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流泪,他的心生生疼了起来。退出她的身体,他坐在她身边,不知怎么安慰低泣的她。一想到她的过去,眼中的温柔化成冰冷的言语。
“觉得跟我是一种耻辱吗,那他们呢,一个王爷,一个侠客。不要再露出无辜的眼神,一个和自动进王爷府献身的女人,一个不甘寂寞与人私奔的女人,一个千方百计勾引人的女人,有什么可无辜的。低贱、淫荡、不知羞耻,现在却在这里假装难过。不愿意跟着我吗,不想为我暖床吗,丁安安,宫中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绝然而去,留下一地破碎的衣裳和一颗破碎的心。她坐起身,一边流泪一边穿衣,他知道什么,就凭这些他就认定她不堪吗,过去真的有什么重要吗,将来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吗…她也不是非爱他不可。拉着衣襟,她快步朝药园冲去,蝶一看她气恼地进来,微有些惊讶。心疼地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蝶拉着安安的手。
“你先坐一下,我替你上药。”
冰凉的药抹了上去,蝶紧皱着眉,“许多不见你,我以为你们两个早就如胶似漆。他还是不接受你吗,这个臭小子,再用力一点就真把你的脖子弄断了,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吗。想不到他那么固执,明明那么喜欢你。”
“我不想喜欢他了。”安安一字一顿地说,沙哑的声音闪得有些怪异,“我真的不想再喜欢了。”
蝶轻叹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安,这世上碰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若是这样放弃了,你将来会后悔。我知道夜墨这孩子喜怒无常,可是他真的爱你。”
“他不爱我。他恨我。”只有恨才会这样伤害她。
“他爱你,只是他没有和你说。难道你都没有发觉吗,宫中只有你一人着白色,白色的衣服沾不得脏,也沾不得血腥,他吩咐人时时给你准备新的,偷偷换了你的衣服。我也是听下面的人说的。别人都说他对你很好。”
很好吗,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当然这一次,是他太过份了,怎么能这么对你,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她眨了眨眼,想起那时她说要离开,是因为这个吗,他宁可她死也不要她离开。
蝶看她开始动摇,笑着搂着她的肩,“再说了,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是你说不爱就能不爱的吗。”
是呀,她黯然地想,她还可以不爱吗,离不开绝神宫,离不开自己的思念,她能就这样放下吗。离家出走,终是要回去,说不爱,终也是放不下。她心酸地笑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如这样,让我替你教训他,我有很多毒药,要是拼上老命,总能让他吃点苦头的。”蝶夸张地说。
安安淡笑着摇摇头,“我回去了。还要准备晚饭。”
“好。”蝶拍拍她的手,目送她离开。劝她坚持会不会是错呢,如此柔弱的女子和墨在一起会幸福吗,她心烦地摇了摇头,这始终是两个人的事。
他对她很好吗,安安思索着,除了这一次,他也没有对她特别凶,虽然天天骂她,但是挨骂又不会疼,再说了,她都已经习惯了,没有感觉了。走到屋里,他没有在,她总觉得房间里有些怪怪的,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个梳妆台。明晃晃的镜子印着她幸福的笑,原来他真的对她很好。她要的一向不多,有了一点点安慰,之前的痛苦好像都不存在了。
也许应该好好跟他谈一谈,她想,关于她的过去,她要自己跟他说一遍,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她都要告诉她,到底她是怎么样的女子。细细想了一遍要说的话,理清自己的思绪,她自信地吸了一口气,她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还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她并不爱他,他想,她以为他非要她不可吗。一声令下,他命人找两个女子,不到半个时辰,两名千娇百媚的美人便在他屋里,一个妩媚动人,一个娇羞可爱,他按捺心里的厌恶,搂着她们的腰走进院内。安安没有在,她应该在厨房准备晚餐。一想到她的表情,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酷,他要让她也尝到心疼的滋味。
兴高采烈地端着食盘,路上,他们的视线都有一些奇怪。安安狐疑地皱了一下眉,不想多加理会。进入院中,她忽然明白他们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拥着别的女人,温柔地对她们笑着。不是说他不喜欢女人,不是说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接近他,不是说他爱她,那这算是什么。她紧紧咬着唇,目光落在他左手边的粉衣女子,是她,她目光一紧,敏浩身边的那个侍女。她看到安安,目光一颤,眼中闪着阴狠。安安低下头,逃开她的目光,把饭菜放在桌上。
“宫主,请用膳。”
夜墨见她平静地低着头像在思考着什么,目光不由沉了下来。“从今日起,你滚去柴房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是,宫主。”她连忙应着,逃也似地避开吓人的目光,她到底要怎么做。
她竟然真的走了,夜墨邪气地扬起嘴角,他一定要让她后悔。冷冷地把怀里的女子推开,他冷冷盯着屋外,他一定要让她后悔。他的旁边,跌坐在地上的粉衣女子微微扬起嘴角,她终于可以报仇了。
[正文:第四十二章 最深的恐惧]
雨静静下着,敲打在屋檐上的轻响,像是声声叹息。潮湿的柴房内,安安缩在角落里,紧紧卷着身上的薄被,一串咳声不能控制地落在深夜里,凭添几分寂寥。她睁开眼,望着身旁的黑暗,数日来的孤枕独眠,勾着她的相思,也勾着她的理智。他不爱她们,她时常这样对自己说,也这样去相信,但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心酸,时刻磨着她的泪,好几次,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她拼命忍着,酿成嘴角泛着涩味的淡笑。她宁可他不爱她,她宁可他把她看成平常人,这样她的爱、她的守护反而能坚持。他的嘲讽、他的冷漠、他的疏远,侵蚀着她的爱,当心里的爱化成寒冷,她怎么还能说自己爱着他。
到时辰了,她坐起床,结束并没开始过的睡眠。走进厨房,她生起火,人总算暖和一些。精心准备的早点,多加了两个人的份量,她们现在住在他的屋里,和他同食同寝。桃华,敏浩以前的侍女,现在已经是艳名远播的花魁。安安不懂,既然嫌她不贞,为什么倒能接受青楼女子,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和她同来的女子,是刚到青楼的少女,名叫柳絮。安安很喜欢她。夜墨在场的时候,柳絮总照在青楼里学的,在他面前撒娇。他一走,她就拍拍自己的胸口,对着她们抱怨,说是吓得半死。她只是十三岁,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开口完全是个孩子。
端着饭菜进到房间,她看到满地碎衣,每日都是如此,她早就已经习惯。她淡淡一笑,将早点在桌上放好,这个时间,他快要回来了吧。
“这就走吗?”桃华叫住正要出门的安安,披着外衣走到她面前,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安安避开她的目光,杏儿的事,她也有责任。柔顺地垂下头,她轻声说:“我只是一个下人,做好份内的事自当要退下来。”
“下人?”她冷笑一声,“啪”一声甩了她一记耳光,“下人也敢自称‘我’。”
安安捂着自己的脸,轻轻咬着唇,就当是欠她的吧,一条人命换一记耳光还是她赚到了。她垂下头,“是。奴婢再不敢了。”
“这才有下人的样子。”桃华讽刺地看着她,折磨她比杀了她更有趣。若不是为了存够钱买凶杀她,她也不会沦落青楼,也是老天有眼,让她在这里碰到她。
安安没有说什么,躬身想退出去,走到门坎处,桃华忽然推了她一下,她摔到地上,捂着发疼的膝盖,回头看了桃华一眼。她兴灾乐祸的看着她,“丁安安,你也有今天。”
安安没有回嘴,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让她无力站起身。
“你怎么在地上!”夜墨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等安安抬头,他已经到她的身边。安安扬起嘴角,望着蹲在她身边的男子,“没事的。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滚。”看到她的笑,他站起身,背过身不再看她。
原来带笑的眸子滑过一抹黯然,“是。宫主。”她站起身,缓缓退了出去。她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吗,她扪心自问,仇人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小小的柴房,关着她的理智,劈柴的声音像是心的挣扎。她并没有错呀,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如果是妈妈这样对她,她不会有怨言,可是他算什么,他不过是…不过是她爱着的人,所以除了忍受,再没有别的出路,因为爱他,他的一切,她都要忍下来。要忍多久呢,一想到漫漫岁月中,她要这样卑微地生存着,她就恨不得马上死掉。
“丁姐姐,你在吗?”柳絮走到她的院子,亲呢地拉住她的手,“姐姐在就好了,宫里其他人都阴沉沉的,我和桃姐姐两个呆在房间都快闷死了。”
她说着,桃华也进了院子。安安淡淡一笑,“习惯了,就好了。”
“这么说,安安已经习惯了。”桃华讽刺地问。
“快了。”她说道,觉得习惯的那一天毫毫无期,一想到他们手染鲜血,她就头皮发麻。
“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你和这里的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吗,她问自己,本来有很多很多不同,现在却一个点也说不出,思想好像离她远去了,一个麻木的人想那么多做什么,迟早有一天,她会连自己也失去。
“对了,刚才教主吩咐,要你去大厅送茶。”她笑盈盈地说。
“是吗?”安安狐疑地问,大厅议事时,他从不让她靠近。
“不去就算了。我只是传话,若是教主生气,你别怪到我身上。”
安安打量着她,又朝柳絮看了一眼,见她没有阻止,便点了点头,“好吧。”
等她走远了,柳絮拉了拉她的袖子,“桃姐姐,教主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自然是你听不见的时候。”她冷笑着说,看向屋内安安的被褥,眼中闪过冷色。
安安端着茶水,犹豫地走到大厅门口,要不要进去呢,她很怕那些人。可是如果是真的,他大概又会生气,以为她讨厌他的满手鲜血。她的确很讨厌,他的罪孽、他的冷漠、他的爱,都让她讨厌,但是又离不开,爱他的感觉早强过一切,强到她连自尊都快丢弃。
“安安,进来!”夜墨冷声说,他早发觉她站在门口的气息,为何她会在这里。
“是,宫主。”安安垂下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去。
魅跪在中间,听到她的名字,目光颤了一下。安安看到他,头抬了一下,目光望见他手里的东西。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他竟然拿着别人的头颅。手上一软,整壶茶差一点摔到地上,她急忙收回目光。胃液翻涌,她紧紧咬着唇,压下身体的不适,将茶呈到他的面前。夜墨目光微冷地接过茶,不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余光看了跪着的魅一眼,他残忍地眯起眼。
“安安,你把魅手中的人头拿上来。”
安安一惊,顿觉毛骨悚然。她错愕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寒颤,他何苦带她如此。
“还不快去。”他在她腰上一推,她如何柳叶一般,落到魅跟前。
死者的双眼正惊恐地睁大着,安安看了一眼,眼前失了颜色。身体的不适将她拉回现实,她退了几步,按着自己的胸口吐了一地,酸臭的气味却遮不了血腥的气息,一想到那血色,她就停不下来。胃液刺痛她的咽喉,她难受地抚着胸口,眼中泛着泪光。
他的眼中闪着不忍。她好不容易停下,回头求助似地看向魅,她真的没有办法。
夜墨怒火口烧,“还不快点。若再拖延,明日便让你睡到乱坟岗去。”
安安苍白的脸上闪着惊恐,想到在尸体中间醒过来的场景,整个人都要支撑不下去了。紧紧咬住她,她不敢回头,伸手拎着死者的发跑到夜墨跟前。
“果然是武林盟主。安安,他是陆剑轩未来的丈人,你不想看清他的脸吗?这是魅所杀的人之中,武功最高强的。”夜墨邪佞地说。
安安紧闭着眼,手臂颤抖着,只想快点结束这酷刑。
“啪”他拍落她手上的东西,“退下吧。”
“是,教主。”众人皆退了出去,他和安安之间的事,他们也不敢过问。
“没事不要出现在大厅。”他冷冷丢下一句,大步从她身边走开。
安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死者的头颅躺在大厅中间,瞪着的眼睛朝向安安。安安惊恐地缩紧身体,目光对无法移开。胸口闷得发慌,她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眼前的视线渐渐暗了,她靠在椅子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要坚强呀,要坚强呀…她大声说着,妈妈开朗的笑脸闪过她眼前,她猛地惊醒。黑色渐渐从她眼前退去,她站起身,跌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一越过头颅,她就大步朝柴房奔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最后的力量终于抽干了。瘫倒在被单上,她感觉到身下传来的阵阵寒冷。被子好像是湿的,但是都不重要了,她不想管,只想闭着眼好好休息。昏昏沉沉的,脑海中不段交替着各种画面,妈妈的笑渐渐远了,敏浩温柔地拥着她,也把别人拥在怀里,剑轩说爱她,然后将她推进深渊,夜墨什么也没有说,残忍地绑着她,支解她的身体…她觉得身上传来阵阵疼痛,终于他停下来了,然后抱着头颅,悲痛欲绝。她的魂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看着…没有伸手安慰他,不想告诉他她的存在。她离开了,绝然的,不带半点依赖。心里猛地疼着,她拦到自己面前,挽留她的脚步,却换来她嘲讽的笑。连她自己也讨厌她的软弱。
脸上传来温暖,像是妈妈的手掌,安慰着她,给她力量。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争吵,游离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认出是蝶的声音,她在骂谁,她吗,连她也觉得这样不对了吗。是呀,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清醒一点,折磨她,现在连孩子也没了。你到底想她怎么样,她还不够爱你吗!”
孩子?她的脸上滑出一行泪,整个人又昏了过去。她的孩子,没有了。
[正文:第四十三章 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你连饭都不会煮,上次那个叔叔也不喜欢妈妈带着我。”
“为什么呢?”她若有所思地皱着眉,脸上露出难得恬淡的笑,“因为母亲,是女人最崇高的头衔。”
“真的吗,”安安眨了眨眼,抱着她的腿认真地说:“将来,我也要成为一位称职的母亲。”

“安安,把药喝了吧。”蝶扶着她,把药喂到她嘴边。
回忆断了,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她,大声喝下她喂来的药,不一会儿,又全部吐了出来。她的体质,本来就喝不了这么苦的中药。
“安安,你这是何苦。”蝶以为她不想喝,略带叹息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药?”她面无表情地问。
“是调理身子的药,你现在身体弱,还是喝一点的好。”
“有用吗?”她惨淡地笑着,“不想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她所有的东西就那么多,那一点个性,全让他磨平了,那一点爱,全让他消耗完了,连她的孩子,也让他夺走了。她还剩下什么,她还有什么。
“怀孕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吗?”
“不是。”她哪里时间关心自己的事,她的思想全都围绕着他,这么做他会不会生气,这么做他会不会开心,她的心里哪还有自己。
“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又病着,先前还摔了一跤。受了惊,孩子没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不要放在心上,孩子总会再有的。”
是她的过错吗,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她又错在哪里。
蝶并不是怪她,从小受礼教的影响,就算她是不拘小节的人,也记着以夫为天的事。女子小产了,过错是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会流产,谁会去追究。安安是温顺,她却记着男女平等的事,也记着人人平等,这里的事不合她认知的逻辑,她会遵从,皆因她的个性以及她演员的本能。
“墨,伤心地快疯了。安安,你都没有告诉他,你爱他吗?”蝶有些不解,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
安安黯然勾着嘴角,有些事不需要说,他难道感受不到,就像他不说,她也觉得他应该是爱她的,就是这样的认知,让她更加隐忍,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不是吗。但是,爱并不是无限的,这样磨人的爱,早触及她的底线,只是她还在想着,他会忽然回心转意。相爱,是多么难的事,她想要珍惜。
“醒了吗?”夜墨走进屋里挡着门口的阳光,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知要和她说什么。
她躺在干净的屋子里,陌生的房间有一股药香。她盯着他,像要将他看穿一般。
墨沉下眉,她的目光让他不安,冷下目光,他不屑地转过头,“都不知是谁的孩子!”
她面如死灰,恍惚听到蝶和他争吵的声音。如果冷漠是他的习惯,伤人是他的嗜好,残忍是他的本性,她退出,妈妈说,永远不要去改变一个男人,最近被改变的只能是自己。她已经被改变了,她笑不起来了,她的眼泪快要流干了,她的心疼得没有知觉了,她…已经要失去自己的灵魂了。
养病的日子,蝶一直陪着她,夜墨也在,站在她的床头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带着探究,安安不知道在她这里他还想知道什么,想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真好笑,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敢走近她,她怎么怀上别人的孩子。
他不是真的怀疑她,只是习惯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她应该会明白,他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他觉得她习惯了他的伤害,却不知这习惯将她们的爱浸在水中,一点点溺死。
“安安,你真的不原谅他吗,为了一个孩子。”夜墨不在的时候,蝶郑重地问,两个人死气沉沉地,看得她直着急。
一个孩子,她苦涩地笑着,他们知道什么。以前,她曾想过,哪怕是将来被人强暴了,她也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不管别人的孩子,将自己的未来划出一半给小小的生命,就算妈妈当初做的那样。那不是一个孩子,是她的承诺,也是她的向往,他们怎么懂得,她的寂寞。为了孩子放弃爱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就像妈妈常做的那样,但是她和妈妈是不同个性的人,她不够干脆,犹豫不决且极易动摇。
“他已经知道错了,你没有发现吗,他对你好多了。”蝶柔声劝道。她知道她的心肠几软,几句话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安安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忍受了这么久,她要在这里放弃吗,她的爱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蝶的悉心照顾下,她完全康复了。她不用再回柴房,身份,依然是他的侍女。桃华和柳絮还在宫里,她却有些没有感觉了,她倦了,无力支撑那般强烈的、委曲求全的爱。端着煮好的饭菜,她走进他的院子,空气里凝着寒意,她早就感觉不到温暖。他依旧想折磨她,怀里的桃华依旧恨她,她淡淡笑着…一如之前。看着他把粥喂到桃华嘴里,安安只觉得自己悲哀。那是她亲手煮的粥。
夜墨垂着头,余光期待地看着她,蝶说安安喜欢他,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她不是一直很怕他?他想验证她的爱,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他不能发现。随手一挥,饭菜尽数落在地上,他盯着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去让人重做一份,这些东西,谁会有胃口。”
她黯了的目光,看不到他眼中的欺待,如同他透着残忍的眼中,看不到她的绝然。她受不了了,也许只能做到这里,她不是圣人,只是付出不求回报。也想过爱一个人,就是守在一边让对方幸福,可是对方残忍地嘲弄,不能让人继续坚持。她知道他痛苦的经历,这些不是他可以伤害她的理由,他的眼中只有仇恨,她的好,他怎么看得到。走到厨房时,她平静地让自己也觉得诧异。
“大叔,教主想换一份新的午膳。”
“丁姑娘要亲自做吗?”大叔打趣地问。
她摇了摇头,“再不会了。”已经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放下了、认输了、死心了…一切体贴都不必继续。如果是错误,就趁早结束吧,她还有这份勇气。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看到站在院中的魉。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按了按怀里的镜子,她说要他买的,不知她还要不要。安安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决意,不等他反应,她跪在他面前,恳求地看着他。
“魉,带我离开绝神宫吧,只要能离开,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帮我。魉,求你,带我离开吧。”
魉一惊,目露难色。他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小时候常受人欺凌,如果没有教主,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现在她却让他背叛教主,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但是,留在这里,她实在太可怜了。那日在大厅,她的表情,他们都看到了。她天生善良,怎么适合留在藏着血腥的绝神宫,在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漠然的,教主也是如此。如果她看过教主血洗山庄,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的嗜血模样,她大概要吓得昏过去,就连他们当时也胆颤心惊。教主说爱她,他却时常看到她受气,现在连孩子也没有了。他看着她的眼,她没有一丝犹豫,一心想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