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丹鹃重拍她的肩膀,这个媳妇真是没有选错,外面二皇女的贤名也不是虚言。这样一个人没有当皇上,是江山的损失,却是彬儿的福气。“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她问,以桑琼的身份名声怎么能在京城久留。
桑琼垂下目光,手指醮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丹鹃脸色微变,等字迹半干时,她伸手盖住抬眼无奈点头。“只要你好好待彬儿,其余的都不重要。”
“难得岳母体谅。”感激地垂首,她扬起淡淡的笑,“岳母,小媳还有一事相托。”
“说吧。”
“小媳离家后,有一小厮小杏和他的女儿会留下来守着宅子。他们是家中极重要的人,还请岳母抽空照顾。”
“这个没问题。”
聊到中午,郯彬才从屋里出来。吃了午饭,三人就告辞了。丹鹃和晓杉皆不舍得,却也无可奈何。路上,郯彬仍是沉默,桑琼拉过他,让他和玉棋一左一右靠在她怀里。
“晚上一起睡吧,暖和些。”她淡淡地说,若不是有他们在,她恐怕不会再跨入京城一步。在别人眼中繁华庄严的京城,在她心里却是最虚伪的地方。尽管如此,里面还是有值得她去相信的人,琴儿、小杏、小竹、小葵、小枝…本来是主仆关系的人,成了比亲人更值得相信的存在。贤王之名不过是世人看到她的表面给的谬赞,她的本性可不是什么贤良之人。
晚上,三人第一次一起睡。对其他人家也许是很平常的事,对他们来说却很难得。在她同意娶郯彬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有天能真的接受他当她的夫君,把她和琴儿的儿子交托给他。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她都希望能三个人一起面对。家人就是要这个样子才对。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在她脑中只记得父亲温柔抱着她的情形。那时,母皇有许多没有所出的侍君,她最终把桑琼交于已产一女的侍君抚养,也就是皇姐商容珍的父亲。她的父亲非常疼桑琼,也因此后来他被封为后。从那时起,皇姐就对她怀着敌意,等到了上学的时候,皇姐常和学堂中的人戏弄她,也有人站出来为她不平。每次有打斗,父后都会帮她。皇姐气不过,更加讨厌她。一次,父后教训了皇姐,偷偷劝她要收敛,若她收拢了二皇女,将来就算再有别的侍君产下皇女也不足为惧,二皇女也会感恩她的宽厚和其父的养育之恩,不与她争位。皇姐不信这样小小的恩惠能让桑琼断了争位之心,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明着跟她作对。桑琼却因为不小心听到的这些话,乱了心神。
那是最容易多想的年纪,她对所有人产生猜疑,又不受控制地对所有人保持原来温和的样子。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是人人称赞的贤王,唯一发觉她痛苦的只有柏表哥。花前月下吟诗作对,如同任何少男少女一样,她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法靠得太近。他的安慰抚平了她的忧愁,她却不能再向前一步。他要嫁的是成为帝王的人,她对那个位子却没有一点兴趣。
皇姐知道两人关系密切,有心夺爱。母皇一边赐婚一边安抚她给她暗卫暗示她培植的势力。幸而柏表哥不是她的真爱,若是,用她不爱的皇位换心爱的人岂不可笑,那才不是真的关心她。她虚与委蛇,真心与举止的落差却越来越大,能让她暂时忘却忧愁的是夜晚淡泊的琴声。那是琴儿的琴声,他默默关心的表现。这一次,她真的爱了。所以失去他时才会那么痛。
她一点也不后悔为他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一切,那本就是她不想要的。如果没有他,她也许会为了给皇姐教训登上皇位,也许会成为了暴厉的人发泄心中的不满…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贤良的人,别人误会了是他们的错,她为何要因为别人的错误给自己无尽的压力。但是,如果能换回琴儿,她宁可逼自己坐在那个位子过着虚伪的生活。
如果都是不存在的,她现在有了彬儿。人都要向前看,把过去中多余的舍弃只留下最真的放在心里。逃避不开的事只能勇敢去面对,她又有了新的勇气,推动她面对责任的勇气。既然她能忠于自己心中所愿,还有什么不能做办。对她来说,没有比抛开枷锁做自己更难的事。
第六十四章 路遇埋伏
北上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沿路的城镇都沉浸在春节热闹的氛围中,对匆匆而过的旅人只当是普通的走亲访友。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幸好大家都挤在马车里互相取暖。一旦离开了槿城,郯彬很快从离别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对他来说,反正要离开了就要高高兴兴地走,他难得出这么远的门,当然要好好享受旅行的乐趣。每天闷在马车里,不敢掀起车帘让冷风灌进来,每次中间休息时,他还才能兴致勃勃地观看周围的景色。
“这里的树都好高好直呀。”他围着一棵白桦打围发称赞道。
离京城还有半天的路程,她们在京城外的小山岗上稍作整顿准备进京。桑琼伸了个懒腰,见小葵神色凝重地盯着四周,眉头一皱,拉过要跑开去的郯彬护在身边。
“呆在马车里。”她对刚下车的人说。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她语气严厉,不敢怠慢连忙上车。
“怎么了?”郯彬疑惑地朝四周看,难道林子里藏着贼人。
桑琼不作声,转头看向小葵,“能应付吗?”
“请主子放心。”她冷声道,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肃杀之气,在严冬中碎人心神。
按出门之前的布置,一旦有敌人来犯,小枝负责守护家眷,小葵负责御敌,小杏相助。若她寡不敌众,桑琼也会出手。这是小葵最不愿意看到的。守门多年,她不想让桑琼觉得她已经没有用处了,嗜血的剑不管埋藏多久都是杀人的利器。
这片林子本不大,里面有什么动静往树梢上一站就能看清。因此处靠近京城,平常人来人往的,所以很少有贼人敢在此放肆。郯彬离开槿城时也留着心眼,以为会有盗贼或朝中恶人相扰,谁知一路平安快到京城时,他早把这些忘记了。现在看桑琼摆开了架式,他不由地皱眉,不屑地想,京城的贼人还真是笨,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犯事。正想着,一群灰衣人三三两两的从不同方向窜了出来,把马车围在中间,郯彬粗一数,大约有三十个人,且都蒙着面背着弓箭,不像普通的贼人。
“看这架式,倒和宫中禁军有些像。”桑琼调侃道,“不知是哪位故人这么惦记佟某,派这么多人来迎接?”
她们没有丝毫迟疑,未等她话音落,为首的那人就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小葵面色不改,从马车下抽了剑正面迎敌,寒光伴着血色倒在她脚下,待前面的人吓得不敢动作时,她飞身到后方解决那里的敌人。桑琼漠然站在中间,戏谑地扬着嘴角,盯着迟疑地不敢上前的人。只派这几个人来,也太小看她了。
糟了,鞭子,郯彬猛地想起,想要回马车取鞭子帮忙,脚步却移不开。映入眼中的鲜血在淡色的冬季北方中分外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的动摇想要回马车,手却被桑琼拉着。她站在他身前,脸上是他没有见过陌生的神色。好可怕,比血还要可怕,他暗想,不禁伸手捂着握住他手腕的手。
“别怕…”她淡然安慰道,转头望见他眼中的关切。心头一热,她朝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可怕的。”
“我才不怕。”他嘟嘴说,耳根不觉红了起来。她此刻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他心动。
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呀,桑琼暗想,扬手用衣袖卷落暗处射来的箭。郯彬一惊,他竟然没有发现有箭射来。着急地拉过桑琼细看,他担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这点力道还伤不了我。”她笑道。
远处的小葵见状不由冷了目光,浑身的肃杀之气忽地隐下,周围的人正诧异松了防备,冷风一亮,她在她们眼中停留一秒抽走目光中所有的生气。竟让主子亲自动手,她作为暗卫太失格了。来犯的人觉察到她真正的可怕,渐渐退开,先前躲在树后面放暗箭的人也不知要拿剑还是用弓,等慌忙抽出长剑时,小葵已经到她面前。小葵还没有出手,那人就被抹了脖子。小杏拿着沾血的匕首得意地站在那人身后,挑眉看向小葵。
“别再出错了。”
小葵不作声,转身移向剩下的人,小杏却在原地生起闷气来。守护桑琼的安危也是她的责任,那块木头别想一个人担下主子的安危,主子就算要怪罪,也得先怪比较重要的她。像小葵这样像木头一样的人,怎么能跟她相比呢,小杏沾沾自喜地想,看小葵解决了最后一个人,不由气恼。
“你怎么不留个活口问话?”
她竟忘记这个,不安地转头,小葵看向桑琼,等着她的责罚。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问了也只会乱了思絮。”她淡淡地说,“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离开此处。”
“是。”两人应道。
上车前,小杏不安心,蹲下身检查了尸体的衣物,发现其中有一人穿着黄色的内衣,那里皇家禁军所用的颜色。不敢惊扰了男眷,她迟疑地看了桑琼几眼。待郯彬进了马车后,她转身走到小杏那边。
“说吧,你的发现。”
她眉梢一翘,忙压低了声音说:“回主子,奴发现有名刺客穿着禁军专用的内衣,许是她一时忘记换下,不一定是有人故布疑阵。”
“还有可能是她觉得好看偷来穿的呢。”她调侃道。
“主子…”小杏苦着笑,她现在可是在说正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浅笑道,低头盯着车轮旁的落箭,“若是我,定要在箭头抹上见血封喉的毒。”
“主子…”小杏皱起眉,这样吓人的话主子怎么能笑着说出来,她伤着分毫她们这些当奴婢的都罪该万死。
“好了,快走吧。他们该疑心了。”吩咐了一句,她上了马车,留下小杏跟面无表情地小葵坐在外面赶车的位置。
“怎么了?”郯彬迟迟不见她进来,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直到看到她的人他才安心些。
她没有作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伸手抱过脸色发白的玉棋。“不过是几个贼人,许是过年输穷了竟想做这样的勾当,让你们受惊了。出门在外,这些事是难免的,等到了京城就不怕了。”
“之后不会再有了吧?”小栋心有余悸地问,想不到外面这么危险,还是呆在家里最好了。
“你这乌鸦嘴,要是再有贼人,就是你招来的。”桑琼笑骂道。
“我不说了。”他连忙捂住嘴,害怕地留心外面的动静,生怕再遇到这样的事。
倒是小柯镇定些,跟雅楠靠在一起,望着她温柔的笑。在她在,出什么事都不怕。雅楠比他见识远些,没有完全信了桑琼的话。
“刚奴听家主提到‘禁军’,这事跟禁军有什么关系吗?”他怯怯地问,怀疑她的话是他的不是,但如果真与禁军有关,她此去京城岂不是危险重重。他怎么能让她身陷险境。
“我就说句玩笑话,别当真。”她笑着解释。
郯彬和玉棋知晓她的身份,听雅楠提起才想到贼人的另一种可能性。郯彬曾跟着丹鹃看过抓贼,见过贼人的德性,没有一个是像今年见到这样的。她们定不是什么盗贼,说不定真是禁军,他眉头一皱。
“禁军有多少人?”靠他一个人打得过吗?他苦恼地想。
猜到他的想法,她故作思索地说:“国中军力都抽调到边疆了,相对守京城的禁军人不多,好像就十万吧。”
“十万!”他一声惊呼,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打,她怎么会惹来十万个对头。
“这还是历代最少的。”雅楠补充道,“禁军也分几派。禁军兵制,以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每厢应为两万五千人,厢最高长官为都指挥使。指挥使都由神武将军沈郁香管辖,她忠于皇上,只听令皇上一人。先帝遗诏让栉太后辅政,她对栉太后敬畏三分,对柏太后就普通。她向来看轻男子,哪怕是太后也不放在眼里。现禁军四厢以天地玄黄命名,服饰上略有差别。地厢负责巡视京城街道,衣服上配绿色,你进了京城能在街上碰到。衣服上着红色的玄厢在天子出宫时会随行。配青蓝色的天厢守卫内宫,配黄色的黄厢守卫外宫,普通百姓很少看到。”
郯彬似懂非懂地点头,听到最后也只记着禁军人很多,不能群架不敢单挑。真郁闷,若在槿城,他才不会绑手绑脚地什么也做不了。随行的小杜他们听雅楠说了许多,不由纳闷。
“怎么好好地说起禁军的事了?”小栋暗暗抱怨,不管军不军的,听到那么多人就让人害怕。
“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桑琼笑道,闭上眼养起神,也不管他们眼中的好奇。
为什么上京,他们也没问,以为是主子要走亲戚或者送商公子回家。难得出来玩,他们跟郯彬一样,路上都兴致勃勃的,哪怕主子们暗藏心事,他们也没多关心。也许是在担心路费,他们想,路上都匆匆而过,许多好吃的都没吃到,肯定是桑琼为了省钱。等越到京城,他们越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在他们冒出疑问胡思乱想时,马车到达了京城,一行人在京城的生活开始了。
第六十五章 京城恶女
像是把冬天的寒风阻挡在城外,一进了京城,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连身体都暖了起来。掀起车帘,望着街上行行色色的人,他们难掩心中的激动。
“快看,那人的衣服好漂亮。”小杜兴奋地指着经过马车旁衣着光鲜的男子,他们听他这样说,都好奇地看过去。
桑琼扬唇轻笑,“青楼中人衣着是鲜亮。”
众人不由尴尬地放下帘子,郯彬白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不敢说在青楼中有些旧识,她改口说:“马上就要到京城最热闹的街了。也快要到晚饭时分,不如在外面用了饭再回去,我记得前面有一家京城有名的酒楼,不知还在不在?”
“在的。”小杏在外面答道,“主子要去玉食阁用饭吗?”
“赶了几天路,是要去吃顿好的。”她笑着对马车中开心不已的几人说,“吃完了,我们可以逛一段。我记得过年这几天,街上到了晚上也很热闹。”
“好。”他们连忙答应,暗暗庆幸没沿路花光了钱。
等马车到了玉食阁,他们一看到酒楼气派的装潢就赞叹地张大嘴。槿城最大的酒楼跟玉食阁一比,简直见不得人。光是里面摆着的桌子,一看就是上等货,质料和做功比家里用的还好。里面迎客的侍女低着腰,把他们都当成大家公子似的,领着他们到了楼上。刚落座,她们就上了茶,端出四色小食。小杜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也不敢拿,连坐着都觉得不自在。他们是下人,也就是桑琼宽厚不跟他们计较。在家里也就算了,现在到了外面,他们不敢再放肆。
桑琼点好菜,看他们一个个这么拘束,不禁暗笑,“到外面花钱吃饭,最重要就是开心。平时都不用你们多侍候,今天更用不着了。你们都自便,主子我也懒得招呼。”
“好。”他们小心应着,拿过点头不敢先吃,先给了玉棋,等他吃了,他们才敢动。
进来时包间都预订满了,他们只能坐在通间,位置周围有屏风围着,也别有一番趣味。郯彬打量了四周一眼,不禁问:“这里的东西贵吗?”
“我们刚才点的菜,要不算上酒水,二百两银子跑不掉。”
“二百两!”他们齐声惊呼,连小点心都不敢再吃。小杜他们几个暗想,二百两银子他们一辈子也赚不了,她竟然一顿饭就吃下去了。郯彬和雅楠也都知晓些银钱上的事,二百两不是小数目,怎么能如此铺张。要是她带的钱不够怎么办,郯彬暗暗担心,想着幸好带了不少贵重的首饰,不够时还能押押。
通间其余的客人听了里面的动静,心下想,是哪个乡下地方的人进京访亲,这般没气派。没一会儿,菜还没有上,进了店就没了踪影的小杏领着中年矮胖的女子进了隔在桑琼那桌的屏风,眼尖的人认得她就是玉食阁的老板。
“不知是小姐来了,怠慢之处还请恕罪。小人这就让人安排出包间来。”她弯着腰惶恐地说。
“罢了,都是有人定下的,就不要麻烦了。免得坏了店里的信用。”桑琼淡笑着,转头瞪了小杏一眼,“你这丫头,就说怎么没见你人影,原来是去麻烦人了。”
“不是,奴是想让主子尝店里的佳酿,才去见店主。”小杏争辩道,私心自然是想桑琼到包间去,免得委屈了。
“是小人见了杏管家来了,才知小姐安好的事,便厚着脸皮来求见。请小姐不要怪罪杏管家,不然小人就罪过了。”
桑琼淡笑,寒暄了一阵,问起京中近年的趣闻,她一一说了,绘声绘色地逗得众人直笑。他们总算放了心,既然她跟店里的老板有交情,欠几个钱也好商量。聊得正开心,外面忽地响起吵闹声,三五个年轻小姐勾肩搭背地出现在楼上,语气明显带着几分醉意。
“去,让你们老板把店里的千江醉拿出来,多少钱本小姐都付。”其中一人拉着跑堂的衣领说。
跑堂见多了这样的客人,找借口推托起来,想着法子打发她们走。那人也不管,跟跑堂的争了起来,说什么她也不听就是要喝酒。与她同行的人也不拦着,顾自说起笑来。其中一个语气轻挑地问身边浓眉凤眼的女子。
“串红,你说新来的舞儿跟那什么天下第一美男比如何?”
“这怎么比。”沈串红啧了啧嘴,“天下第一美男美则美,可惜是不知趣的木头,哪像舞儿,多来事呀。”
两人低笑一阵,全然不顾外面有人听着。“我听说那个以前又胖又丑,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我亲眼见的。真想不到一块臭肉还能做成摆得上台面的好菜,也不知道里面好的坏的。”
“难道你没见过?”她色眯眯地跟问。
串红大叹一口气,“我胆子小,就怕见到可怕的东西,还不如看舞儿呢,脱了衣服哪个男人不是一样。”
两人低声吃吃笑了起来,通间其余人听了皆皱起眉,更别提雅楠了。男子上来时都蒙着面纱,他用面纱挡着看不出发白的脸色,藏在袖中紧握的手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我…”郯彬按捺不住,起身想要替雅楠讨个公道。
“正君。”他拉住他,连忙说,“那是神武将军的三小姐,惹不得的。”
“是呀,她们几个都是京城有名的恶女,一喝多就闹事。正君何必跟她们一般计较。”店主也劝道。
她们闹了一阵,看没有结果,正打算走,传菜的端着桑琼那桌的菜与她们擦肩而过。
“哟,这谁点的呀。”其中一人大声说,故意伸出脚绊住她。
送菜的避不开,向前摔到地上,手上的菜落了地,滚烫的菜汤溅了一地。
“哎呀,烫死我了。”那人大声嚷道,拉起沾了汤渍的衣摆,“看看,这衣服可是御赐的料子做的,我怎么向皇上交代呀。全让你们老板来,不然就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店主看不出去不行了,只得硬着头面走出屏风外,笑着说:“赵小姐,这个罪名小人可担不起。”
“原来你在呀,为何刚才找你,你不出来。真是怕事之徒!”
“小人有贵客在,不便出来相见,还请赵小姐见谅。再者,店中的千江醉已经卖完,实在变不出来卖给各位小姐。”
“哼,没有酒就见官,弄脏了我的衣裳,别想就这么了事。”她冷冷地说。
屏风后面的郯彬听不下去,“还有比我更不讲理的,桑琼,真不用帮忙吗?”
“在京城开店那么多年了哪会怕一个小小的官家小姐,放心吧。”她笑着安慰,继续听外面的好戏。
店主仔细打量脏了的衣摆,面露惊色道:“赵小姐,大事不妙呀!”
“你才不妙!”
“是,是小人嘴笨,不过赵小姐,你这衣服的料子显然是被调了包,有人拿着普通的锦缎冒充御用的料子。小人有个亲戚在宫中做事,也带过些布头让小人长长见识,与这个明显不同。这样杀千刀的贼人,赵小姐还是早些拿来送到赵大人那儿审问。遗失宫中御赐之物是要被问罪的,趁没人上报,快些把衣料找回来才是正事。还是赵小姐出门时匆忙换了别件衣服?记错了?”
她哪有什么御赐的料子,都是胡编吓人的。店主在宫中有熟人的事她也知晓,要是来真的,她那死板的老娘不见得会帮她。眉头一皱,她挥手道,“是,是我记错了,出门时换了另一身衣服。”
“原来如此。”店主假装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店里的人弄脏的,小人一定照价赔偿。”
“不必,谁稀罕几个钱。”她不屑地说,不甘心说不过她,转头朝屏风后面看了过去,“你不是有贵客吗,也让我瞧瞧是什么贵客。”
“赵小姐…”店主向前想拦,早被她抢先一步推翻了屏风。
朝里面扫了一眼,在场几个女人中没一个她认得的,“什么呀,土里土气的,这也算是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