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将疑地端起碗尝了尝,暖暖的汤水入胃,郯彬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可能是饿急了,他忽然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咕噜吃了半碗,他记起规矩放下筷子。
“这真是你做的?都在这儿了?”
“是。”笑盈盈地点头,她温和道,“我也知道这东西不合你的口味,不过家中一向节省,是不准剩饭的。”
有钱人家从不把碗中的食物吃光,郯彬听父亲提醒不过,但母亲向来不主张这样做。重新拿起筷子,他板着脸道,“看你小气的。我又没说要剩。我母亲提倡节俭,家也是不剩饭的。”
几口把剩下的泡饭吃完,他放下碗筷,瞟了她一眼,“你又小气又罗嗦又没用,却会做饭,难不成你是宝象国来的?”
槿城属于宝雀国,他自然是宝雀国人。在宝雀国北边是宝象国,宝雀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不是宝象国能比的。两国最大的不同,就是宝象国以男子为尊。
“怎么会呢?”桑琼故意露出娇态抛了个媚眼,背上已经一阵发凉,真是受不了,怎么会把她当成宝象国的人。
“最好不是。宝象国的女人最没用了,什么事也不做,生孩子要男人来,养家也要男人来。”
这个不是她们自己选的吧,桑琼暗暗回嘴。
郯彬还没有消气,义愤填膺地骂道,“最不好的就是宝象国的皇帝了,不知他怎么想的,不好好找个女人嫁了还屡犯我国边境。这样的人,合该没人要。”
“他好像有很多妃子…”
“那就活该他生不出孩子来。”郯彬骂了一句,转头瞪着搭话的桑琼,“要让我知道你是宝象国的细作,不管你是不是我妻主,我都不会放过你。”
“为妻我可没本事当细作。”桑琼苦笑道,“你也先别爱国了,再睡一会儿。家里没有长辈,你也不用早起行礼,爱睡几时就睡几时。”
被她一说,他觉得睡意上涌,也许是吃饱的缘故,他想往床上躺。撑着眼,他躺在床上,望着不远处的桑琼,“那你呢?”
“我也再睡会儿。”她抖了抖地上的被子,往里面一钻,马上闭上眼。
真没意思,他轻声抱怨了一句,也懒得计较很快就睡着了。
第十二章 奴婢忠心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郯彬侧过身看到空了的地面,心中一空。她已经起了吗,他想,起身趿着鞋子却不急着下床。呆坐了一会儿,他打量陌生的房间,昨天慌乱,没时间仔细看。新建好的房间还透着漆香,反着亮光的家俱是红褐色,跟他以前房间里的家俱颜色一样。听父亲说,佟宅扩建是母亲出的钱,以桑琼的家产拿不出钱办体面的婚事。他想要令人称羡的婚礼,以这样的方式却让他心头不悦,况且来她家观礼的人不多,他的心思算是白费了。以她的木头脑袋,怎么会明白男子的心思,他暗暗埋怨,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唤人进来。
小杜早候在外面,听他唤人,连忙推门进去。微低着头,他怕郯彬尴尬,好声问:“公子…不是,是正君,不多歇一会儿吗?”
“这个时辰了还歇,别人还以为我有多懒呢。”他起身,伸出手由小杜侍候着更衣。
“是家主吩咐的,公子歇着也没人敢说。今天也不同平常…”
“有什么不同,不就换个地方睡觉。”
“正君快别说,免得让人误会了。”小杜连忙阻下他的话。
“误会什么?”郯彬不解地看向害羞的小杜,不知他打什么哑谜。
“就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杜婉转提醒,“白巾…”
郯彬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通红,“那个…不是…”
“不是什么?”见他害羞了,小杜大胆逗他。
想开口,郯彬又不知怎么说,这件事还是瞒着他好,哪怕他是贴身小厮,闺房之事郯彬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见他不悦,小杜不敢再多嘴,替他梳洗好便领他去前厅。桑琼正抱着玉棋说话,郯彬瞟了她一眼,冷着脸坐到她旁边。
玉棋急忙下来,朝郯彬行礼,“拜见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请用茶。”
他从小竹手中接过茶,恭敬地递到郯彬面前。郯彬接过,喝了一口,不习惯地看着还弯着腰的玉棋,“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这…”玉棋不安地抬头,是他做错了什么,惹父亲不高兴了吗。
“他这般体谅你,玉儿,还不道谢。”桑琼笑着说。
“是。谢过父亲大人。”他行过礼,想躬身退到一旁。
桑琼拉过他的手,又把他抱在怀里,“不用这么拘束,跟以前一样就是。”笑着看向郯彬,见他不搭理,桑琼仍旧往下说:“既然你起来,我让宅子里的人过来。”
他点头,暗暗挺直了身子,以后他也算是家里管事的人,得有几分样子。若能像父亲那样,让家里的人都不敢放肆就好了。
“小杏,你应该见过,她管理宅子里的吃穿用度,算是家里的管家。小竹是她的夫君,去年刚生了女儿,主要是照顾玉儿,也管宅子里的杂事。他比你长几岁,家里所有的事你都可以问他。”
先前看到小杏时,郯彬只当她是极普通的下人,等今天看到小竹,他不免对小杏另眼相看。小竹虽穿着极普通的衣服,梳着一般出嫁男子的发,眉目间的清秀却藏不住,早几年,他定是绝色佳人,如今嫁给小竹倒可惜了。他真看不出来,小杏有哪里好的。
“小葵是家里的护院,负责出入安全,也兼做些粗重活。小枝是小葵的夫君,是厨子,专管厨房,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他说,不要太贵的总能做出来。”桑琼继续介绍。
真穷,他暗忖,脸色又沉了一分。
“小柯和小栋是新来陪玉儿的。我不惯家里有太多人,其余另雇的十名鳏夫,只做些杂事,每天日落便回去了。”
郯彬也不懂这些事,说:“既然你安排妥当了,就照现在这样吧。我这次陪嫁过来的除了小杜还有一个粗使的小厮小枚,平时不在跟前侍候,专做些绣活。原来跟我的几名小厮这几年都配了人,就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的事,我都让小杏安排了。”说完正事,桑琼站起身,“平时,我们用餐都在偏厅。小枝已经准备了早点,你多吃一点。”
被她一说,郯彬也觉得饿了。一行人去了偏厅,许是想让他和玉棋亲切些,桑琼有意让玉棋坐在两人中间。郯彬也没有多想,目光打量着桌上的菜,除了清粥小菜外,还有一碗甜汤透着红枣的香气。
“这是为妻特别让厨房做的,补气补血。”她忍着笑说完,把汤水推到他面前,“记得趁热喝。”
他补什么血气?郯彬一时不解,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是他“洞房”后第一日,自然也吃些东西滋补一下。气恼地瞪了桑琼一眼,她又不是不知道两人的事,郯彬愤愤地想。
“夫君不喜欢吗,中午还有麻油鸡,也是对你身子好的。你多少吃一点,还有什么想吃什么跟小枝说。”
“不用。”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用目光告诫桑琼:你死定了。
她倒不怕,不慌不忙地收起笑简单吃了几口粥,趁郯彬吃得正香时,她放下碗筷,快速说:“小杏,田租的账簿是不是送到我书房了,我去看看,免得明年无钱渡日。”
“是。”小杏笑着应道,暗想,主子真是跑得快。
郯彬吃惊地望着,快想些吃完,桑琼却早就跑得没影了。没奈何,他重新按往日的速度吃着,冷淡地打量四周。她竟把他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地方,他想,心里颇有些委屈。
“正君还有什么吩咐,若没事,奴等也下去了。”小杏带头询问道,她现在好歹算管家了,尽管手下就这么几个人。
打量了她一眼,郯彬正色道:“其他人没事可以下去,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是,正君。”小杏恭敬地说,不知他有什么事。
“你跟了她几年了?”郯彬问道,多半是出于好奇,想知道桑琼的事。
“回正君的话,主子九岁时,奴就跟了她,现在有十三年了。”
“那她家里的事,你一定都知道吧?”
“是。”
“她老家那边还有什么亲人,怎么成亲了,一个亲戚也不来?”
“主子老家还有些姐妹兄弟,都是异父生的,算不得要好。主子的性子温和,不擅长与她们相处,便到这里定居,之后再无来往。”
还没有吃完的玉棋默不作声地吃两人说话,他没有听母亲提起过老家的事,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母亲还有姐妹。
“原来如此。”郯彬说,“我听闻家中是靠田租度日。现在多了几口人可有什么影响…”见小杏迟疑,他忙加了一句,“我不是探问她的家底,若不能度日,回门时,我好向母亲说。母亲许了田地给我,若需要,便会送来。”
“这个么…”苦恼地皱了一眉,小杏说,“具体数目,奴一个下人也不清楚。度日应该没问题,就是过得节俭些。正君还是不要提田地的事,这宅子就是城主出钱建的,若再拿田地,主子心里也过不去。”
“我又不是拿势压她。”郯彬有些不悦,“若她真有这志气,就别窝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要从仕要做生意,母亲都能帮她。”
“是,倒是正君想得周全,主子能娶到这么贤良的夫君真是他的造化。”小杏感慨一声,掏心掏肺地说,“奴也觉得主子总呆在家里不好。主子随性惯了,现在有了正君看着,她定能振作。”
被夸了几句,郯彬怒气全消,淡淡地说,“我也没说要看着她。照你看,她做些什么最好?”
“照主子的性子,从商是不行的,之前好几次做小生意,主子都让人骗了去,差点赔了所有家当。若说从仕,主子又极不愿靠关系。她读过几年书,有时脾气很硬。”
“读书人就是这点麻烦。母亲又不是外人,安排个差事有什么。”郯彬不满地撇嘴,“既然她读过书,可考过什么功名?”
“没考过。不过我家主子想当年也是当地有名的神童,方圆百里的人家没有不知道她的。三岁识字五岁能讨七岁出口成章,那真是…”
她神气十足地正要话当年,一边听着的小杜忍不住插嘴,“你不是主子九岁的时候跟得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也是听家里的老人说的。”小杜收住嘴,傻笑着浑过去。
郯彬没注意这些小节,暗想,她跟严梅认识,学问应该是不错的,就算不为了功名,混出点名声来也好。“好,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催促她读书,还要锻炼她的身体,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真没有女人样。”
“正君真是贤德呀,有正君在,佟家有福了。”小杏激动地抹泪,倒让郯彬看得不好意思。
失了胃口,他放下碗筷起身道,“好,你去忙你的吧,我和小杜去四处看看。”
“是,正君慢走。”
小杏弯着腰恭送他离开,玉棋也起身目送。等他走远了,早就怀疑的玉棋才问:“杏姨,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公子,你怎么能怀疑我呢?”小杏痛心疾首地按着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玉棋早就见怪不怪了,“娘亲说了,杏姨的话信不得。”
“啧,主子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哪次说的不是实话,就是稍微声情并茂了一点。”小杏委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门口道,“幸好正君还没有误会我。公子,我可都是为了主子好。”
“嗯。”玉棋点点头,“我也觉得娘亲要做点事,不能靠男人养着。”
“到底是公子知理,知道我的苦心。公子这么小就明白事理,将来长大了不知谁家这么有福能娶到公子。”
玉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得小栋在后面笑了起来,“公子,杏姨又在编话哄人了。我们快回去,免得被她哄住了。”
“是呀。”小柯笑着附和道,陪着玉棋离开偏厅。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能一夸人就说我在哄人…”小杏大声抱怨道,等他们走得没影,才微微勾起嘴角,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不信就算了,正君信就行。我的主子呀,我可真是为了你好。”
第十三章 顺利分居
说什么要看账簿,当然是骗人的,桑琼长久没做这等麻烦事,家里的钱财进出都经过她的手没错其实是由小杏管着。端着小竹偷偷送来的香茗,她闻着茶的香气,放松地躺在书房的摇椅上。睡了一夜地板,腰酸背疼胃抽筋,总之就是浑身不舒服,不好好休息一下,她怕有半年缓不过劲来。从窗户里晒进来的阳光亮得刺眼,她打了一个哈欠,放下茶杯,将装样子用的账本罩在脸上小睡一会儿。按她的推测,等郯彬吃了早饭逛了园子就会来找她麻烦。
行动模式简单的郯彬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随着门上的敲门声,桑琼猛地惊醒,拿过账簿认真研究,在摇椅上坐得笔直。郯彬推开门,看她真的一本正经在做事,反倒不习惯。
“你…在做什么?”他没话找话地问。
“看账簿。”怕他不相信,她特别指着蓝色封面上两个黑色大字——“账簿”。
郯彬目光一沉,觉得她很是可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站了一会儿,看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觉得没意思,搬了椅子到她旁边坐下。
“我想问你,想不想考功名?”他也摆出正经的表情。
“为什么要考?”微笑地抬起头,桑琼困惑地看着他。
“因为,做官很好呀。如果做不了官,你也可以像严老那样,开间学馆教书,如果能教出像我母亲这样厉害的学生,甚至都皇帝都来请去当皇女的老师,那也很不错。”
“的确很厉害。”她随声附和。
“是吧,现在的皇帝是她的门生,算起来我母亲跟皇上是同窗。我想以前严老教导皇上时一定太严了,所以皇上才没让她做官。”
“皇上不是封了她很大的官,是她告老返乡到这里来开办诗社,还跟以前的弟子合办了学堂。”
“对吧,你也觉得她很厉害。”
“是。”桑琼赞同地点头,笑着等他往下说。
郯彬看她兴趣不大,脸上正经的表情垮了一半,“总之你就读书了,能考功名就考功名,不行就谋份差事。总比你在家不做事好呀。”
“冤枉呀,我在家可是很忙的。”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搬下一摞本子来,“这些,全是我要看的账簿。”
“要每天看?”他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拿了一本,一翻里面的灰尘就飞来出来。把书一扔,他急忙挥手清洁眼前的空间。
糟了,她只弄干净账簿的外壳,里面忘记清了。不就放在角落几年没看过,房子改建时才找出来,它们从哪里积这么多灰尘。心下叹惜,被郯彬一瞪,她连忙拿出一本感慨地说:“你看,我翻得连书就翻化了,可见我有多忙了。”
“少骗人,那本来就是灰尘。”一把抓过她最先在看的账簿,郯彬扫了几眼,将账簿扔到她身上,“你以为我不识字吗,那明明就是《九章算术》。”
“原来夫君学过呀。”她赞叹地鼓掌,“好,我家夫君就是有才华。”
“别想糊弄过去。”他扬起拳头,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别忘了我的厉害。”
桑琼假装不知,痴迷地伸手道:“哇,夫君,你的手好白好嫩哦。”
“你,老色女。”他急忙把手藏在后面,不服气地跺脚道,“要是你再不学好,我就用鞭子抽你,看是你的皮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成亲前那些仇我都记着呢,你别惹急我。好好跟你商量你不听,等尝了我鞭子的厉害,你就知道疼了。”
“别,咱们成亲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好声赔着不是,桑琼挑着眉拉了拉他的袖子。
“谁跟你算了。”冷哼一声,他转过头,把通红的耳朵转向她那边。
真是有趣,桑琼暗想,更加想逗他,“是,现在还不能算,咱们还没有真的洞房呢,等那个什么之后,夫君就不要再想我的气了。”
“你休想,洞…洞什么房!”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猛地推开她。脸上好烫!他按着自己发烫的脸,窘迫地吼道:“没我的同意,不准你洞房,也不准你跟我同住,也不准你离我太近。”
“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墙边传了过去,桑琼趴在墙上吃痛地好咳了几声。不过是逗逗他,要不要这么用力呀,她揉着自己受伤的肩,这样下去她的老骨头非散了不可。
看她这副模样,郯彬忍俊不禁,趁她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前,他大步走到门口看向外面,“除非你肯好好上进,不然不准你接近我。今天,你就睡书房吧。”得意地说完,他觉得自己出了一个极好的点子,开心地离开门还不忘骂上一句,“老色女。”
这…桑琼望着不知在高兴什么的郯彬离开,脸上流出困惑的神情,她摸摸自己的下巴,怀疑地问自己,难道在不知不觉中她解决了同房的大难题?
“也太顺利了吧?”她自言自语道,打量了一眼小小的书房,其实书房的隔间就有床铺,里面东西一应俱全,是她事前为长住准备的。以为要编排体弱多病的借口,或者故意惹怒他,结果竟什么也不用做,他主动开口不让她同房,她真是娶对人了。正得意着,院子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桑琼一眼就认出来,板起脸沉声叫道:“小柯,什么事?”
小柯怯怯地露出红彤彤的脸,刚才正君的话他都听见了,原来因为正君不肯两人还没有洞房,这种事让下人听了主子面上一定过不去。轻抿一下唇,他乖巧地说:“没事,公子让奴才来看看。奴才刚到,就看到正君离开。主子,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她笑道,心想这孩子倒机灵。“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是。”他快步进了书房,蓦地发现屋子里只有他和主子两人,想起以前被女人调戏的种种,他紧张地崩直了身子。
假装没有发现,桑琼淡淡地问,“玉儿让你来看什么?”
他猛地回神,小心答道:“回主子的话,刚才在偏厅,正君提起让主子考功名的事,公子也觉得好,想快些知道正君劝说的结果,就让奴才来听消息。”
“这事你自己看着回。”她说,没有把目光移到他这边,“玉儿搬到这边也有些日子了,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吗。若他心里有不痛快的,你可偷偷来回我。”
“是。”他欠身应道,略微迟疑了一下,“主子,其实公子还想知道家里是不是真这么困难?他一下子买了两个小厮是不是给主子添麻烦了?”
“玉儿跟你提起过这个?”
“是…”他轻声应道,脸涨得通红,公子才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些话。
“这是你想问的吧。”桑琼正色道,转眼盯着吓得不敢抬头的小柯,“你的身份是比小栋高,不过主子倒觉得这钱花得值,你比小栋懂事,以后玉儿有什么想错的事,你也能在旁提醒。家里的财产么,主子我自然不是告诉你。不过你放心,饿不着你,也断不会把你卖出去。其实,买下你们花得钱远比请帮工划算,他们一年的薪水就够买好几个下人了。”
“那为什么?”小柯不解地看向她。
“主子我高兴,这要理由吗?”她双手一摊,舒适地坐到摇椅上闭目养神,“你就全心陪着玉儿,说不明哪天主子我一高兴,就替你找个好婆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分什么主仆,都是一家人。”
最后几个字,轻若游丝,桑琼仿佛睡着了,那带笑的表情又像是醒着。小柯站了半晌,见她不再出声,便轻声退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耀得他差点流下泪来,想起一直照顾他的小竹,亲切相待的玉棋以及从不苛责的桑琼…他才发现自己有家人了。走到院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胸口的温暖真切地熨平种种不安,也烧红了他的脸。有这样的主子真好,他想,却不知心中蒸出异样的情绪。这是他许久之后才懂得的感觉。
回到玉棋住的院落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玉棋放下手中的玉棋,询问地看向他,想知道父母商量的结果如何,要是母亲不听劝,他会帮着父亲说说她。娘亲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夫君就能重新振作,不再整天无所事事没个正经的。
“主子似乎很怕正君,正君的话,奴才想,主子不敢不听的。”
“这样就好。”玉棋开心地扬起嘴角,听说娘亲以前是很厉害的,他也想看厉害的娘亲是什么样子。
见他高兴,小柯也松了一口气。小栋不屑地哼了一声,指着两人教训道:“真不懂你们有什么好高兴的,以前主子那么宠公子,公子的要求主子有时还会打混过去。现在正君一来,主子就全听他的了。等正君生了孩子,主子哪会再理公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