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然自然也看到这幕,他不禁眯起眼,对于陈芸芸,他是了解的。那种典型的江都女子的性格,温柔如水,性格沉静,决计不会教出如此的女儿。这女孩身上倒是隐藏着不少秘密。不过这种凌厉,倒是天生的宫廷专家必备的素质。
“陈先生,霜华昨夜琢磨,倒是琢磨一套方案。”谢霜华站起身,打断陈默然的沉思。
陈默然微蹙眉,有些不悦。他喜欢这个女子。因为在这群女子中,最具有才华的便是她。可她过于孤傲,处事凶狠,心胸也过于狭窄,这也是陈默然遗憾之处。
“你且说说。”陈默然挥挥手。
谢霜华一拜,从容地说:“今,国之根本在于民,民之所向不外乎定与安康。朝廷对老幼残弱采取措施,加以保障;对百姓税务加以减免;禁止贵族圈地;且要求每家每户无论战时还是非战时,成年男子必须入军队磨练三载。内外双xiu,辅以军事。此能佑我萧月富强。”
谢晚晴听闻,也不禁转头看看谢霜华。她的话语虽然有画饼充饥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能够有如此看法,倒真是天才。那服兵役、以及社会保障制度倒真的有点现代人的思想,害得谢晚晴不禁怀疑谢霜华是不是也是穿越分子。
陈默然点点头,少不得一番赞美,示意谢霜华坐下。又问:“可是这一切的实现,到底倚靠什么,各位可否想过?”
众人陷入沉默。
陈默然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谢晚晴略略抬眼,又赶忙低眉垂首专注于写字。
“成锦,你的方案呢?”陈默然看着一言不发的萧成锦,这倒是与他的性格不符,难道昨日关他一下黑屋子,倒是脾气也关变了?
谢晚晴不觉回头看,想起昨晚糯米团子是因为自己被关黑屋子。他就坐在自己斜侧,脸色有些憔悴,像是整夜没睡。他站起来的刹那,略偏头瞧瞧谢晚晴,便转过头对着陈先生行礼,道:“成锦才疏学浅,对此毫无建树。私自认为安邦治国,先安邦才能治国。若敌国外患,百姓终日惶恐,所有的治国之策都等于零。成锦私自认为,强大的军事是保障国家富强的前提。”
陈默然没想到从不轻言战争的萧成锦会如此回答,他愣一下,还是点点头,说:“成锦很有血性,见识也大气。只是轻言战事,不是一个明君所为,甚是不是一个将军所为。成锦,你的见识只限于此?”
“多谢先生教诲,成锦铭记。”说着,萧成锦轻轻坐下,垂目思考,不时朝谢晚晴那边看看。方才他一走进学堂,就看见她坐在那里,他是第一个走进来的人,因昨夜被关黑屋子,照理说,没有人比他来得更早,可是她却已经坐在那里,他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身,他看见她的脸,才知晓昨夜,她竟也是一宿未睡。顿时,心疼不已,暗自懊悔自己的鲁莽,将她放在众人的敌对面。
谢晚晴自然不知糯米团子内心的复杂,只自顾自抄着经书。心里不禁纳闷:这谢朝英为何还没派人来?难道是自己算漏了,还是羽翎骗了自己?
陈默然还在讲着治国之道与明君之理,她是一点也听不下去。眉宇间不觉露出一丝焦急。
陈默然却随眼瞟到她神色里略微的焦急,便停下讲解,问:“颖华像是对我的讲解有异议,不妨说说你认为的治国思想。”
谢晚晴讶然一惊,抬头看陈默然,他丹凤眼微眯,轻捋髭须,一副悠闲,“说一说吧。能入这学府的自然不能辱没这‘云卷云舒’的名声。”
谢晚晴硬着头皮站起来,略抬手行礼,道:“颖华才疏学浅,昔年听吾娘亲说民间疾苦,自是认为国之根本为民,民之根基不过一亩薄田的安乐。所以,若说治国,天灾固不可免。人祸必可除,反官员腐,同时户部研究农事,若能提高农作物产量,民喜护国,何言战事?”
她知晓自己过了,但直觉若将来有变,陈默然很可能成为她一道护身符,她必然要争取他。而对于一个士子出身的高傲之人,征服或者成为同盟,靠的便是才学与理想。
果然陈默然看着她,轻轻拍手,连叫几声好。那拍手的声音在整个大堂里回响。
“多谢先生夸奖。”谢晚晴略略欠身行礼,继而坐下。
学堂里不禁窃窃私语,谢晚晴全然不在乎那些言语。只是揣测着陈默然此番的心境。
陈默然当然是惊喜过望,当年与董启芳把酒言欢,二人对酌,自然也是谈到过国家之事。董启芳的思想已让他惊喜,而今日,没想到这十岁的女童竟与董启芳的思想如出一辙。难道她真是董佳慧的女儿?
陈默然不觉看着她。学堂外却有人轻轻敲门。众人都转头去看。谢霜华一看,讶然问道:“谢三,你来此作甚?”
谢晚晴一听是谢三,面上不觉露出微笑,却又黯淡。因为这意味着谢陈氏真的选择了那条路。她调整呼吸,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谢三。
谢三在门口喘息,身旁站着花小刀。谢三颤巍巍地说:“小的情非得已,打扰陈先生。实乃因三小姐之母,不幸,不幸病逝,三小姐昨夜未归,所以,不得不来此……”
“什么?”陈默然嗖地站起身,他无法想象温柔恬静的陈芸芸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对不起,陈先生,可以,可以让三小姐先回去吗?”谢三不明所以,以为陈默然是不高兴有人打扰他上课,赶忙跪倒在地。
陈默然感觉身子一空,颓然坐下,摆摆手,说:“颖华且去吧。”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谢晚晴在听闻“病逝”二字,还是止不住落泪,浑身颤抖。那个女子在失去唯一的女儿之后,竟还为她这个不相干的女孩做这最后的牺牲。
“多谢陈先生。”谢晚晴竭力稳住,声音还是有些哽咽。然后,她站起身,小手握拳,短短的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自知。
“娘亲,我定不负你。”她默念道。咬着唇,不让眼泪出眶,一步步决然走出众人或同情、或惊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过年了,过年了。众位,新年快乐,祝大家平安健康幸福。)
第29章 谢家二少归来(除夕快乐)
更新时间2010-2-13 15:34:10 字数:3063
尚书府门口,红灯笼已换成白灯笼。谢晚晴没等花小刀搀扶,直接一纵身跳下马车,双手在青石板上蹭破皮,血淋淋一块,她也顾不得痛,站起身便往府内跑。
“三小姐,小心点。”花小刀也顾不得停放马车,将这活计交给谢三,跟着跑上去。
三小姐脚步踉跄,他欲伸手去扶,她却一摆手,提着裙子在石子小径上一路跌跌撞撞地小跑。
花小刀看着她瘦弱的身形和一直咬着的嘴唇,想起昨日她提着裙子向郭尚宫和陈先生下跪的情景,不卑不亢的倔强,还有那脸上的着急与悲伤。
一时间,花小刀心中像有钝挫的刀在慢慢割,他愤恨起郭尚宫和陈先生。尤其对是陈先生。在他花小刀心中,除十二殿下外,最敬佩的人便是陈先生。他有学问,正直。不过,这是过去的印象。花小刀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去佩服那样的人。他今生今世只要保护三小姐和十二殿下。
尚书府内,白色招魂幡浸了露水,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将暮春绿的活力完全掩去。沿途的红灯笼一律换成白灯笼。
谢晚晴一路跑到正厅堂,并没有灵堂,甚至连素色帐子也没有挂。厅堂内只有两个人,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正垂首而立,跟端坐在正位上的谢方氏说着什么。
“我娘呢?”谢晚晴也顾不得礼仪,扶着门框边喘气边问,眼泪扑簌簌滚落。
侧着身子的蓝衣少年转身正对着谢晚晴,表情复杂地打量她,然后问:“你就是三妹妹,都长这么高了。”
谢晚晴也懒得管这个帅帅的蓝衣少年是谁,又用颤抖的声音问:“大娘,我娘亲呢?”
谢方氏看着门口瑟缩着身子的女娃,心里一阵难受,豁然从主位上站起身,走过去将谢晚晴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颖华,我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以后你还有大娘。大娘也会像你娘一样疼你的。”
谢晚晴的泪汹涌,整个重量都压在谢方氏身上,轻声地说:“谢谢大娘。我娘亲呢?”
谢方氏有些尴尬地说:“你娘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还未曾入殓,还在偏院。”
谢晚晴从谢方氏怀中挣开,又急急忙忙往偏院跑。
“孩子,你知道小妾灵堂不能在正厅,但你娘……”谢方氏喊道。
谢晚晴摆摆手,沙哑着嗓子说:“颖华知了,不怪大娘。”
是的,谢陈氏身份比较尴尬:她既不是谢朝英的正房,理应不能停在前院,但她却又是群芳谱秀女的娘亲。想必一时间,尚书府倒不知如何安置。
“三妹妹,你等等。”蓝衣少年喊道,一路跑来要拉她,让她别摔倒。
谢晚晴狠狠一甩手,转过头,目露凶光,声音喑哑地喝道:“放开。”
蓝衣少年看到这神色一愣,不觉放开。谢晚晴逮住机会一路小跑。
蓝衣少年看着她奔跑的小小背影,喃喃地说:“我是你二哥啊。这红玉怎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蓝衣少年正是谢朝英的二儿子谢晋华,正隐姓埋名在边关军营磨炼,昨日才回到帝都。昔年,他最是疼爱怯生生躲在自己娘亲身后的三妹妹,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里总是充满惊恐。他一看到就心疼得不行。他曾经一度恨父亲怎么可以忽略自己的女儿呢。
“四年不见,三妹妹竟有如此凌厉的眼神。”他兀自自语,准备去看个究竟。
这边,谢晚晴往偏院跑。终于看到那荒凉的小院,那院门口也是白灯笼、招魂幡、白色帷帐,隐隐有妇人低低哭泣。
一直跑着的谢晚晴此刻倒是脚像灌铅似的走不动。她站在门口,竭力想谢陈氏的脸,竟如何也想不起。
她捂着脸蹲下身,泪从指缝间滚滚而出。
“三妹妹,节哀。”耳边响起轻微的叹息,接着有人拥她入怀,槐花熏衣的味道,让她想起谢陈氏说江都槐花胜景,眼泪扑簌簌落下。她也不管拥她入怀的到底是谁,只是下意识地抓住,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你还有二哥。二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谢晋华轻拍着谢晚晴的背,轻声地说:“二哥以前说过的话一辈子都算数,红玉不要担心。”
谢晚晴边哭边听着恍如天边飘渺的声音,将那些句子组合起来进行一下琢磨,浑身顿时一凉。原来尚书府里并不是没人注意过谢红玉。这二哥好像与谢红玉极其熟悉,那么很可能看出自己的冒牌的。看来以后要尽量远离谢晋华。
想到此,谢晚晴陡然停止哭泣,使劲挣扎。谁知他抱得更紧,很是自责地说:“都是二哥不好,没能好好护你。才让你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群芳谱。”
谢晚晴还是一个劲挣扎,没挣脱。却听得耳畔一声呵斥:“放开她,没看她不愿意你抱着么?你这个登徒子。”
是花小刀的怒吼,随即是拔剑而出的声音。谢晚晴松口气,花小刀来了,便好办得多。谁知谢晋华功夫也不弱,一手抱着谢晚晴,一手捡起地上的枯枝与花小刀对战。
花小刀毕竟也是宫廷侍卫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与谢晋华倒是不相上下。
谢晚晴万分着急,轻喊:“小刀哥哥,他是我二哥。”
二人一愣,还未收手,院落的门吱呀打开,一身素衣的静妈在扶着门框破口大骂道:“我主子身前怎没见如此热闹?今番去了,也要吵得她不得安宁。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
谢晚晴下意识一挣扎,谢晋华倒没抱多紧,她顺利挣脱,竭力挺直背站立,看着满脸憔悴,眼睛红肿的静妈,仔细一看,那头上的哪里是什么白布帕,分明就是一头银丝。
谢晚晴觉得心像被刀绞,昨日见这五十多岁的妇人在窗下绣花,还只是偶见银丝,今日却是头发全白。这瞬间白头该是如何的伤心。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
她觉得浑身一软,幸而花小刀眼疾手快扶住她。
“三小姐,节哀。你娘不愿看到你这样的。”花小刀安慰,实在是嫌自己嘴笨,才学浅。
是啊,谢陈氏定然不会想看到她这样的。
谢晚晴咬着唇点点,这才挺直背一步步走向小院。
“静妈。”她走过去抱住瑟缩发抖的静妈。
静妈挥手要甩开她。谢晚晴使劲抱住,整个人都吊在她身上,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颖华不好,是颖华不好。”
一直不动不摇的静妈也软下来,蹲身抱住谢晚晴,二人抱头痛哭。
二人哭一阵,静妈才止住泪,哽咽着说:“走吧,去瞧瞧你娘,算是这最后一面。也不枉她一番苦心。”
谢晚晴咬着唇点点头,随着静妈往院里走。院落里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日光,仍然驱不去彻骨的寒。
静妈在一株树下站定,抬头看着树,轻声说:“帝都五月的天气微寒,要是在江都,这槐花怕是开遍了。”
谢晚晴抬头看,以前未曾注意,没想到这小院落里尽是槐花树,想来这谢陈氏是真喜欢槐花的。那到底是如何的一个女子,在江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温文尔雅。江都又是一个名士辈出之地。那是怎样的浪漫时节。
“走吧。”静妈拉拉谢晚晴。
谢晚晴往前走,花小刀立马窜上来拉开静妈的手说:“慢走,我家小姐,我自会保护。”
静妈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冷眼扫过花小刀,冷言道:“你可要记得你今日的话。”
“那是自然。”花小刀将谢晚晴往身后拉。
静妈没理会他,而是看看站在院门口的谢晋华,说:“我家小姐喜清净,二少爷还请出去。”说完,将谢晚晴和花小刀一拉进屋,随手关上屋子门,将谢晋华留在院内。
一进屋,谢晚晴顿觉一阵阴冷。静妈点燃白蜡烛,手持烛台,一身素衣皮飘飘,走路无声无息,像极了鬼魅。花小刀紧紧拉着谢晚晴的手,跟在静妈身后谢陈氏的闺房走。
闺房内,低垂的白色帷幔,静妈轻挑帘子,将烛台放在桌上。转身对谢晚晴说:“我家小姐就在床上,你且去看看吧,她交代江都槐花盛世,你外公外婆皆疼爱她。”
谢晚晴盈盈一拜,忍着泪说:“谢谢静妈,颖华明白。”
静妈诧异地看看她,问:“真明白。”
谢晚晴点点头,轻轻挣开花小刀的紧握,示意他不要跟来,免得打扰娘亲。
她自己提着裙子踏上chuang脚踏板,轻轻挑开蚊帐。谢陈氏盖着白色被子,已换了新衣,脸上化了妆,少许的胭脂将她妆点得如同传说中的睡美人。
谢晚晴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仔细端详,不是中毒的迹象,只是那脖颈处一圈於痕,原来是她选择的是白绫横陈,这样激烈的手段。
谢晚晴咬咬唇,轻声说:“娘亲,颖华回来了。定不负你所望。”泪无声流泻。(这章有点悲,不过还是希望大家新年快乐。平安健康。)
第30章 暗战
更新时间2010-2-14 16:48:57 字数:3467
(今日是大年初一,情人节,令狐上青云榜,嘿嘿。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各位朋友,新年快乐,情人节快乐。嘿嘿,红包,红包~!~)
谢晚晴打开雕花木窗,对镜梳发,眼波流转,假意跃过碧苔荡漾的湖水,看着对面树丛里悄无声息晃过的身影。
“第十六个。”谢晚晴默念。这是她在这八天内发现的第十六个尚书府暗卫。他们极其隐秘,若不知晓那里有暗卫而刻意去看,决计看不出丁点的蛛丝马迹。
谢晚晴不禁皱眉,得先想办法走出他们的视线才行。也不知这几日所作会成功多少。
谢晚晴轻轻叹息,摸摸腰间鼓鼓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一串幽香的槐花,金丝银线也是由干槐花熏过的,带着丝丝的甜香。
这荷包是那日她回到尚书府,在谢陈氏的房间里,静妈交给她的,说是谢陈氏留给她的嫁妆,千万要收好。
谢晚晴当即就扁嘴哭了。那荷包里是细碎的银子、铜钱以及一些小颗珍珠。谢陈氏竟为她想得这样远,连盘缠也准备了。她是将她当作谢红玉来对待了吧?或许,她一直就希望谢红玉能脱离尚书府这个幽深的沼泽。
“三小姐,二公子又来了。”花小刀在门外低声喊。
谢晚晴一阵烦躁,将墙角里摆放的青瓷花瓶扔到门上,她伴着清脆的碎裂声大喊:“我不见,我谁也不见,叫他滚回去。”
这次没听到花小刀“好好好,我这就叫他回去”的答话声,而是听见谢晋华在门口说:“红玉,二哥知道你难受,你开门,二哥陪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是很大的诱惑。但谢晚晴已经坚持了八天,她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她又将桌上的铜镜狠狠砸在门口,喊一声:“滚,不是你们,我娘根本不会病逝,静妈也不会自尽。”
谢晚晴这句话,本是有些欲加之罪的意思。但一想到八天前的情景,浑身也禁不住颤抖。
八天前,她回到尚书府见谢陈氏最后一面,静妈才交代几句,谢三就带着一伙人闯入,说谢朝英交代马上入殓第二日就出殡。理由就是五天后,萧月国一年一度的祭祀就要进行,太皇太后身子也不好。若在家停过久,与祭祀冲突,尚书府搞不好满门抄斩。
谢朝英说得合情合理,谢晚晴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静妈呼天抢地哭得她心酸。
第二日出殡,送葬队伍也算浩大。作为谢陈氏的女儿,她自然是抱着灵牌走前面,半日的路程她小胳膊小腿走得跌跌撞撞,幸得有静妈和花小刀护在左右。坟地在帝都城外五里的梅林岗谢家祖坟,墓穴是连夜挖好的。
八个壮汉抬着黑木大棺材,用粗绳小心翼翼放下去,触到地的那刻,发出轻微的响声。跪在墓地边的谢晚晴一怔,恍然想起自己父母过世时,也是五月,只是那日下着雨,她的发全湿,黏在额头上,她靠着墓碑颓然就睡去。
“红玉啊,你看那边,那条路就是去江都的路。”静妈跪在她身边,突然抱她在怀里,伏在她耳边小声说,然后便哭得很伤心。
她一怔,略一转头,看梅林岗下那条蜿蜒的路,不像是官道,但也决计不是羊肠小道。那是去江都的路。这一步也是谢陈氏算到的吗?谢朝英的女人,也是个个不简单啊。
就是这一迟疑一思索间,静妈从怀中摸出匕首,狠绝地扎向自己的腹部,甚至还狠狠地绞了几圈。然后一口血喷她一身。
静妈死前,挣扎着对谢朝英说:“恳求大人,让奴婢跟小姐去做个伴。”
谢朝英一挥手,算是允了。谢晚晴看着汩汩的鲜血从静妈的嘴里、腹部不断涌出,再回头看看那条路,不断摇着头,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站起身跑两步,颓然倒下。
之后醒来,已经在形似牢房的闺房内,便听见谢朝英和谢晋华压抑的吵架声。
谢朝英呵斥谢晋华出去,谢晋华固执地要留在此处等自己的三妹醒来,还指责谢朝英从未关心过三妹,此番只利用她,且扬言要将她带到伧都去。
谢朝英当然不容许,便呵斥道:“任何人要损害谢家,我定不放过,就算是我儿子。”然后他吩咐谢二来将谢晋华拖走。
屋内安静下来,谢晚晴知晓谢朝英留在此处是在等她醒来,必然是有话要说。也不知在谢陈氏去后,他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她的。
谢晚晴安然翻身下床,急急忙忙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跑。谢朝英一把抓住她,低声喝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我娘。”谢晚晴无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谢朝英眼略微一眯,问:“你最好记清楚,你是谢家的人。”
谢晚晴对着他一笑,略微讽刺地说:“我娘不在了。我这个娘也不在了。”
谢朝英用手比划一下,斜瞟她一眼,威胁道:“你最好安分些。否则,他就是因你而去。”
谢晚晴看着他,摇头道:“爹爹,他是皇子。你不敢的。”
“哼,皇子?一个没背景的皇子,你以为我不敢?就是马家,我也没放在眼里。”谢朝英面上浮起一抹狠绝。谢晚晴吓得倒退几步。
谢朝英一拂袖道:“学府那边,你暂时不用去,在这里反思清楚再说。”
就这样,谢晚晴被变相软禁。
被软禁的当天,谢晋华、羽公子、萧成熙、大公主、糯米团子来尚书府看她,皆被谢朝英以身体不适、精神不振挡驾。就连花小刀也不准许靠近这湖心屋。
当日,谢晚晴坐在窗前气定神闲地写毛笔字,湖心屋外的树林中发生好几场打斗与争吵。其中有花小刀,自然有糯米团子和谢晋华。
入夜,又有刺客入尚书府,自然也是在这湖外与暗卫与尚书府护院对战。谢晚晴躺在床上默念谢董氏让背的经书以及董青文教的药理,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
第三日,谢朝英来,她抬起红肿的眼,憔悴的模样让谢朝英也吓一跳。她怯生生地瑟缩在墙角,轻拉谢朝英的衣角,用恳求的声音说:“爹爹,我可暂时不去学府么?郭尚宫和陈先生不喜欢颖华。颖华想娘亲。”说着眼泪扑簌簌而下,身子瑟缩得更厉害。
谢朝英看着她小小的身躯瑟缩,那张泪痕的脸与董佳慧有几分神似。他心一软,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