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卫少央真有个万一,岂不让杜天麟小人得志?她真是万分的不甘心。

看着暗恋多年的男子,脉息弱得随时会停止,只剩一口气地躺在那里,岳红绡心痛得无以言喻,目光含泪,无声在心底问他:原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前途不可限量,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到今日这地步?值得吗?

军医说,他挨不过今夜。

这时,外头有小兵来报,营外来了一名女子,说是从长安来的,要求见卫将军一面。

卫少央这样子,还怎么见人?

岳红绡无心理会那些,挥了挥手。“将她随意打发了去。”

“可是,她很坚持非要见到卫将军不可。”

这稍稍引来她的关注。“有说是谁吗?”

“她说是杜参谋的妻子,叫梅映宛。”

岳红绡才刚压下的火气,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瞬间又狂窜而起。

她来做什么?!替杜天麟看看人死了没吗?好!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动不了姓杜的,她就拿他妻子出气!

她一跃而起,狂飙出了帐营,冷冷凝视外头静伫的纤影。“你还有脸来!”

或许是连夜兼程赶路,使得清丽面容稍显苍白,人也憔悴了些。

梅映宛顾不得对方充满敌意的对峙,语调有着掩抑不住的忧虑。“他……还好吗?”

“死不了!”

“让我……见见他。”从消息传回京师,她便一刻也无法安坐,定要亲自确认他安好无虞。

穿心而过的利箭啊!那会是多重的伤?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你见他?”虽然卫少央绝口不提,但若不是为眼前这女人,他会落得今日地步吗?

“你会的。”梅映宛仰首,眸色坚定。“如果你明白,他有多希望我能在他身边,你就会。”

岳红绡沉寂了.

她确实比谁都清楚,卫少央最渴望见到的人,是她,即使到今日性命垂危,也不曾有一刻怨怪过……

也许,这是他的最后一晚了,她还忍心罔顾他的希求吗?她至少——也要让他走得快慰些。

“跟我来吧!”岳红绡领着她,走入帅帐。

目光一触及那伤重垂危的身躯,温热的水气涌上眼眶,她缓步上前,轻轻抚触冰冷失温的面容,气息弱得几乎探不着。

“你怎会伤成这样?”她低喃,心房疼痛。

“还不是为了救你那没用的丈夫!他真是八辈子前欠你的,要这样拚死拚活地还!”深知这傻到极点的男人,无论清醒昏迷都不会对她说这些,岳红绡忍无可忍,代他埋怨两句。

傻啊……连她都想这么骂他!

她宁愿当寡妇,也不要他这般为她,他不懂吗?

明明,都已经要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顾念着她了,他为何不听?

饱满的水气跌出眼眶,落到他惨无血色的面容上,她目光不曾稍移。“他现在……状况如何?”

“身中剧毒,每隔一个时辰得少量饮下解毒汤药,还不知能否化去毒性。军医说,若能挨过今晚尚有一线希望,否则……”事实上,是根本熬不过。

梅映宛闭了下眼。“我懂了。把他交给我吧!”

岳红绡没应声。

瞧出她的防备,又道:“你可以不必防我,他能这样待我,我又怎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我只是……想好好陪着他,熬过这一关。”

岳红绡什么也没表示,审视了她半晌后静静转身,无声允了她的请求。

“你放心,他是苦命出身的孩子,什么困境没遭受过?他挨得过来的。”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岳红绡步伐顿了顿,没回头,大步离去。

她,一点都不像她那个混帐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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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营内,寂静无声。

梅映宛捧起刚送进来的解毒汤药,些许、些许留心喂入,确定汤药流进喉间,她拿起搁在药碗旁的布巾轻拭唇角药渍,不一会儿,鲜血流出唇际,紧接着大量自口中狂涌而出,染红了帕子,她怎么拭也拭不尽,怎么止也止不住。

岳红绡说,他自从莫名中毒后,汤药便怎么也喂不进去了,总是呕血……只是他还有多少血可呕?

她拭着、拭着,心痛莫名,紧紧抱住他,鲜血染上他,也染了她一身。“卫,你别这样……”

昏迷之中的身躯,因这声凄楚的呼唤,微微一颤。

“你听得见的,是不?”她张臂,更加搂紧了他。“我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

面容贴上他冰冷的颊,在他耳畔轻喃:“你说,我不要你死,你就不会死;你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为我办到……卫,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喝药,我要你好好活着,你办得到吗?”

指尖微微抽动,她感受到了,稍稍松开他,鲜血不再狂涌,她轻轻拭净他脸上、唇际的血渍,唤人再去熬一碗汤药来。

送来的人,是岳红绡,她始终潜在暗处防范着,只要梅映宛一有不轨行止便能立时阻止,然而至今她所看到的,却是一名为情人忧伤憔悴的女子,每回汤药送上来,总是以身试药……

梅映宛走不开,昏迷中的卫少央,仍不自觉追随着那道柔浅音律,五指眷恋缠握,不舍得放开,岳红绡将药捧到她面前,让她能单手喂药。

“多谢。”给了她感激的一眼,依旧先尝上一口,片刻后才对着靠在她肩上的卫少央耳畔轻声道:“卫,喝药好不?别再让我担心了。”

一匙,又一匙,这回,他饮了进去,没再呕血。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岳红绡收拾空碗,没立刻离去,研究了她半晌,问道:“为什么?”

梅映宛知她指的是试药一事,苦笑道:“若下毒之人真是我的丈夫,那么他首先毒害的人,便是他的妻子与未出世的孩儿,也算天理报应了。若不是,就当偿他的情,我亏欠他甚多。”

岳红绡不发一语,她亦不再多言,全心看顾着卫少央,连她几时离去都不晓得。

每隔一个时辰,她悉心喂药,若他饮得进去,体内毒性便可化解.

每当他又呕血,她便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温柔抚慰,告诉他,她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只要他睁开眼。

折腾了一日夜,脉息稍稍回稳。

掌心平贴胸口,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跳动,梅映宛放下高悬的心,躺卧在他身侧,指尖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温柔而眷恋地抚触俊颜,眼、眉、鼻、唇……虽然苍白,却仍是如此撼动芳心地好看。

“从不敢、也不能如此放肆地瞧着你,卫,你是我见过最俊的男子呢!要是你肯敞开心房,这世间将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倾心着迷、抵死痴狂?可惜,我没那福分了……”指尖一顿,她移近身,小心翼翼避开伤口,轻轻枕靠在他肩上。

“你的心意我明白,如果能够由得我选择,我会牢牢抱紧你,霸占你一世的深情,但是我没得选择。卫,我真的好抱歉、好抱歉,我不是不要你,真的不是……”泪水静静滑落颊腮,濡湿了与她相贴的颈际。

整整折腾了一日夜,天色蒙蒙亮起。

有了点血色的面容不再苍白,相偎一夜的体温,暖了他的身,脉象也渐趋稳定,她安下心来,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坐起,身子离了床板,感觉交握的指掌抽紧,纠缠着不肯放,她走不开,那原本安稳沉睡的容颜眉心紧蹙,似在抗议什么。

“别这样,卫,你抓痛我了。”她轻声道。“我必须走,你别教我为难,好吗?”

交缠着她的五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满心酸楚,不舍得他苦苦挣扎,执起他的手,嫩颊怜惜地偎蹭着掌背。“来生好吗?你答应我,这一世要活得比我更好,那么来生就算你不来寻我,我也会去寻你,偿还这一世我所欠你的。”

倾身,柔柔吮住苍白唇办。“与你相约,一吻为誓。来生,我等你。”

他松了手,梅映宛忍泪退离,一旋身,对上岳红绡沉默的凝注目光。

“我走了,好好照顾他。”

“等等!”岳红绡唤住她。“我安排个地方让你歇息。”

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又不眠不休折腾了一日夜,她此时气色看来极差,想起她还有孕在身,岳红绡担心她随时会昏厥,万一她有什么不测,卫少央会砍死她。

她摇头辞谢。“不了,我立刻便回长安,军营之地,女子不宜久留。”

“你不等他醒来?”

她仍是摇头,笑中揉入一缕凄伤。“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她要他这辈子忘得彻彻底底,心中不再有她。

“为什么?你可以留下的。”她明明,对卫少央亦是有情。

一手贴上腹间,她涩然道:“我怎么留?”

“他又不在意。”依那傻子足以为她而死的痴狂劲儿,根本不会在乎她是嫁了人还是有了孩子。

“我知道他不在意,可我在意。”太多现实要考量,杜家丢不起这个脸,腹中胎儿斩不断牵连,堂堂大将军成为笑柄,世人不会见容她的作为……太多太多,她怎能负累于他?如果没有她,他可以得到更美好的一切,拥有非凡成就,活得傲视群伦。

看清这一切,她从来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罗敷有夫,纵是有情,又能奈何?

“你这人……真怪。”怪得和某个傻子好像,难怪这两人对味儿。

梅映宛直视她,似在打量什么。

被瞧得浑身不对劲,岳红绡反问:“你看什么?”

“妨,很喜欢他吧?”她神情了然,一语道出。“你得承认,他实在是个教女人心折,很难不动心的男子。”

“那又、又怎样?”岳红绡微恼,顶了回去。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她回眸,往床板方向再三留连,才又道:“我想请求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好吗?别再让他为我牺牲什么了,如果有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爱他,给他一份完整的幸福,我会由衷感激她。”

这梅映宛……也很有心呐!

“我、我试试。”

“嗯,谢谢你。”这样,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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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少央在三日后醒来。

指尖微微抽动,发现被一抹暖意裹覆住,他心房一紧,视线往上移——

沉睡中的岳红绡被惊动,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啊,你醒了——”

他眸光一黯,神情掩不住失落。“一直都是你在这里照顾我?”

“呃,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她转身去倒茶水,否则在他太清澈的目光下,她无法昧着良心欺骗他。

“不,没什么。”梦吗?耳畔的深情呢喃,只是生死边缘之间,太过渴望所产生的虚幻梦境?

他黯然垂眸,抬手抚上颈畔,这儿,仿佛还感受得到那抹温热湿意。

她说,不求今生,盼来生。

那今生的他怎么办?他不知道。

她说,她不是不要他,是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他怎么也想不透,好想问她,却发不出声音,着急地追着那道缥缈音律——

她还说,她不舍得他走。

所以他明明撑得好累、好苦,却迈不开步伐,被她破碎伤痛的声音牵绊住,走不开,宁愿继续承受那一波波凿心蚀骨的痛楚煎熬。

是她要他睁开眼看看她的,他以为,只要挨过了痛,就能拨开迷雾,好好将她看个清楚、问个明白,却在清醒后,面对另一次的失望。

不是她。

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她。

见他好似掉了魂,神情惆怅,岳红绡好不忍心,几乎就要脱口说出实情了——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为他而来,告诉他,她守着他,一如他守着她的心意,他的一腔痴狂没有白费……

然而,思及梅映宛离去时的殷殷叮咛,到了喉间的话又咽回。

她要他放下她,重新开始啊,怎能辜负她的用心良苦?

岳红绡命令自己狠下心来,无视他的黯然神伤。“你才刚醒来,有没有哪里不适?我去唤军医来——”

“杜天麟呢?他没事吧?”

“你才刚醒来,就急着问那个害你差点连命都送掉的家伙有没有事?”她收住脚步,回身瞪他。

“他若有个闪失,我对小姐无法交代——”

“小你个鬼!”急性子的岳红绡,火大地打断他。“你是谁家的仆人了,堂堂大将军,喊得这么卑微!”连爱都爱得卑微,简直气煞人!

卫少央抿紧唇,不搭腔。

“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假传军令,造成三万精兵全军覆没,却不敢承担,将责任推托给你?还有布兵图,我就不信凭他那贪生怕死的孬样有本事弄到手,想居谁的功?我甚至怀疑他在你药中下毒,想来个死无对证!这样你还要管他死活吗?”岳红绡愈说愈气,大大喝了口水,顺下一口气.“现在你醒了,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杜天麟这样说吗?他静静听完,反应却不若岳红缉那般激动。“他说的没错。”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呛得猛咳。“咳、咳、咳咳!卫少央,你在说什么鬼话!昏迷太久,脑袋不清楚了吗?”

“孤雁山一役,是我轻率,错下判断,过失我承担,回京自会向皇上请罪。布兵图既然在他身上,谁都不能说他冒了谁的功:至于我所中的毒——有人亲眼看见他下毒了吗?如果没有,又怎能要他认这个罪?”

“你、你——”一字一句,他说得清晰,却将她给气炸了心肺。“反正你执意护他就是了!”

“我说的是事实。”

去、去他的事实!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清楚吗?又不是第一天带兵打仗,他会打这种险仗?纵然能得胜,也得拿八成将士们的命去换,赢了战争,他也是个失败的主帅。这种话不是他说的吗?

她怒极攻心,口下择言喊了出来:“你到底还要为梅映宛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没玩掉这条命不甘心吗?”

卫少央神情一僵,别开眼。

“你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清醒?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也快要是别人的娘亲了,你做得再多,她也不会成为你的,更不会回头来爱你!你听懂了吗?她、不,爱、你!一辈子都不会!”为了教他绝了念头,她不惜撂下重话。

“小姐……就是小姐。”无论为人妻、为人母,还是什么,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敬之爱之的小姐,他没想过别的,真的没有。

望进他幽深黑眸,她蓦然间有了绝望的领悟。

有一种情感,从一开始就超脱了得与失,只愿她安好。

有一种情感,被摆在最圣洁的角落,从不当那是爱情,但却只为她哭、只为她笑,只为她生、只为她死,只为她痴、只为她狂,今生一切只为她……如果这叫爱情,那么他确实爱她,爱得甚至不愿用爱情来辱没了她,那种超越爱情的爱情,才最教人惊心动魄。

梅映宛啊梅映宛,你怎会以为,他放得下你呢?他根本——根本就是痴执不悔到底了!

她错了,梅映宛也错了,不是她不想努力,而是他的心没有她努力的空间。

他太在乎她了,于他而言,梅映宛胜过他的命,所以他不要命都会保护好她。

这样的男人——岳红绡叹息了,这样的男人,她还能再期待什么呢?

第七章

几乎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醒来之后该做些什么?

岳红绡虽然不很清楚,但也明白绝对不是谈军务、指挥仗要怎么打、兵力如何部署……

“敌方此处兵力较弱,由此进袭可减少伤亡,事半功倍。曹先锋,你就带着三千兵马,往——”

忍到极限,她抽掉地形图,怒瞪着他。

卫少央困惑回视。“红绡,你做什么?”

做什么?他居然还问她做什么?!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一张脸惨白到没有血色了,她真的没见过话这么多、又这么逞强的病人。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养伤吗?不操死自己不罢休是不是?”

卫少央浅叹。“红绡,我是大军统帅。”运筹指挥,领导全局,是他该做的事。

“你——”算了!太了解这男人的固执脾气,她捧来药碗递去。“先喝了!”

卫少央三两口饮尽,又继续讨论军务。

直到将领们鱼贯走出帅帐,他靠向床柱,单手按住伤处,虚弱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真会被你气死。”岳红绡低哝,扶着他躺下。

“你还没走?”他抬眼,气息轻弱不稳。

“没力气说话就不要说。”她口气凶巴巴的,但换药、处理伤口的动作却轻柔到不能再轻柔。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低道:“这些日子劳你费心了,多谢。”

“干么跟我说这种客套话?”

“红绡,我还不起……”她要的不是感激,可她盼的那些,他怎么给?

她的情感太过真挚,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接受,深知一辈子都回报不了,那对她是一种亵渎。

她动作顿了顿,声音微僵。“我又没要你还。”

处理好伤口,她转身逃避,一时之间还不知如何面对他如此坦然的拒绝,在知道他心里满满都是另一个女人之后。

这场战争,在月余后终结,我军取得全面的胜利,不过,这自然是以卫少央不分日夜,劳神交瘁换来的成果。

身在战场,他连一夜都不曾好好睡上,伤势稍有好转,便撑着身上战场,只因那一战打得过于刻苦,他必须亲自上阵指挥。而这样负伤上阵,教营中弟兄们对他是既敬服又心疼,全军士气大振,那一战打得漂亮,也奠下胜利基石。

从不能好好养伤的后果,使得他身上那几乎致命的伤势拖了月余,仍未痊愈,比起某个成日吃饱睡好玩军妓的废物,却还得在功过簿上记他一笔取得敌方布兵图的大功,岳红绡内心真是不服到几欲呕血,却又无可奈何。那确实是往后两军交战的一大助益,功不可没。

她又怎会不知卫少央的心思,他想用这方式,保杜天麟不死。

大军凯旋而归,皇上在大殿之上论功行赏,自是有杜天麟一份,赏赐少不了,还让他捞了个太尉之职。

至于卫少央,朝中官员看法褒贬各半,孤雁山一役,急功躁进,错下决策,全军惨败,是过;负伤上阵,巧妙用兵,取得全胜,是功,究竟该赏?抑或该罚?

皇上凝思片刻,两相斟酌之后,认为功过相抵之后,功仍大于过,该赏。

可,赏些什么才好呢?该赏的都赏过了,官位之高也已无可加封,他似乎什么也不缺……

“这朕可得好好想想,爱卿若有所求,随时可来向朕讨这个赏。”当下,保留了赏赐之权,待日后有更适合之物,再行封赏,并且体恤他劳苦功高,允了他一月之假不必上朝,在府中静养。

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呢?皇上用了点技巧隐过扬功,硬是模糊了过失,不舍得罚他,还拐了个大弯封赏,偏宠得很明显。

这令杜天麟极不痛快。

即使是取得布兵图的大功,皇上仍是一阵封赏便打发过去,朝官、百姓们说的谈的、夸的赞的仍是卫少央,光芒永远落在一人身上!

他不愿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卫少央,无论他怎么做,永远没有超越的一日。

人人当卫少央是英雄,可在他看来,这人比谁都龌龊,背地里和他的妻子偷来暗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他会这么好心为他承担过失,赏他个功劳?

身为男人,谁能忍受这个?他是不爱这个妻子,可也不代表他愿意当王八!

卖妻的耻辱、战场的狼狈……卫少央见过他太多不堪的一面,他的存在对自己而言,犹如芒刺在背,一日不除,心头便不舒坦……

沐浴过后,卫少央回到寝房。

这阵子潜心静养之下,伤势已好转许多,再加上皇上一再赏赐珍贵的补药让他调养身子,要想不好转都难。

入了秋的天候微凉,他披上外衣,瞧见桌上摆放的食篮,他掀开一看,里头摆的是几个荷叶粽。

他并没吩咐任何人准备,现下其实也不饿,但他还是伸手取来,一口、一口品尝,原因无他,这些熟悉的物品,勾起那段遥远而酸楚的回忆。

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荷叶粽了,如此熟悉的味道,连里头用的食材都一模一样,是太过渴望,因而产生了妄想吗?

最后一口荷叶粽入腹,眼尾余光不经意瞥见荷叶内的浅浅刻痕——

暗箭伤人,慎防。

谁?会是谁有意伤他?又是谁善意向他示警?

他神色一凛,开了房门,连声唤来管家,问道:“我房里的荷叶粽,是谁送来的?”

“咦?有吗?老奴没看见任何人靠近您的寝房啊,有这东西吗?”想了想,又道:“或许是厨娘研究新菜式,教将军尝尝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