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树的妻子解释道:“不晚,还不到九点。一过九点,旁边人家的一位老爷子就会过来大声嚷嚷,非命令我们停。可我们接了养老院一批活,合同上写明期限的,不加夜班做不完啊!超期了人家不给工钱怎么办呢?”
宋春树憨憨一笑:“大叔,养老院的许多老人,睡不惯软褥子。他们要求睡不软不硬的,用弹过的棉花做的褥絮子挺受他们欢迎的。再有五六天,我们弹完了这批急活就回家了,临走一定和您告个别……”
走在寂静的街巷里,素素抗议:“爸,你等于什么都没说。”
“叫爸爸怎么说呢,你也看到了,有些人挣点儿钱多么不容易!何况,过几天人家就走……”
李一泓和素素还没进屋,就已经听到了鼾声。一进屋,鼾声更加响亮。
“我的天,可算领教鼾声如雷了!”素素听得直摇头。
天亮了,院子里,李一泓盖着一条线毯睡在躺椅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
龚自佑从屋里迈步出来,奇怪地问:“咦,你怎么睡这儿?”
李一泓哼一声,离开躺椅,把线毯抱进屋,又蹑足走进素素房间,坐在床边,见素素睡得特酣,但一边耳朵上塞着棉花。李一泓轻轻将棉花从素素耳中扯出,替素素盖了盖线毯。
李一泓搭着毛巾,拿着牙缸从屋里走到院子里,见龚自佑拿着牙具,也正要到水池那儿去刷牙洗脸。
“一泓,你先请。”龚自佑特绅士。
李一泓也不客气,接了水就刷牙洗脸。等他离开水池,龚自佑走近水池刷牙,漱嗓子,闹出很大的动静。
李一泓突然说:“嗨,你!”
龚自佑受惊,一口漱口水咽下去,愣愣地看李一泓。
“你刷牙就刷牙呗,弄出那么大动静干什么?我素素还睡着呢!”
“不闹动静了,不闹动静了!”龚自佑轻手轻脚起来。
李一泓回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那身白色的练功服,左手拎着拎包,右手拎着录音机。
李一泓出院门时,龚自佑还送客似的相跟了几步,说:“慢走,不送……”
公园里,李一泓又在教人们太极拳。练太极拳的人数显然大增,阵容相当壮观。杨亦柳、姚局长等一些熟面孔仍在其中,但新面孔多了不少。新面孔们还不会,有的只不过心不在焉地瞎比划……
李一泓却更加意气风发,因为人多了而高兴……
音乐停止,李一泓刚一收势,许多人立刻围向他,七言八语:
“李老师,李老师,我有事跟你说……”
“老李,我也有事要说,我是代表好多人的……”
“求求你们大家了,先让我说行不行?我家住得远,我还得回家做早饭呢!”
李一泓一脸迷惘:“同志们同志们,亲爱的同志们,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大家的话呢?”
姚局长挤上前,挡在李一泓面前,展开双臂,训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成什么样子!些个鸡毛蒜皮的事,跟李老师在这乱嚷嚷什么?”
人们一时肃静,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挤上前瞪着姚局长喝问:“你又是干什么的?你算他妈老几?你又凭什么跟大家伙咋咋呼呼的?李老现在不但是太极拳教练了,还是政协委员了!我们有问题向他反映理所当然!要不他就干脆别当!”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推姚局长的胸。
姚局长见汉子鲁莽,怯怯地闪开了……
李一泓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围他了,劝说道:“哎哎哎,这位兄弟,骂人可不好,动手就更不好了。今天对不起大家了,我还要赶去单位呢,我们文化馆也正面临烦恼的事啊……”
汉子一把握住李一泓的腕子:“你们文化馆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却必须管,你政协委员有这个责任……”
“那你也要有话好好说!”李一泓走到石桌那,从拎包里取出了笔和小本,“好吧,排队,一个一个说。”
姚局长和杨亦柳站在不远处,面色各异地望着此情此景……
姚局长问:“你怎么看?”
杨亦柳反问:“你指什么?”
姚局长朝李一泓那儿翘翘下巴:“连文化馆的副馆长,也能当政协委员了!”
杨亦柳不冷不热地答道:“谁能不能当政协委员,那可不完全是以干部级别的高低来论的,这点常识你局长大人也应该清楚。”
“像李一泓这样的政协委员如果再多起来,我们当公仆的肯定更不好当了!”
“现在什么人好当啊?我当校长的就好当吗?又要当公仆,又要公仆好当,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等着吧,李一泓让你们公仆们心烦的日子还没开始呢!”
“我怎么听着,你有点儿幸灾乐祸似的?”姚局长觉得杨校长的话不是味。
“我不是幸灾乐祸,是为中国的民主进程感到欣慰。”
“我忘了,你是政协常委,和他一样的角色,都是瞪大眼睛时刻准备挑我们碴儿的!”
杨亦柳笑了:“你说错了。不是挑碴儿,是促进工作。我们政协,今天常委还要开议案会呢!”
文化馆剩下的砖瓦已被码成了矮墙,齐馆长站在矮墙内望见李一泓出现,迎上前去。两个人来到办公室里,刚一落座,齐馆长就开口问:“老李,你从网上给市委发了一份帖子?”
“没有啊。”
“现在没外人,你可要对我说实话!”
“真的没有!那种事儿,我要做也会预先跟你商量……等等,我明白了,准是我家素素干的!她见我为咱们小仓库的事儿着急上火,替咱们文化馆愤愤不平,怂恿我以政协委员的名义给市委写信。我连委员证还没见着呢,你说我能听她一个孩子吗?可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瞒着我……”
“别说了,肯定就是那么回子事儿了!也不知她都写了些什么混账话,我看咱俩今天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唉,老李哇,你可不能因为素素是小女儿就宠惯她!”
李一泓恼怒地说:“我回去一定教训她!”
“来了!”小刘探进头来报信。
李一泓和齐馆长同时站起,齐馆长小声叮嘱:“可千万别说是素素发的帖子,那更糟。你得挺直腰杆自己扛……”
一见面,市政协的蒋副主席打量了李一泓一眼,说:“李一泓同志这身衣服很显精神嘛!”
李一泓笑着说:“清晨在公园里教太极拳来着,没来得及换下。”
齐馆长介绍道:“我们李副馆长是太极传人,他祖父曾是太极高师。”
林局长刮目相看地说:“以后也收我做徒弟如何啊?”
李一泓连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没问题。”
蒋副主席哈哈一笑:“听,多痛快。”
齐馆长说:“我们李副馆长见了领导不太会说话,两位领导千万别见怪。”
蒋副主席说:“我们也没见怪呀。齐馆长,是不是你自己见了领导太会说话了啊?”
齐馆长不好意思了,其他人都被蒋副主席的话逗乐了。
蒋副主席喝了口茶,又说:“你们文化馆的问题嘛,就呈现在那儿,谁也不能说那不是个问题,更不能说那些问题不解决也行。一泓同志,你给市委办公室写的信,市委领导们很重视,虽说措词尖刻了些,但领导们并没有不满。情况通告给政协了,所以我和林局长今天就来了。解决你们的问题,没钱不行。现在已经是下半年了,各级政府部门财政都很吃紧,我和林局长想当面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希望怎么个解决法呢?”
齐馆长暗地里捅了捅李一泓,李一泓会意,说:“无论如何,恳请领导们批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好歹把小仓库再盖起来。”
林局长试探地问:“那,你们的意思……多少才够呢?”
李一泓鼓了鼓勇气:“两万!”
蒋副主席看了眼林局长,林局长面露难色。
齐馆长情绪化地说:“要不就大胆点儿,把我们这文化馆彻底翻修一新,也是办法。可一万两万都乞求不到,我们能指望哪方面批给我们二十万、三十万吗?”
蒋副主席又喝了口茶,说:“为什么就不能有这种指望呢?”
齐馆长和李一泓你看我,我看你,再一齐看蒋副主席,不明所以……
蒋副主席说:“我们这个省,是个经济欠发达的省。我们这个市,在全省又是个经济欠发达的市。这就使我们的某些领导同志,对发展经济和关怀群众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形成一种长期的错误观点,他们成天在那里发誓——让我们把蛋糕做大,让我们把蛋糕做大。言下之意那就是,等他们把蛋糕做大了,自然就会回过头来满足老百姓的种种诉求。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任何道理都应该具有灵活性,否则就是僵理了。GDP的增长是件较复杂的事,既要坚持科学发展观,又要把蛋糕做大,那很不容易。对于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市,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那么这十年二十年里,老百姓既普遍又一般的愿望,就都有理由因为一般而不理不睬了吗……”
齐馆长和李一泓都忘了记录,听呆了。连小刘倒完水后,也在一角听起来……
蒋副主席继续说:“据政协许多委员们反映,节假日无处可去,文化生活单调,也是市里群众抱怨之声颇多的事……”
林局长插言道:“有资料显示,他们文化馆在几乎没有什么经费支持的情况之下,那还是人人尽力而为了的。”
齐馆长说:“我们文化馆老李最辛苦,为丰富群众文化生活做的事情也最多。”
蒋副主席说:“一泓同志,所以咱们政协常委会上,全票通过增补你为委员啊!那么,你能不能就你这二十几年来做群众文化工作的体会向我们谈谈你的思考呢?”
李一泓显得还是有点局促:“这……其实我也没形成过什么成熟的思考……”
齐馆长又急了:“嗨,你这人!你别这样啊!领导让你谈,你还犹犹豫豫的干什么?你经常跟我说的那些话,那就都是你对群众文化工作的思考嘛!”
李一泓说:“好,我谈谈。刚才齐馆长说的那些话,我是都对他说过的。有的领导听到了肯定会发火,但我有我的道理,所以那不完全是牢骚怪话。比如群众文化工作吧,有的市领导就不了解,我们这一座城市的百姓,一半以上二十几年前都还是农民。对于他们,光看电视是不行的。电影票价又太贵,他们舍不得花二三十元看一场电影。他们身上,还保留着农民们对文化娱乐的需求习惯,比如逢年过节耍龙灯、舞狮子、扭秧歌、跑旱船、赛歌、唱地方戏、设擂台比武艺,等等。他们的生活里还得有这些。如果没有,他们就会觉得生活太没滋味儿了,年没年劲儿了,节没节劲了。我们文化馆的工作,就是要给群众的日子里加进那些。可前几届市领导中却有人说——电视里那么多频道,还整天看不够哇?那些都过时了,太土了!文化馆的存在没必要了,多余了!还不如拆了,卖地算了!招商引资才是正事!这样的领导干部根本不理解,我们这个城市里的百姓,不但要文化娱乐,还要在户外进行的,集体的,有声有色的!他们是些有活力的百姓!”
蒋副主席轻拍桌子:“说得好!我完全同意!”
“你们二位馆长,为什么就不敢提出把文化馆彻底翻修一下呢?要敢嘛!有些事,要有人敢想,那才有希望变成现实啊!”
蒋副主席的话语重心长。
李一泓摇摇头说:“那恐怕需要四五十万啊!”
齐馆长也说:“还是不敢指望,不敢指望。”
林局长说:“你看你们,蒋副主席为你们指点迷津,你们反而这么不开窍!”
蒋副主席笑了:“四五十万要想让市政府现在拿出,门儿都没有。但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嘛!既然是纳税人的钱,不是谁个人的,怎么花,先花在哪儿,为什么不可以征求征求老百姓的看法呢?四五十万的投入,能使群众节假日有个较好的文化场所,很值得嘛!所以我建议你们,小仓库就先别盖它了。砖瓦码在那儿像堵墙,就暂且当成堵墙吧!一泓委员,希望你呢,利用以后小半年的时间,在群众之中广泛征求征求意见,如果有广大群众支持翻修和扩建文化馆,你就正式写一份调查报告,到明年的政协大会上去宣读!”
李一泓连连点头:“行,行!”
林局长说:“蒋副主席,这是你教他们的啊,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蒋副主席说:“怎么跟你没关系?文化馆在文化局直接领导之下,不是在政协领导之下!我也是在为你局长大人思前想后!”接着又对齐馆长和李一泓说:“你们可别让他袖手旁观,建言中也给他来一段,就写得到了他多么多么坚定的支持!”
林局长笑了:“得,这就把我拖上你们政协的船了!”
蒋副主席也笑了:“人民的钱,为人民花,怎么花,就看谁最能代表人民的心愿,谁的嗓门高,谁的影响力大嘛!你们一直没记录,更没搞录音,很好。咱们有言在先,就算我什么也没说,林局长什么也没听到,好不好?否则,财政局长见了我,肯定跟我掉脸子!”
文化馆的同志们和两位领导合影后,蒋副主席朝李一泓使了个眼色,于是李一泓跟他走到了一旁。
蒋副主席说:“一泓同志啊,委员证发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可就是一位正式的委员了啊!”
李一泓连说:“明白,明白。”
蒋副主席又说:“政协委员,一非官员,二无实权,之所以有资格参政议政,靠的是中央越来越重视,也靠品行好,修养好,你说是吧?”
李一泓又连连点头:“是,是。”
“关于你的品行,你们老馆长已对你有了定评,市政协相信他的眼光。”
蒋副主席也微笑了:“那,人家劳动局邵局长已经向市政协主动检讨了,你李一泓委员,是不是也该对人家有种姿态啊?”
李一泓闹了个大红脸,保证地说:“您放心,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齐馆长、李一泓和小刘将两位领导送走,相互望着,都满怀希望地笑了。
齐馆长一脸羡慕地看着李一泓:“素素这孩子可立了大功了,老李你回家千万别训她了!”
李一泓说:“这我不能听你的,该训就得训!不训,以后那还了得?”
傍晚,李一泓家桌上摆着饭菜和碗筷,素素却面对墙壁站在墙角……
在素素屋里,桌上摆着作业本、课本,李一泓在看笔记本电脑。看完那条帖子,李一泓大皱其眉,腾地起身,跨出屋,大步走到素素身旁,在素素背后踱来踱去。
“我问你,什么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威胁领导的话嘛!你爸爸我是口中会说出那种话的人吗?还上下不和,虽安必危!你瞎拽什么呀你?不就是倒了一间小屋子,不就是暂时没讨要到一笔盖起它来的费用吗?就上下不和了?就虽安必危了?太夸大其词了吧?你的做法,是会给我惹出大麻烦的!”
龚自佑从外迈入,一脸愕异:“这是怎么了?我出门时,你们父女俩还嘻嘻哈哈的,我离开没多会儿,你怎么就罚她站了?”
“她她她,她居然瞒着我,敢以我一位政协委员的名义给市委办公室发帖子!而且什么词都敢用!”
“我当什么事呢,那事啊!素素跟我商议过,我支持她!市委办公室既然设了一个网站,没人去利用,他们不是等于白设了吗?那他们也会觉得没面子啊!你整天长吁短叹的,为那件事发愁,素素不也是想为你排忧解难吗?我看,大方向上,她是对的。”
“您甭替她辩护!我李一泓已经不是从前的李一泓了!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我是一位政协委员了!我的一言一行,那以后也就都带有政治的性质了!”
龚自佑绕着李一泓转起来:“嚯,嚯,不是普通人了?哪儿不普通了?是政协委员了,自以为了不起了?政协委员是促进和谐的你懂不懂?素素,别理他,过来吃饭!”
李一泓一跺脚:“敢!我不许!”
“在家里搞专制?人家素素一白天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在你下班前把饭做好了,摆在桌上了,让你回家吃现成的。你不但为件自以为严重的事训人家,罚人家站,还不许人家吃饭!我竟然从来没看出你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这是在我家!我今天非霸道一次不可!你龚老爷子也请别掺和我家的事!”
“不让素素吃饭,我也不吃了!”
“你不吃了,省我家粮!那我就自己吃!”李一泓赌气坐下一个人吃起饭来。
“那我连药也不吃了。”
“关我什么事儿!”
“我刚才出去买的药,专治睡觉打呼噜的药。你省你家粮,我还省我的药呢!”龚大爷慢条斯理地说完,转身往李一泓屋里走去。
李一泓放下碗筷,急忙起身扯住他,央求道:“老哥,老爷子,药嘛,既然买了,那就得吃呀!省什么也别省药啊!刚才我在气头上,哪句话不中听,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素素抹抹眼泪一声不响地走到那屋门口,温柔地说:“龚爷爷,饭,还是要吃的。”说罢,一声不响地走到饭桌旁,坐下了。
龚自佑这才从屋里出来,走到饭桌旁,也坐下了。
两个长辈看着素素,仿佛她是大人,自己们才是孩子,素素不动筷子,他们不敢动筷子似的。
素素忍不住扑哧笑了:“都看着我干什么呀,吃呀!”
两个长辈互相看一眼,也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4·
五
李一泓、齐馆长、小刘等文化馆的人充当起了泥瓦匠,正用小仓库的旧砖瓦砌成一道矮墙。他们砌得还不错,最上一层还砌出了瓦檐。
“挺美观的是吧?今天就到这儿吧?”齐馆长拍了拍手上的土。
“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还有另外一些事等着我去……”李一泓也收了工。
齐馆长望着李一泓远去的背影,说:“老李的剩余精力,可算又有新的内容体现了!人人都说清闲是福,这话对他不适用。”
小刘说:“我看啊,要是搞竞选,没准他都能当市长。”
街上围着不少人在看两户人家吵架,这两家大人孩子齐上阵,狮吼虎啸的,看架势就快动手了。
李一泓和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街巷中,李一泓说:“都那阵势了,你今天不来不行吧?
中年男人的自行车前轮碾上一块小石子,轻跳了一下:“他们两家闹了几次了,我来了也解决不了!”
“双方有矛盾好好协商,好好协商。我把房管所的苗翠山同志请来了。”李一泓下车,抹了把脸上的汗。
A家的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政协委员李一泓。”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拿着鸡毛当令箭!法院都拖着没法儿判的事,用不着你来管!”A家的男人对李一泓很不屑。
“你别这么说话啊,我可不是吃饱了撑的专爱四处管闲事!”李一泓接着对A家的女人又说:“那天在公园里,我教完太极拳后,是不是你扯住袖子不放,非求我来帮你们解决矛盾?”
A家女人往家里推她男人,并打男人的背:“滚家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李委员是我诚心诚意请来的!”
“我既然来了,也是想诚心诚意帮你们双方化解矛盾的。”李一泓很真诚地说。
B家的女人一扯B家的男人:“咱们家去,都家去!他家请来的,必然为他家争理!”
“别走别走,我说你这位弟妹啊,也太心急了点儿吧?我这儿还没开口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必然为他家争理呢?”李一泓赶紧喊住他们,这家人要是家去了,他还调解啥,白来了。
B家的男人女人站住了。
“你们双方矛盾的起因,我已经向房管所的同志了解过了——他家当初盖这间小屋时,因为要直接借你家这面山墙,你家不同意。他家当初补给了你家两千元钱,算是利益侵占的补偿费,你家收了钱,终于同意了。你们双方还立了字据,除你们两家各保存一份,房管所也留了一份备案,对吧?”
“我们当初那是给他家面子,哪承想他家后来……”A家的男人更气愤了。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还不是被我们的两千元钱打动了心啊!”B家的男人毫不示弱。
李一泓可不想听他们再吵下去:“又吵,又吵,你们都想不想解决问题了?再吵,我怎么来的,可以怎么走!宪法上并没规定,政协委员一定得管你们这类事!”
苗翠山在一边吸烟,跟一个看热闹的嘀咕:“难,难管啊!我看这位李委员,今天非落个里外不是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