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心里默念着:“吴振庆,谢谢你彻底解放了我。否则,我自己简直不知道如何解放我自己。其实,你已经走得离我不远了。可是最后的几步,是我无法向你迈出的。那对于我很难,很难……”
送走了郝梅母女,老潘象失了魂,他迅速跑回家,躺在床上,掏出郝梅在车站给他的纸条。
他的手捏着那纸条,心里想,“我总得有勇气打开你给我的纸条,即使你写的是使我绝望透顶的话,我也不会恨你的。好男人不该恨好女人……”
他缓缓打开了纸条,纸条上只一句话:“我愿意你做芸芸的爸爸……”
他急切地寻找到烟,他猛吸着烟,不相信地,瞪大眼睛继续看那仅有的一句话。他又掐灭烟,只穿着短裤蹦到地上,挪开那桌子,在墙壁上比量着。
他翻出斧子,迫不及待地在墙壁上划出了门的面积,挥斧砍起来。
忽然,他停止了,扔掉斧头,退回床上坐着,望着墙壁发呆。
他慢慢拿起纸重新看着,他几乎对自己说出了声音:
没有了云云,你会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呢?芸芸,我喜爱你,我不是一个坏男人。千万别把我想的和抛弃了你妈妈的男人一样……我是多高兴能做你的好爸爸啊!生活,我恨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做成呢?为什么把我就要有的一个女儿夺走呢?
他又操起斧头,疯狂地看那面墙。
15.
到了北京,韩德宝把郝梅母女安排到一家小旅馆,就去找王小嵩。
韩德宝是第一次到北京,光是找王小嵩的住处,就费了好大的事儿,到了王小嵩家,才知道王小嵩正好在几天前出国了。
王小嵩的妻子常听小嵩念叨兵团的朋友,对韩德宝的名字并不陌生,对郝梅,则从王小嵩那封撕掉的长信中知之更详。但她毕竟是个有教养、明大义的人,她主动给在卫生部工作的姑父写了封信,交给韩德宝,请她姑父帮助联系芸芸的住院和治疗事宜。
韩德宝回到小旅馆,芸芸在床上睡着,郝梅在旁边给芸芸扇着风凉。
韩德宝说:“如果一切顺利,也许明天下午,芸芸就可以住上院了。”
郝梅掏出小本,写了些字,递给他看,上面写着:“德宝,太辛苦你了。芸芸亏了由你们这些好叔叔。”
韩德宝笑笑,将小本合上,还给她。
韩德宝走到窗前,点了支烟故意避开郝梅的视线,望着窗外说:
“郝梅,你听我说。我知道芸芸对你有多么重要,你又是多么爱她。但是,我不能再瞒着你了,必须告诉你真相了——芸芸得的是骨癌,而且,已经扩散。我们要使芸芸住进去的,是肿瘤医院。芸芸得救的希望,大概只有百分之一二。振庆他没有勇气告诉你,所以,让我在火车上告诉你。可在火车上,我也鼓不起勇气……”
他听到了一阵响声,转身一看,郝梅已经晕倒在地了。
韩德宝抱起她的上身,喊着:“郝梅,郝梅!”
以后的几天,韩德宝大忙特忙起来,先去卫生部找人,结果小嵩妻子的姑夫正好出差了。没有关系,住院太难,幸好他带着通讯录起了作用,他挨个儿给北京的战友打电话,请了七八个战友,到一家餐馆聚餐。
稍叙了离情,他就开门见山,说了到北京的来意,求各位朋友帮忙。
德宝的话说得很直,他说:
“如果大家竭诚而为,我请大家这顿饭,如果大家束手无策,也请讲明,这顿饭我也就不请了,我舍不得的不是钱,而是时间,我还得腾出时间去求别的人。”
众战友起先很惊愕,有的还有点儿不悦,但很快都理解了德宝的心情,大家没等菜上桌,只把酒喝掉,纷纷去找“路子”了。结果,韩德宝白白付了一桌谁都没动,甚至还没见的菜钱。
也亏了德宝的战友帮忙,芸芸很快住进了医院。
这天,吴振庆正在扫街道,听到有人喊他:“小吴,电话!北京来的长途!”
吴振庆稍一愣,弃帚跑去接电话,电话里韩德宝说:“振庆,芸芸昨天上午去了……”
吴振庆问:“那……郝梅怎么样了?”
韩德宝说:“她……还算承受住了这个打击……芸芸临去之前,忽然显得特别理性,说是要见她的爸爸一面,问问她的爸爸,为什么抛弃了她和她的母亲。听来简直不像一个孩子临死前所想的事。我没有办法,用电话召来了一个兵团战友,想让他冒充一次爸爸,给芸芸死前一种安慰……可他赶来时,芸芸已经闭上了眼睛……我明天就赔郝梅回哈尔滨。我的意思是,谁也不要接站了,我直接送郝梅回家。免得她见了你们又哭一场……”
几天后,韩德宝和郝梅回来了,他们一起走到郝梅家住的那条街口。韩德宝将用布包着的芸芸的骨灰盒交给郝梅,他说:
“我就不送你到家了。休息几天,我和振庆有空儿就来看你。”
郝梅神情凄然地点头捧着骨灰盒,转身徐徐而行。
她回到家里,只见家的四壁粉刷过了,家具摆放更显得规矩,墙上,镜框里镶着郝梅和芸芸的放大合影。
与潘家的墙壁上,多了一道开出的门,这扇门无门有框,垂着门帘,门帘一挑,老潘出现在郝梅面前。
两人默默相视。
当晚,他们隔着一道门帘,各自睡下。
很晚了,郝梅出现在老潘的屋里。
她钻进了老潘的被窝,她背对着他,咬着被角,发出抑制的哭声。老潘转过身来,将她的身体扳向自己;黑暗之中老潘粗壮的胳膊搂抱住她,抚爱着她,吻着她……
老潘说:“别哭,别哭,让咱们静静地回想芸芸的可爱之处吧。也许她也正从什么地方瞧着咱们,她回了以我陪你一块儿想念她的……今后,如果咱们有了孩子,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咱们都要叫她芸芸……”
第六章
1
所谓命运的普通内容,对普通的人们而言,乃是社会性的,时代性的。又一个十年过去之后,吴振庆、王小嵩、郝梅、张萌……他们的人生都发生了魔方似的变化。命运对于中国人,似乎不再是神秘的不可抗力,而是可以拆卸也可以重新组装的东西了。
如今,穿西服、打领带、梳大背头,俨然一位大亨的吴振庆,已是兴北公司的总经理,为了和这地位相称,他的肚子也凸起来了。他的办公室摆设很阔气,一切都是新的,连那架造型古典的架势电话也被他手下人擦得熠熠发光。他端着漂亮的小秘冲的咖啡,漫不经心地啜饮着,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棋怎么走,才能在即将开始的和外面的谈判中占有主动,让谈判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小伙子拿着几页纸走进来,不用说,是需请示总经理的什么事。小伙子彬彬有礼地将几页纸呈在吴振庆面前,吴振庆只略扫那么几眼,当下便火了,口气很硬地说:“赞助方面的事不要找我,找公关主任批!”小伙子不以为忤地,顺从地应了声“是”便又轻轻退了出去。
要说,作为一个下属,小伙子的行为无可挑剔,不愠不怒,礼貌周全。而也许正是这点使吴老板心里很不舒服。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总是对这些大学生、研究生发火,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虽然做了他们的老板,可依然只是一个受过初中文化教育的人而产生的妒嫉么?
吴振庆的心里乱糟糟的,本来已经和日本崎丸公司说好,今天日方老板前来和中方老板直接见面,就双方合作生产条形码收款机一事进行洽谈。但突然之间,日方又改变了主意,老板不来而派了一个全权代表。这对谈判会不会有影响呢?吴振庆已经跟市里有关领导汇报,说来的是日本的大老板,而且按接待大老板的规格在高级宾馆定了房间。谁能料到日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呢?
……
门又被轻轻推开,这会是女秘书小高,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又年轻又漂亮又时髦的女性。小高用甜甜的,柔美的声音提醒吴振庆:“经理,您该去机场了,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兴北公司的楼前停着一辆“林肯”。吴振庆走下台阶,顺手从台阶两侧摆着的花盆上摘了一朵花,别在扣眼里。就在回头的刹那,他发现跟在身后的小高在窃笑,不由得不舒服:“小什么?”小高由于他一向信任有加,再加上自己年轻漂亮,所以有时候和老板说话敢口无遮拦,听得老板问,便不加掩饰地说:“有点儿冒傻气!”“是么?”吴老板很顺从地摘下花,递给小高:“那你戴吧。不然这朵花该伤心了。”小高接过花戴在胸前,吴振庆这才罚下她仍旧穿着公司的制服。
“怎么不换一身漂亮的?”吴老板一脸不悦。因为他刚才叮嘱过小高,今天接外商可以打扮一下。
见问,小高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还是穿咱们公司的支付号。我喜欢咱们的制服裙,端正大方,再说,也能间接向对方体现我们员工的职业意识……”
这正是小高厉害的地方,不仅仅处处为公司着想,也让老板知道她处处为公司着想。
吴振庆坐在宽大舒适的林肯车里,眯着眼想心事,坐在后排座位的小高也在想心事。
实际上,小高对她的这位老板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否则,也不会那样尽心尽职地给公司卖命了。可最近,公司的说法也很多,说公司的名气越来越响,资金越滚越厚,老板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点告诉老板。他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三年苦难时期,经历了“文革”,经历了上山下乡,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失去了恋爱季节,总之失去很多,很让人同情,可也挺让人崇敬。但一旦他们阔起来,照样会变成颐指气使,得意忘形,真让人失望。
小高不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而吴振庆琢磨的却是很快就要进行的谈判。车开到郊区公路上时,吴振庆忽然喝道:“停!”
小高一愣:“怎么?”
吴振庆开开车们走下来,看着小高一脸惊异之色,不由得笑了:“没什么。日本方面派一名老板代表来,我干嘛还亲自到机场去接?我这中国老板也太贱了吧?小高,你自己去接,礼节上就够了。我不能给他们这么大面子,防止小日本儿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式来……”
小高深深地点头:“也是。可是,您怎么回去?”
吴振庆友好地摸摸小高的头,说:“别管我了,反正我能回去就是。”纲要迈步,又想起了什么,拉开车门冲刚刚又坐进去的小高喊:“记住十六个字——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不亲不远……”
不过半个小时,吴振庆已从郊区公路打的回到公司,并且通知属下到楼上圆桌会议室开会。
他就是这么个人,雷厉风行,不讲情面。虽然只受过初中教育,但多年来失学、插队、返城、失业、找事儿,能经历的几乎都经历了,不仅练就了一种坚忍的品格,也练出一种极强的工作能力,和那些只会吸烟、喝茶、看报、读报的官僚老爷们比,有本质的区别。虽然爱对大学生、研究生这类人发火,但在公司里实际重用的也还是这些人。并且,职工们的福利待遇搞得很好,公司发展了,也总是尽可能在物质上体现对职工们的关怀。
楼上圆桌会议室已坐满了人,大多是年轻人。
圆桌会议,似乎体现着对每个职工个人权利的尊重。吴振庆大步流星地踏入会议室,扫视了一圈正襟危坐的人,说出的话不觉就有了嘲讽的意味:“嚯,都坐着啊?一个个都象董事似的,你们以为这是开董事会啊?”
众人面面相觑,欲纷纷站起……
吴振庆作着手势:“都坐着吧坐着吧!你们嘛,都是公司的精英,也可以说是公司的主人。我呐,不过是大公仆。主人们坐着,公仆们站着,理当的……”
他的话中,嘲讽和自嘲的苦味更重了。他吸着一支烟,又说:“诸位主人都知道,今天,我们日本方面的,未来的合作伙伴,即将光临了。为了结识上这位伙伴,为了达成最后的合作,我曾三次带人前往日本,花了公司及万美元。在一份份厚礼的感召下,对方的老板终于接受我们的诚意邀请,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亲自来对我们的经济实力进行考查,并签署共同开发条形码收款机的合作意向书。可是,即将光临的,却不是对方的老板本人而是一位代表了……”
吴振庆接着说道:“这究竟意味着些什么呢?起码意味着如下的内容——一、对方的诚意,与我们的在诚意相比,是为了折扣的。如果说我们抱着十分的诚意,那么,也许对方至多只有五六份诚意。二、对方在向我们摆架子。我们希望达成合作的主动性和迫切性,也许恰恰应了我们中国人那句话——上敢着不是买卖。三、如果我们的主动性显得多了点儿,对方就会更加摆出老大在老儿面前那种矜持姿态。如果我们仍显得过于迫切,那么,等于我们确实是老二。对方必将提高他们的合作条件。事实上怎样呢?事实上,我们和对方的经济实力,不分上下,旗鼓相当。综上所述,我决定不亲自到机场去接他们了。我要求,我们的一切人,对待我们即将光临的远道客人,以十六个字为原则——落落大方,彬彬在礼,不卑不亢,不亲不疏。谁,如果在小日本儿面前显出一副低三下四,攀附巴结的奴婢相,有失本公司尊严,可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不禁热烈鼓掌……
2
日方临行前忽然改变主意,换了一位全权代表来谈判,的确有自己的考虑,而这位全权代表不是别人,是吴振庆从前的兄弟和战友、以温良见长的王小嵩。所不同的,他现在还拥有一个日本名字宫本一雄。而此时,他是作为宫本家未来的女婿、崎丸公司的高级雇员,作为崎丸公司总裁宫本健太郎的心腹来摸吴振庆的底牌的。
豪华的“林肯”缓缓开到“兴北”楼前……
小高在前,王小嵩和未来的内弟宫本达夫坐在后排。此时此刻,王小嵩的心情之复杂不亚于吴振庆。饱经风霜的面庞毫无表情,很难再从他脸上找到当年的温良,却让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城府和老辣。而他未来的内弟,则是个涉世未深,一股傲气的青年,也是崎丸老板宫田健太郎的儿子。
看着汽车驶进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宫本达夫脸上不加掩饰地浮起一种不屑的神色,用很流利的中国话说:
“一家体面的公司,怎么可以把总部设在这样的小姐道里?”
小高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
“宫本先生,据我所知,日本目前名言世界的大公司,也都是从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日本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与你们当年相比,我们现在的条件很不错了。何况,我们正在筹建“兴北”总部大厦。最迟后年,我们希望在十四层总部大厦接待贵公司的总裁宫本健太郎先生……”
她说完下车,替他们开了车门,引导他们踏上台阶……
两名临时的礼仪小姐用日语说:“先生们,请……”
宫本打量她们,她们目不旁视,使宫本感到有几分诧异……
他们进入楼内……
两名年轻人用日语说:“先生们,请……”
他们也不旁视,不苟言笑……
“先生们,请……”
“先生们,请……”
他们在每层楼口,皆受到同样“欢迎”……
宫本脸上的傲气少了,在这样一种“欢迎”的气氛之下,肃然了几分……
王小嵩则显得有几分困惑……
终于,他们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外。
一位侍立在门外的年轻人,用日语彬彬有礼地说:“先生们请稍候,总经理正在接美国长途……”
王小嵩和宫本达夫驻足,小高对王小嵩说:“我先进去通报一下。”就敏捷地山如办公室。
宫本悄悄用中国话问王小嵩:
“你的同学吴先生,是一位对属下要求十分严格的人吧?”
王小嵩的心情远不及宫本轻松,这不仅是因为身负公司的使命,而且,怎样面对即将见面的青年时代最铁的朋友,他的拜把子的兄弟,他妈妈的干儿子,他在国外日思夜想过的战友,而现在,即将成为他的对手的吴振庆,在他的内心深处,真可以说是百感交集,百味杂陈。但表面上,他还象以往那样冷峻而深沉。听到的问话,他缓缓地摇摇头:“时代变了,人也变了,我已经很难判断他目前是一位怎样的人了……”
就在这时,小高匆匆走出办公室:“先生们,我们总经理已经在恭候了……”
年轻人替他们打开了门……
只见吴振庆离开大写字台,热情地迎上前来,小高抢前一步作介绍——她先介绍宫本:“这位是宫本达夫先生”,然后,笑意盈盈地指着王小嵩:“这位,似乎不需要我介绍了……”
吴振庆刚刚才从小高那儿知道,日方的全权代表竟是他过去的铁哥们儿王小嵩。王小嵩不是去了美国么?怎么又在日本出现?这一切他都顾不得细想,连同老友重逢的惊喜和猜测,全都一骨脑儿地先搁在了一边。
小高的话音未落,笑意还写在脸上,吴振庆已张扬双臂,意欲拥抱王小嵩……
不了王小嵩将身体侧转向小高,微笑着说:“还是有老高小姐介绍一下好……”——听似玩笑话,实则大家看得出来,他是有意将相互关系处理在理性多于友情的水平……
吴振庆举起的双臂,只好缓缓陇回到胸前,掩饰地整了整西服领:“看来,我们都需要重新认识对方罗?”
小高见机得快,见此情形,连忙抢前一步说道:“您们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失职了。好,我来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日本崎丸公司总裁宫本健太郎先生的全权代表,现已加入日本国籍,日本名字叫宫本一雄……”
王小嵩这才向吴振庆伸出手来……
吴振庆掩饰着不悦,与他握了握手……
茶已备好,四人落座。
吴振庆和王小嵩互相端详,宾主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伶俐的小高最先打破了沉闷,她偏着头,微笑着向宫本:“宫本先生对比公司的第一印象如何?”
宫本不改其傲,头一扬说:“我仿佛来到了什么黑手党总部,将要和一位说一不二的‘老头子’打交道似的。”
小高细声细气地说:“宫本先生真幽默。”
吴振庆却哈哈大笑起来:“那么,您就不提方握着上好的龙井茶里是否下了敌人致命的毒药么?……”
宫本也笑了……
王小嵩说:“吴经理也很幽默嘛!我们的总裁在三嘱咐我,一定要首先向吴经理表示歉意……”
吴振庆说:“那没什么。我也去效果别人期望接待我的机会……我看,二位远道而来,一路够辛苦了。饮过茶,先让高小姐陪二位去宾馆休息怎么样?”
王小嵩:“也好……”
初次见面,或者说初次交锋,双方都怀着戒心,双方的真面目都隐藏在礼交礼节之后。
3
在豪华宾馆,共奔一边吸烟,一边踱步,一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我在中国留学三年,据我所知,你们中国人,尤其是你们东北人,是最讲哥们儿义气的。为了哥们儿义气,有时候甚至甘愿两肋插刀,怎么你的这位同学加亲密战友,给我留下的完全是另一种印象?”
正低头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小嵩抬起了头:“什么印象?”
宫本说:“他好像……不太是你一路上说的那种——友谊为重,友情第一的人……”
王小嵩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站起来说:“怎么,你对于谈判前景丧失信心了?”
宫本一笑,又是一脸傲气:“这,就要看你的技巧如何了。当然,首先是要看你是否辜负家父的赏识和……信赖……”
王小嵩正色道:“达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提醒你,我和你一样,也是宫本家族的一员……”
宫本冷冷一笑:“你这么一位么?我也提醒你,我的堂姐,还没有正式嫁给你呢。举行婚礼的时日,是可以根据某种情况的变化,推迟或取消的……”
宫本的话无疑给王小嵩已很复杂的心情增加了几许愤怒,但美容他反驳什么,响起了敲门声。宫本走去开了门,是小高:“两位先生,请去用晚餐吧!”王小嵩问道:“你们老本,不来陪我们么?”
“我们老板太忙,他还要用电话和美国方面商议另一方面的合作意向,请——”小高说道,作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