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在他怀里,被他吻著,竟会这般理所当然,她怎么会一点突兀、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沈迷、陶醉著……

她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心惊地挣开他的怀抱,起身欲走,腰际不经意碰著床边小几上的画本,满满画作洒落一地,她怔然。

是她,这里头的素描画,满满的,全是她!

她弯下身,每翻过一张,心便多痛一分,泛雾的眼眸,一颗、一颗,泪水顺著翻页的动作掉落。

娇嗔时的她、仰著笑颜时的她、甚至哭泣时、忧郁时的她,每一张画都标明了日期与时间,醒著时画她,夜里无法成眠,想的还是她,他要用多深的感情,才抓得住她每一分悲喜,每一道神韵?

忘川水

望不穿我心如醉

孟婆汤

梦不尽浓情几许

姻缘线

系不住来世今生

页首,缠情苍逸的写了这三行字。

他是基於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令人心酸的句子?

那个让他梦下尽浓情、系不住今生来世的,想爱爱不得的女人,真是她吗?

合上画册放回桌面,她坐回床边,凝望沈睡的他,素手轻抚俊颜。

如果,那个让他甜蜜,也让他心碎,不论是喜是悲都甘之如饴,情愿独尝的女子真的是她,他为何不坦白告诉她?!

只要想到他曾为她承受了什么,心就好疼。如此卓绝出众的一个男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哪一点,值得他如此为她?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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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裴季耘抚著额际,低低呻吟。

「醒了吗?」半启的房门边,一张俏颜探了进来。

他睁开眼,扭头望去,才刚移动,就像牵动了某根神经,接著,知觉一一复苏,接二连三痛得他想继续昏死下去。

「要命--」他直接在床上躺平,任它去痛,不想再挣扎。

难怪耿凡羿嘲弄他是「没用的男人」,他实在不会喝酒。

「来,喝点热汤,专治宿醉头疼的。」

「谢谢。」他伸手接过,半坐起身喝汤。

安絮雅坐在他身后,纤纤十指轻巧的帮他按摩穴道,减缓疼痛。「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好吗?」

裴季耘轻吁了口气,垂敛眼眸,放松地半靠在她身上。「朋友居心不良,存心灌我,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昨晚有很麻烦你吗?」

提到昨晚,芙蓉颊上泛起薄薄红晕,幸亏他没瞧见。「不是那个问题。你胃不好,酒喝太多很伤身体。」

「下次不会了。我很少这样的。」昨晚被耿凡羿一再刺激,满腔郁闷无处说,埋头猛喝,一不小心就多灌了几杯。他早知道的,那个「永远的第二名」还在记恨当年的老鼠冤。

「我知道,你是新好男人,菸酒不沾。」

他轻笑,自我解嘲。「不抽菸是气管不好,不喝酒是怕伤肝伤胃,和好男人无关。我同学就嘲弄我一副破身体,和我打架没成就感,赢得不光荣。」

这倒也是。和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他有慢性支气管炎,只要气候稍微湿冷了点,就会不时的轻咳;肠胃也不大好,所以三餐她都尽可能以清淡不刺激的食物为主。

「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还没出门?」

「昨晚喜筵上喝那么多,你学姊太清楚你有几两重,一早就打电话来,叫我照顾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啦!」

学姊?!裴季耘愕然以视。「你──」她知道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我有那么无知?」

这下,他反倒无言以对。「我没有刻意瞒你,只是……」

「我知道啊,你要是会说,就不是你的个性了。」她抬手阻止,笑意浅浅。

他想说些什么,牵动唇瓣,却像在亲吻纤指,他不敢再妄动,这时才感觉到,他靠著她,她下颚抵在他肩上,颊畔贴著他颈际,双手不知几时圈上他腰际……亲匿氛围隐隐浮动。

以往,她再怎么缠腻,最多只让他感觉到邻家小妹般的信赖与撒娇,可是这一刻的她,却是纯然成熟的女人,带著呵护姿态……

是他的错觉吗?她,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不去上课?」一定得说些什么,他喉咙乾涩,心绪微慌。

「我今天早上没课,你知道的。」

「那,要不要和同学……」

「不要。」她答得干脆。「我留下来陪你。」

「不过宿醉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你不必──」

「我只是想陪你,什么地方都不去,就是这样而已,不行吗?」圈在他腰际的手紧了紧,不是只有他懂得呵护她,她同样也会心疼他,舍不得他受苦。「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

裴季耘心口一暖,低低应了声:「嗯。」

所有人都说他傻,但至少,他换来了无可取代的地位,无论最后她会不会是他的,他始终不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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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哥,你要出去吗?」厨房忙碌的身影追了出来,问著边走边整理袖口的裴季耘。

「学校主任、同事餐叙。」他轻咳了声,这两天阴雨绵绵,呼吸道症候群又犯了。

安絮雅放下面粉袋,上前帮他扫好衣袖的扣子,一面叮咛:「你这两天咳得厉害,我煮了扁柏叶茶,治慢性支气管炎,装在保温瓶里,你带著当茶喝。还有,你身体不太好,酒少喝些,要是真的推不掉,意思性沾一点就好。」

「知道了,小管家婆。」

「人家是关心你耶!你最近胃口很差,我做了些益脾饼,你回来可以当点心吃。外面食物不太干净,你肠胃不是很好,吃东西要小心点。」

「你干脆跟著我去算了!」他好笑地说。

「是很想啊,可是只要想到得面对一群操控我成绩生杀大权,让我毕不了业的人吃饭,我胃就开始痉挛了。」

「我也可能害你毕不了业啊,你怎么就放肆得很?」他还当过她呢!

「你不一样啊,难道你希望我用敬畏的态度对你吗?」她慧黠反问。

「那会换我胃痉挛。」他笑道,夹杂几声轻咳。糟糕,好像又感冒了。

「那就是喽!」她笑笑地绕回厨房去,将煮好的扁柏叶茶倒入保温瓶。

他跟在身后,见她倒了茶,没留意到旁边一大碗的面粉,想出声警告已经来不及,突然之间细雪纷飞,落得她满头满脸,他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失笑出声。

「咳、咳咳!你还笑──」没良心,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咳咳!」他轻咳两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上前帮她挥落满头满身的白面粉。「啧,都变小雪人了。」

放掉固定在她脑后的发夹,一头黑发落了他满掌,他柔柔抖散,俯身细心擦拭俏脸上的粉白痕迹。

她始终目不转睛,凝视他温柔的俊颜,几许垂落额前的发也沾上面粉,她伸手拨去,他眼中,有著不可错辨的怜宠,这一刻,她竟感觉无可言喻的幸福──

幸福,也可以这么简单吗?

原来,她苦苦追求的,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她不曾发觉──

他挑眸回视,对上她专注的眼神,那是一双温柔含情的眼神凝视!

他胸口一紧,日夜渴念的娇颜就在眼前,他无法深入思考,右手圈上纤腰,左手顺势移向她脑后,地就在他怀中,他感受得到娇躯柔软曲线,他无法自制地俯近她──

几欲碰上朱唇的那一秒,他倏地松了手,慌然退开,掩嘴呛咳了几声。

一阵失望的叹息自心底响起,安絮雅望著背身而去的他,心头莫名的涌起失落感,这才猛然惊觉,在那瞬间,她竟颤抖的期待著!

原来,她早已那么深的眷恋著他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竟全无所觉!

原来,无法再忍受庄哲毅的亲近,并不是心中阴影太深,从此对两性亲密有所恐惧,而是裴季耘已经在她心中,她没有办法再去忍受其他人的碰触。

「我该出门了,迟到不好。」他看表,匆匆丢下一句。

「裴大哥!」她喊住他,将保温瓶放到他手中。「我等你回来。」

裴季耘深深凝视她,眸光交会中,某种全新的情感在酝酿,隐隐约约,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第八章

章前小语:如果真有所谓的红线传说,无论距离多远,无论时空沈淀,系在小指之间的姻缘线终究会带领我们找到彼此,一生相属

的确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他仍是不曾清楚表明过什么,但是,他会清楚让她知道他的行踪,不让她挂心;没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打来一通电话,问问对方今天顺不顺利,有没有按时吃饭;空暇时牵著手逛逛街,即使逛得脚都酸了,什么都没买,心却好充实;有时睡不著,她会去敲他的门,陪他看星星,由他房里的落地窗,看得到一大片星空,然后,枕在他腿上困倦睡去。

露骨的话,他不会说,他的感情很含蓄,就只是静静的、贴心的陪伴著她,等她领会。

坦白说,她不是没有迟疑的,毕竟她才刚由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心中仍有阴影,她害怕被感情困缚的窒息感,那种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所顾忌的生活,与异性不能自在相处……

然而,他没有,他总是远远地笑看著她,等她来到他身边,再将她的手紧握,如风,自然沁心;如水,点滴渗透,以不造成压力的方式存在著。

有时,社团办活动,或者联谊什么的,他还会鼓励她去参加,别管他这个「老头子」。

「可是,那个社长想追我耶!」她皱著眉告诉他。

他神情僵了下,牵强地扯唇。「要是没人追,你才真的该担心了!」

「不要。」她闷闷地,将脸埋进他胸怀。

「絮雅……」

「不要嘛,人家想陪你啊。」她咬住下唇,气闷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每次都赶我出去,嫌我碍眼啊!」他对她为什么都无关紧要的?看到男孩子捧著花束追在她后头,他居然还能面带微笑,为什么知道别人对她的企图,他一点都不紧张呢?

「絮雅……」她呕气地不肯抬头,裴季耘揪肠叹息。「我没有讨厌你。」

「哼!」完全不领情。

有没有这样一种人,赌气时还死赖在人家身上?安絮雅就是。

他无奈,只得坦承:「我喜欢你的陪伴。」

「诚意不够。」口气□□的,稚气未脱。

「这么可爱大方、善解人意的女孩,我爱死她的陪伴了,没有她我会心灵空虚,寂寞至死。」他加强诚意。

「这还差不多。」

「可以把头抬起来了吗?不要在我胸前流口水。」

「我哪有流口水!」她气呼呼地抗议,杏眸瞪住他。

确定她没恼他,裴季耘总算松了口气。

并不是刻意要将她往外推,而是她还年轻,有太多美好事物尚未体验,他只是想给她多一点的空间,在看尽花花世界之后,如果她的心是他的,终究会回到他身边,而不是将她困在他小小的世界中,自私的阻隔外界繁华对她的引力,勉强换来的短暂美好。

只是,她会懂得他的用心良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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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将届,时序入了冬,圣诞节的脚步悄悄近了,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布置起应景的物品,过节气氛浓厚。

平安夜这天,裴季耘依例回家陪父母吃过团圆饭,大致聊了近况,并没久留。

回来后,一屋子静悄悄,他回房拉开大片的落地窗帘,远眺满天繁星,一如往年,以他的方式,静静缅怀故人。

安絮雅站在门边许久,他都没发现。她放轻了脚步,无声来到他身后,悄悄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身子轻震。「絮雅?」

「嗯。」小脸埋在他背上,轻轻应了声。「怎么那么早回来?」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你没出去?」他记得系上有办圣诞Party,他以为她会去。

「等你。」清瘦的腰身,她每次抱著,位於心口的地方总会隐隐的疼。只要天气变冷,他身体就很难无恙,不论再怎么留神、小心调养,还是没用,这两天尤其咳得频繁,夜里常见他起来喝水,她索性先将药茶准备好,放在他床头。

感觉圈在腰上的力道紧了紧,他安抚地握了握腰腹间的小手,沈静倚偎。

「你在想她吗?」话一问出口,她感觉到他身体僵硬了下。

「谁?」

「你的初恋女友,那个和我长得很像,在圣诞节去世的女孩。」

裴季耘沈默了很久、很久,始终不答。

「能不能告诉我,画里的人,是她,还是我?」她又问。

她看到了!

有一瞬间,裴季耘有种感情被赤裸裸剖开,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连你,也分不清楚吗?」有时,她会想,他对她的好,是不是移情作用?

「不。」他回身,深刻地望住她,明确回答:「是你。」

他怀念明雪,但是他爱的人,是她。

这一点,从来就不曾模糊过。

她吁了口气,浅浅笑意释出。「你相信,这世上有圣诞老公公吗?」

「那是骗小孩子的。」他也笑了。

「可是我信啊!而且我还许了愿望。」

他掬饮著她柔甜笑靥,长指拨了拨她的发,宠爱地问:「许了什么愿?」

「我想要──一个圣诞情人。」

他呼吸一窒,笑意凝住。「那你可能需要很大的袜子。」

「不必,我知道要去哪里找。」她握住停在她颊边的手,带著深深的温柔与怜惜。「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如此知我、懂我、疼我的人,你总是只做不说,什么心事都自己藏著,委屈也不会让人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全都放在心上,如果有谁最值得我付出,那也只有你了。」

什么时候,他的心事竟全被她看穿?

她懂他一路守护著她的用心?懂他藏得太深、不敢宣之於口的感情?这些,他从来都不打算说,就怕会成为她心上的负担。

而她,会是为了感激,所以才……

裴季耘敛眉,抽回手。「你不必这样,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出於自身意愿,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觉得有压力,更不需要因此而刻意想回报我什么。」他不要勒索而来的感情!

「但是我想。」她走近一步,定定站在他面前。「平安夜,应该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如果你问我,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想得到谁,这个重生的我,是你给的,今晚,我只想和你一起,除非你不想要我,那你可以推开我。」

她不想为自己的感情背书什么,爱情与恩情,本来就难以定义,长久以来,都只有他在为她付出,在她人生最灰暗低潮的时期,是他陪著她走过来的,不知不觉中,他变得愈来愈重要,再也离不开他。

他的手,就停在她肩上,她屏息等著他做决定,推开,或者拥抱。

彷佛过了一世纪,又似只有短短几秒,他揪肠地深深叹息出声,张手密密将她收拢。「真是被你吃定了。」

她吁了口气,浓浓甜意,由胸臆泛至唇角。

一辈子,能够吃定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他们哪儿都没去,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著,窝在客厅沙发上看DVD。

电视萤幕正播放著「美国情缘」,叙述一对在圣诞夜相识的男女,情缘牵动,却因为当时都各有男、女朋友,於是,女方将姓名、电话写在书上,卖进旧书摊,而男方则是写在一张钞票上,他们都相信,只要有缘,终会相遇……

七年当中,不曾相忘的惦念,在不断的错失与追寻中,书本与钞票几经辗转,再次回到对方手中……

安絮雅背靠他的胸膛,头枕著他的肩,被收拢在他胸怀最安适的地方,倾听他的脉动。「你真的相信,姻缘天定吗?」

「信。」他毫不犹豫地道。「我一直都认为,每个人都有一条属於自己的姻缘线,无论距离多远,无论时空沈淀,系在小指之间的姻缘线终究会带领他们找到彼此。」

「是吗?」她喃喃道,拉起他的手,反覆瞧著他们的小指。他们指间,这条无形的姻缘线,是牵在一起的吗?

裴季耘温温一笑,习惯性将她泛凉的双手合握在掌中搓暖。「冷不冷?」

她摇头。「你身上好暖。」真奇怪,身体差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四肢冰凉的却是她?也因为这样,她总是眷恋著他带给她的柔暖呵护。

「这是我唯一仅剩的利用价值了。」

「才不是。」她回身,攀住他,顽皮地啃吮他唇片。

「别闹。」察觉她的不良居心,他失笑地闪躲。「存心想害我明天没办法见人啊?」

「知道就好,谁教你乱说话!」

「拜托,帮我留点为人师表的形象!」双唇被她咬得发痒,敌不过她存心的缠闹,他无奈求饶。

「不要。」拒绝和解,执意捣蛋。

裴季耘没辙,吻住不安分的小嘴,不让她再继续为祸,她娇喘,旋即伸手揽住他,全心迎合,感受他的柔情、他的眷怜、他的宠爱……

他的吻,并不狂炽,温温的、浅浅的,印上他的气息,然后才逐渐加深,绵密纠缠──

在他怀中,她化成一滩春水,柔化在他的眷吻爱怜之中。

这就是他和庄哲毅最大的差异之处,和庄哲毅在一起,她得战战兢兢顾虑他的情绪,强迫自己早熟、坚强的去担待一切;但是和裴季耘在一起,她可以很轻松、很自在,凡事有他担待,他会将她放在最安定的位置,让她回归自我,当个最单纯的女人,任他娇宠。

夜,很深、很深了,但是温存倚偎的身影,不舍得片刻分离。偎靠著的身躯,已经由坐姿,一路躺卧到长沙发上。

「你,很喜欢她吗?」她没来由地,冒出这一句。

「谁?」

「你的初恋情人。」

「明雪,她叫江明雪。」顿了顿,才接续:「我喜欢她,如果有未来,我有把握爱上她,但是,来不及。」

「我和她,很像?」

「不完全。七、八分像吧!但是你们个性、神韵极为相似,才会让我在第一眼,有见著了她的错觉。」

「你是因为她,才对我另眼相待的吗?」将来不及给初恋女友的爱情及亏欠,寄托在她身上?

「不是。」一晚连著两次问相似的问题,换来他的专注。「你很介意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曾经,透过我去想念她。」

「曾经。第一眼看到你,真的很震撼,但你是你,她是她,这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其实,我是感激她的。」如果不是江明雪,也许今天她不会躺在这里,不会有机会,拥抱这个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男人。

她明眸半敛,挪了更舒适的位置,安心依赖。

裴季耘浅笑,长指梳顺她的发,看著一头乌亮长发披散在他胸前,纯然男人与女人的亲匿暧昧。

「想睡了?」

「不想。」她嘴硬回道。

裴季耘哪会不晓得,住在一起这段时间,她已经调回正常作息,惯於早眠的她,只是在强撑罢了。

关了电视,伸手抱起她回房,她沿路抗议:「我还不想睡!」

「是我想睡,行了吧?」将她轻放床内,迁就的安抚,正欲退开,她双臂一收,没让他走。

他愕然以视。「絮雅?」

「别走,留下来陪我。」

他呼吸一窒,命令自己不许多心。「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不是……」娇颜羞赧,微窘道:「我的意思是,今晚,留下。」

电影结束了,男女主角等到了属於他们的圣诞奇迹,那,她与他的呢?

裴季耘盯视嫣颊上的红晕,神色复杂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深呼吸,鼓起勇气,五指缠握住他的。「也确定。我不要你的圣诞节永远只有感伤可回忆,她来不及给你的,我替她完成。从今年起,你的圣诞节少了冷寂,多了笔我给的温暖与美丽。」

「因为感激?」

「不,因为你是你,是此刻我眼里、心里,唯一容得下的男人。」

够了!光是这句话,就太足够了。

「我没有任何准备。」他轻声告诉她。

这证明他私生活自律,不会随便与人乱来。「应该不会那么巧……」

「谁能保证?这种事,会对女人造成多大的身心创伤,你不会不清楚,一次就很够了,我不会容许自己的一时贪欢,再让你承受二度伤害。」

「那……」他全心的维护,暖融了她的心。

「便利商店买得到,我去。」

「可是外面很冷,还是我……」他身体不好,怎能让他大半夜再出去吹风?冬夜里的寒风是会刺骨的。

他扳开她的手,坚定道:「不,你留下来,仔细考虑清楚,如果你后悔了,我就当没听到,但是如果我回来之后,你的决定还是没变,今晚,我就留下。」

她愣愣看著他由掌心挣脱,想著他说过的话,唇畔漾开幸福的笑意。

他总是如此,全心为她,任何事,都以她为第一考量,即使在两性欢爱上,都没忘记护著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会后悔吗?不,她可以肯定,这会是她最不悔的决定,这辈子,她再也找不到这样为她的男人了。

留意了一下时间,快半小时了,由家里到最近的超商,走路来回也只要十分钟,他怎么还没回来?

忧心外头的他,再也坐不住,跳下床换掉拖鞋,正欲出门寻找,才刚拉开大门,发现倚靠门口的裴季耘,正盯著地面发呆。

她意外道:「怎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