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她眼中看见了什么,或许光线太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听见细细的、含蓄的嘤咛喘息。

他蹭着她,在她腿间,来来回回。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的润泽,甚至湿润了他胯间的硬物。

他渴望进入她、牢牢嵌入她的身体里,只要一挺身就可以做到,而且生理上她已经为他准备好。

但是不行。

他忍了下来,退开,抱她回房,放在床上,俯视她。

「你确定吗?」

她的房里,没有灯光,但有月光,他可以看见,她莹白的胴体在月光下多么诱人,而她,也能清清楚楚看着他。

看着,拥抱她的人是谁。

他还是不想要在黑暗中迷惑她,如果只是因为他的撩拨而一时意乱情迷,那她事后还是会后悔。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想再伤害她。

她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

那抹笑,比他二十八年人生中,所看见过的任何颜色,都还要倾城,娇艳。

她没有一丝迷惘,她很确定。于是,他俯身回应她的拥抱,一寸寸进入她,身体贴着身体,亲密律动,徐徐堆叠欢爱情韵。

他不急,夜还很长。

初始,她有些放不开,后来慢慢适应他的入侵、以及体肤厮磨的亲密感,身躯逐渐为他而柔软,回应他的节奏与步调。

那是带点羞涩,但在男人眼里,无比妩媚的娇羞姿态。

她试图碰触他,不是那种很世故的撩情媚惑,而是表达纯然的亲密,亲亲他、摸摸他,有时他撞得深了,她会小小口地啃咬他,不痛、有点麻,留下细细浅浅的齿印,像是一条啃桑叶的小蚕宝宝。

他从来不知道,纯粹的身体交缠,也能带给他这么多感觉,满满地塞胀着心房,抱得再紧都觉不够,想捣碎了融进身体里……

他失控了。

以往,在性爱过程中,总是清醒地看着那个荒唐的自己,但这一次,他失去自制,激越而热烈地纠缠、索求……

「等、等一下……」她压抑地低喘,掌心抵着他。

「怎么了?」留意到她蹙着眉,他缓了缓,垂眸睇视。

「很、很奇怪,你停一下……」腰椎好麻,脚趾蜷曲而紧绷,再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

过往经验告诉他,这并不是不舒服,而是……

「这里?」他试探地顶弄,一下下撞在那个令她颤抖的点上。

然后,她真的叫出声来,失控抓伤了他,而且还哭了。

她觉得好丢脸。

赵之寒扳回她的脸,不让她藏在枕间,怜惜地吻她眉角湿泪,心口似有细针,扎着说不出的柔软疼意。

一个有过两年婚姻的女人,却对性爱的高潮如此陌生……先是他,再是赵之恒,他们都是混蛋,好好的女孩子,让他们糟蹋成什么样。

他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等待她缓过来,不断以唇、以手抚慰,给予不同于肉欲、另一种近似于怜惜的温存情韵。

头一回,在性爱中,想追求的不是自身欢快,而是怜惜与珍视,以她的感受为感受,只想给她最美好的一切过程。

他希望她记得他,他想要她记得,他其实没有那么糟,记忆中仍有值得回忆的部分。

或许,许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夜,嘴角能泛起一缕淡淡的微笑与怀念,而不是那夜不堪回首的痛与泪。

「我……可以了……」她有些别扭,低声道。

他没有尽兴,她可以感觉到,他仍在体内撑胀着她,热烫而坚硬。她鼓起勇气,主动将腿圈上他腰间,示意他继续。

他缓缓摆动腰臀,摩擦着,在她身体里进出,目光一瞬也不曾离开过她。

她轻抚他的脸、挲抚肩背,透过指尖温柔,一寸寸巡礼,短瞬间在他左臂停滞了会儿。

那里,有一道疤,极其醒目,像条小白虫,盘踞而狰狞。

有一瞬,他以为她会问。

但她没有,她移开目光,最后停留在他腰腹间,触摸那道结痂伤口的时间,比任何一处都要长,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

这一道,他不怕。

比起左臂突起的那道疤,腰腹这道伤,她养护得极好,癒合平整,可预见未来只会留下细浅的白痕,那个时候,他们还为了贴美容胶的事僵持了半小时。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伤,为了兄弟、为了养母……还有一道,是为了她。

她不问,也不舍得问。那一瞬,他瑟缩阴暗的瞳眸,让她看见伤仍在心底隐隐作痛。

双臂攀回他后颈,拉下他,亲吻。

别的她顾不了,但至少,为她留下的这一道,她会好好护着,不教这道痕迹日后忆起,也那样痛入心扉。

罪之九·门里门外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偶尔有应酬,会通知她晚上不回家吃饭。

假日一起逛街,通常他不会有太多意见,买什么、用什么、吃什么,全部她说了算,表现得非常配合好相处。

但偶尔,还是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例如此刻扔在洗衣篮里的那件居家T恤。

纯棉的,舒适透气,但质料不是问题,问题是印在上头的小小兵图案。

「很幼稚,什么品味!」完全不想掩饰他的嫌弃。

「这就是主妇的品味!」看出她有一点小小炸毛,他立刻识相闭嘴。

不是吵不赢,是吵赢了要干么?

他这辈子吵架还没输过,但并没有比较快乐,适时的闭上嘴巴,让她占上风的感觉也没有想像中差。

「睡衣而已,又没有人看到,好穿好睡比较重要。」

「……」其实他比较习惯裸睡,但她不必知道,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他还是会规规矩矩把衣服穿好,不令她感到不自在。

再更久以后,他即便想也要不得了,无论是那一夜、那些淡而无味的养生餐、甚至一件丑到不行的小小兵睡衣,都会令他怀念。

而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每一刻,都做好离开的准备,挂在衣橱的衣物不多、私人用品不多,一转身全数都可以丢弃,这样,就不会太措手不及,让自己显得仓惶狼狈。

这是她的家,她和赵之恒的家,而他只是一名寄居的过客——他无时不记得这一点。

可是她好像不这么觉得,不断帮他添购生活用品,开始只是些小东西,专属的保温杯、盥洗用具、拖鞋、居家服、薰香夜灯……一点一点,占据每个角落。

有时,他会恍惚地产生错觉,好像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只是错觉而已,他没有沉溺在这样的错觉中太久,接下来发生的事,为短暂的平静生活投下巨石,掀起阵阵波澜——

赵之骅的事爆了。

起因是公司的年度推广建案发生意外,工地坍方造成十九人轻重伤。

且不提这起年度大案,公司先前投入了多少资源、广告与人脉,光是涉及到人员伤亡,就已经不是想压就压得下来。

从最初的工地安全措施、到建筑结构是否符合法规、再到建材部分……逐一被放大检验,愈挖愈深,最后如骨牌效应,收取回扣、黑道围标、内神通外鬼……

一日一爆。

赵氏工程弊案,连续一个礼拜占据新闻头条,重创企业形象。

要挖掉体内的一颗瘤,总得流点血。

赵之寒也连续一个礼拜,每天都有应酬,打点人脉止血。纵然无法避免,也不能眼睁睁放任血流干。

一天,深夜归来,打开厅门,瞥见晕黄灯光下,静坐的那人。

不管多晚,他还是想回来这里,每天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说不上几句话也好,道一声早安或晚安,都好。

她皱皱鼻。「又喝酒了。」

他靠着墙面,揉揉胀痛的额际,沉缓吐息。体质不容易醉,不代表能避免酒精造成的身体不适。

「没办法。」他知道她不喜欢,可是这次,没办法,他一定得这么做。

他不确定她听懂了没,她只是默默起身,替他弄杯蜂蜜水,缓解酒后头疼。

「告诉我,不是你。」她就问这一句。

她看似单纯,却不是傻子,赵之骅手伸到过什么地方,就像挤脓疮一样,陈年弊案连环爆,这其中的运作,少不了他推波助澜。

应该说,她从来不问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独独不希望,那件事与他有关。宁愿是意外、宁愿相信他……

「……不是。」不是他。

但他知道。

赵之荷家里那位,也不是个吃素的,下手之狠,比他更泯良知。

他们都有同样的目的性,他不能做的,那个人却不曾犹豫,扛下罪业,脏了自己的双手来保某人的一方净土,永远当那朵孤高清傲、无人能攀摘的荷。

广义上来说,他算共犯结构。

藏在舌尖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被她当成一个为达目的,在金字塔顶端,踩着人命玩权力游戏的变态。

话题就此打住,她没有再问下去。

倒是赵之骅,他都还没刨到底,有人已经沉不住气,来找他掀牌。

「我知道是你!」

「别这样,三哥。我为了收你的烂摊子,这阵子酒喝到快胃出血了。」不抛个几句感谢慰问便罢,怎好如此反咬他一口。

「少在我面前作戏。」这套兄友弟恭都演了八百年,赵之寒笑不僵他都演累了。他只是没料到——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没想到,赵之寒下手如此之狠,为了刨他的根,不惜两败俱伤。且不提殃及江晚照,公司他也有分,股价狂跌,短短一周市值蒸发掉三分之一,他也讨不了便宜。

「看你吃瘪。」赵之寒回答得很让人吐血。

赵之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说跟人抬杠,他从没杠输过。

与其说心疼这些小失血,他其实比较遗憾不能回家吃晚饭。

他摸了摸腰腹,微笑补枪。「三哥兄弟情深,招待我这一刀,我拚着股票当壁纸贴,也要好好报答三哥情义。」

「所以你宁可一锅粥全翻了?」

「粥翻了还能再煮。」老鼠屎不挑出来,煮得再大锅也吃不了。

「……」

以前,爸曾经用鳄鱼法则评论过他们。若被鳄鱼咬住的是之寒,他会狠得下心自断一臂,完全不拖泥带水;之鸿没有那样的智慧,无法辨察危机;而他没有那样的魄力,无法当机立断。

那时他很不服气。赵之恒生来就拥有一切,永恒的偏宠与疼惜;赵之鸿一开始,也曾被期许鸿鹄之志;赵之航不必争,就已经是航领赵氏企业的接班人;凭什么他就只是一匹马,再骏也只是身先士卒替人打天下的马,就连赵之寒,都有高处不胜寒的傲然身姿,大哥那傻瓜听不懂,可他懂,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隐喻,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他如果不争,就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现在,他还是不服气。

「你以为你赢了?」

赵之寒哂笑。「至少确定你输了。」丧家之犬的狺吠,能不能有点新意?

「没有江晚照,你也是白忙一场。」他前头,还有一个赵之航,如果撕了江晚照这张铁票,他同样没有赢面。

这是要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节奏吗?

「三哥,注意风度,如此胸襟,我都不忍直视了。」这才叫一锅粥全端了,自己吃不了,也不让别人吃。

「没关系,我不介意更难看。」横竖都要下台,谁还在乎是走下台或滚下台。

待对方消失在眼界,赵之寒容色一敛,嘴角笑意尽收。

888

赵之骅喝醉了,在门口大吵大闹不肯走,僵持了大半天。

原来一个男人的品性,真的可以从酒后看出来,而眼前这个平日看来风度翩翩、斯文有礼的男人,醉后丑态尽出,酒品、人品都低劣至极。

愤恨、埋怨、嫉妒、诅咒……长年埋在内心的,尽是负面而压抑的情绪。

江晚照不敢开门,这一家子瘟神,她真的怕了,能防就防。在这多事之秋,她不能神助攻,起码可以让自己不当猪队友,扯赵之寒后腿。

好说歹说,劝到口都干了,男人还在发酒疯,左邻右舍被惊动,频频探头观望。

好歹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报警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公公那头也难交代,赵家最近的负面新闻已经够多。

没辙,只好偷偷传讯给赵之寒求救——

之骅喝醉了,跑来家里闹。

另一头,赵之寒看到讯息赶回来,赵之骅还没闹完,远远就见他隔着铁门演猴戏——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他?他做的肮脏事会告诉你吗?他的手没有比我干净……」

她叹气。「我知道。」在赵家,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那你知道,他一向不吝于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吗?」赵之骅话里,充满恶意与羞辱。「一次、两次、三次……一回比一回值钱。」

「三叔,你真的醉了。」

「装什么?你们这点破事,谁看不出来?」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情更好掌控一个女人,让她死心塌地,也只有赵之寒,玩得起这种招。

女人这种生物就是蠢,连聪慧能干的吕静玢都过不了爱情魔障,当了别人成功的跳板,若非她已是囊中物,赵之寒不可能为她做到这样。

她知道不该跟醉汉计较,但就是一时气不过,回了嘴:「这『破事』,不正是你一开始想做的吗?」那又凭什么,对别人满口的嘲弄与鄙视?

「显然你更乐意对他张开腿——」

无耻。

「三叔应当知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道理。」低俗人,永远只看见他想看见的低俗事。「所以你从没看懂之寒,也错看了我。」

「你懂?我跟他当了二十几年兄弟都失算了,你有我了解他吗?是良人还是狼人都分不清,蠢到我都想替你哭了,如果你身上没了那些『附带价值』,他会跟你耗?」

「三哥要不要亲自问我?」

简直丢人现眼。上午在公司闹,下午来这里闹,他不累,观众都看累了。

赵之寒真的觉得够了,上前拎住他领子,把他从江晚照家门口揪离。

「你做什么赵之寒——」

「这是别人家,我们的家务事,别在外人面前丢人。」他轻柔道,不理会对方的抗拒挣扎,硬是将他扯到巷口,丢进计程车,报上赵家的地址。「送他到这个地方。」

或者,送到任何他看不到的地方都可以。

他今天的心情,已经完全被这人搅烂了。

沿路走回来,今天夕阳依旧,只是步伐却已没了往日的从容惬意。走到底,那人在前方盈然而立,开启门扉等待。

「我从没看过之骅这个样子。」脸孔扭曲,姿态丑陋,往日气度尽失,究竟是以前太会装?还是真被逼到了绝处?看他那样,她其实有点心里发毛。

「让你看笑话了。」

「干么这样讲,说得我好像外人似的。」

她本来就是不相干的外人。

赵之寒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你原本可以不必搅进来。」他们这帮姓赵的,应该已经倒尽她的胃口。

她叹气。「不想搅也搅进来了。」

他静默了下。「我有事跟你谈。」

「进来说啊。」江晚照奇怪地瞥他。

他就倚靠在门边,没再往前,也没退开,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她的答案,才是决定他究竟站在门外,还是门内的关键。

「三哥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一直以来,他对我的心结最深,更何况现在是栽在我手里,他不会甘心看着我上位。」赵之鸿资质平庸,三哥从没看在眼里,而他们两人,出身一样,却一路踩着他,相貌、才智、机运、异性缘、父亲的另眼相待……三哥对他的妒恨,不是一朝一夕。

这人性格深沉,平日情绪藏得深,但愈是这样压抑的人,癫狂起来,更容易走极端,狗急都会跳墙,人被逼急了,难保不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所以……呢?」她问得有些迟疑,或许也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所以他会拆了所有能让我爬上去的梯子。」今天只是酒醉闹事,那明天呢?他不想看到当初挨的那一刀,也落在她身上。

即便没那个胆,这样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她也没有平静日子过。

「最简单、也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只要她手上没了柴薪,火就烧不到她这里来,这样才能真真正正,将她与这些是非隔离开来。

「——把你手中赵氏所有的持股,卖给我。」

他终于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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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手中赵氏所有的持股,卖给我。」

他终于说出口。

江晚照静默良久,一直没搭腔。

其实这些话,早就该说了,只是他不敢赌,不敢拿那些宁馨美好的日子来赌,能贪得一天,便多赖一天,不戳破,就还有自欺的空间,让自己沉浸在美好的假相里。

说了,可能就到底了。

但是现在,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想知道,她究竟是信他多一些,抑或者、抑或者她眼里山水,与三哥看见的,并无二致。

「你放心,我会以出事前的巿值计算,不会让你吃亏。不过你应该知道,能一口气吃下你手中所有股份的人不多,可能需要以分期的方式支付,你如果不放心,请律师拟妥合约,白纸黑字条列清楚便是。」经此一创,赵氏元气大伤,股价少说得三、五年才会回得去原本的水平,与其死握着这些股份,不如拿着实实在在的现金,远离纷争。

「……不要。」她轻轻摇头,拒绝了他。

「给我一个理由。」虽然早料到答案会是这个,他还是想问,想要一个明白。

谁都知道这条件对她多有利,她没有理由拒绝。

「其实……这些话,大哥与之骅都跟我说过。」或哄、或欺、或拐、或骗……言语包裹的方式不尽相同,每一个都很冠冕堂皇,但目的都一样。

而他,选在这个时候开口,这是他上位最好的时机点。

「之寒,你要的,我不能给你。」

赵之寒容色未变。「你最初找上我,应该也没有蠢到以为,一纸授权书就能满足我,我曾经也琢磨过,你心里所估量的底线在哪里?现在我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打算给我,对吗?」

罪之十·雪地寒梅

她错了。

江晚照很快领悟这一点,从他说——

「你一开始就明讲,我会帮你,你信吗?」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错了。

我信。

可是一开始,她并不确定这一点。谁能料想得到,他根本就不稀罕赵家基业,蹚进这摊浑水里,惹了一身腥,单纯只是为了一碗粥、一点点的温暖

不,他其实说了,说得很清楚。

他说要保她平安,车祸、挨刀,都不曾动摇过承诺;他说,要让她远离纷争,釜底抽薪,过安稳的日子……

他说得那么清楚,可是她却回他——大哥与之骅也说过。

她懊恼地蒙住脸,简直想一鞭子抽死自己。

第一直觉,她把他说那些话的目的性,与赵之鸿、赵之骅画上等号了。

她没有相信,他的立意点纯粹只是为她考量。

他太考验人性——不,或许说,他太懂人性,所以故意选在最敏感的时机点对她开口,三言两语,就测探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反应。

她现在懂了,可是领悟得太晚,他退开了。

避开她的碰触、凉寂的眼神……那一瞬,她猛然发现自己也在他心上划了一刀。

她不后悔拒绝他今天的提议,但她后悔没有早一点对他坦诚,后悔让自己,成了第二个吕静玢。

如果重来一次,她会以更适当的方式与他谈、让他理解,不会令他如此受伤地逭开。

她想了很多话、各式各样的解释,成篇句子在手机里删删改改,最后,只送出一句——

对不起。

她无力为自己辩驳。

太透澈人性的他,必然也能看穿那些经过包装修饰的句子,说得再多,远不如坦承错误来得诚恳。

他没有回覆,也没有再回来过。

前阵子,无论再忙、再早出晚归,总看得出归来的痕迹,但这一次没有,他房间的枕被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迹象。

可是她想见他,她必须见他,有些话她要当面跟他说,他不来,那回赵家总见得到他。

虽然,免不了会碰上一些让心情不太愉快的人事物。

那天,她一如往常,回赵家向长辈请安问候,赵之骅也在,光是吃个晚餐就够呛的,时不时地酸上两句,嘴巴不安分。

这她早有心理准备,他从赵之寒那里讨不了便宜,自然便朝她这儿撒气。

「二嫂,你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呢。」

「最近食慾不佳,没什么胃口。」如果对方语气再真诚一点、表情不要那么假的话,做点表面工夫她还是可以的。

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家都那么熟了,怎没好好^照顾』人家呢?」被点名的赵之寒,连眉毛都没动一根。「最近太忙了,不过这并非三哥的不是,大家都那么熟了,不用谢。」

赵之骅噎了噎,脸色难看。

这PH值已经低到快破表了吧?超酸。

江晚照差点失礼地笑出声来。

「婊子还装什么清高?当所有人眼睛都瞎了?谁看不出来你们有一腿……」赵之._一口气吞不下来,恨恨地低哝。

气氛瞬时僵凝,餐桌上悄然寂静。

平日笑里藏刀是一回事,真正把话说出来,公然羞辱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