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还在思考,谢朝英两步跨过来,执起她的小手细细端详,才发现是针眼,早没流血,但因刚才那一拍,血又渗出几许。
谢朝英一言不发,将止红草浆末涂在谢晚晴手上。
先前火辣辣的伤口渗进一丝丝凉意,谢晚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朝英,正专注地帮她涂药。她看不懂他,时而过于冷酷,每一步都是算计,时而又像是真的很在乎她这个女儿。
谢朝英替她上好药,抬头看谢晚晴,也是吓一跳。
她眼里满是泪水,神色很哀伤,仿若沧海桑田的人才该有的神色。
“颖华怎了?”谢朝英眉头不觉拧住,蹲身看着这看起来更加瘦削憔悴的女儿,心里很是难过。
“十二殿下,真病了么?”谢晚晴唇边绽出一抹笑,泪水却顺着脸庞滑落。
谢朝英有些踌躇,毕竟颖华只是个小女孩,谢家加诸于她身上的已太多。而她从一开始出现,就以对手的强势姿态出现,自己作为父亲竟一直未曾当她是女儿,只当是对手。此番面对着如此憔悴的她,叫他如何能下手?何况佳慧她……
谢晚晴从谢朝英的犹豫中已然知晓答案。她抬手擦干泪,敛起笑容,一脸平静地坐直身子,端起桌上的碗,吃饭之前,又一字一顿地问:“十二殿下,真病了么?”
谢朝英看她瞬间就敛起所有的神情,不由得一惊,仿若佳慧将她训练得很好,看来她也是一直在伺机而动,谋划着什么。大约是碍于蛊毒,才没有什么大动作。
佳慧,你还真是狠心,教女儿来对付我。谢朝英想到这些,心里也是不痛快,站起身,捋捋宽袍,冷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早提醒过你。”
“颖华多谢爹爹提点。”谢晚晴一说完,便是风卷残云一阵猛吃。
“明日就是群芳宴,你很可能进宫,再不济也是嫁给王爷们,这等礼仪,恐怕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谢朝英冷言道。
谢晚晴含着饭菜含糊不清楚地说:“民以食为天,做统治者,就该知道这个道理。”
“你知道什么?”谢朝英猛然掐住谢晚晴的脖子。
谢晚晴手中的碗一松,跌在软垫上,她抬眉看看他,平静地说:“通知三家顶级成衣铺到府邸,我要他们给我做最漂亮的行头。”
谢朝英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神情,感觉自己亲自扼杀了十岁女娃的天真,颓然之下,手一松。
谢晚晴捋捋凌乱的发,朗声喊道:“小二哥,麻烦添副碗筷。”
第64章 领悟
更新时间2010-3-31 2:04:26 字数:3530
日光倾泻,绿树如碧玉般通透,窗外的槐花开得正盛,鸣蝉不遗余力地鸣叫。谢晚晴斜倚着窗前的书桌,看着窗外发呆。她刚洗过不久的乌发披拂散落在淡青色袍衣衫上,自有一种慵懒的美。
花小刀轻轻挑帘进来,转过屏风就看到她好看的侧影,这剪影轮廓很是好看,在光影不明的树荫里显出一种玄妙的美。他觉得呼吸有些乱,略略呆愣,站在屏风旁看着,一时忘记进来的目的。
谢晚晴没动,睫毛覆着,像要睡着了。
风从窗口进来,带着树木特有的幽凉。花小刀怕她着凉,欲要回身去拿薄被,才一转身,还未跨出一步,就被谢晚晴叫住。
花小刀停住脚步,听得谢晚晴懒懒的童音吩咐:“麻烦小刀哥哥将那熏炉里的香拨拨,那味道淡了些。”
“好。”花小刀吐出这个字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木架边,打开三足萧鼎炉,用一块小牛角熏香勺拨拨里面的熏香。
“再添一份儿吧,这七殿下送来的凝神香,听说是从令州带回来,这味道还真不错。”谢晚晴还是伏在桌上说。
“好。”花小刀答道。说出这个字,他更加懊恼自己为何如此这般别扭?三小姐这话,摆明在跟自己聊天,给自己台阶下,而自己却还如此不识趣。
他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想以前,自己和三小姐虽是主仆之分,但在一起聊这天下见闻,历史掌故,常常是聊得忘了时辰。可自从午后三小姐被尚书大人领回来,因王舍人替七殿下送熏香来的事,花小刀说错一句话,自觉尴尬,这之后一个多时辰,他们之间的对话便没超过五句。
他边懊恼边往萧鼎炉里装熏香,然后又用小牛角熏香勺拨拨,让熏香燃得旺一些,袅袅烟雾腾起,弥散在屋里。
一转身就看见谢晚晴端坐在书桌边看他,眉眼带着略略的笑意。花小刀顿有些手足无措,低眉垂首说:“三小姐,熏香弄好了。”
他低着头,也没听见答话,正要抬头,却看见谢晚晴站到他面前,轻声地说:“小刀哥哥,对不起。”
花小刀忙抬头,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娃,她微蹙着眉头,确实是瘦了,不过几天不见,她有长高了?都可到他的胸口高了。
谢晚晴看着他惊异的神情,抬袖掩面笑道:“小刀哥哥何时变得如此沉静了?”
“我…..”花小刀不知如何说。
谢晚晴也不为难,一转身回到桌边坐下,依旧看着窗外,问:“可是三家成衣铺的当家来了?”
花小刀这才想到那三家成衣铺的当家还等在湖心居外,而自己是进来通传的。忙不迭地说:“对不起,三小姐,属下一时忘了。”
谢晚晴摇摇头,突然坐正身子,语气严肃地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想必这几日,也是连累小刀哥哥被责罚,也是不眠不休找寻我吧。”
“三小姐,属下没有受罚,额间的伤是和二公子争执之时,不小心受的。”花小刀小声说,鼻子有些酸,在侍卫训练营里,生死对决的时候居多,后来奉命护卫十二殿下,殿下对自己虽好,却终究是主仆。可自从跟着三小姐后,她一口一个“小刀哥哥”,好吃的分给他,在紧要关头,竟还要设计保他周全。她让一直孤独的他,想到“家人”两个字。
“嗯,没受罚就好。”谢晚晴再度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花小刀凝视她的剪影,风托起她的发。那发丝仿若拂在他心上,拂出丝丝酸楚与伤感。他祈祷着群芳宴上,她最好什么签都不要抽中。那样,自己或许可以一直跟着她。
一旦入住后宫,他花小刀除非做舍人,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在她身边的。
“小刀哥哥,不必担忧,天下无不散筵席。再说,十二殿下身边也需人照料。”谢晚晴突然说。
花小刀听闻,惊讶无比,他才刚这么想,她竟能知道,莫非她能看透人的心思?
他抬头看她靠在窗边,正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有中自信笃定的光芒,与她两个时辰前,她刚被尚书大人带回时的神色截然不同。那时的她,一脸平静,但每一步都迈得很重,那神色间带着焦灼,可现在的她,竟全然舒展开来。
“还愣着做啥?这三家成衣铺当家也不是等闲人物,怎能让人久等了?”她笑着站起身,用头绳随意地将头发拢成马尾。整个动作从容潇洒。
花小刀痴愣片刻,转身出去。
谢晚晴看着他的背景,略略皱眉,花小刀对自己的心思,她不是不知。正因为知道,她才必须要让他远离自己,况且糯米团子确是让谢晚晴担心。
在饭店里,谢朝英已间接承认糯米团子的疾病就是他所为,目的是给谢晚晴警告。当他阴着脸说:“下一次,也许是葬礼”时,谢晚晴对他心存的那一点点的血缘恩情,统统被扫除。
一个糯米团子,一个董小川。
他将她牢牢抓在手中,吃得死死的。
她一脸平静地继续扒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语。内心中却像千万只猫爪子齐齐抓着。这次逃亡几乎是耗费尽她所有的智慧,还搭上谢陈氏与静妈的命,还有糯米团子的帮助,竟仅仅是出得尚书府。
她回到湖心居,洗个澡,就在这窗前坐着,将从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的点点滴滴都想个遍。最终,她笃定自己命运的走向,必定是那没有太子的太子妃。至于那些人要利用自己谋划什么,目前,还无法知晓。
但有一点,她却很清楚,从今以后,自己的谋划要更周密,更隐晦,且不能让周遭任何一个人觉察到。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自己必须化身为最优秀的狙击手,选准点,耐得住寂寞与恶劣环境,最终才能一击毙命。
是的。谢晚晴意识到再也不能用前世那种自以为是的职场小聪明去对付周遭如狼似虎的一群阴谋家。
十二万分的精神,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七十二般变本领恐怕都要悉数登场。
那么,首先,就要耐得住寂寞,隐藏起所有的锋芒与反抗。
“三小姐,三位当家来了。”花小刀喊道,领着三位当家的走进来。
谢晚晴略略坐正身子,屏风后进来三人,其中一个衣着艳丽的妇人,另外两个少女,一个身着藕荷色劲装,另一个穿着鹅黄春衫。
三人进来站定,也没抬首打量,只是齐齐福身道:“拜见三小姐。”
谢晚晴没说话,这气场先要足,一说话就是泄露了底。她打量三人,这三人中,那位鹅黄春衫的少女,正是那日接待她的锦绣坊少东家方婉茹。锦绣坊擅长走简单式样,这方婉茹今日也是一袭简单的鹅黄春衫,腰侧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又将简单式样中加入柔和的线条,少女发髻清爽可人,倒满是春天的气息。
至于那位劲装少女,飒爽英姿,浑身英气,眉宇间更多的是江湖的不羁与潇洒,处处都以实用为准的设计。
那位妇人,约莫三十多岁,体态稍显丰盈,穿着艳丽却并不让人觉得恶俗。红、黄、绿、紫,这几等颜色很容易穿出俗味来。但她皆将色彩搭配得当,再加上轻纱披肩和垂云发髻,倒是越发的雍容华贵。
三人没听谢晚晴发话,也不敢抬头,亦不敢出声,就那么略弯着腰低眉垂首站着。
穿着上够专业化,再加上对一个小女娃的忍耐。这三人倒算是有大商人的风范,就不知其余的品质如何。
谢晚晴暗自思量,自己踱步到主位上坐下,懒懒地说:“三位当家,请起身吧。”随即,又吩咐花小刀去泡茶。
三人再次福身谢过,才在谢晚晴的示意下,在客座上坐下。
谢晚晴靠着椅背,微眯双目看着三人,也不说话。作为掌控的那方,就该有掌控者的气势,装B虽然遭雷劈,但忽悠有时很有价值,至少对方不知你深浅。
那三人也觉出气氛甚是尴尬,那妇人大约是自恃年高,终于坐不住,站起身福身道:“三小姐,请恕拙妇鲁莽,自我介绍。拙妇乃彩屏阁当家刘彩翠,人称刘三娘。尚书府小姐的衣服都是出自拙妇之手。”
“嗯,针脚匀称,花色新颖,色彩搭配不错,雍容典雅,甚是贵气。三娘好手艺。”谢晚晴将时装杂志上的陈词滥调一番背诵,刘三娘一直紧绷的脸一下舒展成一朵花。
谢晚晴只当没看见,支着头看着劲装的少女,那少女甚是从容,站起身行拱手礼,道:“禀三小姐,在下乃如意阁当家萧如意,宫里好几位公主、包括大公主的行头都出自如意之手。”
“萧当家好生年轻,这倒让颖华自惭形秽。”谢晚晴笑道。却不动神色地将她的眉眼来来回回扫个遍,这姓萧总是让人不得不警觉。
“三小姐客气了。”萧如意行点头礼,倒有些淡淡的贵族意味。这份自如倒让谢晚晴有所警觉,但面上却依旧笑着,一挥手说:“坐下吧。”谢晚晴还没盯那鹅黄春衫的方婉茹。她却算机敏,自动站起身向谢晚晴盈盈一拜,说:“民女乃锦绣坊少东家方婉茹…….”她还没说过,目之余光掠过谢晚晴的脸,蓦然间睁大眼睛,惊讶无比。
谢晚晴自知她认出自己,连忙咳嗽两声。
“三小姐,怎了?”端着茶的花小刀刚进门就听见谢晚晴在咳嗽,慌忙放下差点急切地问。
谢晚晴看着花小刀,眉毛一挑,眸子贼溜溜乱转,示意花小刀稍安勿躁。花小刀看着她一迟疑。她已收回目光,掩嘴咳嗽一阵,端起桌上雪梨水汁小呷一口,伸伸懒腰,这才有些不耐烦地说:“闷死了。每天就关在这里学那些礼仪。唉,还真想去外面走走看。”
她边说边看着方婉茹,略略的惊讶从她脸上闪过,随即又恢复平静,然后,她不疾不徐地说:“小姐蕙质兰心,此番道理比谁都懂。但婉茹还是认为三小姐该适当休息,有空多在这院子里走走。”
谢晚晴微微一笑,道:“方少东家冰雪聪明,本小姐倒是十分喜欢。”
第65章 谋财乎?
方婉茹听闻谢晚晴的赞美,赶忙低眉垂首,说一番得体的客套话。
果真是出身商贾之家,十六七岁的年龄,说起套话来头头是道。这倒是不错的合作者。谢晚晴不禁微眯双目看着方婉茹笑而不语。
等方婉茹一番客套后,她才抬袖示意三人入座,自己则继续懒懒地斜倚在椅上。然后伸手将一拉头绳,乌黑秀发悉数垂落。
红木雕花椅上铺着淡青白的素雅锦缎,宽袍乌发的瘦削女娃慵懒靠着椅背,身后的绣品屏风上是月色江畔图,极其淡雅;屏风边萧鼎炉里冒出袅袅轻烟。谢晚晴如微醺的月下海棠,本该稚气不谙世事的脸,偏生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三家成衣铺的负责人落座,略抬眼想偷偷打量她,却不料看到这样充满玄妙的场景。尽管三人都混迹生意场,也是阅人无数,但偏偏谢晚晴让她们看不透。三人皆不安起来。
谢晚晴虽微眯双目,看起来像在闭目养神,却是将三人的表情动作悉数尽收眼中,再根据之前的观察,她心下已有定论。于是略略坐直身子,示意花小刀为三人布茶点。
茶点布好,她也没请对方用,而是兀自站起踱步到窗边,背对着三人,笑着说:“三位可有定论了?”
背后略安静,果不出谢晚晴所料,刘三娘先回答道:“回禀三小姐,彩屏阁有一套方案,不知可否。”
“哦?你且说说。”谢晚晴转身看她,这妇人妆容优雅,垂云髻将整个脸承托得雍容华贵。
“是。拙妇认为群芳宴历来以花照人的习俗正是以花喻人。所以拙妇想以花蕊色轻纱为内衬,粉红桃色为外衫,腰间缀以细小蝴蝶纹饰的双层腰带。足踝上用小铃铛,手腕用粉色丝带绾成蝴蝶结。至于头饰,小姐发质极好,脸较娇巧,只需梳垂髫双飞发髻,缀以丝带垂下即可。”刘三娘描述完,颇得意看看方婉茹和萧如意。
谢晚晴也不做评论,扫视方婉茹和萧如意,见那方婉茹眉头微蹙,萧如意平静如水,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英姿飒爽的她,身上没有一丝商场上混迹该有的狡黠与算计。
姓萧,这气质还与众不同。看来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对付。
“不知如意阁有何高见?”谢晚晴负手立在窗边,眸光一凛,毫不收敛地扫视过萧如意。
饶是静默如水的萧如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眸光吓得一怔,好在她很快地敛住神色,略往前一步,对着谢晚晴盈盈一拜,拱手道:“民女私以为群芳宴选拔未来皇后,乃母仪天下之人。先祖董皇后德才兼备,文治武功皆了得,巾帼不让须眉,然又向来锋芒不露。因此,秉承群芳宴的精神内涵,如意认为应以素色为内衬,淡绿色为外衫与褥裙,并且摒弃托蒂长裙,用到脚踝的皱褶荷叶裙即可。发饰则用最简单的五绳辫,缀以夜光粉作为点缀。至于其余的佩饰,一概摒除,既可显出俭约品性,也可显得清雅。所以,以花喻人,如意认为三小姐便是空谷幽兰。”
这套说辞,谢晚晴颇满意,也不得不承认萧如意踩中她的YY点,但她今日岂能如她所愿?所以只是不动声色,也不做任何评论,转过脸看着方婉茹,问:“方少东家,想必不会让本小姐失望吧?”
那方婉茹略一抬头,看到三小姐一脸笑意盯着自己,这在刘三娘和萧如意陈述创意时,不曾有的。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激动,清清嗓子,说道:“婉如亦同意三娘的说法,以花喻人,然私以为三小姐皮肤粉嫩,通透,光泽匀称,用花蕊色做主打色,更能凸显出花样的娇羞,至于式样,宽袖衣衫藏娇躯,皱褶裙边及踝裙,透明的轻纱紫色流苏短披肩做配饰,至于发,还是绾少女发髻,在发髻上缀上细碎的轻纱蝴蝶,扑以荧光粉。”
这三家顶级成衣铺果真有两把刷子,自己随意摆个造型,她们就能说出自己的设计,还能结合群芳宴的历史由来确定自己的设计理念。且每一家都是服装、化妆、头饰、佩饰共同进行,实力确实不俗,真是适合投资的好去处。
谢晚晴很是满意,只是自己实在身无分文,根本没法投资;自己也没设计、裁剪天赋,技术入股显然也行不通。想来想去,唯一可凭恃的也就只有这群芳谱秀女的身份。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做做这形象代言人,来忽悠忽悠银子。谢晚晴想到前世做服装公司主管时,请的那些等小明星做形象代言人。那些人,一开口就是狠咬一口。那时,她恨不得扔把菜刀过去,想不到如今自己也要摆出那副自己向来不屑的姿态了。
她略略摇头,稳住心性,假意露出极为难的神色,然后,迈着小胳膊小腿在屋里踱来踱去,连连叹息。
三人一字排开站着,皆不说话,齐唰唰地看着谢晚晴。
“三小姐,有何不妥吗?”方婉茹毕竟年少,终于在谢晚晴第二十次叹息时沉不住气了。
谢晚晴这才停下来,叹息道:“三家皆是精品,本小姐一时难以取舍。”
三人一听,那刘三娘与方婉茹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萧如意略皱眉,说:“如意有个计策,不知可行否?”
谢晚晴微眯双目,狐疑地“哦”了一声,心想等的就是你这话,先前看她不经意地看窗外天色两次,想必是有大事急着走,那么这么一逼,她定要显出一些东西出来。谢晚晴深深知道:一个人如果急躁,言行神色都会露出马脚,这话是告诫自己的。但反之亦可用来观度别人。
她一听萧如意跳入陷阱,马上一脸思贤若渴,喊道:“萧当家,你且快快讲来。”
“是。如意认为,三小姐可在明日行程中,可选取不同服饰。比如在抽签时,可以选三娘的服饰,比较贵气典雅;在晚宴时,可选婉如的服饰,能衬托出小姐的娇美可人;在游街时,可选择如意的服饰,比较素雅威严,可给百姓留个好印象。”萧如意说完,安然站立,望着谢晚晴,期望着这女娃能笑逐颜开,自己便可拿下这单生意,让如意阁声名压过锦绣坊与彩屏阁,并且自己也可借口早点离去,说实话,这尚书府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从跨入府门的那刻开始,无论是小厮婢女,那眼神都怪怪的。起初,她认为是自己打扮不妥,但后来思量,又让方婉茹帮着整理,确实不是此等原因。总之,历来心性宁静的她,在这里感到莫名的焦灼。
可谢晚晴并不买她的账,她是打定主意不跟她合作。于是眉头一凛,冷笑道:“萧当家倒是做了好人,又将自己的算盘打得响。并且如此笃定本小姐可抽中春燕归?”
“街头巷尾皆如此议论。何况这等事本该未雨绸缪。这是历届群芳宴秀女所作的。若临时抽中再做,怕是来不及。”萧如意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倒让谢晚晴越发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有理屈词穷之感。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局面由别人掌控着。
于是她缓缓踱步到主位上端坐,脸上浮上虚假的笑,朗声道:“萧当家冰雪聪明,很善于猜测别人心意,怪不得如意阁后来居上,能与锦绣坊和彩屏阁三足鼎立。”
“多谢三小姐夸赞。如意只是勤能补拙罢了。”萧如意回答,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女人心性稳固,心思缜密,遇事冷静,深不可测。就是谢霜华,怕也只及其皮毛。若为敌人,倒还真是劲敌。
谢晚晴面上还是如花笑颜,方婉茹和刘三娘也配合着笑。却不料谢晚晴脸色陡然一沉,收住笑,冷哼一声,朗声道:“萧当家所作衣衫甚合本小姐心意。然而,能猜本小姐的心思不算本事,要能猜本小姐的心,还不让本小姐觉察,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谢晚晴看着萧如意,想从她脸上找寻一丝一毫的慌乱,却还是只看到一张平静如水的脸。
“如意从不敢猜人心思,只选择最适合对方的。”
谢晚晴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就按你说的,且去做一套,明日一早送来。哦,至于所谓的价钱,你看怎么办?”
“自然是以本价算给三小姐。”萧如意很是惊异:这京城官家小姐,王孙贵族做衣服,谁曾关心过价钱如何算。
饶是过去的训练让她心性如何波澜不惊,这会儿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神色,抬头看这小女娃。只见一直神色慵懒的她此刻面若寒冰,神色里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峻,那眼神竟凌厉如刀。
这还是十岁小孩么?萧如意不由得往后退一步,不禁思量起刚才的提议是否有不妥之处。
谢晚晴看她的模样,料定也是在纳闷,便冷笑一声道:“没想到缔造一手缔造如意阁的萧如意,竟不懂礼数。你如意阁与锦绣坊前日里,未经本小姐同意,便在帝都乱放厥词,说什么本小姐曾在你们成衣铺买过什么样式的衣衫。你们倒好,将歪脑筋动到本小姐头上,此番还敢跟本小姐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