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惊出一身汗,情绪陡然回落,神情恢复如常,冷着语调道:“那小刀哥哥别忘了。”
“那是自然。”花小刀回答,纳闷这三小姐怎么越来越像十二殿下那般喜怒无常了。
“嗯,那最好。这天色不早,本小姐也该准备一番。你去吧,找那几个宫婢里梳头拿手的来,替我梳个好看的发髻。”谢晚晴一摆手,也不看花小刀,快步往闺房里走。
刚进屋,关上房门,捂上脸,眼泪便从指缝间滚滚而出。她想起谢董氏冰凉神情微蹙的眉,董青文忙碌的身影,董小川憨厚的笑意,谢陈氏说起江都时那光华四射的神情,想起静妈的白发,糯米团子在胭脂河畔如烟柳树下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还有羽翎,他唇边的笑,身上好闻的植物香,温暖踏实的怀抱……
真的好想他。谢晚晴咬着唇说。尔后跌撞着到爬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发出些微的哭声。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前世还是结婚狂,遇见羽翎这样的极品男子,说没幻想过,鬼都不信。
在跟羽翎相处的几天,她幻想过别人都忘记自己,而自己就可跟着他。那么她定可以如猫咪一样生活,晒着悠悠的日光,闻着满院子的清香,呆在他身边。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自己渐渐长大,他娶她也好,不娶她也罢,她都会跟着他,一直到苍颜白发。那多好。
其实,她不光沉溺于那份宠爱,更在第一次相遇,便感觉他周身的气质仿若是极其熟悉的,那种对待她的方式好像亘古就已经存在。
可现实总是残酷,她的身份成为她的枷锁,成为她奋不顾身与奔向他的最大阻碍,成为随时危及他乃至他整个家族命运的炸弹。
于是,她想到回来。
“这一次,我会成功吧?”谢晚晴慢慢地穿春衫,看着菱花镜中模糊的自己,轻声地问。
“你会成功。”她又对自己说。神色逐渐变得坚韧,抬手拭去脸上的眼泪残痕,将窗户狠狠推开,惊得窗外桂花树上停息的几只雀鸟扑腾腾飞向湖水那边去。
第68章 公主来访
湖心居的外间,书房、闺房都燃着萧成熙送来的熏香,虽价值连城让谢晚晴倍感心疼(废话,这分明就是烧钱嘛),但为了请君入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将那藕荷色春衫一层一层穿好,又费九牛二虎之力将繁复的腰带慢慢束好,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好几趟,感觉还算能接受。
那糯米团子上次一次性派发的试菜宫婢,因谢陈氏之死和她要谋划出逃,被她无理取闹统统赶走。谢晋华没法,只得将那几个宫婢暂时安排在他的院里。
此刻,花小刀像拎小鸡似的,将一个黄衣宫婢从谢晋华院里直接拖到谢晚晴闺房门口,半威胁半请求地对那宫婢说:“花小瑞,三小姐今晚是要去晚宴,你且看着打扮打扮,若不得体,闹了笑话,我定不饶你。”说完,也不管那宫婢嘟囔着嘴要反驳,又抢在那宫婢开口前说:“三小姐,二公子说找属下有事。您看?”
“你岂去吧。”谢晚晴看他面对自己很是尴尬,自己也觉得不自在,听他这么一说,便正好顺着台阶下。
“谢谢三小姐。属下告退。”花小刀一阵风般飘走。
那宫女怯生生过来,问谢晚晴可有中意的发型。谢晚晴拍拍额头,这可难为她。
前世,她去理发店,最反感的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洗头发的自以为是喋喋不休跟你闲聊,像是祖宗八代都跟你家是世交一样;第二件事就是洗头的问:你要干洗还是水洗?自己回答,他又问:你要那种洗发水?自己耐着性子继续回答,对方又继续问:你要哪种价位的护发素?直到洗完头发,整得跟王小丫的《开心辞典》似的,然后理发的来了,又问:你头发从哪里分?你要哪种发型?你要剪到哪里?....
崩溃,崩溃。她那时很想拿把菜刀狠狠砍在桌子上,怒喝道:妈的,到底老娘是发型师,还是你是发型师?
“三小姐,小瑞知错了。”这宫婢看她拍额头,像是吓坏了,连忙就要扑通跪下去。
谢晚晴本来也想像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一样,本着尊重生命的原则,忙不迭地扶她一把,不让她跪。然后再为她灌输一下人人平等的世界观,就这么顺顺利利收买这粉嫩嫩的人心啊。
但是,她是谢晚晴,虽然有点扯淡地穿越了,但经过这一系列风浪的她头脑异常清楚:这是人生,不是小说。小说可以YY,人生却全是真实。
所谓真实,便是:人心不是那么容易收买滴。要想把游戏玩得风生水起,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所以,她很遵守游戏规则,看着这叫花小瑞的小宫婢颓然跪地,匍匐在梳妆台边,她也无动于衷。
“求三小姐饶了小婢。”她浑身哆嗦着。
谢晚晴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必不能轻易对她露出宽容。于是她暗暗酝酿,厉声喝道:“这等蠢笨,留你何用?做奴婢的,要为主子办事,就要尽心尽力,就算是雨打风吹啊,电闪雷鸣,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说着,她起身整理衣衫。
小瑞浑身像筛糠般发抖,声音也断断续续:“求…三小姐…饶了….小婢…”
“饶了你?那你可知错在何处?”谢晚晴眉毛一竖,声音里涌上无数戾气。
“小婢愚钝….”花小瑞觉得自己仿若置身冰窖,浑身一点知觉都没有,连喉咙都快冻住,发出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她不明白一向和善的三小姐,今日为何戾气横生,跟十二殿下的恐怖有得一拼。
不过,或许谢夫人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花小瑞想着,也算是有些理解她。
“哼,就知你蠢。这次是初犯,本小姐暂且饶你。你今日听清楚,若下次再犯,本小姐绝不会手下留情,即使你是十二殿下宫里的的人,也照样不留情。”谢晚晴声色俱厉,自己也感觉跟糯米团子平素的嚣张有得一拼。说出这发狠的话,她自己也有些迷茫,这条路是不是该走。
“多谢三小姐饶命。小婢一定谨记教诲,请三小姐明示。”花小瑞额头重重磕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晚晴被这声响敲得一愣: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以后,也会手沾鲜血吗?
她愣在那里发呆。忽然窗口一阵雀鸟清脆的欢叫,她才清醒过来,摆摆头,开口说:“你且记得:以后,要为主子办事,不要问主子中意什么,而是要先将主子可能中意的都找来,让主子来选。你也算在宫里呆过的,这点见识都没有?今日须知是本小姐,若是别人,进你刚才的举动,即使不责罚,那以后想要在小婢界混出样子来,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好啦,起来吧。”谢晚晴一挥手,此番语气缓和不少。
花小瑞不由得涌出泪来,她除了梳得一手好发髻,其余做人处事皆学不会,在宫里老是被人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好在十二殿下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责罚常有,但决计不会将宫里人肆意杀掉,或扔到暴室去。所以,她犯错被罚也就过了。谁让自己蠢笨呢?
可今日,这三小姐看似发脾气,却是在教自己。这点,她在宫里四五年,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跟十二殿下、七殿下都是一样的人吧?表面上是在责罚人,实际上是在救人。
花小瑞内心受到极大震荡,拿起梳妆台上的发梳,强行镇定,向谢晚晴介绍几种发型,并大胆地推荐双环垂髻给三小姐。
谢晚晴略挑眉,从菱花镜里看着这小宫婢,略带笑意地赞美道:“小瑞原来冰雪聪明。这样,本小姐以后就省心多了。就双环垂髻吧,刘海留一些,发髻上的红花改成花蕊色的小蝴蝶绢花,发髻周遭缀一圈白色绒毛吧。”谢晚晴说完,闭上眼,任由这小宫婢梳发髻。
她下手极轻,像是和风拂面。谢晚晴昏昏沉沉,正要睡去。听得飘飘渺渺的声音:“三小姐,成了。”
谢晚晴猛地醒来,重心不稳,就要往前倒去。却横斜里窜出一个人,拦腰抱住她,让她免于跟梳妆台亲密接触。
“呀,谢谢大公主。”谢晚晴这才清醒过来,看见是一袭春衫的大公主,今日也是穿着稍有后摆的曳地裙。
“你这丫头,梳头都能睡着,这几日练习礼仪真这么累?”大公主将她扶正坐着。又斥责花小瑞:“你这宫婢手艺倒不错,就是木讷些。冒冒失失喊三小姐,这要破了相,群芳宴上,你让三小姐颜面何在?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让你去暴室那么简单了。”
“大公主饶命。”花小瑞浑身一抖,就跪下去。心里也不免觉得厄运连连的年份啊,这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好了。跪什么,且出去。我们姐妹几个有私房话说。”大公主挥手赦免了花小瑞,顺手走到桌边点燃烛台。
谢晚晴这才问:“姐妹几个?还有谁呢?”她快步走到闺房门往书房望,屋里隐约有个女子,站在案几那边看着墙壁上的书法,由于光线不是很分明,谢晚晴一时没判断出是谁。
大公主走过来,牵起谢晚晴的手,朝外间那人说:“芳华妹妹还不进来?来看看,咱们三妹妹这略打扮,竟是这么美,看来将来定是绝代佳人。”
那女子转过身,眉目和善,颇有韵味,她盈盈过来,轻轻一笑,说:“三妹妹,你身子可好些?前几日,听说你体质差,在休息。这可是让许多人都挂心啊。”
原来谢朝英早早就封锁消息,对外界说谢家三小姐身体抱恙,正在闭门修养,不见任何人。怪不得这次回来看到那清越小婢,她竟像是全然忘记她恐吓她的那段,起初以为她是装的,又试探几次,她是真不记得。现在想来,怕是谢家对这小婢施了什么邪术吧。
尽管很讨厌谢朝英,但谢晚晴也不得不从内心里佩服他。
“看来,还真该请太医来看看。三妹妹还有精神不济,有些恍惚。”芳华公主将手放在她额间。
微凉的细腻触感让谢晚晴忙不地盈盈一拜,调皮地喊:“参见公主嫂嫂。”
大公主在一旁掩面竭力忍着笑,说:“你这丫头,公主嫂嫂,亏你想得出。”说着,她宠溺地牵着谢晚晴的手往桌边走,捡了离得近的两个凳子坐下,并没放开谢晚晴的手,还是那么抓着。
谢晚晴觉得非常不自在,本来一个姐姐牵着妹妹是不该不自在的。可联想到在酒楼也听到别人说这大公主之所以长年不嫁,很可能是好女色。她就觉得手上一阵阵发毛。
可面上却还天真地说:“她本来就是公主啊。其次,公主本来就是我大哥的妻子,当然是嫂嫂了。”说到这里,提到“大哥”二字,谢晚晴的心也不由得蒙上一层灰。随即,颇担忧地问:“公主嫂嫂,我大哥如何了?”
芳华公主听闻,垂下眼睑没说话。
难道谢辰华挂了?谢晚晴不敢去想那个老是微微蹙着眉,好像有着重大心事的男子就那么去了。那么是自己救的成骁,算不算间接杀了自己的大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原来还有这层意思。谢晚晴脸上露出悲切,她自语道:“我大哥他,他是不是……”
明知的结果,她问不下去。她从大公主手中抽出小手,紧紧握成拳。成骁,总有一天,我谢晚晴会让你连带救命之恩都统统还回来。
“三妹妹?”芳华公主关切地问。
“我大哥他?”谢晚晴猛然站起身,往前一步,踩着裙摆向地面扑过去。
在芳华公主的惊呼声中,谢晚晴再度避免与地面亲密接触。因为大公主身手极好,将她抱在怀里。
“你这丫头,激动什么?你大哥受重伤,昨日就度过危险。陈御医亲自去的。当年老七的伤那样重,陈御医都能治好,你大哥那伤,根本不算什么,别担心。”大公主皱着眉头斥责道。
谢晚晴松一口,原来谢辰华没有挂掉,那么自己没有又背负一条人命。她感到如释重负,高兴地喊道:“太好了,太好了。”
芳华公主只当她与谢辰华是兄妹情深,便礼尚往来客套地说:“谢三妹妹挂记辰华。”
谢晚晴这才觉察有些不妥。这谢辰华是鬼门关前跑一圈回来,作为萧月国自由恋爱的典范:这芳华公主是马皇后的小女儿,偏生看上马家死对头的谢家大公子,这大公子也是死活就看上这死对头家的女子。二人轰轰烈烈一回,私自去找徳启帝赐的婚,定是感情笃深才会如此。可她芳华公主为何在自己心爱的人刚醒来时,来这尚书府?
更奇怪的是:她芳华公主与大公主素来交情不深,这番还一起来。
谢晚晴一思考这些问题,也全然忘记自己还在大公主怀里,也全然没去追究她是不是百合。
当然,她所纠结的问题答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所以,她略抬眼,看看一脸迷茫的芳华公主,打趣道:“公主嫂嫂为何来这里呢?三妹妹不碍事,倒是哥哥想必是想嫂嫂寸步不离地在身边吧。”
芳华公主脸上一下浮上红晕,甚是娇羞,那语调却是假意不悦:“三妹妹小小年纪竟学得如此坏。我来此,是来看看三妹妹礼仪如何。今日进宫去,母后甚是担心三妹妹,说你遭逢娘亲离世,只去皇家学府一天,这礼仪怕是跟不上,便让我来看看三妹妹,是否需要帮忙。”
“呀,皇后娘娘每天事务繁忙,竟还记着颖华……”谢晚晴一副感天动地的模样,像是强忍着控制激动的情绪。
“母后甚是喜欢你,好几次都夸你聪颖呢。啧啧,三妹妹这番打扮,确实美,难怪小十二对你是愈加痴迷。”芳华公主也是打趣道。
“芳华,不得无礼。明日就是群芳宴,她是秀女。”大公主沉声道。
“皇姐就是严肃,不过姐妹几个在屋内开玩笑。再说了,就算颖华抽中春燕归,谁又规定小十二不可以是太子?我看小十二那举手投足倒是有模有样的。”芳华公主冷冷地说,显然很不服气大公主。
“够了,芳华。别忘了,你是皇家的人,也是谢家的人。摆正位置,若你想害死颖华,害死小十二,尽管去提吧。好了,这里有我在,礼仪之事,你不必过问。回府去吧。”大公主甚是不悦。
第69章 大公主是谁?
“本公主今日奉皇后之旨前来,岂有说回去就回去的道理?”芳华公主柳眉一竖,将头别在一边,显出傲然。
谢晚晴暗自赞叹这熏香也不知是何名称,竟有如此功效。一向温雅的芳华公主在这熏香之下,也是藏不住心性。
“芳华今日倒是长气了。”大公主和颜悦色,语调带着略略的笑意,跟刚才的声色俱厉判若两人。
她不紧不慢起身,牵着谢晚晴走到谢晚晴梳妆台前将谢晚晴按在凳子上坐下,兀自拈起一支眉笔,从菱花镜中看着谢晚晴,说:“三妹妹,你眉毛乱了。”说着,她伸出纤手托出谢晚晴的下巴,替谢晚晴画起眉来。
大公主妆容淡雅,眉目皆可入画,眸光在暮色里显得更明亮,这无可挑剔的容颜近在咫尺,近得她吐气如兰的温热也略略扑在谢晚晴头顶,而周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幽兰冷香,与熏香炉里缭绕的淡香混杂,竟有一种别样的舒坦。
谢晚晴方才被她按在凳上时的紧张全然消失,她只怔怔注视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越看越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眉目渐渐从唇边荡开一圈儿极淡的笑,她忽然直起身,离得远些,左右端详着,说:“细看三妹妹,这眉目比原本还美。”
声音如叮咚泉水沿山崖淙淙,少了平日的娇嗲。谢晚晴只觉说不出舒坦,眉眼半合着,像要睡去。
在这半睡间,听得屋外似是花小刀的声音说:“三小姐,帝都四少羽公子送贺礼来,您看?”
虽然那声音甚是飘渺,像四月里不可捉摸的晴空里的蛛丝,但是“羽公子”三个字还是惊得她睡意全无,半闭的眼猛然睁开,看得烛火摇曳下,大公主那张典雅的脸上,眉头微蹙,仿有不悦之意。
谢晚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收敛眸光,半垂着眼睑,片刻后,伸伸懒腰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让二位公主见笑了,颖华竟又失礼。”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芳华,抓住这等下台阶的机会,马上忧心忡忡地说:“三妹如此嗜睡,怕是真该找个大夫瞧瞧。也就不必大张旗鼓,听闻这府邸中的大夫医术也还了得。”
“多谢公主嫂嫂挂记,颖华只是近日没睡好,这屋内还燃着安神香呢。”谢晚晴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指指木架上的萧鼎炉。
“难怪。我就说三妹妹这屋淡香弥散,让人闻着浑身舒展,像飘在云朵里,很是放松。倒不曾想是熏香。不过这熏香倒不是帝都物品,气味淡雅,入鼻不呛。不知三妹妹从何得来。”芳华公主恍然大悟,提着裙子往那萧鼎炉走去。
谢晚晴闻言,没回答她的话。反而是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自己已喝过碧影茶,这熏香里风然草的迷幻作用应是无效的,可为何方才会陷入睡眠?
她略抬眉望窗口望去,大公主安然站在梳妆台边看窗外。那窗外湖心小径上已掌灯,薄薄的红纱灯笼光映照下,她高挑的身形显出几丝落寞,风从窗口而来,她身上的冷香悠悠又几缕扑过来。
谢晚晴微微蹙眉,那冷香不知是不是熏衣香,但方才大公主那好看的眼眸,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催眠术。心一寸寸往下沉,难道谋划自己的人是她吗?萧如意背后的人是她么?
没有动机。没有任何动机。
是的,每个人做事都该有动机。尤其是阴谋这回事。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谢晚晴百思不得解。
或许,是有人在故意误导自己?这种假设让她不由得咬紧牙,心里略略烦躁。如果有人故意误导自己,那么让她怀疑大公主,从而防备着她,又是什么目的?
这一系列的问题,就像自己抱着AK47却不知该扫射哪里一样。找不到对手是谁,无法有的放矢的对决,让她倍感焦灼。
“这香甚是好闻。三妹妹到底从何得来?怎的还要跟嫂子保密不成?”芳华公主揭开萧鼎炉自是拨弄一阵,让香气更透出来,然后盖上盖子问。
谢晚晴听闻她说香,才敛起心思,提着裙子走过去,拉着她胳膊撒娇道:“哪里会跟嫂子保密?这不过是七殿下听闻颖华睡眠不好,送来几片。说是令州带回的,甚是有效。嫂嫂若是喜欢,那盒子里还有些,带回去给大哥用用也好。”
“呀,原来是七哥送来的。难怪了。令州熏香天下闻名。那令州是他母妃娘家的封地,现在的令州守将韩将军是七哥的舅舅。七哥也最喜欢这等风雅之事。”芳华公主笑道,又拍拍谢晚晴的肩膀,颇有意味地说:“三妹,这七哥向来对群芳谱秀女是避而远之,现在送香给你,看来对三妹也颇是上心。”
“芳华,你现在是谢家的儿媳,谢家荣,你荣;谢家若是败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自行掂量,这等话岂是能说的?”大公主转过身,宽袖带得烛火摇曳,声音清冷,略略透出森然。
“好了,你夫君重病在身,今日家宴你不出席,也是情有可原。你且散去吧。”大公主的语音越发冷冽。
芳华身子一抖,还要说什么,谢晚晴连忙拉住她,说:“公主嫂嫂,颖华自知您是担心我明日礼数不周。但哥哥尚在病中。这病人啊,越发像小孩子,须最喜欢的人在身边照顾。上次颖华救十二殿下也是生病了,整日里躺在床上,就恨不得娘亲十二时辰都陪着颖华……”谢晚晴说到此,想到十二岁那年,自己高烧不退,妈妈连夜送她到医院打针挂瓶,后来烧退醒来,就看见爸爸在椅子上打盹,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挂瓶,当时只觉幸福,暗自发誓以后要好好报答他们,可是后来的事谁会想到呢?
芳华公主看她戛然而止的语气,黯淡的神色,只当她是想起自己过世的娘亲,不由得叹息道:“多谢三妹提点。嫂嫂也甚是挂念你哥哥,这就归去,这礼仪之事,大公主向来是典范,你且向她学习便是。”
说完,也不看大公主,轻轻拍谢晚晴的后背,轻叹一声,说告辞。提着裙子转身便往屋外去。
屋内只剩谢晚晴与大公主静默。五月的帝都,夜间的气温不低,却让谢晚晴感觉有些凉。花小刀在屋外又喊:“三小姐,羽公子来送贺礼。是见,还是不见?”
见,如何不想见?这才分开一阵子,她竟就不断想起他来。想起他牵着她走在日光和暖的廊檐下,周围浮着懒懒的馨香,想起他唇边浮着的深深浅浅的笑意,还有那植物香……
只是不能见,不能随便见。谢晚晴很清楚,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周遭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稍有一个举动不得体,便会给他带来厄运。
可他既然来了,不见他却也是此地无银。于是她提着裙子往外走,对花小刀说:“羽公子是大公子的朋友。此次登门拜访,送来贺礼,指明给颖华。我若不见,传出去说我礼数不周是小,若让爹爹乃至老师背着教女无方的骂名,那颖华这罪过就大了。”
“那小的这就去请羽公子过来。”花小刀说着,就要往湖心居外走。
谢晚晴忙喝住:“你做事好不机灵。这点礼数都不懂?这湖心居是本小姐闺房,现在暮色四合,怎能在此见陌生男子?你且掌灯,本小姐自当亲自去前厅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