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朝英出门,向来只带谢二一人,为何今日会带尚书府护卫?
正想着,前面一阵喧闹,如织的人潮分开,接着闪出一队皆着西大营服饰的士兵,为首一人,穿着蓝色统领服,约莫三十来岁,留着短须。他一见到谢朝英,赶忙挥手示意士兵列队。他则极其恭敬地走上前,向谢朝英行礼。
“陈统领不必多礼,你且去忙。”谢朝英抬抬脸,说道。
那陈统领直起身子,又看着谢晚晴,说:“想必这是三小姐吧?”
“陈冲,适合而止,本大人与女儿出来上香亦不可?”谢朝英将谢晚晴往背后一拉,语气很不和善。
“末将知罪。”陈统领往后一退,又忍不住多看谢晚晴几眼。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都以目指谢晚晴。
分明是再说那就是群芳谱新贵之类的话语。
谢朝英牵着谢晚晴,带着八个护卫,很是高调地走过人群,一路向闲云寺而去。
谢晚晴装着好奇宝宝一般,纯真地扫视周围。果然,余光所及处,一个带斗笠的人离开,紧急着,一个挑着竹筐买鸭梨的老者也走了,那步伐倒不像是个卖梨的步伐。
先前的谜团在谢晚晴脑中点点清明。一向低调的谢朝英如此招摇而出,只怕是对世人宣布:谢颖华不曾走失。同时也让暗中欲要用自己来将谢朝英一军的人彻底死心。
谢朝英到底是谢朝英,无论何时都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谋划一把。
这样的对手,着实可怕。
谢晚晴不由得抬头看谢朝英,平日里寒霜笼罩的脸。
“看爹爹作甚?”谢朝英淡然一笑,伸手爱怜地抚抚她的发丝。
谢晚晴一垂目,有些落寞地问:“爹爹不问颖华这两天在外面,都发生什么事,见着什么人了么?”
其实,她早清楚谢朝英不会问,更不会承认谢三小姐曾经离家出走过。她这样问,只是让谢朝英对她的防备略略降低些。
谢朝英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谢晚晴,脸上还是醇厚的笑意,低声说:“这几日内,在家练习群芳宴礼仪,想是累坏了吧?”
谢晚晴一怔,低眉垂目答道:“颖华不累。倒是爹爹那么操劳,身子要紧。”
她带着童稚的女童声滚落在人潮中,周遭的人纷纷侧目。
“我儿长大了,懂得心疼爹爹了,甚好,甚好。”谢朝英大笑,牵起谢晚晴往闲云寺去。
这一副父慈女孝的情景尔后在帝都百姓口中成为佳话。说那极冷酷的男子,对自己的女儿是如何的疼爱,说那粉雕玉琢的女娃极其聪敏孝顺。
当然这些是后话。
谢朝英很招摇地牵着谢晚晴到闲云寺,屏退众人,煞有介事地上香。然后牵着谢晚晴穿过市集,一路上谢晚晴像个好奇宝宝,问这问那。谢朝英耐心解答,还买了许多东西给谢晚晴。
其乐融融,谢晚晴仿若又回到小时候,跟爸爸去逛街。
尽情挥洒,放下所有的防备与戒心吧,就当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就算这是阴谋的一部分,也没关系,我宁愿输一遭,来重温这久违的温暖。谢晚晴抬头看着五月蔚蓝的天,所有的面具瞬间卸下,这一刻,她蜕变为一个纯真的女孩,挽着父亲的手,在人潮如织帝都街头尽情欢笑。
但有句话说得极其有道理,走得最急的往往是最美好的时光。
当谢朝英牵着谢晚晴走过云烟巷,到达长街时,所有美好都戛然而止。
其时正是午后,饥肠辘辘,身体有些疲惫。谢朝英牵着谢晚晴从长街第一次酒楼“正味轩”门口过,他指着“正味轩”的大门说:“颖华可饿了?这‘正味轩’虽不及‘香入云’出名,但也颇有特色。”
“全凭爹爹做主。”谢晚晴此刻只想将这温暖延长,再延长,不自觉挽着谢朝英的胳膊撒娇。
谢朝英看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毫无防备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爹爹,快进去看看啊,颖华饿死了。”谢晚晴提着裙子率先跑进去,店小二白布巾一搭,正要高声问“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谢朝英挥手制止,道:“谢家来此。”
那小二立马恭顺地鞠躬,做了请的手势,弯着腰将二人迎到二楼临街的雅间。
这雅间临街的窗户半开着,窗口有棵大槐树,槐花香在周遭流动,街上小贩的叫卖声、马匹嘶鸣声,夹杂着鸣蝉声灌进来,更衬托出雅间的安静。
矮八仙桌,软垫木凳,二人相对而坐。报菜名的小二便走过来,一口气报出一大串菜名。
谢朝英长眉一展,敲击着桌子,问:“颖华想吃些什么菜?”
正打量着整块玉璧屏风的谢晚晴收回视线,嘻嘻一笑说:“这天气渐热,就几样清淡的菜来,爹爹看这样可好?”
谢朝英搭搭眼皮,略点头,然后支着头,一脸慵懒,竟假寐起来。
谢晚晴见状,挥手让小二去准备,自己百无聊赖,数着窗户上的小格子。不一会儿,谢朝英发出轻微的鼾声。
谢晚晴微微笑,房间里很是玄妙。
这是多么美好的境界。带着槐花香的清风在屋里踯躅,不遗余力的蝉鸣丝丝入耳,午后扑洒进的日光泛起锡箔的明亮,还有谢朝英的鼾声。
突然隔壁几声喧闹,搅乱着安闲时光。
只听得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这帝都还真是风云变幻,前两天驸马爷在回旋堤与逃犯一战,重伤,生死未卜;听说昨天十二殿下突然病倒,人事不省。”
第62章 酒楼里的诡异事件
更新时间2010-3-28 23:52:50 字数:2470
(斗者,须知:暗示就是暗示,永无可能明朗化,无须花功夫追根究底——题记)糯米团子病了?这句话如同兜头淋下的冰水,让谢晚晴瞬间从虚幻的幸福中略略清醒。
她抬目瞧瞧谢朝英,还支着头在桌边假寐。
谢晚晴轻轻站起身,走到墙跟下,屏息听着隔壁的谈话。
“王九,你莫不是又吹牛了?上回你说大公主是断袖,可第二天,就有人说大公主与新晋兵部侍郎魏明伦相约闲云寺。”有个粗犷的男声调侃道,隔壁顿时笑声一片。
王九急急辩解道:“我王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上次帝都曲水流觞诗会后,大公主可是牵着小姑娘去的锦绣山庄,当夜东厢房,大公主与那小姑娘就没出来过。再说,大公主为何今日未嫁?”
“大公主才华横溢,蕙质兰心,整个萧月国皆知。所谓曲高和寡,也未尝不可。再说,女人之间,小姐妹说说话而已。王九,你也是读书人,诳语妄言,岂是我萧月国学子而为?”一个干净清雅的声音穿过喧闹,语调很是波澜不惊,但那沉静的声音却含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
隔壁瞬间安静。
此人是何来头?看来非富即贵,还颇有影响。谢晚晴也不觉抓紧裙边,竖起耳朵听。
短暂寂静后,有人很激动地说:“呀,是辰公子,没想到您真的肯屈尊来指导我们。”
此语一出,隔壁又响起一阵拜会声。原来是一帮学子在此聚会,有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邀请这才华横溢的辰公子。
“各位不必多礼。各位都是今年文职会考的考生,三日后,这文状元说不定就在诸位之中。在下今日来,也算是俗一把,结识未来状元郎。”那辰公子说完,朗声一笑,甚是不羁。
谢晚晴想到上午在云烟巷翠香楼前看到的男人,那如刀的眼神与阴骘的神色倒与这笑声无法联系起来。
“辰公子就爱说笑,谁不知辰公子才华横溢,每年在江都的曲水流觞诗会,舌战群儒,无人能及了。”有学子恭维。
“那是众人抬爱,慕容睿辰实在惭愧。”
虚伪客套,尽是没用的。
谢晚晴记挂着糯米团子,对隔壁的谈话,实感无趣,于是准备退到桌边,等会儿直接问谢朝英。
她转身才走一步。
王九高声叫道:“我说的可不是妄言诳语。我大娘在杰公子府上当值,昨夜三更,帝都早禁行,宫里都来人找杰公子,说是十二殿下急症。”
谢晚晴不觉停住脚步,觉得这王九有些蹊跷。
“王九,注意你的言行。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若再如此。下次,帝都文会,可就考虑你的去留了。”有人警告王九。
王九急急说:“陈仕兴,关乎人品,就算你逐我出帝都文会,我也要说。昨夜我哥当值太华门,亲眼看着杰公子进的宫,这杰公子是何许人啊?神医。”
“王九啊,你家可真厉害,大娘在杰公子府上,你哥又在太华门当值。你二娘、三娘又在何处呢?还有,你叫王九,你哥莫不叫王八?”一个粗犷的男声调侃道,众人皆哄笑。
“张华文,我跟你拼了。”王九气急败坏,随即有杯盏碎裂的声音,众人嘈杂喧哗。
“够了。就你们这等表现,也想得到国家重用?作为学子,国家未来,不放眼于天下,偏学街头巷尾妇人碎言。动则一副痞子习气。这帝都文会与江都曲水流觞可真是天壤之别啊。本公子今日算是来错了。”慕容睿辰不悦地说。
“辰公子,请留步。今日全是在下对与会者选拔不仔细,才造成此等混乱。但这里大多数学子还是怀着报效国家的心来辰公子点评一二的。”陈仕兴说道。
这陈仕兴倒是个有担当的人,若在职场上,这等人倒是可以提拔一用,至于张华文与王九,也不是一无是处,若收为己用,关键时刻,制造舆论也未尝不可。谢晚晴不由得对隔壁几人进行一番审视判定。
“改日吧。本公子也不是神。你们别听那些有的没的。”慕容睿辰冷冷地说。
隔壁又是一阵安静,良久才有人悠悠叹息辰公子这一走,怕是帝都文会今夏又不会有人被朝廷选中了。
原来这慕容睿辰文章极为了得,据说连续十届学子,大凡被他赞过的,最终都是朝廷前十人选。所以,他成为萧月国的神话式的人物。神话版本传言他是文曲星之首,现实版本传言他是萧月国神秘的官方人士。有些学子还偷偷摸摸在家里给慕容睿辰立长生牌位,早晚供奉祈祷高中。
谢晚晴无心再听隔壁的唉声叹息,一转身看到小二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见到谢晚晴转身,慌忙垂下眼帘,问:“不知小姐有何事?”
虽然敛得快,但他先前那眸光决计不该是一个跑堂的小二。谢晚晴不禁仔细打量起这小二。本该搭在右边的白布搭在左肩,手也甚是柔嫩,那张脸过于清秀,神色里到底还有几丝傲然清冷。只这些就足可证明他并不是跑堂的。
不知是何方敌人。八大护卫此刻又在门外。谢晚晴不由得紧张起来,手慢慢移到腰际,暗自拈出最小号的针,然后对他摆手,道:“我爹爹喜清净,这隔壁太吵,你且去说说。”
“好勒。”他倒是爽快转身往隔壁去。
谢晚晴快步跨出门,对八大护卫招手道:“尔等也辛苦了。大人让大家进来喝杯热茶。”
八人面面相觑,不敢挪动。
“怎了?”谢晚晴不觉抬高声音问道。八人没回答。
楼梯上却响起阴骘的声音:“既然三小姐让你们进去,你们愣着做什么?”接着,从楼下走上来似笑非笑的谢二。
“谨遵教诲。”八人异口同声,齐齐转身进屋。
谢晚晴甚是不爽,面上却极其淑女地一拜,道“谢叔叔,快屋里请。”
“多谢三小姐,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谢二一鞠躬,又扫谢晚晴一眼,往楼下去。
谢晚晴站在原地,那小二走上前来鞠躬道:“小的已向那帮学子打过招呼,小姐尽请放心。”
淡淡的熏衣香漂浮在空中,似有若无。这香极其淡雅,不是萧月国普通民家所用。这人来历倒不简单。
谢晚晴淡然站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说:“这都几时了,你且去厨房催催,想必你该知道我家爷是谁吧!”
“小的这就去,还请小姐兀自小心些,这地方人多杂乱。”
这话让谢晚晴一怔,这人在提醒她什么?她纳闷,又不能问。因为大凡要告诉你事的人必不会打哑谜。
谢晚晴站在门口看他哒哒下楼,灰布帽子隐没在楼梯口。正欲转身,听见一个清脆的童音:“我认真就真的可以吗?”
“是的。”有人回答。
这一组对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谢晚晴震惊。她飞快奔到楼梯口,一眼看到大堂中央的方桌前,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小男孩,没戴帽子,头发梳得整齐,因背对着谢晚晴,一时倒看不清他的面目。坐在小男孩对面的正是一身黑衣的谢二。(令狐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学校要检查很多材料。再者,因为一些事,令狐最近信心也有些不足!!悲剧!!!还是希望大家支持我!!)
第63章 发狠的对决
更新时间2010-3-29 10:52:28 字数:3740
“晚晴妹妹真的希望我当将军吗?”那男孩声音甚是清脆。
“当然,你不是说要保护她吗?”谢二明明在跟小男孩说话,眉毛却一挑,眼神直直望向楼上。
谢晚晴被那眸光一扫,立即闪身后退到拐角。
“晚晴妹妹”四个字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一直未曾担心董小川,就因为当日,是董青文亲自将董小川送走。并且对她说“时机成熟,自然相见”。
可董小川此番却在谢二手里。谢朝英要谢二办的事,就是这个么?
“是啊,我是要保护晚晴妹妹,还要带她飞呢。”董小川自言自语,随即低头猛扒饭,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般。
谢晚晴听着这话,不由得想起初遇萧成熙的那个午后,就是那个狗洞,让许多人的一生都改了轨迹。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楼梯栏杆,以便支撑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针刺在手中,血滴下来,也不觉得痛。
“对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晚晴妹妹啊?”董小川风卷残云般扫完几盘菜,抬头问谢二。
“你乖乖训练,等你当了武状元,就可见到。”谢二支着头说。
“为什么要那个时候?我现在就想见到。我好想夫人和青姨。”董小川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地问。
“问那么多作甚?吃完就去训练。”谢二不悦地站起身,往桌上丢下一小块银子,拉起董小川往大门外走去。
谢晚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冲下去。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那小二白布一搭,算是恭送。见二人进入西街人群。转身快步往楼上来。
谢晚晴在楼梯口一时挪不动步子,而这小二速度很快,一下子就上楼来,看到谢晚晴,略一鞠躬道:“小姐,绣花针不是谁都玩得好的,你手出血了。”
紧抿着唇,陷入焦灼状态的谢晚晴听闻他的话才觉察到痛,猛然清醒不少,适才那种狂热的情绪如遇着冰川的岩浆,骤然冷却。
额上密密的汗珠顺着发线滴落,她兀自放开手,轻描淡写地拔出针,将鲜血的手拢于衣袖中,向小二略点头,说:“多谢小二哥提点,颖华以后一定会在女红上下苦功。”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她转身往包间走。
雅间内,谢朝英已醒来,正坐在桌边悠闲地整理锦缎镶边滚襟的皱褶,八大护卫站在周围。屋内只有风穿行的声音。
谢晚晴看着神色温润的谢朝英,直觉比以前那个冷酷的谢朝英更让人觉得可憎,至少那个冷酷的谢朝英还像个爷们儿,直接威胁或者明确地说要利用你。而这个谢朝英却带着蛊惑人心的笑,那笑却是藏着毒和针。
“颖华怎么出去了?”谢朝英随口问,略略坐直身子。
谢晚晴没说话,心里泛起讽刺,亏自己之前还将他当作父亲,暗自想或许他也是不得已。可现在的情况昭然若揭。
如果当初,是董青文悄悄送走董小川,那她必定是给他指了安全的去处。而如今,董小川在谢朝英手里,只能说明:那安全的去处已经不安全。
其实谢朝英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董小川。可他留着他,并让谢二带他来此。这是赤裸裸的胁迫,看来谢朝英真是看透了她,抓着她的软肋。
谢晚晴一言不发,颓然坐下。
“颖华怎了?像是谁惹你生气了。”谢朝英的语调颇为坦荡,像是根本不是他设的局。
谢晚晴唇边绽起一抹嘲讽的笑,轻抬罗袖,对八大护卫挥手道:“八位且都退下吧。”
八大护卫如同之前一般,巍然不动。
谢朝英不悦地说:“混账,小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八大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噗通跪下,说:“薛大与众兄弟一入谢家门,只当听命于家主。此训永不忘。”
胁迫与警告。无非是想让她明白:她什么也没有,不要做徒劳的挣扎,否则周遭还不知有多少与之有关的人会相继失去生命。
“此训永不忘。”八人又齐声来一次大合唱。
谢晚晴眼神一横,伸出小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声音不够响,却足够让对面的人震惊,尤其是那小小的血印子,就连谢朝英都微微吃惊,问:“颖华,受伤了?”
谢晚晴没答话,站起身拧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片砸在地板上,四溅开来。她厉声喝道:“几位,若真是此训永不忘,就出去自行了断。”
几人面面相觑,不一脸迷糊地望着谢晚晴。
谢晚晴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尤其是刚刚谢朝英还窃取了她对父亲的深情厚谊。
“颖华,不得放肆。”谢朝英看着她脸上那一抹阴骘,蓦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想起董佳慧,自己的三夫人。她戎马生涯,自然杀敌无数,可脸上从未有过戾气,眼里从来都是冰雪般的干净。可作为她的女儿,却有这样的神色…..
“回禀爹爹,女儿不是放肆。这堡垒总从内部攻破。不整顿家风,谢家也就辉煌一时,哪能世世代代保其安泰?”谢晚晴也算是耍横,将当年在职场与人谈判时的伶牙俐齿全展示出来。
“八大护卫忠心耿耿,颖华何以…..”谢朝英看着女儿,总觉得她像幽暗的深渊,潜藏着无数可能。
“爹爹。”谢晚晴打断谢朝英的话,继续转向八人,喝道:“你八人口口声声说只听家主一人号令。那方才谢二让你们进屋,你八人就该当巍然不动,何以进屋?是不将我爹爹放在眼里,还是已认为谢二才是谢家的家主?”最后一句,她嗓音拔尖得有些破碎。
八人陡然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谢朝英一时也不好发作,他方才也是想借这八人暗示谢晚晴:你只是一人,没有任何势力,就不要徒劳挣扎。
可她倒是聪颖,反戈一击。
“三小姐此言差矣,属下只是代表大人发话而已。”谢二的声音打破近乎凝滞的空气,那八护卫也略略松口气。
谢晚晴在看到董小川后,想到之前谢朝英近乎宠溺的举动,心里憋着一股怨气,虽竭力压制,却还是略有失控。这谢二进来说这么一嗓子,无疑是火上浇油。
谢晚晴眉头微蹙,越发耍横,但声音反倒越发平静:“谢二叔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代表我爹爹发号令了?”
“回禀小姐,谢二不敢。”谢二低眉垂首。
“既然不敢。那未经家主同意,擅作主张发号令,即无谋逆之心,也算谮越之罪,不知在尚书府谮越之罪如何罚呢?”谢晚晴笑吟吟看着谢二。
“回禀三小姐,家臣谮越,五十大板。”谢二答道,全没方才的嚣张。
“好,那回府之后,谢二叔可要为全府上下做个表率哦。哦,对了,你们八人是非不分,若他日有人让你们谋害家主,怕也会允许吧?”谢晚晴声音很舒缓,甚至有种音乐性。
八人却是汗涔涔而下,齐称不敢。
谢晚晴猛地敛起笑意,语调森然,“你们不敢?以小见大,今日能这般,他日也未必不会。今日的事,总得给各位长长记性吧。薛大,你是八护卫之首,你说如何呢?”
薛大汗涔涔地说:“我们甘愿受罚。”
谢晚晴啧啧地摇头,然后坐下,支着脑袋沉思片刻,说:“这不该是我深闺女子所管之事,只是今日实在是见你们欺负爹爹对你们的宽容,义愤填膺,一时失礼了。这惩罚嘛,也不该是我来定夺,当然还是爹爹来定夺吧。”谢晚晴抬头,笑容灿烂让谢朝英觉得睁不开眼。
他微眯双目,对众人摆摆手,道:“你们且退下,回府后,却执事护院那里领罚。”
谢二与八护卫皆应声而出,谢晚晴避开谢朝英的视线,看着窗外绿得通透的槐树,那些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兀自热烈开放。她想起谢陈氏讲江都槐花时的表情,如同怀春的少女。
“颖华。”谢朝英轻喊,看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轻伏下来,如蝴蝶羽翼。
“哟,客官,你们的菜来了。”那小二走上前,将托盘上的菜悉数放下,又跪坐在桌边的软垫上,说:“三小姐,您要的止红草送来了。小的就在门口,有何事记得分赴一声。”
谢晚晴一下子转头,怔怔地看着他,企图看出这人身上一丝的蛛丝马迹。他却只是很淡然地将止红草放到她手中,托着托盘恭敬地后退出门。
是羽翎派来的,还是萧文杰,抑或是其他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