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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阵,死伤难免,一且今日敌暗我明,根本无法预测敌人的人数,一时之间大军陷人了混战。
大军退到谷口之时伤亡人数众多,马蹄踏过之处多是自家兄弟的尸首,士气大跌。好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任子衡迅速稳住了军心,军中上下恢复了秩序。
敌军逐渐在谷中现身,只听嗖嗖几声,敌军将领三箭齐发,朝任子衡身旁的望苏射去。望苏一时躲闪不及,幸亏任子衡纵马上前,挥剑砍断了其中两箭,其中-支箭被打下后稳住马后,直直坠在任子衡的马上,战马受到惊吓,险些将他从马上摔下。
稳住马后,任子衡正要挥令大军朝前进发时,后面突然有部将策马疾奔上前道:“大将军,不好了,后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敌军朝我们杀来——”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十分震惊。他们此行行军神速,本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敌军智不及谋,勇不及断,现在看来反倒是己方陷入了困境。
“大将军,看来我们军中有叛徒。”
军中上下都意识到有人透露了行军图,全都愤怒不已。
“大家冷静些,当务之急是杀出重围——”任子衡一剑砍下一名敌军的脑袋,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翻滚,眨眼便被马蹄践踏。
埋伏在牵羊谷中的东勒轻骑纷纷现了身,兵马之多尚在任子衡预料之外,又听后方将士来报,道后方领军主将是本该防守凤郡的苏妩。
一直以来都对大毓军队十分有利的局势在瞬间颠覆,全军上下受到前后两面夹击,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如此境地,只得强攻,再寻求安全之所。然而前方牵羊谷,对大军而言已毫无优势,唯一的选择便是后退,后方虽有强敌,但在如此危急情况下任子衡别无选择,只得下令全军后退,与苏妩所率领的大军正面冲突。
苏妩策马追击任子衡,随身而佩的弯刀早已出了鞘,寒光一闪,便见她一刀朝任子衡挥去。任子衡顾虑到身旁毫无防备之力的望苏,自马上腾空而去,十分惊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苏妩并不死心,招式连发,刀刀致命,虽是如此,却都一一被任子衡避开。
战马践踏之地惨叫声连连,许多将士葬身马蹄之下。
军中上下所有人都对此次出征充满了信心,都以为自己可以凯旋而归,去见父母妻儿,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再也回不去,只能沉睡在这异乡的土地上,任由鲜血染红这块土地。——.
一名部将见苏妩的刀转而挥向不远处的望苏,忙策马而上,虽是将望苏救了下来,却没能精准地避开这一刀。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轻薄弯刀瞬间割破了他的咽喉,刹那间,鲜血有如水柱般喷涌而出,喷满了苏妩那一身银色盔甲,也溅落在四周将士的身上。
“李兄——”其中一名素来与那部将交好的将士嘶喊着避开了迎面劈来的一刀,奋力朝苏妩杀过去。
将士们见同伴一一葬身在此处,纷纷杀红了眼,刀剑挥过之处必见血,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而地上,早已血流成河。
任子衡麾下多为精兵,征战沙场多年,军中上下将有必死之心,而兵无贪生之念,全军奋力厮杀,倒也冲出了一条血路。
苏妩的军队早已与方才伏击在牵羊谷的兵马会合,心知大毓军队后头并无援军,遂一直紧追不舍。
军中上下在生死场上拼杀惯了,撤退也十分迅速,然而这却是望苏随军而来第一次吃到败仗,一时之间落在了人后。任子衡怕他受伤,只得策马回头去寻他,而命令前头将士继续撤离。
策马来到望苏身侧后,任子衡见他神情不大对劲,误以为他受了伤,忙问道:“你没事吧?”
望苏抬头,忽然朝他露出笑,那笑在阳光之下显得妖媚诡异。
任子衡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望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剑,利剑在下一瞬穿破了盔甲,刺进他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盔甲,烈日当头,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寒意。他的手指着望苏,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你,居然是你……”
望苏却大笑出声,道:“的确是我,看来将军很意外。”
任子衡手中的佩剑朝望苏刺去,却见望苏一手紧握着马缰,整个身子向后仰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再看向他时,眸中多有嘲笑的兴味。
与此同时,军中不知谁帐下的几个士兵持剑护送望苏,与他一道退到了苏妩身侧。
前头撤离的将士见任子衡被望苏刺伤,忙策马上前保护他,一时之间军中上下又陷入了混乱之中。——.
“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右相他怎么——”
冷汗自任子衡的额头一颗颗滚落,他忍住伤口上钻心的疼痛,打断了部将的话,咬牙道:“赶紧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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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毓战马脚力非凡,一阵你追我赶之后,终于将敌军远远地甩在了后方。
苏妩等人追了一段路后,便停止追击,这一战不单是任家军伤亡惨重,占据了地理优势的他们亦损兵折将,若再追上去,其实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她偏头看骑马行在身侧的望苏,心下不解他为何要帮东勒。
望苏并非没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只是不愿搭理她,他深深凝视了任家军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策马离去。
望苏那一剑刺中了要害,好在任子衡的盔甲做工十分精良,挡住了大半的冲击力,故而那一剑虽刺得深,却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牵羊谷一役损伤惨重,加之主帅身负重伤,素来晓勇善战的任家军不得不停止进攻,退居早先攻下的衡阳休整。
军中上下皆对右相的叛国之举十分震惊,震惊之后咒骂不已,纷纷主张上书嘉庆帝,甚至用血书写望苏的罪状。
远征在外的他们尚不知道现在的燕京早已和他们出征前不同,就如牵羊谷这一战那般风云变幻。
第六十三章 寻子
怀和之变后,嘉庆帝景珣被囚于云霄殿,四周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人内。他被囚禁之后,朝中大小事务便压在了琳琅的身上,久未涉政,诸多事务她都必须仰赖朝中大臣。
摄政之初,朝中异声四起。
幸而,死去多年的秋家家主秋无心却在世人面前露了面,言长公主此举乃天命所归,大毓传朝数百年,上下皆迷信那句“得秋氏者得天下”,他的支持让朝中上下异议之声消去一半。加之怀和之变后雍州水患瞬间平息,神乎奇迹,朝野上下便信了那句“天命所归”,再无异议。
朝中也不乏异心者,譬如宫中后妃的娘家。景珣当政带给他们的利益是琳琅所无法给予的。然这些人纵有再大不满,也奈何不得,故而平日明着阿谀奉承,暗里却想尽办法为景珣谋出路。
朝中大臣多次奏请废嘉庆帝而拥琳琅为大毓首位女皇,一切都在匆忙中准备妥当时,她却犹豫了。
而后,大臣日日奏请,她不堪其扰,以登位需“天时、地利、人和”为由,将登基之日定于来年开春。
秋末的最后一是,霍妩疼痛了三天三夜,终在凤栖宫里诞下了景珣的第一个孩子,孩子出生时九斤半,是个男孩,眉清目秀。
皇子诞生,本该是欢天喜地的事,霍妩抱着孩子,面上却毫无喜色。——.
怀和之变至今,也不过月余,这孩子虽名义上是皇长子,明眼人却都心知今时不同往日。
宫中唯一为这孩子出生而喜悦的,似乎只有琳琅,她为那孩子准备了许多东西,举凡能搜罗到的名贵药材更是一样接一样往凤栖宫送去,却并未能让霍妩展颜一笑。
转眼入冬。
皇城景色依旧,人却来来往往替换了一批,如今这四下的侍卫都是铁军卫的人,可琳琅却全然无喜色。
几乎是翻遍了整座皇城,也翻遍了燕京城的每个角落,她仍找不到景姮,那年岁尚幼的孩子仿佛在空气中消失了那般,遍寻无踪。
琳琅慢吞吞地朝飞鸾宫的方向走去,路上那些过往的宫人们见了她,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头多少也在腹诽。快到飞鸾宫时,在拐角处遇到了曲莲,曲莲见了她问安之后,态度倒与从前的进退得度相差无几。
“奴婢见公主气色不佳,怕是近来过于劳碌?”曲莲温和一笑,道,“今冬天寒,还望公主多保重身体。”
琳琅回之一笑,温声道:“劳曲侍中挂念了,想来你这是打算去探望长歌,不如与我一道同行吧!”
曲莲低头看了手中挽着的篮子一眼,含笑点头后紧随琳琅身后,道:“曲侍中不妨与我并肩而行。”
曲莲听了,遂上前两步,与她并肩。她毕竟上了年岁,步伐较慢,琳琅怕她跟不上,便偷偷放慢了脚步。曲莲看在眼里,走了一小段路后,笑道:“公主仍像少时那般贴心。”
琳琅微微一笑,却未答话。
与曲莲一道进了飞鸾宫后,就见飞鸾宫中的宫人们上前问安。
领头的仍是明素。琳琅回宫后,住的仍是飞鸾宫,受了重伤的长歌也从将军府移居至此,每日有太医令上门就诊,伤势也开始逐渐好转。飞鸾宫中服侍的宫人们仍是从前那些,明素从前可以是景珣身边的人,那么现在自然也可以成为她身边的人——如今这宫里,谁不听她的?
待她们行礼之后,琳琅才问道:“长歌可醒着?” ——.
明素道:“长歌姑娘刚喝了药,这会儿尚醒着。”
琳琅遂朝身侧的曲莲笑了笑,与她一道前往长歌的住所。
回宫之后,怕宫里人搅了长歌歇息,便在飞鸾宫里寻了个独立的居所给长歌,那院落静谧,确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到了长歌的住所,守在门口的宫女福身之后便推开了门,待琳琅与曲莲进去后,又轻轻地将门阖上。
长歌正靠在床上,手中执着一本书翻看着,脸色也比前几日红润了些,见是她们到来,便要下床问安。
琳琅拦住她,道:“伤势尚未痊愈,你就安分些吧,免得太医令回头又在你的药中添黄连。”
“或许我该请殿下命令太医令在药中少放些黄连。”长歌虚弱一笑,转而向曲莲,道,“曲姨也来了,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曲莲含笑,道:“见你如此,我安心了不少。”
琳琅听了,叹息道:“长歌,下回遇到危险莫拿命去拼了。”
长歌顿时想起被掠走的景姮,神色一黯,问道:“小公主可有消息了?”
“尚无,你安心养伤就是了。”琳琅入座之后,垂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长指甲嵌人肉中,掐得生疼,却仍抹不去那揪心的疼痛。
坐在她身侧的曲莲也耐不住叹息了一声,却也聪明地不说话,长歌寻了些话题,三人便聊了开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头有宫人前来求见琳琅,琳琅向长歌交待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宫人见她到来,忙道:“长公主,恒凌公主今儿进宫了,这会儿正前往凤栖宫探望皇后娘娘。”
琳琅挥了挥手,宫人便退了下去。她瞧了长歌的屋子一眼,交代门外随侍的宫女,道:“待会儿长歌姑娘若是问起,就说我有要事先离开了。”
“奴婢遵命。”
待左右宫女应声后,琳琅便大步离开了飞鸾宫。——.
飞鸾宫到凤栖宫,不远不近却也有段距离。快到凤栖宫时,琳琅忽然又顿住了脚步,想了想,便转身朝御花园走去。
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正见明素远远朝她走来,遂让明素去凤栖宫请恒凌到御花园中的东湖亭一叙。
冬日的御花园中仍有花团锦簇的一角,平日里这地方该是后宫最为热闹的地方,可如今各宫嫔妃都被软禁在宫中根本无法外出一步,故而除了过往宫人外,御花园也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琳琅到东湖亭不久,就有宫人簇拥而上,在里头摆好了火盆与鲜果,石椅上亦是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独自在亭中坐了良久,她颇为无趣地往亭下的湖中撒鱼饵。鱼儿们争相上前争食,那争斗的模样让琳琅顿生感慨,好似在它们身上看到了她与景珣的影子。
待手中的鱼饵全都撒完,湖中的鱼儿亦都翻起了白肚皮,琳琅仍未能等到恒凌。无奈之余叹息一声后,正要离开,却见恒凌自前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的到来让琳琅惊喜,随即却神色一黯。
自她与景珣闹成这样后,恒凌便不再进宫,甚至无法面对她。
恒凌磨磨蹭蹭,终是踏进了东湖亭。久未与琳琅见面的她见了琳琅,有几分无措,脸上虽看不出什么,琳琅却能感觉得出来。
琳琅坐妥后,朝她笑道:“离离,坐吧!”
恒凌有些拘谨,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子坐下。琳琅望了她一眼,并无多大表示。琳琅一直不说话,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踌躇片刻后,才道:“阿姐,你找我可有事?”
“这些天都不见你进宫,有些念着你了。”琳琅温声道。
恒凌别开眼,迟疑着问道:“姮儿找到了吗?”
琳琅脸上笑容顿失,沉默过后才回道:“尚未找到。”
恒凌见她难过,心下暗暗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安慰道:“阿姐不必过于担优,姮儿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琳琅勉强一笑,道:“离离,你这些时日都不愿见我,可是因为我和阿珣……”
“我无法面对你和珣哥——”恒凌打断了她的话,“无论是阿姐,还是珣哥,于我而言都一样重要,不管是谁受了伤,我都于心不忍。”
如此,不如不再进宫来个眼不见为净,虽说心头仍会堵得慌, 总比见了之后进退两难要来得好些。
“如此啊……无妨,”琳琅笑了笑,道,“你若在府中无聊了,就进宫来坐坐陪陪皇后也好。” ——.
提起霍妩,恒凌思量再三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阿姐,皇后产后一直卧病,怕也是心病,寻个机会让她见见珣哥,可好?”
她眼中的期盼让琳琅有些心软,也便允了。恒凌见她点头,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喜悦,早先的拘谨也随之消失。
黄昏后,凤栖宫的乳娘抱着尚在哺乳的孩子上御书房求见琳琅。
乳娘抱着孩子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恳求长公主带小皇子去看皇上一眼,并让皇上为小皇子取名……”
霍妩诞下孩子至今,第一次放下身段来求她。
琳琅丢开手中的奏折,上前抱过那孩子,软绵绵的小娃儿不哭不闹地偎进她怀中,刹那间又让她想起了她的姮儿。
她应允后,乳娘便欢天喜地地回凤栖宫去报信。
琳琅低头看着怀中这已经出落得眉清目秀的孩子,将他抱紧了些,也没再犹豫,便带着孩子往云霄殿的方向走去。
逐风悄无声息紧跟其后,生怕景珣会伤了琳琅。
琳琅倒觉得是逐风过于多虑,若景珣欲伤她,早该下手,又怎会等至今日?但对于他的执著,也不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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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云霄殿门口时,犹见夕阳的余晖。
守在云霄殿门口的铁军卫见了琳琅纷纷让行,琳琅怀中的孩子却不知怎的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从前景姮爱哭,所以琳琅哄起孩子来倒颇有几分心得,她抱着孩子踏进云霄殿,边走边轻摇他。片刻后那孩子便停止哭泣,一双清亮的眼儿被泪水浸湿后显得楚楚可怜,小巧的鼻子也哭得红彤彤的煞是惹人怜爱。
守在景珣寝宫人口的留景拦下了琳琅,手中的剑微出鞘,剑上的寒光让小皇子在琳琅怀中瑟缩了一下。
逐风见这架势欲拔剑,却被琳琅拦了下来。琳琅朝留景说道:“我抱小皇子去看看阿珣,你既拦不住,又何必与我闹得不愉快?”
早在那个暴雨之夜,留景失手被擒后,被人封去了一身内力,如今的他甚至接不住逐风一招。——.
也正因如此,琳琅不顾众人反对允他留在景珣身边。
留景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终是收了剑,转过身去不愿再理会她。
将逐风留下后,琳琅抱着孩子进了景珣的寝宫。景珣坐在棋盘前自弈,神情极为专注,好似不知琳琅到来。她脚步轻缓,走到他身边,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落子。
白子与黑子交替厮杀,最终白子落败。景珣将黑子逐一收进棋具之中,道:“先行确非优势。”
白子先行,最后亦是白子落败。
琳琅腾出一只手,将白子拾妥后,道:“今日既寻了时机,不如与我对弈一盘?”
景珣这才抬眼看琳琅。如今的她少了那夜的狠戾决绝,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景珣深知有些事一旦在心中划出伤口,便会留下伤疤。虽是如此,他却无法怨她。
想到这儿,景珣忍不住自嘲——
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
琳琅见他不说话,自顾自说道:“古人行棋,皆是白子先行,我久未下棋,阿询就当是让我,我先下子,如何?”
景珣这才应了一声,琳琅见他开口,喜悦之余在心底叹了口气,率先下了一子。
棋局风云变幻,琳琅几次被逼入生死绝境,最后却都绝处逢生,最后竟以一子之差险胜。完局后,景珣方道:“看来,先行也不定都是输。”
“不过是一盘棋,算不得什么。”琳琅笑了笑,将怀中的孩子抱高了些,道,“这便是皇后为你生的小皇子,皇后近来卧病在床, 这才让我将孩子抱过来见他父皇。”
景珣收棋子的手顿了顿,忽然问道:“若不是皇后让你来,你便不会来,是么?”
这话计琳琅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并非不来看他, 只是顾虑到他们现今的处境……
景珣冷哼一声.琳琅忙赔笑道:“小皇子尚未取名,你可想好名字了?” ——.
“当日我为姮儿取名,不如今日就由阿姐为他取名吧!”景珣显得漫不经心,见到这孩子似乎也无多大喜悦。
琳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道:“阿珣,这毕竟是你的孩子,我们大毓的皇子,怎能——”
“我既能为姮儿取名,阿姐又为何不能为他取名?”景珣收起桌上的棋盘,道,“当初,不正是阿姐说想要个长得像我的侄女或侄儿吗?”
琳琅猛然想起当日自己半梦半醒之间的话,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再看了看景珣,一时之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时对皇后的专宠,竟只是因她那一句似梦非梦的胡话。
她还未回神,便听景珣淡漠道:“阿姐不是想知道姐儿的下落吗?既是如此,告诉你也无妨。当日我确是想让禁卫军趁你不在府中时偷偷将姮儿抱回宫里,但夜里禁卫军回来复命,却道当日另有一批与他们衣着相同的人在府中大肆杀戮,最后还从他们手中抢走了姮儿。”
这突如其来的解释让琳琅有如晴空划过闪电,劈得她心力交瘁。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景珣又道:“当日两拨人马争夺之中,对方的剑似乎刺伤了姮儿。”
看着她惊魂失措的模样,景珣心中生出几分快感,然而下一刻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头又堵得慌。
血淋淋的事实让琳琅险些将手中的孩子摔到地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景姮,以至于后来景珣再说些什么,她已经都听不进去,她抱着孩子脚步虚浮地离开了云霄殿,仿佛有人拿刀剜着她的心,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窒息。
出了云霄殿,竟发现天空下起了雪,洁白的雪花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堆积,琳琅身上的衣衾虽暖,她却只觉得置身冰窖那般,寒意自胸口蔓延开来,冰冷彻骨。
琳琅让逐风将小皇子送回了霍妩身边,只道是景珣尚未想好名字,待过几日想好之后,会派人去凤栖宫知会。
逐风见她举止反常,忧心至极,却无可奈何。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又想起了长歌。
这世上最知殿下心思的人,非长歌莫属。
夜一里琳琅独自站在廊道上看着漫天飞雪,任由冬日刺骨的寒风在耳旁呼啸作响,却不愿再回屋去歇息。——.
只要一闭上眼,她便会梦到景姮浑身是血的模样,继而惊醒,再不能人眠。
次日,天犹未亮开,琳琅便出宫去了乐山上的秋家老宅。秋无心仿佛早就料到她会上门,早早便让闻秋在门口候着她。
登上问天阁最高层时,不见秋无心弹琴,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欣赏漫天飞舞的白雪,长发用白玉簪盘起,散发披于身后,背对着琳琅,身上那一袭素雅白衣与窗外的雪色极为相融。
半盏茶之后,秋无心回身,在案几前坐妥,朝琳琅微微招手示意她坐于跟前。琳琅并未说话,他却知她此行所为何事。
以文王圣卦融合五行阴阳论凶吉、辩方位,一卦之后,卦象示为吉。他抬眸望着琳琅,问道:“你是否可以安心了?”
自小琳琅便对他的占卜之术深信不疑,昨夜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无形之手此时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高悬着的心不知不觉安定了不少……她蓦地抓紧了秋无心的手,问道:“阿无,告诉我姮儿在哪儿。”
秋无心轻轻推开她的手,意味不明地说道:“有因,便有果。”
末了,他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字——
夙。
苍茫白雪覆盖了整座燕京城时,久无消息的远征大军终于传回了战报,望苏的叛变让朝野上下震惊一片,全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