不了她的衰竭!”
潜云望着宫殿的某个角落:“我明白,但她若能复苏…我可以赦去御铘的所有罪过。”
潜云是有些慌了,有些不择手段。
但是这样的诱饵对慕羽来说,诱惑力未免太大。
他回自己的宫殿取了一块血灵玉,放在隳羽的心口捂着,连续捂了好几天,不断的用法阵将玉的潜能逼出来,灌注到隳羽体内,总算有了点起色。
但是这块举世无双的血玉已经变成灰败的颜色了。
隳羽睁开眼睛,看到唇色苍白的慕羽,竟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慕羽靠在她的耳边,不知道低语了什么,潜云明显的看到隳羽眼眸里那一缕不易捕捉的喜悦。
但是转瞬即逝了。
湿润的眼角竟像含了泪光。
那张苍白的面孔,渐渐有了生气。
潜云走到慕羽的身边,淡淡的问:“可以维持多久?”
慕羽很认真的指着一边的镂空白玉炉回答:“等这香灭了,也差不多了。”
潜云随即下了逐客令:“如此可以了,你回冥宫待命吧。”
年轻的慕王轻轻一笑:“神帝不希望一劳永逸么?”
那两人便离开寝殿,到外边去谈话,谈了很久,说的什么,隳羽虽然知道几分,却不想再细细明白下去。
勉强可以动的手指僵硬的握着毯子的一角,蹭出了一层冷汗。
慕羽隔了很久才快步走回,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将潜云说服,手里握了一样流光溢彩的珠子兴冲冲的返回。
趁着潜云还没来的空当,慕羽低语道:“按计划行事。”
隳羽看着那颗珠子的光彩一点点没入自己的身躯,突然之间像溺了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一样,微弱的呼吸变成急促的喘气,身体衰竭太久,竟然一时都恢复不过来。
但是她很快凝神屏息,生生将灵元分成两份,另一半注入一颗夜明珠里,霎时夜明珠竟然也散发着和灵元一样的五彩流光。
难辨真假。
“凤王在冥宫内疗伤…还有,”慕羽顿了顿,往宫殿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潜云不在,这才继续:“他也在等你,快点去吧。”
“可是你…”
“我自有办法拖延,而你和老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似乎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慕羽转过身去,面对着空荡荡的床,双手交叠,半颗灵元在他手上绽放着光彩,渐渐在床上凝聚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隳羽”来。
“快走!”
隳羽重重往后跌了一步:“慕王…希望你能尽快脱身。”
随后把自己的身形隐了起来,从宫殿的另一侧离开。
似乎那一段路分外漫长。
隳羽并没有走天道,慌乱中跑到第九天的边沿,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坠落到一半,身形渐渐现出来了。
快落地时,一只巨大的鸟兽从远处飞来,将她托住。
几乎是同时,她落入一个稳稳的怀里。
身体依然发麻,但却能感觉到那人狠狠将自己环住了。
“我们去魔界…”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在她耳边响起:“再也不要回这里一步了,再也不要…”
隳羽浅浅的笑,说:“好。”
流朱驮着两人急速从第八天往下飞去,突破第一天的结界,经过人间,最终将到达魔界。
风冷冷的划着两人的脸,隳羽觉得有些冷,但是御铘一直抱着,却又不觉得怎么冷了。
她莫名的不安心:“慕王…”
“他会有办法的,他会的。”御铘叹息。
隳羽低着头,突然觉得御铘的袖子,比往日更鲜红了几分。
依然是魔界,依然是那篇绯色荼蘼,依然是那间竹屋。
竹屋前有四名男子在等待着,见他们来了便迎上来,还有一位年龄稍小的少年。
御铘其他的兄弟都来了啊。
流朱等两人回到地上,随即化了人身,一道血痕沿着他白皙的手指流下来,年纪最小的九王拉着他去包扎了。
这时,从竹屋里走出来一位穿着锦衣的妙曼女子,隳羽这才想起来,冥宫众王中,排名第八的是位女子,名叫紫荆。
紫荆看到隳羽,不禁笑道:“新娘子来了啊。”
新娘子?
隳羽一头雾水。
御铘揽着她的肩,一字一顿的宣告:“我要娶你。”
隳羽彻底懵了。
女子微笑着把隳羽拉进屋子里,隳羽一眼瞥到放着冰棺的地方,架起了一道屏风。
竹屋里装扮焕然一新,到处都渲染着喜庆的气氛,紫荆将隳羽带进房间内,隳羽一眼就看到床上整齐叠着的朱红色衣裳。
紫荆说,其实这套嫁衣,大哥是准备了很久的,却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紫荆笑着转出房门:“换好了衣裳再叫我进来罢。”
隳羽轻轻抚着嫁衣的袖子,金丝绣着绯色荼蘼,分外精致的袖子。
嫁衣的面料是上乘的,微微的柔软冰凉,可是这颜色像火一样,烧疼了隳羽的心。
隳羽换好了嫁衣,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置身于一团火焰之中,微微发热。
紫荆给她梳头发:“真美。”
美么?
隳羽看着镜子里自己白得吓人的脸色。
梳好头发,紫荆拿起一个胭脂盒准备上妆,手却突然一抖,整盒胭脂都撒在鲜红的裙摆上。
隳羽连忙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紫荆一把按住不断发抖的左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愣了片刻,她拔腿就往门外跑。
隳羽也赶紧跑出去,只见紫荆站在门外,双手放在半空,似乎有样透明的东西将她隔开,她拼命的捶着那道障碍,不停尖叫:“大哥!二哥!——神帝!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有人设了结界,难怪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轰的一声,像是有雷炸开在脑袋里,隳羽瞪着眼看到紫荆的身体狠狠的震了一下,鲜血染开在后背,像极了美丽的绯色荼蘼。
隳羽冲上去接住紫荆,但是她已经沉沉的闭上了眼。
隳羽的手在发抖,几乎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抬眼看去,潜云一身白色还是那么醒目,那么出尘,但是他的左手就像刚撕裂了猎物的鹰爪一样,染满了鲜血。
满地鲜血。
轻轻把紫荆平放下,隳羽恍恍惚惚的站起来,那道结界仿佛不存在一般,她恍惚着走过去,目光再也没停在潜云的身上一刻。
鲜花之中,躺着一道人影,那人身着鲜红的衣裳,和自己的显然是一对。
隳羽一下子跪倒在花丛里,把那人的身躯抱着…他满身鲜血,惨不忍睹。
隳羽惊慌失措的抱着他,眼神茫然,急促的低唤:“御铘…”
“沙沙——”
潜云踩着残花走到隳羽的身后,指尖上的血珠仍一滴一滴的落着。
“够了…够了…”隳羽颤抖的嘴唇勉强的吐出几个字句,眼瞳似乎染上了血红,但是却没有流下泪来。
哀痛莫大于心死。
心死了,便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隳羽…”潜云轻轻的说着:“我们回去吧,就当这些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和以前一样,在九天之上看着众生芸芸,偶尔会去人间过凡人的生活,偶尔去临鬼渊玩幼稚的捉迷藏。
“不可能…”隳羽的眼神没有任何焦距,涣散的看着前方:“潜云…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血红色的光芒从隳羽的四周亮起!飞速凝聚在她脚下,变成一个六芒星阵!
星阵快速的逆转,血光也越来越盛。
逆天六合印!
潜云低低笑着,眼里似有泪珠翻滚:“隳羽,你何其残忍。”

“我不想再去寻找你,不想再亲眼看着你投入御铘的怀抱,我再也不想了…”
血光弥漫天地,刺眼得让人睁不开。
潜云却想,若是瞎了多好,那样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血光才一寸寸的散去。
周围完全变了景色。
这样空旷的山野里,只有潜云一人在孤零零的站着,他手上的鲜血却消失了。
没有竹屋,没有尸体…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潜云闭上眼,又睁开。
记忆力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快速的窜过去了,他却抓不到。
忘记是怎么会到第一重天的,第一天很繁华,有很多人在卖从人间搜寻来的货品。
似乎不该是这样…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微微叹息一声,取了白色的披风披在身上,宽大的风帽遮去了几乎一半的容颜。
潜云渐渐走近密集的人群里,慢慢的,消失了身影。
隳羽,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