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声音轻弱、颤抖,暗哑地辨不出原音。

认出声音的主人,他浑身一震,坐直了身,仅有的睡意全被吓跑光光。「絮雅,是不是你?」

「……嗯。」语调不稳,夹带一丝哽咽。

「你在哭?」他皱眉。

「没有。」

这逞强的丫头!「没有你会这么晚打来?」

「我只是……欠你一句话,不说出口,我不安心。」

「什么话?」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错得很离谱,糟蹋了你一番好意,如果我早听你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絮雅。」裴季耘不忍再听。

「好。」他说够了,就够了。「对不起,打扰了你的睡眠,晚安。」

「安絮雅!不准挂电话!」他一急,扬声命令。

另一端,一片岑寂,没有嘟嘟声。

他轻声再问:「絮雅,你还在吗?」

「……在。」

「你在哪里?我立刻过去,你不要乱跑,乖乖在原地等我。」

「……」另一头,没有回应。

「絮雅?」

「我在……你家门口。」

下一刻,裴季耘抛下电话,火速拉开大门。

她双手抱膝,荏弱身躯绻缩在门边,仰起一张惨白的容颜,双眼哭得红肿……

她放下手机,低低陈述:「对不起……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信赖谁,在大街上走了好久、好茫然,不知不觉又来到你这里……」愕然发觉,他竟已在她心中埋得那么深、那么重要。

站在他家门前,看著他熄了灯的窗口,脑子里想到好多过去的画面,在她伤心时的抚慰相陪、受了苦时,他心疼的为她出气、在绝望的感情中挣扎时,他苦口婆心的劝告……

可是,她却没领情,愈想,心愈痛……

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双脚麻到没有知觉,凭著一股冲动,就任性的拨了电话给他……

这傻瓜!

他一颗心,拧得泛疼。「外面冷,进来再说。」

安絮雅任他拉著进屋,看他忙著倒热茶、准备热毛巾,一股妤暖的感觉,揪紧了心,禁不住又热泪盈眶。

至少,这世上还有个人,在乎她……

他什么也没问,就只是看她一口口啜饮热茶,默默相陪。

「好些了吗?」长指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怜惜轻抚。

安絮雅放下水杯,缩进他怀中,像个倦累的婴孩,安心倚偎在父母怀抱。不需要原因,她就是知道,只要来到他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他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胸前有淡淡的湿意,裴季耘默然不语,由著她无声哭泣,一如以往收拢双臂,收容她的无助。

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在即将迈人三十大关前,她吸了吸鼻子,微弱的呼吸轻洒在他颈际,裴季耘抽了几张面纸。「鼻水擦一擦,别滴在我身上,否则要你洗。」

安絮雅完全没把他的恐吓放在心上,赖靠在他身上,困倦的半垂著眼皮,他只好劳动自己,帮她擦眼泪鼻水。

「累了?要不要在这里睡一晚?」顿了顿,他眸色微黯。「还是,依然要回去?」

她轻头了下,没抬头,更加搂紧了他。「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他表情复杂,俯视她。「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趁著还有一口气,是该醒了,再傻下去,连我都不会原谅自己。」她仰眸,突然冒出一句:「他有来找过你?」

「嗯。」他轻应。

「那你──」他不会那么傻吧?

「我没答应他。」见她吁了口气,他又续道:「这无疑是在羞辱你,我不会帮著他做这么浑帐的事。」何况,他总要自己学著有点担当,如果每次闯了祸都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他永远长不大,这样,絮雅跟著他,仍只会受苦。

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他的拒绝会让庄哲毅闹情绪,一场风波是避不掉的,却没想到他们会闹得这么严重。

「谢谢。」谢他,为她保留了自尊。「还有,他说是你出面,让我继父不再骚扰我,是真的吗?」

裴季耘僵默了半晌──「嗯。」

她不问,他一辈子都不会提;问了,他也不想欺骗她。

「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好。」他没第二句话,因为这样,她才能坦然面对他。

停了下,又问:「你们闹翻──我难辞其咎,对吧?」

「不关你的事,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就算没有你,早晚也会走上分手一途,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吧!」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她摇头,对未来无尽茫然。

裴季耘看在眼里,心生不舍,柔声问:「如果你信得过我,要不要先住下来再说?」

「可以吗?」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

「无所谓的,反正我一个人住,你要是过意不去──」他看了眼被泪水濡湿的上衣一角,记恨地说:「衣服你洗。」

「好。」

「饭你煮。」

「好。」

「家事你做。」

「好。」

「我也顺便交给你照顾。」

「好。」

「干脆我妈换你来做。」

「好──什么?」她傻眼。

这反应不过来的娇憨模样实在惹人疼惜,他揉揉她的发,轻笑。「傻丫头,我随口说的。」

「噢……」她点了下头。「可是,我真的想照顾你啊!」

「好,我让你照顾。」因为这样,生活有所寄托的她,才不会心慌迷惘。「但是先说好,我拒绝喊妈。」他冷不防补上一句。

唇角一扬,她浅浅笑开。

看她露出笑容,他总算安心。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夜更深的时候,她安然睡去,而裴季耘始终陪在她身边,没走开一步。

他将掌心中的柔荑小心搓暖,轻轻放回被子里,长指顺著柔皙小脸心疼地轻抚。每每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审视她,便会发现她又消瘦几分,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死在庄哲毅手中。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带著一颗伤透的心来找他,这一回甚至……

看见她颈际瘀红、身上遍布的抓痕,以及凌乱的衣著,不用她说他也猜得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庄哲毅真是够浑帐了,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样,他怎么还能相信,安絮雅留在这个男人身边会幸福?

是不是,到了下定决心争取她,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的时候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隔天早上,裴季耘在一阵香味中醒来。

梳洗后走出房门,一道窈窕身影穿梭在厨房忙碌。

「早安。」她回身,给了他一记微笑。

「早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夜折腾了一晚,她不累吗?

「早餐是一天活力的泉源啊!怎么可以让你随便吃?」她说过要照顾他的。

将熬好的稀饭端上桌,招呼他过来。「我不知道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早餐,每次和你出去,很少看你吃西式食物,就煮了稀饭,希望合你胃口。下次你喜欢吃什么,先告诉我一声,我厨艺很好哦!」

「我对吃的不挑,口味不要太重就好。」他喝了口热粥,暖暖胃。「我记得你早上好像没课,等一下可以回去补个眠。」

「不了,我要回去整理一点东西,顺便──和他把话说清楚。」

裴季耘抬眸。「我早上第一堂有课,上完我陪你去。」

安絮雅本欲拒绝,怕又会像上回那样发生冲突场面,庄哲毅卯起来是不顾后果的,她不想看到裴季耘再因她而受到伤害,她良心过意不去。

可是只要想到庄哲毅昨晚那可怕的样子,她还是会忍不住发抖,她没有勇气独自面对他……

后来,裴季耘还是陪著她去了,她要他在车上等她。

下车前,他握了下她冰冷的手,将设定好快拨功能的手机交还她。「我会在这里等你,有事就拨个电话,知道吗?」

她感激地微笑,告诉他:「你放心,我会很勇敢的,为过去做个结束。」

她,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裴季耘并不清楚,她和庄哲毅是怎么谈的,提著行李走出来的她,没有他所预期的泪流满面,也没有一丝悲伤痛苦,神情出奇的平静,只淡淡地告诉他:「都结束了,从今起,海阔天空,再也没有负担。」

真的就像她说的,结束感情之后的她,看起来好自在,偶尔有空,和一群朋友出去喝茶联谊,不需再去顾忌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真正找回属於二十岁女孩该有的青春明媚。

「从没想到,没有感情负累的感觉,竟会是这么的轻松。」

有那么几回,他曾经想过,要将埋藏在心中的感情说出来,却在她笑意浅浅的这几句话中,默默咽回。

她好不容易才挣脱一段晦涩痛苦的感情,身心的磨难都尚未复原,此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的负累与牵绊。

她才二十岁,是该尽情享受生命,挥洒无忧青春,这些,她已错失许久──

自从她分手的消息传开后,系上不少男同学早对她有好感,纷纷展开追求,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

絮雅很美,性情温雅,在班上人缘极好,也一直是男孩暗恋倾慕的对象,这他并不意外。虽然,她从没答应任何人单独的邀约,不过偶有空暇倒是会和一群人出去踏青游玩,至於追求,就要看这当中谁的手腕比较高明了。

这是属於年轻人的青春洋溢,也是他融不进去的世界。

那天,耿凡羿难得善心大发的打电话来「关心」他的状况,他坦白告诉他,安絮雅和同学出去玩了。

「同学?有没有男的?是不是想追她?」

「应该有吧!她又不是长得不能见人,当然有人追。」

「她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吗?」

「对。」

「那你不把握机会,还让她和一群对她有企图的人出去?!」

「为什么不?」

「你难道不怕她对别的男人动心?」

「要真如此,那我也认了。」

「裴季耘,你这个白痴到底在想什么?以前她有男朋友,你看著人家浓情蜜意,心痛不敢说;好不容易等到她分手了,却又死不表白,眼睁睁看著一群色狼对她流口水,你为她做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看她和别人双双对对,万年富贵吗?」

裴季耘轻扯唇角,扯出一抹苦苦的笑意。「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想给她压力。她要自由,我就给她,起码她现在住在我这里,我看得到她、知道她好不好,这样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以等。」

「你就不怕等她准备好后,那个人却不是你?」

他眸泛愁郁。「那就是我的命了。」

耿凡羿恨恨地咬牙。「我早该在二十岁那年就一拳揍死你的,免得留下来害我内伤!」人家皇帝不急,反倒急死他们这群太监了!

第七章

章前小语:忘川水,望不穿我心如醉;孟婆汤,梦不尽浓情几许;姻缘线,系不尽来世今生

「你要出去?」安絮雅吐司咬到一半,看著在玄关穿鞋的裴季耘。

「要开教学会议,你呢?和同学没约吗?」

「有啊,最近不忙,秦姊放了我一天假。」

「嗯。」他点了下头,正要推门,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你会开车吗?有没有驾照?」

「有啊,怎样?」

「有需要的话,开车去比较方便,钥匙在茶几上。」

「那你呢?」

「那是我父亲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会晕车,很少开。」

「噢。那你晚上要吃什么?我提早回来准备。」

他步伐一顿。「不用了,晚餐我会自己处理,你好好去玩,年轻只有一次。」

她张口想说什么,但他已关上大门。

安絮雅放下没吃完的吐司,胸口闷闷的,像失落了什么。

她曾经答应过他,会坚强的熬过来。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了不造成他的心理负担,她努力活出全新的自己,开拓视野,让他看到她的成长与独立……

她以为,他会欣慰看到她的转变,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到的,却是与他愈来愈疏远了?

以前,她有心事,会习惯找他倾诉,笑与泪都与他分享,可是现在,他却总是将她往外推,鼓励她拓展自己的生活圈;想留下来陪他吃饭,他也笑说不用……可是她需要啊,她想要他陪、想听听他的声音,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好,只要感觉到他在身边就能安心,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他不知道,朋友再多、外头的花花世界再美好,心灵最深的寄托还是他吗?

或者,他就是不想要她再凡事依赖他,才会这么做?他认为,她还不够坚强、不够独立吗?就像母鸟,将雏鸟推出巢外,强迫它去面对人生风雨?

可是,她已经很努力了啊,他不可能要求她连最后一丝丝软弱的依恋都割舍,那往后她的悲喜,还有谁能分享?

他真的,不再理会她了吗?

电话铃声令沈溺在自身思绪的她惊跳起来,她拍了拍胸口,轻吐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尚未出声,另一头娇滴滴的嗓音先传了过来──

「季耘,我听凡羿说,你有喜欢的女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枉费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居然不告诉我──」

「呃?」她呆了呆,一下子接不上话。「小、小姐……」

「啊!」柔美女音惊叫了声。「你……他……怎么……」

「他今天要开教学会议,晚上才会回来,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帮你转告。」

「啊?!」这回惊吓得更彻底。「他……居然……平日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居然在家里藏了个女人……真是深藏不露,一鸣惊人,以前太小看他了……」

「小姐?」她好笑地喊了声。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哦,没事没事,我胡言乱语,你不必理会我,我再打他手机联络好了,谢谢你。」

挂掉了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她坐在电话机旁发怔。

裴大哥有喜欢的人了?是真的吗?

这道讯息,令她呆愣许久,胸口像压著什么东西,莫名地,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沈闷感……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晚上十一点,裴季耘回到家,换了拖鞋,发现安絮雅躺在沙发上睡著了!

他走上前,蹲身轻唤:「絮雅,醒一醒,怎么睡在客厅?」也不多加件衣服,中秋过了,夜里会冷呢!

安絮雅揉了揉眼。「等你啊。不是开教学会议吗?怎么这么晚?」

「和朋友出去,多聊了几句,就忘记时间了。」

「哦。」她习惯性地攀住他手臂,往他肩头靠。留意到他拿在手上的东西奇地问了句:「这什么?」

「朋友的请帖,他要结婚了。」

「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嗯。国小、国中、高中的同学,认识二十多年了。」难得眼光超差的范行书,糊里糊涂居然也让他挑了个全心为他的好女人,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他顺手将喜帖往桌上放,拍了拍一脸爱困样的小脸。「要睡进房去睡。」

她听话的坐直身体,才刚移动双腿,便惨叫一声。

「怎么了?」

她苦著脸。「裴大哥,你可不可以抱我进去?刚才睡姿不好,脚麻了。」

裴季耘一脸莫可奈何。「想训练我的臂力就说一声。」说归说,还是伸手抱起她。

安絮雅双臂圈住他颈际,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别撒娇!」自从与庄哲毅分手后,她眉心不再总是锁著深愁,笑容多了,眼泪少了,喜欢撒娇,偶尔也流露些许孩子气,她的改变,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这,才是二十岁女孩该有的样子。

也许,他的做法是对的吧,外面的世界还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没看,那么多惊奇没去闯,放手让她去飞,她的心只会更丰盈、更充足。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有点酸,有点涩,却也欣慰,尽管,她的快乐不是他能给的。

「裴大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冷不防地,耳畔浅浅的问句,令他僵住步伐。「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口问问嘛。看同学一个个结婚,你不急吗?」

「这种事,急不得。」

「那,总有对象吧……」她不放弃地追问。

「别这么好奇。」将她放在床上,哄孩子似的。「快睡觉。」

他没否认……「那就是真的有喽?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目光追著他的背影,懊恼地问。

关上房门前,他低低送出一句──

「因为关于她的一切,不管是甜蜜、苦涩,我都想独藏。」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著,已经过十二点了,裴季耘还没回来。

习惯了早眠后,眼皮已有些沈重,安絮雅仰首,再灌一杯咖啡。

她知道他今天是去吃同学的喜酒,稍早前他有提过。自从上次等他等到睡著后,他便说过,要她累了就去睡,别再等他了,但是没见他回来,她就是无法安心入睡。

十一点刚过时,她打过他的手机,但接电话的是清柔女音,她顿时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的,就挂了电话。

十二点半了──

一顿喜酒不可能吃那么久,那,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今晚不回来了吗?有人睡在他身旁吗?是不是那个他喜欢的女孩?

太多揣想,无边无际的冒出脑海。

一阵铃声吓回她的神智,她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喂」了两声,才发现是门铃声,她没来得及穿鞋,赤著脚冲向门口。

「裴大哥,你──」话尾打住,她一脸错愕。

「发什么呆?还不帮忙!」耿凡羿口气没多好,白了她一眼,她才如梦初醒,趋上前帮忙搀扶裴季耘进屋,随行的杜若嫦紧跟身后,加以解释:「他喝醉了,我们送他回来。」

见他倒卧在床上,痛苦地皱著眉,她的心彷佛也跟著揪了。「他怎么会醉成这样?」

「问你啊!」耿凡羿冷哼。「你不晓得喝闷酒是最容易醉的吗?」

「闷酒?」他有什么苦闷吗?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看她那一脸无知样他就有气。想到裴季耘这温吞男害他们这群老朋友有多内伤,本能的就将这笔帐算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几遍。「也不怎么样嘛,比起我家若嫦差多了,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说他眼光差还不承认。」

「你在说什么?」安絮雅一脸莫名其妙。

「你别闹了。」杜若嫦好笑地扯了扯丈夫衣袖,而后正色告诉她:「季耘不许我们泄漏半个字,但是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季耘很爱你,而且爱得很委屈,在这世上,你绝对找不到像他这样对你的男人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安絮雅张口结舌。「你──开玩笑的吗?」裴大哥爱她?!怎么可能!她吓得心脏无力,有点不堪负荷。

「看吧,我就说这两个人是白痴,要是再管他们的事会短寿十年!走了走了,回家去,管他们要磨到民国哪一年。」耿凡羿受不了地拉了爱妻就要闪人。

「等一下啦!」杜若嫦被拉著走,一面回头。「季耘说,你长得很像他的初恋情人,本来他是要在圣诞节那天接受她的感情,但是她死了,只当了他几个小时的女朋友,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样……」

「老婆,你话很多耶!」受不了她离情依依,欲走还留,索性打横抱起她,快步走人。

一直到他们消失在她视线,安絮雅还回不过神。

他们……寻她开、心的吧?

她呼吸急促,心跳莫名地加速,不敢再深想下去。

「水……」口好乾,裴季耘下意识地喃喃呻吟,她听到了,迅速倒来温开水,扶他起身,小心喂著,一不留神,打翻了水杯,她惊呼一声,急著要擦拭──

「絮……雅……」他出乎意料地扣住她的手,她没防备,跌落他胸怀,纠缠在凌乱的被褥中,她挣扎著要起身,他倏地手劲一收,将她密密收拢,眉心凝聚著痛楚。「别走,这样就好,我想抱著你,至少,感觉你还在我身边,不再总是远远看著,却无法碰触、无法拥抱、无法告诉你,我的心……好痛……」

「裴大哥……」压抑的低喃,揪得她心口发疼。他真的,知道她是谁吗?

「喊我的名字,好吗?一次就好──」长指画过柳眉、琼鼻、玫瑰唇、芙容颊,眷眷恋恋,不离素颜。

沈溺在他炙痛而深情的眼眸中,她著了魔,情难自己地喊了出声──「耘……季耘……」轻浅的柔音,消失在他口中,唇上温暖的触觉,是她最后的思考。

她意识一片昏沈,感觉到他温柔的探吮,几乎要倾其所有、又似椎心地渴求著什么,深刻、却也不失怜惜的缠吻,探入唇腔的舌尖撩吮、索求著属於她的甜美,无法自制,无法停止,甚至希望能够一辈子这样纠缠下去……

仅仅是一个吻,却带著太多难以言喻的心酸、心痛,以及心碎,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这男人有多爱她──

一股好强烈的感觉紧扣住心扉,她挣不开,也没想过要挣开……

他似乎被折腾得极累,没一会儿便困倦地沈下眼皮,颊畔贴靠著她,温存斯磨,感受到她的气息,方能安稳沈睡。

凝视著他沈静的睡颜,她呼吸极轻,没有任何举动,即使睡去,他的双手仍下意识地环抱在她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