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吧。”
“谢太后。”众人谢礼,一齐站了起来。桑琼站在后面,半低着头,接受他的打量。
他只看了一眼,就慢步进了大堂,端坐在上。
“哪个是佟桑琼?”他沉声问。
“是小人。”出列站到厅中,桑琼躬身答道。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难得男子下这样的命令,她抬头淡笑地看向他。身穿白色印凤后服的萧栉蒙着珠纱,深色的眼中映着她的模样荡着波澜,他冷然垂下眼,“听说你与贤王十分相像,众卿觉得呢?”
“这…”众人互看了一眼,当中的老太医迟疑了一下,上前答道:“回太后,贤王小时候得病是微臣在旁照顾,记得她左肩上有一浅色胎记,是不是贤王一验便知。”
“是吗?”他看向桑琼,等着她的回答,是要验还是不要验。
“贤王殿下过世多年,小人有幸跟她相像,是小人的福份。不过小人姓佟,并不是贤王。”她淡然答道。“太后此次如小人前来,是为了试小人的医术,看小人有没有本事。小人的长相,跟医术无关,不值得一提。”
“也是。”他点头,目光深了些,让人不禁心惊。“来人,点香。”
“是。”侍卫得令,在厅外点起一柱香。
看准备停当,萧栉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其中的药丸吞了下去。
“太后…”底下的人不安地看着他,生怕他出了什么事难以交待。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呆会儿也会有些症状。一柱香之内,你若不能解开此药,就以毒害太后罪论处。”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惊得她们出了一身汗,还以为他会念昨情,想不到他这么绝想致她于死地。着急地看向桑琼,她们可不记得她之前会医术。
“是。”桑琼不慌不忙地点头,“恕小人无理。”
她弯腰上前,煞有介事地接过宫女递来系在萧栉手腕上的红线,连普通的诊脉都不会她哪里会搭线脉。按了一会儿,她面色凝重地说:“这药不难解,就是等呆在空旷无光的房间…就像现在这间屋子,把门关上,再服上小人家传神丹马上就能好。”
这是大夫们,根本是江湖骗子,她们捏着冷汗想。
“好,免得有人说哀家太苛刻。”他冷哼一声说。
侍卫正要关门,她忽然出声拦下,“等等,各位大人不出去吗,小人要的可是空房间,刚刚太后都答应了。是吧,太后…”
明显不悦地皱起眉,他挥了挥手,“你们下去,一柱香烧完就进来。”
“是,太后。”她们应道,不敢多管,小心退出屋外关上门,也不管里面会发生些什么。
“有什么话请直说,贤王。”他依然冷冷的,语气却少了之前的尖刻。
“太后明鉴,我以后都不是贤王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她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
“不管你是不是,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事?”他问,心里也猜到几分。不想她开口提出来,他加了一句,“你想要皇位吗?”
她一愣,连忙摇头,“小人可没这胆子,也受不了这辛苦。”
果然像是她的回答,跟记忆中的模样差了那么多,却的确是那个人,他垂下嘴角,将面纱拨到一边,漆黑的眼中宛若秋水,“那你…要我吗?”
当初乖巧娇笑的人,现在仍拥有孩童容粉嫩的皮肤,只是脸上的稚气消失不见了。长着孩童的面容却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语气,真让人心疼,她微笑摇头,“太后是在记恨我吗?”
“记恨?”他手上一顿,放下面纱,眼中恢复了平静。“我要多谢贤王才是,不然我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哪会有今日的尊贵。”
无法深谈,她心下暗叹,如今他已经不是在戏班子打杂见到她会围着她打转的小栉儿了。“柏太后的事,太后也知晓。我是为了此事进京,还请太后…”
他垂下目光,冷声问:“要是我一定要铲除他呢?”
轻皱起眉,她望着他,沉吟良久,“…栉儿…何苦?”
手指颤了一下,他紧紧握紧拳头,低头不语。一柱香燃尽,外面的人迟疑着推开门,看到两人站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没有动过。
“太后…”有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摆驾回宫。”他冷声道,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消失。
她还肯叫他一声栉儿,面纱下的嘴角微扬了扬,眼眶马上红了,他深吸一口气,仍是挂着冷漠的表情,冰凉的身体只能靠握在一起的双手取暖。他从没有想要过很多,从记事起,他就是下九流的戏子,能得到的本来就少,同行的人师兄弟又都欺负他,他也都忍下来了。活下来就好了,他常这样想,挂着笑容逆来顺受地活过来。遇到她后,他更觉得自己能这样想是对的,就是因为一直忍耐着,他才能得到与她相遇的恩惠,能看到她的笑,得到她温柔的安慰。他不要太多,拥抱美好的回忆,就能活一辈子。所以当被抓进王府被欺凌后,他仍然硬撑着活着。入了宫,因当年的一夜,他被封为才人,却还是被欺负。没人记得他这个才人,他也宁可如此。不能选择自己的归处,至少让自己保持单纯的心境,他以为可以做到的,却轻易地被破坏了。他在人生的舞台上也成了戏子,演着虚假的表情想保全自己,却连最后的东西都失去了。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又如何,太重的东西只会伤了他的手腕,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或者她的一个笑容,让他乐于献出一切的笑容。可她不会要他,他咬着牙,逼视着前方。这样肮脏的身子,她怎么会要,就当是为了她演出一回,也让她看看他的成长吧。他已经不是当初单纯懦弱的孩子了。
一个人要熬过多少艰辛,才能从社会的底层登上顶端,何况这个人曾怀着孩童般天真的心。哪怕是戏子,又怎能蒙着自己的心,在满是荆棘的舞台上替仇人上演一出出喜剧。她只能认为他拥有了权力和地位得到了补偿,不然又能如何呢。她不能还给他逝去的青春和青白,无法伸手双手给他拥抱,也不能给他一个平凡温暖的未来。他的一生都会困在宫中,一个人,直到老。这本不是他想要道路。如果可能,她也不想提出让他为难的答案,可是,无可奈何,造化弄人,谁又能逃得脱。
回到家时,郯彬还没有起,他无聊地躺在床上不时看向门口。不是说很快回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到人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要不要他带上鞭子去接她?直到听到脚步声,他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平安回来就好,就不跟她计较拖了多少时间了。听说他还睡着,桑琼走进屋内本想笑他几句,谁知他一看到她进来就笑着起身。
“没事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他的衣衫已经换过了,显然不是刚醒。微笑坐到床边,她拉过他的手,不管外面的天色,靠到他身上说:“只要你肯陪就行。”
“谁要陪你!”他气得推了她一把,掀起被子让她进来暖暖身子。
伸手搂住他,他也同样伸手回抱。桑琼温柔的扬起嘴角,这样脉脉动温情岂是名利地位能换的。
第六十九章 暗示亲事
太后的试炼算是通过了,第二天,桑琼就奉召进宫替柏太后看病。说是看病,也只隔着沙帐远远看了一眼,把脉是用线脉,她假装考虑了半天,最后开了方子写着绿豆汤。都不知道病症,她也不会开方子,写一个平常的汤水治不好病至少医不死人。却也巧了,柏太后服了绿豆汤,第二天就苏醒过来。路上碰到人与她攀谈,都赞她医术,其实是赞她为人。这病如果不是她来,应该治不好。
他醒来后,桑琼替他看诊,他躺在沙幔后面,转头看向她,幽幽叹道:“倒是有劳你了。”
“小人职责所在,岂敢称劳。”她淡淡一笑,因周围宫人都在,许多话也不便说。“太后好生休养,之后有宫中御医照料,应可放心。”
“嗯。”他点头,“改天见见涵儿,她年纪尚小,需要长辈教导。”
“小人只会些医术,恐怕难当重任,如果是想学如何玩耍,倒可以来问小人。”
轻轻一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去。以前没听过她这么会说笑,也许离开这里,她的确过得更好。让她重回到是非之地,一定为难她了,他轻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合上眼。这也是无可奈何呀。
太后的病一好,桑琼身上的担子就轻了,之后的治疗她几乎都不参与,只是站在旁边充人数。宫中气氛沉闷,不过跟呆在家里相比,她宁可暂时呆在宫中。谁让家中简直成了男子聚会的场所,她若在场,非让郯彬的醋淹死不可。
那天有旧识在街上碰到桑琼后,隔了几天,当太后苏醒后,就不时有人登门拜访。男子们来往,当然不能说是为了见她,他们说是来见雅楠,到达雅楠院子前,却会经过她的院子,不知怎么地就成了在她院子里聚会。雅楠不好拒绝,加上家中有了新的主子,就不便出面拒客。郯彬很少有男性朋友,他们都是大户出身对他又客气时不时夸他几句,他有时听他们谈论过去的桑琼正火起来,被他们一夸,又不好发作。不对他们生气不代表不对桑琼生气,他存了一天的醋总得倒出来。
“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她委屈地挽着他的手臂讨好道。
“你若不招惹,他们怎么会来。”他气恼地别过头,在她身上掐了一把出气。
“哎哟…”她大叫一声,吃痛地拉下脸假装要哭。
“切,能有多痛。”他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意着生怕弄伤了她。以前答应了她再不伤她了,他要做个好男子,不辜负她对他的好。
“我是心痛,害我的好夫君生气了,看,这小嘴噘的。”她打趣道,轻捏他的嘴。
“去!”打开她的手,他又羞又气,一头撞进她怀里,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我是女子,也不能成天陪你,你跟他们在一起说说话岂不好。你不是还想替雅楠找一个如意妻主,他们的姐妹中定有出色的人选,你留心问问总好过没头没脑地去找。”
“这倒是。”他点点头,心里仍然有疙瘩,“就怕他不肯。他现在都把我当哥哥,对我百般礼让。我若再拒他入门,倒像是我不对似的。”
“你慢慢劝,总能劝好,好过我一个女子开口逼他。”
“哼,你的事,倒来烦我。”他白了她一眼,靠在她怀里扬着嘴角,语气软了下来,“我听他们都夸你呢。”
“哦,是吗。”
“也夸我了,嘿嘿,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气,你可别忘了。”
“是。”她笑道,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他哄住了,要骗他也太容易了。
他们都是大家公子,现在嫁给有身份的人,有些当了正君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们的妻主能有几个在他们之后不再娶夫。见到往昔梦幻中的女子,她竟还记得他,这小小的惊喜能让他们忘记生活中的烦闷。因家中琐事放下的琴棋书画重新拾起,不管妻主移情何处自己生男生女,他们都不再那么在意了。家中与他们争风吃醋的男子,只让他们觉得好笑,不值得去争的妻主就留给他们争吧,他们只要见到那个人一面就满足了,就像当年那样。以前针锋相对的人,现在不会再争了,他们已经没有资格了,现在只是想见她一面罢了。
“还是雅楠有福气,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结果了。”聚会时,有人忍不住夸道。
“哪里。”雅楠腼腆地低下头,不能承认她的身份,又不会说谎搪塞。
怕他一直误会下去,郯彬忙加了一句,“是呀,不用再等了,可以再找一户好人家。”
众人一愣,都转头看向郯彬,他无所谓地涎着脸,“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雅腩低声道,唇色仍有些发白,没有让郯彬接受他,是他还不够好,不是郯彬的错。
他都这么说,他们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有人看不过,微笑着问:“正君难道不想让家主纳夫吗,连雅楠这样的好男子都不要,难不成有更好的人选?”
“她说了不纳夫,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别的女子若是说这个话,他们只当戏言一句,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男子,不会再轻信女子的诺言,但是桑琼若这样说便是真的。为了男子放弃皇位,连书中都写不出的故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为这个男子守寡六年,为了他的儿子再继娶,这岂是常人能做到的。一定是为了儿子,她才对新夫君很好,可是,她怎么会娶这样一个男子。
此事一想起,真是令人扼腕。知道桑琼以前住在哪里的人很少,但是知道郯彬的,但凡是槿城来的人,都知道一二。关于郯彬的事,他们稍加打听就都知道了。蛮横无理,无视妻纲,失德失仪…她竟然娶了这样的男子,怎么不让人叹惜。没意思再聊,他们早早散了。郯彬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才不管别人的眼光。
隔天,他们还是照常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又不是他们的事他们也管不着,有什么可记恨的,郯彬暗想,也把此事抛到了脑后。每天在府里相聚,略显单调,天气渐暖,他们不想闷在家里,商量着到哪里走走。男子不便出门,但京城男子暗中却有消遣的地方。
“正君,想不想看看京城有名的闲花阁?”跟郯彬常说话的男子问道,他就是布坊中与他攀谈的男子,妻主姓徐,别人都叫她徐君。
“有什么好玩的?”他好奇地问,正好他在屋内也呆烦了,想要出去走走。
“有平时不能玩的东西。”他压低声音说。
难道是有什么猛兽不成,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去。楠儿,你呢?”
他微微摇头,不知道闲花阁是什么样的地方,去外面玩还不如看书来的自在。这些日子他们总来,他陪玉棋的时间都少了。知道他不喜欢热闹,郯彬也不强求。他一答应,他们也都起哄,当下就说要去。在家也无事可做,郯彬也没有反对,一心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
众人上了马车,只带了贴身小厮。马车驶了半个时辰停在一个隐秘的街道,众人从角门进了曲折的巷道,郯彬好奇地四下打量也不知到了哪里。到了路的尽头,又有一扇门。其实这巷道是沿着墙壁的,门的后面就是被巷道包围的院落。院中种着奇花异草,假山遍布,当中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郯彬看得出奇,不知池子的热气怎么来的,还以为下面有人在用柴烧水。
“这是温泉,这些花有一些是用绢纱做的,跟真的一样。”徐君在郯彬耳边才说。
“假的?”他吃惊地盯着温泉边怒放的橙色花朵,果然看出一点不同。
有温泉有奇花,看来有珍奇异兽也不出奇,他雀跃地想。众人到了一处平坦处,那里摆着蒲团和矮桌,众人坐在蒲团上,吃着桌上摆着的水果。看他们如此,郯彬也不知拘礼。他好奇地四下看,发现桌脚边还有花草,甚有趣味。隔了半晌,有人上前送来点心酒水,郯彬没有关心送点心的下人是什么人,还是小杜眼尖,发现她们都是女子,连忙悄声通知郯彬。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不屑地说,有钱人家应该都用女子当下人,这样才体面。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女子穿着戏服上前行礼,扮演着男女上前唱起戏来。每桌各来一位女子相伴,或低语调笑,或揉肩按摩,或倒酒喂食,与每桌的男子很是亲密。郯彬一时不适,不想跟侍候他的女子太亲近,只让她倒酒。这里的酒果香四溢,他以前没有尝过,非常好喝。他连喝了数杯都不过瘾。过了许久,他等待中的猛兽没有出现,听戏听得他直犯困,早知道就不来了,也就酒好喝点。这样一想,他喝的更多了,连自己微醉都没有发觉。这种果酒本来是不会醉人,他酒量还不错,多喝点也无妨,不过喝太后也是会有后劲的。
第七十章 酒后失仪
喝光了几壶酒,郯彬的脸上露出娇憨的粉色,上前表演的女子换了几个,仍让他提不起兴致来。
“正君,接下来表演的逸娘,你看看像谁…”为首的女子笑着提醒他,旁边貌美的女子喂了他一块点心继续替他捏着肩膀。
会像谁?郯彬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新入场的女子。她穿着紫色长裙甚是娇媚,高耸的发式更显得她身形修长,娥眉淡扫眼梢含笑,一点朱唇甚是诱人。郯彬盯着她,觉得她十分眼熟,又说不出像谁。当她冲他勾唇浅笑时,身边的小杜撞了撞郯彬。
“正君,主子…”他小声提醒道。
“桑琼!”一声惊呼,郯彬吃惊地望着舞起剑的女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她都与桑琼有七分相像,连嘴角的浅笑都跟桑琼一样。不过她明显比桑琼要年轻得多,刘海上也没有白发。难道年轻时的桑琼就是这个长相,郯彬暗想,不由气恼为没能早一点认识她,倒让别人比他先见识她的风采。气恼地灌了一大口酒,他迷蒙地盯着舞剑的逸娘,又觉得她跟桑琼一点也不像,桑琼走几步就喊累了哪会跳舞呀,就算会跳舞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桑琼是他一个人的。以后她的美好只属于他一个人,她以前的风采让人看了就看了吧。
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喝酒,郯彬没有发觉自己早就喝多了。他酒品很好,喝多了便趴在桌上休息,也不闹人。小杜看他睡着了,怕他着凉,来时匆忙也没有带衣服,便羞答答问倒酒的女子借衣服。
“正君喝醉了呀,花泠,扶他去厢房休息,等我们要走时便叫他,免得他得了风寒。”为首的男子体贴地说。
花泠就是一直替郯彬倒酒的女子,她答了一声是,就扶着郯彬到房间去,小杜觉得男女有别本想不让她碰,可他一个人抬不动郯彬,这里的男子都不介意跟女子碰触,他也大方一点免得让人看轻。两人扶着郯彬到了一间雅致的空房,花泠铺好床被,小杜想接过本该由他来做的活,一碰到花泠的手就不由满脸通红。
“贵侍,这些小事就由婢子来吧。”她彬彬有礼地说。
“好吧。”小杜红着脸点头,偷偷瞄了她一眼,这里的女子怎么都这么清秀,难道外面好看的女子就被选到这里来了。“你是宝雀国的人吗?”他疑惑地问。
“是。”她打量了小杜一眼,笑着靠了过去,“怎么,我不像吗?”
“不,不是。”小杜羞怯地低下头。
花泠微微浅笑,眼中藏着深意,“别扰了你家主子醒酒,我带你去外面逛逛,这里一般人可进不来。”
“嗯。”小杜怯怯点头,心想一时郯彬也醒不过来别家正君也不会离开,还不如出去逛会儿呢。
他欣然跟花泠离开。没过一会儿,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郯彬休息的房间。逸娘悄然进入房间关好门,转身望着床上的男子,轻笑出声。这么快就得手,岂不是浪费了她的魅力。坐到床边,她轻抚郯彬的脸庞,竟能贤王共享一名男子,真是她的荣幸。她成为闲花阁的头牌,也是因为她的长相与贤王相像,深得男子青睐,连她的言行也都模仿贤王。但贤王总归是贤王,哪怕失去皇位出走多年连姓名都不得不改了,她仍深得人心,而她却不得不在闲花阁内向男子卖弄风情。那些自诩大家出身嫁给大户人家的男子轻易被她所惑,并不值她骄傲,相比之下,能得到贤王的男人更让满足,就算她是冒牌货也不一定比正牌差。
想不到看上去不像大家公子的男人睡着了也有诱人的一面,逸娘冷笑着想,褪下自己的衣裳后,她伸手去解郯彬的衣服。郯彬是习武之人,朦胧中觉出动静,撑开带着醉意的眼,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女子正盯着他,是桑琼吗,他下意识地想,越发觉得那个人是桑琼。真是的,他心下抱怨了一句,醉意更浓了。伴着身上的凉意,他感觉到衣服被解开了,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心慌意乱间,他觉出些许异样,扑鼻而来的香气也变得刺鼻。
桑琼没有这样的气味!他猛地惊醒,却无法从醉意中睁开眼,痛苦地皱起眉,他想要挣脱却醒不过来。正痛苦时,房门好像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大声喝斥,令他不适的感觉消失了,他渐渐失了意识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身边躺着别人,不由一惊。
“谁!”他起身惊恐地问。
“还能有谁?”悠悠睁开眼,桑琼微微一笑,“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连自己的妻主都醉得不认得了。”
“怎么会。”他重新躺下,侧身细细打量她,生怕看错了,又怕是自己在做梦。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脸,他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哪里?”
“就许你来闲花阁,我就不能来吗?”她打趣道,搂过他的腰来,“我听人说你在这儿喝醉了,特地过来看看。看你,真不知轻重,当着那么多男女的面也没有妻主作陪就敢喝醉。回家后,定要重重罚你。”
“罚什么,我才不怕。”他嘴硬地哼了一声,睡梦中不悦的感觉又回来了,重重咬了一下唇,要是那是真的可就糟了,“至多我以后再不到外面喝酒就是。”
“连喝茶也得当心。”本来不想告诉他外面世界的复杂,不过有些事不知道不行。“常有大户人家的正君被侍君下药陷害的,要出什么事就晚了。我们家里是没有这样心情歹毒的人,外面就不一定了,有些人也许只是想要戏弄你,要是最后酿成大错,又能怪谁。还是自己当心些,不要给人下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