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两人相伴取暖倒能渡过漫漫长夜,独自住在书房的雅楠却冷得难以入睡。书房的被子还是秋被,他也没有冬季穿的衣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手脚都是冰冷了。幸亏他为了减肥时常跑步,现在也养成每天跑步的习惯,身上冷了就跑一跑,那冷也不怕了。小杏以为桑琼有心逼走他,便没有关心他的起居。
夜里下起了雨,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雅楠早上起了照例去玉棋那儿,路上被风一吹受了些凉,脸色就有些不好。玉棋的房间用了火炉,关上门比外面暖些,他再里面教完课,再出来时,更觉得外面冷。不敢有不雅的举动,他挺着身子受冷风吹着。没关系的,才这点冷,他想,绕过正院时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能呆在妻主身边受些冷算什么,他宽慰自己想,心底期盼着她能看到他的处境关心他照顾他。又多想了,他收回目光轻叹一口气,默默进了冰冷的书房。
桑琼以为他那儿有小杏照顾着,也没有多问,免得让郯彬知道了生气。她又不去见他,怎么能知道他的处境。不过他来了之后,她教玉棋功课轻松了许多。之前她都是随性教些字,不像他教得那么仔细,一步步教导玉棋。他懂得也多,一句话能有不少典故,玉棋现在别提多敬佩他了。
“楠叔叔真有学问,琴弹得也好。”玉棋忍不住在桑琼面前说他的好话,想让她多关心他一点。自从看过桑琼被郯彬打出的伤后,他跟郯彬就不太亲近。郯彬最近只想着桑琼的事,一点也没有发觉。
“真那么好吗,还有别的优点吗?”她戏谑地问。
玉棋认真地想了想,“楠叔叔还不怕冷,这样的天气总穿着单薄的衣服。听说他身姿绰约是因为常跑步,娘亲,等天气好些了,我能跟楠叔叔一起跑步吗?”
“怎么,玉儿也想要好身材吗?”她打趣道,才多大的人就在想这些了,男儿家很快就大了要出嫁了。心下叹惜,她也注意到他话里的细节,这么冷的天他又不会武功,怎么会还穿着单衣,难道是…
教完了玉棋,她不急着回院子。出来时,她就跟郯彬说了有事要跟小杏商量。年关将近,有许多账目上的事要处理,这些男子没得允许是不好多问的,郯彬不能跟去,只催她早些回来,怕她在外面冷了,特别把自己的狐皮斗蓬给她披上。
“这是男子穿的…”她哭笑不得地推脱道。
“怕什么,又没别人看见。你平时跟下人没大没小的,现在倒怕丑了。”他取笑道,硬是把衣服披到她身上。
她去玉棋那儿倒不怕他说,到小杏那儿就得留心,刚进屋,她就把斗蓬脱下来了。小杏眼尖,搭着手恭敬站在一边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出来时,那些孔雀翎织的斗蓬披风一件也不稀罕拿。怪不得老一辈的人说不能浪费,上天在看着,这不,不到十年主子得男人衣服了。”
“就你懂节省。你离开的时候,自己的东西一件也没拉下,就是没替主子我准备什么。”她调侃道,随手拿了账目看。
“我不是情势所逼没办法吗。”小杏苦着脸说。
“是吗,不过你现在倒更节省了,连书房那位的开销都减了。”
“怎么主子要留下他吗?”她吃惊地问,连忙正色道,“是奴没有考虑周全,朱公子的东西等会儿就派人补齐。”
“这些天他也过得不易,你让小柯过去照顾着点。”
“是。”小杏点头道,小心瞟了她一眼,“主子的意思是要纳了他吗?”
“你觉得郯彬会肯吗?”她打趣地问。
小杏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跟她玩笑起来,“奴正想从主子这儿学学驭夫之术,想不到主子也是不济的。”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桑琼听出是小竹的,故意大声问小杏,“你的意思是说你家小竹像河东狮需要管教了。”
“什么像呀…”小杏皱眉道,“根本就是。前几天他还逼问奴有没有去青楼呢。主子你也知道,在外面谈生意怎么会不去青楼呢,大家不过是坐坐,叫几个男子陪酒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许久没跟人谈生意了,倒不清楚。”她忍着笑说,故作神秘地问他,“小杏,现在青楼里的男子姿色如何,可有特别出色的?”
“男子总归是这些模样,看过以前家里那些男子,外面的真还入不了眼。就是各有各的性格,年纪也小,个个水灵灵的。”
“难道我就干巴巴的吗?”小竹推门而入,扬着嘴角假笑着把茶放到桑琼旁边,“主子,你慢慢喝茶,奴才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暂时就不过来侍候了。”
“你忙。”桑琼摆手道,端着茶斜眼看着小杏苦哈哈地朝小竹赔着笑。
“走吧,妻主。”他“笑盈盈”地拉住她的耳朵,把她拉出门外。敢说他是河东狮嫌他老,他倒要看看是谁要管教谁了。
等两人走远了,桑琼才笑出声来。喝了几口热茶,她看外面飘着雪,想起雅楠的事来,小杏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别的了,她不在有些账目也不好理,倒不如去看看他。她不忍心让他一个人。
第五十三章 雪天探病
阴沉的天空飘下雪花,像是一年终结时的叹息,把结在心里的冰冷抛给世人。桑琼望了一眼天空,照这天气,这雪会上了一夜,之后几天一定更冷了。被雨水打湿的路面吞着雪花,树丫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她撑着伞,踏入书院。书房内没有点灯,这样天色,不点灯如何看得清,他又要读书,难不成是等着雪下大了映雪夜读不成。敲了敲门,她见里面没什么反应便推门而入,进屋就看见雅楠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
“你是嫌椅子太热了不成。”她皱眉道,上前去扶他。
“家主…”他虚弱地叫了一声,抬头只看到晃动的人影,撑着地面想要起身行礼,手上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怎么烧成这样。”她一探他额头,不由惊呼,连忙把昏昏沉沉的他扶到床上。床铺还是单的,被子因为许久没晒的缘故透着潮气。这怎么会暖和,她暗想,连忙把披风解了下来盖在被子上。小杏那儿也吩咐不到,她到院外叫了小葵让她去请大夫,让小枝送些厚实的被褥来。
小枝想定是小竹那儿有什么不方便的,才来叫的他,可家里这些事他也不清楚,只好叫来小柯。两人抱着被子到了书房,小柯对雅楠也有几分敬意,看他病重,连忙照顾他。换了被褥,升了火炉,雅楠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大夫看过说,开了药,说他还有气血不足之症,得好好进食免得成了病症。她是佟家常关照的大夫,自然也知道桑琼家里的事,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佳人竟被欺负到饿出病来,真是可怜。桑琼被她同情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送走了大夫后,不由地暗叹,这下子城里又有闲话可说了。
“小柯,你留在这里照顾着,不要误了他的三餐。我明早再来看他。”
“是。”小柯欠身应道。
看外面雪下大了,桑琼加了一句,“你也穿暖些,别着凉了。”
“是。”他半低着头,微扬着嘴角。就知道主子最好,连小小的奴才也放在心上,他喜滋滋地想。
离开书院时,已经是晚饭的时候,天气冷了,饭菜都是送到各院去。算起来,她也许久没跟玉棋用餐,郯彬看得紧,玉棋也不许她常在他那儿逗留。他跟雅楠关系要好,怕他记挂着,她去了他院子。看到她来了,他略有些意外。
“娘亲,楠叔叔那儿还有什么事吗?”他心急问。
“没有,大夫开了药,他的热度也稳住了。我留小柯在那儿照顾,不要紧的。”她好声安慰道,正好小栋拿了菜饭来。
“主子。”他欠了欠身,把食盒放下,朝十指呵着热气,“外面真冷,明天雪一定很厚了。”
“你要是怕冷呀,可以跟玉棋挤一个被窝。小柯要照顾雅楠不能离开,你们各住一个房间也挺冷的。”
“真的?”他开心地问,之前他都是跟小柯挤一个被窝的。他们的房间不像玉棋这儿有火炉,尽管有厚实的被子还是觉得冷。“主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怪我没规矩。”
“这奴才倒会记仇。”她白了他一眼,笑着朝他招手,“来,你也坐下一起用饭。我知平时你们三个都是一起用饭的,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乖。”
“还不是主子逼着我装的。”他借机抱怨道,笑嘻嘻地坐了下来。
玉棋知道桑琼是最随意的,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他能像杏姨一样噎得她说不出话来,真是有趣。桑琼无奈叹气,她这个主子竟连家中最小的奴才都不怕了。
“公子,今天厨房炖了狗肉,你尝尝可香了。”小栋打开汤煲,一阵香气飘了出来。
“玉棋不是不爱吃这个吗?”桑琼惊讶地问,记得以前她怎么劝他都不吃的。
“小栋爱吃,他老劝我和柯哥哥,现在我们也跟着吃了。”
“主子不知道了吧。公子现在不但吃狗肉,连以前最讨厌的大蒜也会吃了。吃得多人才长得快,像我到了这里,才半年呢以前的鞋子就不能穿了。公子也长个了,就是没我长得多。”
玉儿长高了吗,她怎么没发现,以前在旧院里,她隔几天就拉着他量一次,现在已经好久没测了。目光滑过一抹异样,她对自己的改变有些抗拒。应该陪着玉棋长大的她,怎么忽略了他成长的细节。她放在心坎上疼爱的孩子,何时在她心里的份量变轻了。吃完怕,她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天气那么冷,睡到被窝里最舒服,小栋要跟他同床早盼着她离开了。她出了门并不急着离开,听两人在屋里笑闹了一阵子就寝了才走。
惆怅地回到屋里,郯彬正坐在桌前,没有动过的晚餐摆在上面结着白白的油冻,像雪一样。总算是回来了,他心下抱怨,正想问她几句,看她身上都沾着雪不由心疼。
“你没撑伞吗,给你的斗蓬去哪儿了,怎么冻成这样。”他掸掉她肩头的雪,从小杜那儿接过毛巾替她擦。
“没事。斗蓬许是拉下了,明天我去取。”她笑着说,被他一说才觉出冷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沉着眉问。
“没怎么,你怎么还不用饭?”
“没胃口。”他冷哼了一声,谁让她都不回来陪他。下午出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失魂落魄地,不知把心落在哪儿了,他气恼地想。
“哦。”若是这些饭菜不喜欢本想让他跟小枝说,换些合心意的来,再一想他也不小了这些话不用她说他也会跟小枝讲。换下了衣裳,她令小杜取了热水来,这么冷的天还是早些睡下的好。
“你是去哪儿了呀!”见她不理睬,他跺脚问了一句。
“我在玉儿那儿用饭,不是让人传了话给你吗。你难道是在等我?”
“才不是。”他不服气地说。
她没多少心思跟他说话,等泡了脚就上床睡下了。他饿着肚子等了她这么久,她竟然也不多问一句就睡了,太过份了,郯彬气恼地沉下脸来。
“正君,要不要厨房把饭菜热一热?”小杜小心地问,怕他真恼了跟主子生气。两人才好了几天,别又吵起来。
“不用,不想吃。”他赌气说,其实正饿得难受。“你把菜饭撤了,免得看了碍眼。”
“是。”小杜连忙照做。
他一个人在外面生了一会儿闷气,见她像是睡着了,也只能跟着睡下。躺在床上,他背对着她,这家里才多大,发生什么事他能不知道。他知道她去看雅楠了,本想等她回来问她有什么说法,等看到她受冻的样子当时狠不下心来,就让她混过去了。是她不对在先的,却还摆架子不理人,他气恼地咬着唇,也许她根本就不关心他。心酸地嘟着嘴,背上传来的热度越来越远,他迟疑了一会儿,猛地转身想质问她,看她睡得正香,不忍叫她起来。她也许是累了,他想,却不愿自己心软。用力摇头,他想,都这么晚了也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明天再说,两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不怕她能拖一辈子。松了一口气,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也合上了眼。没一会儿,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睁眼看到她安静的睡容不由心头一揪。这可是只有他才看得到的,他偷笑地想,拉过她的手放到他腰上才安然入睡。
睡到半夜,他觉得放在腰上的手收紧了,他被困着不能呼吸。还让不让人睡了,不满地睁开眼,他看到她头顶的发,她正紧抱着他,靠在他胸前。
“琴儿…”梦中的呓语透着绝望。
他心口一凉,呆呆地随她抱着,没有推开她的力气。她果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连做梦也只梦着她的亡夫。如果她叫的是雅楠的名字,他还是发脾气让她好看,可她想着念着的是他的亡夫,他不能怪她也不能跟那个男人争个高下。他永远比不过他,在她心里有琴儿,有玉棋,然后才是他…就连这个第三的位置他还不敢确定,怕她喜欢上了别人。等她再次睡熟了,他推开了她,想要拧她一把出气,一看到她眼角的泪就心疼地胸口缩成一团。
太狡猾了,他才想哭呢,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他抱着她的腰默默闭上眼。
琴儿…她望着不远处微笑的人儿,上前紧紧相抱,然而她的怀抱中终是空,他在不远处微笑,不会到她的怀里来。最终,他挥着手离开了,像是在告别一样。她也没有再追上去,哪怕是在梦中,她也知道他已经回不来了。他不在了。好残酷的现实呀,她想。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差点笑出声来,郯彬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嘴角淌着口水,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嘿嘿傻笑着。她忍俊不禁,靠着他的头轻笑起来。
他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怎么了?”
“呵呵…”她掩着笑,伸手擦去笑出来的泪。“你难道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口水把枕头都浸湿了。”
“才不是呢。”他红着脸争辩道,想说这是她的泪水又说不出口,他还以为她又哭了呢原来是在笑呀。“你竟然笑我,我才不会为吃的流口水呢,我又不饿。”他故意说。
“我倒是想吃。”她调侃道,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他惊讶地睁大眼,不懂她怎么一大早是怎么了,难道是做梦的时候亲不到那人现在来亲他吗。“不要了…”他推开她,才不想要她找他代替。
“彬儿真不想要吗?”她戏谑地问,不等他回答,不老实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你…”她叫了他的名字,她又想要他了吗。他涨红了脸,不受控制的声音溢了出来。
不过两人的喘息嘤咛都敌不过他肚子发出的雷鸣。
桑琼愣了一下,停下动作发出一串大笑,“哈哈,原来你真饿了呀。”
“还不是你的错。”他气得推了她一把,难得她碰他,又成空了,下一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气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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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值班,不更文
第五十四章 食乃性也
民以食为天,火气再大还是吃饭要紧。郯彬啃着包子,瞪着一边偷笑的桑琼,本来还期待着吃完之后会有什么,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看她笑成那样谁还有心思继续呀。闷闷地吃完早餐,他放了碗筷,正色看向她,昨天的事还没有了呢,她别想就这么混过去了。
“今年的雪真大,都积这么厚了还在下。”桑琼望着门外说,像是没有发觉他的目光,极自然地提起雅楠的事,“等下,我还得去书院一趟。雅楠病了,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本来昨天我就想跟你说的,不过人泛困,一时就忘记了。”
“哦。”他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倒不好朝她发火了。
“我去去就回的,你可不要吃醋。”笑着调侃,她知道他不服气一定不会承认的。院子里的事瞒不了多久,她还不如坦白了。
“谁吃醋了。”不负桑琼的“期待”,他果然不肯承认。话出口了,他心里再闷,也不能再拦她。
等喝过了茶,她看时辰差不多了就要起身。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凶巴巴地说:“我也去。”
“是。”何必摆出那么狠的样子,她也不会不让他去,她苦笑地想。
羞赧垂下眼,他缩回手,站到她旁边。对她那么凶会不会不好呢,他想,可是他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她又总有办法气他,让他怎么也收敛不了。幸好她也没有说讨厌,他安慰自己,若是她开口说讨厌,他一定也没法改。让她讨厌了,他只想着难过,哪有心思改脾气。
扬唇轻笑,她拉过他的手一起踏入雪中。院中早就从积雪中清扫出一条路来,他跟在她身后,握紧她的手,感受十指相扣的温度。帮工的人都在廊下看着,她没有遮掩,倒是他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了。直到出了院子,他才撞了她一下。
“怎么了?”她回头微笑着问他。
“没事。”他别过脸,耳朵红了起来,不甘心被她一个笑容影响了,又高兴她的回应。努力藏在脸上的笑容,在到书房前面的时候,才落了下来。他噘起嘴,停下脚步拉住她,“不能下午来吗,他也许还没起?”
“都到院门口了。”她可不想来来回回的,这样的雪天在屋子里抱着暖炉多舒服呀。“要不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出来?”
“不要。”他猛摇头,拉着她进了院子。见就见吧,他又不怕雅楠,就算两人有婚约也是以前的事了,她现在有他了,就再没雅楠什么事。
进了院子,小柯正推门出来,行过礼,他看郯彬也来了不禁担心起雅楠来,生怕他受气。
“他醒了吗?”桑琼小声问,怕他还睡着惊了他。
小柯点头,“商公子刚醒,奴才正要去厨房拿着吃的来。”
“好,你去吧。”她吩咐道,拉着郯彬进了屋子。
被火炉烤暖的屋子,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冷了。闷在里面的药味没有散出去,怕是连架子上的书也染上了味道。郯彬皱起眉,他最闻不了这个味道,闻到了就想吐。桑琼没有发现他的不适,进了内室,她看雅楠正躺上床上看书,便唤了他一声。他看得入了迷,一时没有听见,等桑琼大声叫了几次才反应过来。
“家主,你怎么来了。”他慌乱放下手中的书,侧过脸不敢看她,“请家主恕奴不治妆容之罪。”
“别在意,你哪怕素颜示人,都是极漂亮的。”她安慰道,听郯彬冷哼了一声,连忙说别的,“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迷?”
“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书。”他红着脸说,竟然又看书看得听不进动静了,真是该死。
书倒的确是极浅显的,她的书房里也找不出像样的典藉,有像样的也都搬到了玉棋那儿。这样的书,他还能看得这么着迷,她不解地笑着。
似看出她的迷惑,他解释道:“之前奴也觉得这些书是极浅白的,早不知背过多少次,倒着写都可以。昨天病中拿来看时,倒有了新的体会。就拿‘人之初,性本善’来说。以前读时,只知道人在刚出生时,本性都是善良的,性情也相近。人都是有向善之心。现在却想,既然如此,为何世上的人还是有善恶,同样的家里也有好人恶人,哪怕是一父所生,也大不相同。人性偏差到底是在哪里出现,真的每个人出生时都相同,还是一出生就注定差别…”
感慨万端地说着,他忽地想到她跟先帝的事,连忙说:“奴班门弄斧,尽在家主面前说些混乱,还请家主见谅。”
“你太自谦了,能有这样的感悟,可见你不是死读书的痴人。世间的道理你没有不知晓的,世间的人情冷暖你也懂得,知道了却仍能满足于纸墨之间,倒让人佩服。”
“家主太过奖了,奴惭愧万分。”他惶恐地低下头。
“就是,不过是多读几本书罢了。”郯彬醋意十足的说,她从来就没有这样夸过他。
“是。”谦逊地应道,雅楠并不反驳,“奴不过是多读几本书罢了。身为男儿身,懂得再多也不能替国出力。奴又是男儿心性,不理家国大事,只管自身归宿。人安然呆在这里,心思寄托于字里行间,以为能自在,不过是苟且偷安。有些事明知应该做却不去做,并不是怕办不到,反而是怕办到了承担不起变化的后果,倒不如一直拖着。”
桑琼一时感慨,倒不知如何回他。
“如果是应该做的当然要去做,要是不该做的多想的,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郯彬冷声道,以为他说的是两人的婚事。
雅楠淡笑不语,他话里的意思桑琼明白就好。他来到这里,本来是为了劝她离开,即使太后说不用勉强她,他来时仍怀着一腔热血想为国为太后出力。只是半路遇劫意外巧遇打乱了他的念头,他住了这样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劝她的念头早不再有了。她有自己的生活,他怎么能让她卷入纷争之中,连他都不想回京将来的种种。
屋子里一时尴尬,很快,小柯端着汤药早餐回来,气氛才算好些。郯彬紧盯着两人,怕两人又聊着他不懂的诗书热乎起来,而且两人还话中有话,好像有他听不懂的暗语。这是怎么样,是暗中在商量两人的婚事,只瞒着他一个人吗,他气恼地咬牙,连小柯都无辜被他瞪了一眼。他也被算在知情人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