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自然不知大公主的想法,只见她微微蹙眉,自认为是恼她拖拖拉拉。慌忙拖着她的胳膊撒娇说:“公主姐姐,别生气,颖华理理内衣,就走。”说着,又摇摇大公主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她。
大公主一愣,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那抹狡黠,自觉不能看她的眼,那里面全是让人不忍拒绝与伤害。
“我哪里生气?只怕这迟到落人口实,又有人为难你。”她伸手捏捏她的脸。嗯,就是喜欢捏这丫头。
谢晚晴心里嘀咕:丫的,都捏上瘾了,这大姐真是的。
不过,她始终惦记着羽翎送的盒子,不弄明白里面装的什么,她就觉得有千万只猫爪在心里不停挠着。
她赶忙盈盈一拜,有些娇羞地说:“姐姐先走,颖华整理一下亵衣就出来。”说着将她往外推。大公主一笑,宠溺地说声“你这丫头”,便提着裙子走出去。
大公主一走,谢晚晴迅速关上门,将放在柜子里的盒子抱出来,移到烛火下细细端详,这长方形的盒子长约八九十厘米,宽约二十厘米,使用的是上好的轻木质,盒面上墨绿丝绒缎子蒙着,上面缀着金丝银线的菡萏。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心如涨满的风帆,期待着能有只言片语。
盒子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小锦帕包起来的一小包、一小包的干香花与香草。谢晚晴无暇看那些花花草草,只迅速将它们捡出来扔在,露出盒底部,盒底一方水蓝色大锦帕,是用极细的丝线缀着。
谢晚晴将手平放在上面,在锦缎上游走,心花怒放,脸上浮出一抹笑,这盒底果然别有洞天。她拿出匕首沿着木盒边缘挑断一根丝线,慢慢撩开那锦帕,盒底凹陷处,恰巧放着一把伞。正是谢董氏赠给她的油纸伞。
失而复得,本该雀跃。谢晚晴却是一怔,随即将那锦帕周遭的丝线悉数挑断,将盒底的伞拿出放在一旁,又将木盒里里外外仔细翻遍,也没发现只言片语。
她颇失望,方才那种雀跃荡然无存。自己怔怔地坐在凳子上,不由得又想起方才在大厅里,羽翎说的话,好像每一句都带着责备,但语气那么淡然,又好像根本没有什么。
“也是该没什么的。”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站起身自语。然后低头看看自己小胳膊小腿,俨然是一萝莉。
“你是谢晚晴,还以为是周晓芙啊?”她自嘲地笑。也是,自己就是个未发育的小丫头,又不是前世那个身材还算妖娆,面目还算清秀的周晓芙。
人家羽翎好歹也算是萧月国的明星人物,钻石王老五级别的,自己算个啥?即使是尚书府的三小姐,即使还算有那么几分姿色,但他是羽翎,多少美丽的女子投怀送抱也无动于衷的,自己凭什么觉得自己之于他是与众不同的?
是因为他救自己,还是任由她放肆地在他怀里?或许,他只是看在与谢辰华有些交情的份上,也或许是上次救自己,与谢董氏见过一面,看在谢董氏的面上,才出手救自己的吧。
是的。谢晚晴确定羽翎见过谢董氏。因为那日在萧文杰府邸,羽翎在未曾知晓她跟萧文杰说自己叫“谢晚晴”的情况下,曾喊过她一声“晴儿”。当时,她未觉察,后来终是想起,便笃定他那次救自己,是与谢董氏打过照面的,至于说过什么,谢晚晴没有去追究。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她感觉不到他的野心,他是闲云野鹤样的男子,让她竟忘记周遭,深深陷落。
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单相思。
庸人自扰,痴心妄想。
谢晚晴用八个字为自己和羽翎做了盖棺定论。唇边扯出一抹悲凉的笑,心却渐渐平静。
她将那些干花草袋子收进木盒,将木盒放进柜子中,“啪”地关上柜子,也狠狠关上心门。
“是的,老师教导的是正确的,早恋是不对滴。要珍惜上天赐予的金色的华年。”她提着裙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中如是默默安慰自己。但泪还是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悄滑过脸庞,成为这段不该有的心动的简单祭奠。
第72章 神秘的夜宴
戌时一刻,尚书府正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十多米长的长方形梨花木桌上,银质的器皿闪闪发亮,装着喷香的食物,有整条的鲈鱼,淋着鲜美的汤汁,有展翅欲飞的公鸡烹得金黄,还有烤得金褐发亮的乳猪,碧玉的酒杯里,荡漾着血样的醇酒,不是葡萄酒,那是女儿红。萧月国嫁女的必备酒。
正厅里所有的烛台都插上蜡烛,百来盏红烛垂泪,将屋内照得甚是明亮。
这就是尚书府的家宴。谢晚晴与大公主走进屋时,众人已落座。那主位上坐的不是谢朝英,而是祠堂里向她种蛊毒的大族长,双目眯成一条缝,让脸上的沟壑更深,从那条缝隙里迸射出一抹慑人的精光,隔着一段距离,也让谢晚晴觉得阴寒。
这家宴次座右边坐着一脸平静的谢朝英,正因为平静,那眼这半敛着,看不分明,便越发觉得高深莫测。
再看左边次座空着,右边又次座坐着一袭红衣的谢霜华,梳着垂云髻,鬓边缀着一串蓝紫色花,有点像紫藤萝的花,却又不像,以此取代步摇,倒也是别致。而左边又次座也空着,接下来各座都满着。
那么不用猜,那两个位置是她和大公主的。依照形势看,她该坐在谢霜华的对面,也就是又次座。
大公主拉着谢晚晴走进正厅,盈盈一拜,施礼道:“方才颖华妹妹妆容有些乱,锦蕊便擅自做主,带妹妹回去补妆容,还请大族长和舅舅不要怪罪颖华才是。”
谢朝英一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对大公主施礼,施礼完毕。谢朝英客套地说:“颖华能得大公主庇护,下官甚感荣幸,怎会责怪?”
大公主一笑,说:“舅舅何必拘泥于此等俗礼?今日,锦蕊可算是到外婆家,只是谢家的外孙女,何曾是大公主?众位都入座吧。”大公主执起谢晚晴的手,轻轻裹在掌心中,往座位走去,边走边挥手让人入座。
众人谢过大公主,却也没敢落座,等到大公主牵着谢晚晴落座,众人才按品级高低依次坐下。
谢晚晴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大家族的等级森严,难为以前那些个穿越小说还老是YY能从通房丫头到女主人,纯粹瞎扯淡。
如果不是群芳谱这等乌龙事,应该会坐哪里呢?谢晚晴转着滴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谢晋华一袭蓝衣坐在谢霜华旁边,悄悄向谢晚晴眨眼,谢晚晴直觉跟他不如谢辰华熟,但总不好冷淡。
她这个人向来不拿冷眼对人,在社会上混久了,就知晓微笑作用的巨大。今日对别人的一个微笑,虽然不至于夸张地说这会在明日成平步青云的垫脚石,但至少在明日办事,恐怕就容易得多。
所以她也向谢晋华调皮地眨眨眼,算是交流感情,略略收买人心。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谢霜华自然不屑,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乎未闻的冷哼。
谢晚晴也不跟她计较,不料目之余光所及,不经意扫到与自己隔着谢方氏的女子,约莫十三四岁,穿着一袭鹅黄色的V领春衫,露出白皙的脖颈,梳着双环垂云髻,留的一半未束的黑发兀自坠在身后。她正低头垂目,左边脸在灯光影里不很分明,但那神色很是悠闲,仿若周遭的人都是她的背景可有可无。
她唇边浮着一抹淡漠的笑,很有点“汝等为蝼蚁、刍狗,老子是万物”的意味。
这感觉让谢晚晴很不爽。她好歹生在信息爆炸时代,又受职场明争暗斗的熏陶,看了无数电影小说作为知识基础。她这样一个穿越时空而来的极品,都没有冒冒“老子就是上帝”的王八之气,这养在深闺的女子凭什么露出这等笑?
谢晚晴正看着,便有小婢送来银质碗筷,大公主自是自然接过,放在谢晚晴面前,趁机在在她耳边悄声说:“那便是你二姐。”
原来是谢林芳,还真有幺蛾子的潜质。谢晚晴不屑地收回目光,饥肠辘辘的她自然是将目光放在那些食物上。
但每个人都坐得规规矩矩,没人懂筷子,她也只好低眉垂眉坐着。正厅里一时无声,气氛很是压抑。
片刻后,厅中响起谢朝英的笑声:“自知大公主念旧,从来心都是向着谢家,今日能来参加为霜华和颖华举行的家宴,下官甚是感激涕零。然,君臣之礼不可废,伦常君纲不可败。谢家能成江都第一大家,靠的可就是这家训。”
大公主也是一笑,挥手示意小婢拿来酒,她亲自轻拈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舅舅严重了。不过,这谢家先祖实乃高人,定下这等家训,这才是家族繁荣不衰的根本,这实在是在告诫谢家后辈,忘记君臣之礼,就离亡不远了。”
谢晚晴一听,大公主的云淡风轻的谈笑中话中似有警告的意味,莫非这大公主也是洞悉谢氏一族的野心?
只是,她应该很为难吧,毕竟一边是自己的母妃家族,一边是自己父皇的江山。
谢晚晴偷瞄大族长,想看他有什么反应。那老头面目还是一贯阴寒,眼睛还是眯着,只是枯竹似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敲得谢晚晴毛骨悚然,恨不得手起刀落,世界清净。
再看谢朝英,他反而是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
“不知大族长认为锦蕊对家训的解读是否还算到位?”大公主缓缓将女儿红注入杯中,十指轻拈酒杯,不紧不慢地问。
大族长并没有回答,连神色也一如往常阴骘。谢晚晴的记忆中,那日在祠庙,所以的话语也是旁边的两人问她的,这大族长没说过一句话。
不知是故作高深,还是天生哑巴。
倒是谢朝英笑着接话道:“大公主聪颖过人,对世事看得如此透彻,想必事事都不会迷惘吧?”
大公主放下手中的酒壶,拢拢裙子,笑吟吟地说:“人生在世,谁能看破?怕是闲云寺第一高僧智能大师,也会迷茫吧。不然,他成天念经送佛做啥?你们说是吧?”
大公主说着,调皮一笑,将问题抛给周围的人。谢朝英端坐着,唇边一抹笑,眼眸微眯。周围的人少不得对大公主一番恭维,说什么大公主禅机处处,智慧超然。
谢晚晴甚觉无趣,所谓的家宴也不过是一家人虚伪的恭维。还不如当初,她和谢董氏主仆二人在那小院里吃饭,至少每一言每一语都是真情流露。
所以,以后一定要嫁给平凡的人,一蔬一汤足矣。
只是目前的形势似乎不是向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自己的理想必定只能曲折实现。
淡定,淡定,收敛,收敛。目前填饱肚子为上策。
谢晚晴如此告诫自己,饿得前胸后背的她手不自觉伸向银质的筷子,不慎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众人齐唰唰侧目。谢朝英脸一沉,一脸铁青地看着谢晚晴,手指略略敲击,摆出一个数字。
谢晚晴看到那个手势,恨得牙痒痒。妈的,谢朝英,除了要挟,别的不会了么?
“是锦蕊教导无方,有负舅舅所望,还请原谅三妹。”大公主起身对谢朝英一拜。
谢朝英脸上的寒霜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春风般的和颜,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这小小插曲便在这谈笑间过去。
尔后,这无聊的家宴开始之前,大族长披上血红的披风,又领着众人到院中拜月,那夜色如墨,天空中月如钩,显得格外可怜。
香烛案几,大族长跪在案几前,身后跪着谢霜华和谢颖华,依次是大公主与谢朝英,尔后才是谢晋华,然后是大夫人与二夫人,之后是谢林芳,然后后面一排不认识的姨娘,小姑娘,还有二房的人。
焚香拜月拜天,这会儿,谢晚晴总算是听见这大族长开金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沙子在摩擦木头。
他口中念念有词,约莫是家族荣誉那一套,让谢霜华与谢晚晴赌咒发誓要以家族为重。这仪式让她想起自己第一入戴红领巾时,那时候在五星红旗下,洁白的小衬衫,鲜艳的红领巾,石磊站在旁边,多么意气风发的年华啊。
那时也是这般年龄,发誓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热爱祖国,热爱少先队。多和善的誓言啊,不曾想今日这般仪式,发得都是毒誓。当然,每逢发誓时,谢晚晴自动将自己转换为周晓芙,在内心祷告上天:发誓的不是我,我只是替别人发誓,你们可千万要明鉴,将来若有违背,那绝对不是我。
她兀自想着,忘记跟这谢霜华异口同声,引来大族长狠狠训斥。
在拜月发誓完后,众人皆鱼贯而入正厅,丫鬟小厮们跑前跑后,去前厅大鼎里取煮好的食物。而谢霜华和谢晚晴还跪在案几前,手里端着酒杯,不准动。
大族长拿着烛台,撩起谢霜华的左臂,谢晚晴惊出一身汗,谢霜华原来也被种了蛊毒,纵是帝都才女,也跟自己的命运没啥两样。谢晚晴倒不禁可怜起她。
她偷瞄一眼,隐约中看见谢霜华手臂上是兰草图案,颇有空谷幽兰的意蕴,只是不知那蛊毒叫什么名字。
正想着,之前在祠庙里的另外两个老头走过来,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石盒子,拿着盒子在谢霜华周围走一圈,然后尖声道:“礼成,冰清玉洁。”
大族长向她挥手道:“你且进去。”
谢霜华俯身谢礼,提着裙子往屋里去。
谢晚晴想该轮到我了吧。可那大族长偏偏就站在那里看着,一脸皱纹,加上泛白的肤色,在烛火映衬下,让谢晚晴感到不寒而栗,直接想到《惊情四百年》里古堡中的僵尸。
好一会儿,她手臂酸痛,膝盖生疼,大族长还那么站着,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谢晚晴渐渐明白,这是一种惩罚,对她上次擅自逃离的一种惩罚。她倔强地跪得更直,直视着前方。
风从四面吹来,将身上的热量都带走,肚子咕咕叫着,如果可以招来一道电光把某人化为灰烬,那么她一定会劈死眼前的老头。
“三妹,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跪着?赶快行礼入座啊?那么木讷。”大公主娇嗲地责怪,这责怪在谢晚晴听来如同天籁。
那大族长颇为不悦地看看大公主,没说话。
大公主也不计较,只提着裙子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站在谢晚晴身边,也不说话,也不拉谢晚晴起身,就那么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谢晚晴暗自佩服,这大公主也是深谙心理之道,知道有时候沉默可以逼迫对方心理扛不住。
果然,那大族长想必也碍于她大公主的身份,缓缓走到谢晚晴面前,阴骘着脸说:“今日看在大公主面上,就不追究你方才失仪之罪。”
说着,伸出爪子般的手,去挑谢晚晴的袖子。
会不会被发现?谢晚晴心里一紧。
第73章 你为什么对我好
宽袖被挑起,露出藕节样的白臂,这怒放的红梅在朦胧的烛火映照下,栩栩如生,仿若在轻轻摇曳,幻觉中甚至还有微微梅香。可真是没辜负“蕊寒香”这名字。
谢晚晴不得不再次佩服青离的手法果真独步天下,形神内里都做得如此逼真,怪不得敢那么张狂地号称“要遗忘前世,或替换来生”都去找他。
大族长就着烛火细细查看良久,就弯腰在那里。谢晚晴适才放松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上,莫非这老头发现什么了吗?
谢晚晴竭力屏住呼吸,还是平静地举着酒杯。
然而,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想着如果东窗事发,自己的两条路:一是鱼死网破,很豪气干云地拉着眼前的老头陪葬,反正谢董氏给的针在腰带上,糯米团子给的匕首在腰间袋子里,将酒撒过去,一跃而起,应该可以灭掉这个老鬼。
然而,谢晚晴只YY一下,平日里买条鱼去杀,都不敢看的,哪里敢杀人?何况她一贯认为自己是俊杰,非常识时务,又格外珍惜生命。所以她很自觉地选择另一条路:如果被发现,就装迷茫,一问三不知,再问憨傻痴,任由对方给自己种上更厉害的蛊毒,再次沦为他们的工具,然后留的青山在,等待再遇到萧文杰解毒。
可貌似这次解毒羽翎已经是劳师动众了。想到羽翎,她心里又莫名焦躁,她搞不清羽翎对她到底是何种用心?
说是爱情,自己觉得太瞎扯淡,一个翩翩酷公子,还是精明的商人,能谈笑间平定叛乱的男子,对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其实只有十岁的小萝莉有爱情,就算天要打雷劈死她,她也不相信;若说不是爱情,但那家伙到底又为何允许自己一次次犯他的戒,还替自己找“青锦鲤鱼子”,欠萧文杰的情,用重金让青离给自己纹梅花?
还有,他今天隐晦地送伞来,说的那番话又是出于何种心性?
耍她?她不觉得羽翎是那么无聊的人;谋划她?她找不出羽翎可以谋划她的动机,何况他要谋划什么,需要那么曲折么?
饶是混迹职场多年,察言观色得当的谢晚晴百思不得解,万分烦躁之下,她下意识地捏紧杯子。
大族长见她神情迷茫若有所思,心里甚是恼怒。在这等时候居然神游太虚,面对大族长毫无尊重。他好歹也是九十多岁,见证过谢家三代人的起伏沉浮,谢朝英这等天才都是在降生时,由他从十个男丁中一眼挑出的,事实证明他眼光独到,谢朝英不负众望,一步步登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负众望将绊脚石一个个拔除。这才让谢家有了最后决战的筹码与资本。
就是谢朝英今时今日也得对他这个大族长垂耳恭听,丝毫不敢逾礼。
之后,这华字辈中,也是人才辈出,谢辰华的稳重,谢霜华的聪颖,还有老家宗祠中的几个也各有所长,能独当一面,放在江湖朝堂之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他眉一凛,这些华字辈的娃娃也全是服服帖帖,乖巧无比。哪里敢有这等放肆,无视他存在的。
虽然,他承认这女娃的资质非常好,小小年纪,能独自突出重围,神不知鬼不觉出得尚书府,如果不是早在她身上种下“蕊寒香”的蛊毒,恐怕也不容易将她捉回。
但谢家不需要生反骨的人,今日是外界光环太大,朝野江湖都看着她。若非如此,那能容得她放肆?
想到此,大族长甚是不悦地“嗯”一声。
这一声冷哼,将谢晚晴脱缰的思想拉回来,也让她烦乱的心瞬间平静,眼前人微怒的面容里蕴含着略略的杀意。
在职场上炼就的直觉,让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若有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
她赶忙敛起心性,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羽翎,不要忘记自己的对手多么强大。
她再度跪直身子,尽量显得虔诚。虽然膝盖早已生疼,手臂也酸痛得像要断掉,她还是虔诚无比地举着酒杯,对着矮几上谢家先祖的排位。
本来在检查她手臂上梅花的大族长像是惩戒她一般,转身将烛台放到案几上,叽叽咕咕一阵,像是祷告,但在谢晚晴看来,那就是一报复。
人品太差劲,看那皱纹都多少年岁了,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手段比起谢朝英来,低得多。
谢晚晴正在鄙夷,一旁的大公主终于耐不住心性,厉声喝道:“大族长,对一个十岁的女娃用这般手段,不觉得有失格调么?”
大族长一转身,身形一闪,竟是速度极快,伸手欲抓大公主的脖颈。大公主轻轻一跃,裙裾旋转如一朵莲花,悠悠落在几米开外的柳树下,森然一笑,说:“大族长惧怕什么?都给本公主种下蛊毒了,还怕什么?本公主不是跟母妃一样被你们紧紧握在手中了吗?何况,这蛊毒的药引不是在你们手里么?唯一能解的华神医早就死去。你们到底还惧怕什么。”
“你不仅习武,居然还去调查过?”大族长披风一扔,哪里还像一个垂垂老也的老者,那身形竟是极端正。
大公主冷笑一声,拢拢衣袖,缓缓地说:“人之本能,有什么奇怪的呢!如果不这么做,倒是辜负我身上一半谢家血脉了。”
大族长脸色稍霁,语气缓和下来:“锦蕊,你须得知,今日你在宫中的荣耀与显赫,皆因谢家,若谢家有三长两短,就算你有萧家血脉也无济于事。萧氏一族对待人的残忍,岂是你所能知晓的。”
“锦蕊自知这等理。今日才索性坦言,大族长自知锦蕊如此坦诚意欲何为吧?”大公主拢着衣衫走过来。
大族长很老狐狸,没说话,只等大公主开口。
大公主走过来,将谢晚晴手中的那杯酒接过,随手放到案几上,转身对大族长盈盈一拜,说:“这宫中,锦蕊是生活贯的,闭着眼都知道一草一木的纹路。日后,颖华也好,霜华也罢,要想不出乱子,必是不容易。今日,锦蕊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马家与谢家周旋这么多年,始终不倒,并不是靠手握兵权那么简单,想必大族长早对此洞若观火吧?”
说着,她走到谢晚晴身旁,也没扶她起来,只是蹲身将她搂入怀中,然后略含责备地说:“颖华不过十岁的孩子,娘亲刚去世,没有人好好心疼,做错事难免。再说了,大族长这等年岁,智慧深厚,自然知晓狗急都要跳墙,何况是人逼急了,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的。”说到此,她略转过头看看大族长。
大公主不疾不徐的声音,让谢晚晴惊讶不已,也让大族长惊诧莫名。当日,送谢朝玉进宫,一方面是徳启帝的帝王术中所谓的权衡牵制所需,另一方面更是谢家想与马家在后宫分庭抗礼,并且找寻机会将绊脚石借马家的手灭掉。但,令谢家遗憾的是谢朝玉并不是能担起重任的人,她对董启芳的仰慕终究化作对家族的背叛。
在谢朝玉死后,谢家为以防万一,悄悄在大公主体内种下蛊毒,这蛊毒是一般控制蛊,因为众人皆认为她的作用之于谢家可有可无。可今日一显露,却是功夫了得,连她体内的蛊毒也知晓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