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主略一沉呤,“你先下去吧。”
“是。”
红姬起身退出门外,嘴角微微上扬;城门那边一定会很热闹,她盘算着要不要跟去看看,但是一想到隐主的眼神,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世上,也只有影不畏惧他的瞳色,她仍记得初见隐主时,她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地狱来的修罗,光用眼神就能勾人魂魄。让她当时平静下来的,是侍立在隐主身边,样貌清秀的少年影。那时,隐主对影的态度便不同他人,她以为隐主好男风,才会跟他的未婚妻争位,她,甚至是他,都以为影是男子,等发觉了她的女儿身,一切开始变得不同,或者,一切已经不能挽回地朝着不愿的方向演变。影太倔强,哪怕是低到尘土也要仰望天空,而他一心只想将她留在他的影中,贬低她、羞辱她、将她推至黑暗,他在等她低头,失去仰望的力量,换来的却是她绝望的远离。也许,她不会远离,就像一开始那样,就算她再向往天空的清澈,也不会从他身边的血色中逃开。哪怕已经没有爱了。红姬默默叹惜,他用错了方式去爱,而她不明白他的爱,他们,是注定要错过了;或者错过,也不是坏事,她的身边不要像影那样沾染血污还一脸云淡风清的女子。她娇笑着,把玩自己的发丝,那两个男人,总有一个是能将她从血色中拉开的。
河山城外,脸色惨白的影忍着背上的疼痛,策马狂奔。她保持着僵直的姿势,一手牢牢抓着缰绳,一手机械地甩着马鞭,脑中不断涌出的话语催促着她快点回去;伤口若是沾到衣服,处理会很麻烦,她不能昏倒,如果摔倒在这里,一定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随影也会担心。扑面而来的冷风令她惨白的脸上染上一层寒意,闷在她胸中的骚痒,勾动她轻声咳嗽,她隐忍着,不想因为咳嗽牵动身后的伤,城门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只要再坚持一下子,就能回家了。她牵动嘴角,眼中露出淡淡的暖意,不论受得伤再重,至少现在她有一个家,至少现在她不会心痛,这样,或者就足够了。她用力甩了一下马鞭,目光盯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就在接近门口的时候,她微微抬头,发觉迎面而来的轿队,暗叫不好。她拉着缰绳,想控住冲向轿队的马,狂奔的马扬起前蹄,刨起一地灰尘,影不耐地皱起眉,看着身边围过来的侍卫,默默叹了一口气,事情变得有些麻烦,她冲撞了不得了的人物,光看轿队的气势就不是一般官员能用的,她略一皱眉,看着这队有些眼熟的仪仗,眼光渐冷。
“大胆刁民,还不下马,冲撞了南王爷的仪仗,简直罪该万死。”
影冷冷地看着出声的随轿侍从,无奈地下了马,在城门口围观的人有几个有些面熟,她不想冒险曝露身份。被她的目光吓着的侍从恼怒地看着她淡然地牵着缰绳站在队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再次出口斥责,影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侍从略一心惊,张开的嘴还未说出一个字,便睁大眼睛带着惊恐与不解倒在地上,胸口涌血的伤口上插着一支箭。轿队开始骚动起来,有人护着轿子,有人围着影。她不屑地看着围过来的人,想不到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这一次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三流刺客连累被困。她的唇边勾起一抹笑,眼中略带杀意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十名刺客,这样的身手也敢来行刺,也太高看自己,若这样都能得手,隐门早就做成了这笔生意,哪还轮得到他们。果然,在他们现身没多久,隐在人群中的暗卫便现身围住他们,不用随轿的侍卫动手,他们全数被制服,跪于轿前,影冷眼看着,暗卫的身手比不上她,但是以他们的人数,现在的她若想轻易脱身,有一定难度,她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因为别人失败的行动连累她不得不牵往别处。忽然被暗卫制服的刺客浑身抽搐一一倒在地上,为首的暗影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刺客的衣领,一手扯下他的面巾,掐住他的面颊,仔细检查他的口内,目光一冷将刺客的尸体扔在地上,转身走向南王爷的轿前。影看到地上的尸体,虽然他们的身手不怎么样,但是还算有死的觉悟,作为同道中人,她多少有些同情他们。
“王爷,所有刺客除为首的女子外,全部自杀身亡。”
为首的女子?影略一皱眉,她身上的打扮,她出现的时机,以及她的态度,的确不像是一般的百姓,被误会也是难免,不过这样被认定她跟那些刺客是一伙的,实在有些牵强。那些不入流的刺客,若是最后的自裁也能像他们的身手那般不济,她大概就不会被这样误解。
“我跟他们无关。”
她淡淡地说,如果现在不开口,被带到官府,她更加解释不清,再说官府的人,也不见得会听她申辩,光是冲撞王爷仪仗这一条罪,就够她受的。她忍着身上的伤,无奈地看着垂着的轿帘,心里莫名有了一种期待,如果南王爷出现,看到是她,会不会认出她、放过她。她眼光流转,心中自嘲地一笑,那样天真的念头,最好是早一点放弃;作为影,作为一名杀手,他,高高在上的南王爷,又如何会另眼相看。轿帘缓缓被掀起,影垂下头,关注身后的疼痛,不去理会他的出现,在他下轿的那一刻,她轻咳几声,略带心虚地皱了皱眉。不能被认出来,那会是另一种麻烦,她暗想,眼中有了某种坚定。她抬起头,坦然的看着南王爷,他似乎瘦了,神情显露某种疲惫。影心下叹惜,即使曾经想过会再见,也想不到会这么快,也想不到会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她以为最糟也只是在刺杀他的时候与他重逢。人生的某种难以避免的再会,真的连方式也不在人的预测之内。
“我不是刺客。”她说道,尽管这话让她觉得可笑,她手上的人命,怕是不比地上躺着的任何一个少吧。
南王爷冷冷地看着她,她的神态,她的语调,似曾相识,他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她,她的样子是完全陌生的,或者,她的神态,她的语调也是,世上没几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之前的某个意外,也在雾气中消逝于冰冷的河水。他,应该没有见过她才对,但是,为什么她的眼中藏着某种他熟悉的感觉。眼神回暖,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意外出现在轿队前被误认为刺客的黑衣女子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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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搬家,更不了文,望亲们见谅…
正文:第十八章 犹疑
“来人,带她下去,本王要亲自审问她。”
南王爷一声令下,原本围在影身边的几名侍卫持刀上前,影冷眼看着,眉间似有些不屑。身后的伤不容她有多余的时间跟他回去慢慢接受审问,过多的与他相处,只会增加她曝露的危险,她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我说过我不是刺客,跟那些人没有关系。”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看着南王爷的目光略带恼怒。
“你是不是无辜,本王要审过才知道。”
“审问?在王爷你的严刑逼问下,小女子哪有不承认的道理。”
她嘴角带着嘲讽,冰冷的话语在围观的人群中激起不小的涟漪。南王爷对付南方十部和朝中三大家族的手段,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刚刚的刺客有勇气自杀也是知道落在他手上生不如死的可怕,民众默默叹惜,无不同情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影,若是眼前的这位姑娘被严刑拷问,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南王爷略一皱眉,目光盯着她嘴角的笑,他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他所做的,都是他不得不做的事,但是,为什么她的冷漠如此让他懊恼,她不经意流露眼中的愁绪,为何与某人如此相像。
“就算如你所言,你与行刺本王的人并无瓜葛,但是冲撞本王仪仗之罪,要如何说?”
影眼光一沉,嘴角忽又露出冷笑,“若不是小女子冲撞了王爷的仪仗,那箭怕是早就射进王爷轿内。”
她猜到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才让行刺的人乱了方寸,也知就算他们射准了,也伤不到他分毫。他的功力与她不相上下,那种力道的箭,岂能碰到他,不过,若她现在想要靠武力脱身,怕是毫无希望了。
“难道姑娘是为了提醒本王有刺客的事,故意冲向本王的轿队?”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明明是她的不是,却偏偏要占去几分理,难道她真的以为他会严刑逼问她吗?
影一时语塞,不甘愿的看着南王爷,她断然不会把无心之举说成对别人的恩惠,她是杀手,不是心慈的善人,尽管因她的无心之举令很多人受益,她却始终不承认她是在帮他们。这一次,她更没有道理认下来。背上的伤似乎没有一开始那般疼痛了,她默叹,无奈地看着他,若不是因为这伤,因为她服下的药,她怎么会犯下这种失误。
“你可知道冲撞王府的仪仗要受何处罚?”他满意地看着她气恼的样子,这也好过她的傲然冷漠。女子就不该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温婉娇柔才是女儿家该有的模样,他忽然很想看看她娇羞的样子,会不会跟她很像。
“仗毙。”她漠然地回答。
本朝律法,凡冲撞五品以上官员仪仗,仗一百;三品以上,仗二百;冲撞亲王者,当街仗毙。影冷眼看着表情复杂的南王爷,第一次,她觉得这律法订得实在不合理,或者,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可以考虑一下直接把目标扔进亲王的仪仗,这样她倒能免去不少伤;当然,前提是她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南王爷心中略有些惊讶,一般百姓中能如此熟知法度的人不多,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他更不明白的是,她明知犯下了死罪,仍要漠然站立在他面前,丝毫不表现出胆怯,也不像一般女子软弱地哭泣求情。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如此有趣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或者,并不是第一次,他总觉得她的身上带着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如果他们见过,他定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女子。他思索,想记起是否真的见过她,也想要找出一个方法把她留住,这样连死都不畏惧的女子,他该用什么来震慑她。
影淡然地站在风中,他若要杀她,早就动手,定不会等到现在。他不肯放她走,大概只是一时好奇,她不想掩设自己的性格,也知这样的性格会让他好奇,但不会让他留恋,他喜欢的还是那些温柔若水的女子。肃杀的北风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忍耐着,等他作出决定,他大概也该想到,他是留不住她的。她略松了一口气,隐在胸间的咳意显露出来,她不禁大声咳了起来,眼光一沉,她的咳声怕会成为她最大的破绽。
“你走吧。”南王爷冷冷地说,他终于发觉为何会觉得她眼熟,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模样像极了某人。
影略带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牵着马转身要走,刚走了每几步,南王爷的目光忽然一黯。
“你受伤了?”他淡淡地问,语气中的关切连他也没有发觉。
“是。”影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答道。
耳边忽然一凉,她伸手一接,指间顿时多了一个瓷瓶。她困惑地转头看向南王爷,他的表情依旧冷漠,眼光却在闪烁。发觉她受伤后,身体自然的反应,让他不觉有些懊恼。
“刀伤药,算本王谢你提醒刺客一事。”
她握紧那瓶药,心中微颤,嘴角露出冷笑,眉头一皱,她扬手将瓷瓶扔向南王爷,“不需要。”
话音刚落,她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南王爷站立在风中,略带无奈地看着她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虽然她只是一个与某人相似的女子,他还是留恋。风略止,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回到轿中。当轿车缓缓经过城门后,城门口又恢复平时热闹非凡的景象,只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身黑衣的男子,默默地看着城门的方向,眼中的绿色带着比寒冬更冻人的冷意。
轿队继续浩浩荡荡地向河山城中心前行,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精致的府第,轿队停了下来,南王爷漠然地从掀开的轿门走了出来,无奈地看着府门口一身白衣手执玉扇的男子,眼中显露暖意。白衣男子捏着收起的扇子,薄薄的嘴唇抿着笑意,一对桃花眼闪着亮光,那亮光让南王爷不由皱眉。两人寒暄一番进府后,白衣男子停下脚步,摒退下人,不顾南王爷无奈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看着南王爷的眼睛,打趣地问道:“听说刚刚在城门口王爷硬要留住一位清丽佳人,不知可有此事?”
南王爷气急,“难道这点小事,河山城城主会不知道吗?”
“原来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我的手下看错了呢。”他惊叹,看着南王爷越来越差的脸色,心中偷笑。
“既然你的手下早在那里,我遇刺的事,你不会不知…”南王爷冷冷地看着他,语气略带责问。
“真无趣,我不过是提到那个女子,你就搬出王爷的架子来,我就知道这个城主不好当。”他叹惜地说着,忽又正经地看着他,“那个女子的来历你不想知道吗,她在城中也算得上颇具侠名,四…”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听这些?”南王爷不耐烦地说。
他收了声,把玩着手上的扇子,本来还想告诉他,她近日做过的事,若他知道她便是落水身亡的林婉茹,不知会有什么表情,不过,还是等那人的身份证实后再说,那时他得知自己的最想见的人和自己深爱的女子在一起,不知,会有什么打算?他心下叹惜,脸上仍是一派温和的笑。南王爷冷眼看着,心中有些困惑,每当他这样笑时,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这一次遭殃的不知是哪一个。
“马远这小子怎么没来,莫不是气我上次没去他的寿宴?”他漫不经心地说,移开目光。
“他上次寿宴受了女子的戏弄,一直称病不肯出门。”南王爷的语气带着鄙夷,一个将军为了女子变成那副样子,实在让他费解。
“可是明月的鬼魂,看来我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他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兴灾乐祸的笑。
“亏你还有这闲心,军饷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想来跟那个女人有关。给我三个月,给你答复。”他见南王爷略一皱眉,原本正经的脸上重要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到时候,再奉送你另外一个消息,保证是你最想知道的。”
“什么?”他迟疑地问,怕又引来失望。
“不可说。”他轻笑着回答。她或他的消息,都是他最想知道的,但是两个消息同时,不知他是否吃得消。
南王爷脸色一黯,不再说什么,身边白衣男子看着他眉间的愁绪,不觉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是河山城的城主,亦是他的好友,白游云,他的名字,如何他的人这般,不为任何红颜停留,却愿为知己效命,怕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从他身边离开,暗中与他作对。他助南王爷平定了南方十部,得到了城主的位置,却仍是孤身一人,游戏花间,费心寻找那抹离开的背影。河山城的琐事自有旁人打理,他最主要的职责,是为南王爷查出他想知道的,包括,龙舞的下落。若不是最近有人在查龙舞的事,他断不会发觉在他当上城主之前就定居在城内的人中,可能会有他要找的人,也不会发现那人身边的女子会代嫁出现在南王爷身边。那个叫随影的男子虽然和龙舞长得一模一样,他仍有怀疑,不敢冒然将这个消息告诉南王爷,一切有些太巧,他得等消息确实,再告诉他。有时真相,容易伤人,而南王爷,他不想让他伤着。为了他,他可是离开了自己最深爱的女子呀。
正文:第十九章 治伤
南王爷此次到河山城来,说是替白游云贺寿,其实是查问军饷案的事,顺道散散心。林婉茹投水自尽的事,让他自责不已,若不是他逼迫,她怎么会轻生,夜深人静时,他反复思量,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她的话语、她的若即若离、她的绝决都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但是一切若与秦少华联系在一起,似乎又变得理所当然。他看不透她,尽管一切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是看不清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有关她的一切,说过的话,嘴角的笑,眼中的喜色常常不经意出现在他的脑海,她的样子,他却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能想起她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中掩着的不知名的情绪。他在河山城的几日,白游云一直留他在府中观看新鲜的表演,他的身边围着白游云安排的美人,心里无奈冷笑,难道他把他看成跟马远一样失了女人就过不下去的人了吗?掩着不耐小住了几日,他告辞离开了,看着他出了府门,白游云不禁松了一口气,现在让他知道真相还太早,一切,还是等三个月以后再说。
其实,白游云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南王爷就算出门也不会碰到林婉茹等人,影遇到南王爷之后,她先去秦少华的药铺报了信,让她们呆在家中闭门不出,直到福伯来通知她们南王爷离开的消息。她不想再有多余的麻烦,隐门就在河山城附近,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事,说不定会波及藏在城中的其他门人,她也不能在这里出手救助林婉茹,她为她做的,大概快超出了隐主的忍耐范围。杀手本就不该动情,尽管,影认为自己没有违反这一守则,她不过是在报恩,跟情,又有什么关系。
那日,她通知了秦少华和福伯,便匆匆地回到家中,身上的伤,不容她在外多做停留。她习惯性地翻墙进了院门,背上的状况,让她略一皱眉,等在院中的随影见她回来,一脸担忧地迎了上去,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抿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事的,”无忧微笑地安慰道,轻轻咳了几声,“可能,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他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默默地扶着她进了屋。他是她救下来的奴,本该是由他来照顾她的,但是,她为他做的却远比他为她做的多。无忧见他不出声,心中略有些无奈。
“快一点去取些热水来。”她淡淡地吩咐。
“好。”随影抬头应了一声,放开无忧的手,匆匆走出房内。
无忧静静地看着,嘴角微微上扬。她忽一皱眉,解开身上的衣带,试着将衣服脱去,抓着衣襟的手却在半空停下;背后的伤早就与衣服凝在了一起,要将衣服脱下来,恐怕得费些功夫了。她紧紧咬着唇,慢慢向下裉着衣服,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不禁重新将衣服拉好。随影端着一盆热水进屋,见她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抓着衣襟的手关节发白,便知她要做什么。他忙将水盆放下,走到无忧的身边,伸手触及她的衣衫。
“我来帮你。”
“不用。”无忧轻轻避过,略带为难地看着随影,“你,还是把头转过去吧。”
“可是…”
“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可以。”无忧倔强地说。
随影无奈地转过头,清澈的眼中流露某种无力,他终究还是帮不了她。无忧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本就握紧的手用力将衣服扯下,彻骨的疼痛让她眼前一花,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将抓在手中的衣服抛到脚下;若是随影,他定狠不下这个心来。她移到床边,重重地坐下,无力地趴在床上,小心抹去额头的冷汗。
“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看着随影的后背说,却在他转身的刹那垂下眼,她不想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以及心疼。随影愣在原地,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背,双手无力地垂着,为何他总是要如何待她,明明是紧张她的,不是吗?他轻轻咬了咬嘴唇,走到桌边拧干放在热水的毛巾,大步走到无忧身边,小心地替她处理背上的伤。无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趴着,如果不是她们之间曾经发生了关系,她定不会让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她什么也没有说,他却知道只要她受伤回来,隔几日身上受伤的位置定会有更重的伤,他开始紧张她的身体,每次她回来,都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她不想让他知晓,但是,他在一边小心翼翼担忧着的样子,更让她心疼,也许有个人分担也是好的,她想,至少现在受了伤,有人会为她上药包扎,她不用像以前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房间处理伤口。
随影熟练地将刀伤药洒在她的伤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替她处理伤口了,她背上淡淡的鞭痕似在提醒他一次次的触目惊心。那个男人,一次也未曾从她口中说出,却让他明显感受到他的存在的男人,他曾经见过。就在他上街遇险无忧救他回家后的第二天,无忧有任务不得不离开,他绝望地呆在家中,不敢入睡,也不敢从房中出去,他一直想要摆脱的恶梦不想再经历一次。他不安地看着四周的环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床前,那个绿眸的男子俯视着他,轻蔑地看着他眼中的惊恐。他不认识他,但是至少他没有恶意,当时他是这么想的。当他终于鼓足勇气问他是谁时。他邪媚地笑着,上扬的嘴角略带嘲讽。
“她没有跟你说吗,我是她的主人,就像她是你的主人一样。她叫你随影,我叫她影,影子怎么会离得开主人,你离不开,她也一样。现在的她,不过是在玩一场好玩的游戏,她在游戏中扮演一个好心的主人,但是终有一天,她会厌倦这个游戏,那个时候,你,会被她抛弃。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世上有的是人收容你,他们一定会比她更好的疼爱你。”
他邪媚的笑,带给他无尽的绝望,他在害怕被她抛弃,尽管,他不相信那人说的话。无忧是不会抛弃他的,就算他身无长处,她应该也不会抛弃他的。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外面巷子传来的淫声浪语,在清冷的夜中格外清晰,他们口中所说的下流话,无不提醒着他那段不想记起的往事。他想要逃离,回到家人的身边,躲进高高的墙内,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他不想离开无忧,只要她在,他就安心了。他猜想那些人是绿眼男人也就是无忧的主人安排的,虽然害怕,但是他不担心他会真的让人做出什么事,他不过是想让他离开,也许,那人比他更害怕失去无忧。其实他本来不会失去的,就算无忧一次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他,他却明显感受得他对无忧的重要。每一次,她要去复命时眼中淡淡的笑意,回来后眉间若有似无的失望,他都看得到。如果不曾和她真正在一起,他怎么能从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那个曾经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如何淡出她的心。那夜的状况,在他学会医术后,多少有了了解,她中了媚药才会那样对他,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和她的主人有关;是他将她赶走了。他曾想过和她一起离开,他的哥哥一定可以避护他们,但是她每次执行任务坚定离开的样子,多少表露她会做的决定。心疼她,依恋她,想要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她不会离开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