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说:“我也没非逼着你相信不可啊!”
王小嵩沉思着:“我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吴振庆烦了,说:“咱们说她干什么?说点儿别的。”
徐克说:“是你先提起她的么。”
吴振庆说:“我……我不愿遭她恨。她家被抄那一天,我也围着看来着。她发现了我……其实我不是幸灾乐祸地去看热闹,是想偷偷找个机会,安慰安慰她。”
徐克说:“那你还总对她那么凶!”
“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不那样对待她,就不知该怎么对待她似的。也许,我对她只能这样吧。”
徐克问:“什么叫只能那样啊!”
“那我对她还能哪样?”
“也可以像小嵩对待郝梅那样嘛!”
吴振庆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我妈要是也看过她就好了。”
徐克欠身,研究吴振庆的脸。
“看我干什么?”
“得,我全明白了。”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能明白什么?”
王小嵩说:“这些天,我总想唱歌。”
徐克说:“男愁唱,女愁哭。”
吴振庆说:“唱郝梅总爱唱的那首歌吧!”
王小嵩问:“那首苏联的‘三套车’?”
“别唱。‘老修’的歌有什么好听的!”徐克说。
吴振庆说:“唱!”
王小嵩来了个调和:“我用口哨吹吧!”
于是他吹起了《三套车》。
于是吴振庆和徐克也随着吹了起来。
吴振庆眼角渐渐淌出了眼泪。
几个月后,他们都不得不报名下乡了。包括郝梅。连在学校里掌握了一阵子“政权”的韩德宝,也没能侥幸例外。
快走了,三个好朋友和郝梅和韩德宝,分上下两排坐在江堤的台阶上,望着在月光下悠悠流去的松花江水。
徐克忽然站起,欲脱背心。
吴振庆问:“你干什么?”
“两天后就北大荒地干活了,再痛痛快快游一次!”
吴振庆严厉制止说:“就你那两下子狗刨,又逞什么能?沉底了我都看不清你在哪沉底的,就不了你。坐下!”
徐克倒也听话,乖乖坐下了。
韩德宝说:“早知道都一样对待,我还满腔热忱地掌的什么权啊!”
一对情侣的身影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们的头一致转动,随望着……
徐克看着吴振庆问:“是张萌吧?”
韩德宝说:“像她的背影。”
郝梅试探地喊:“张萌!……”
苗条的身影站住,扭头朝他们望来——两个身影分开了。
徐克忙说:“挽着她的,就是‘红代会’那个头儿。”
两个身影又往前走去,重新互挽着。
徐克说:“我看她明明是认出了我们。”
韩德宝说:“他们倒他妈的怪有情调的!”
郝梅站起跑下了台阶。
王小嵩叫:“郝梅!”
郝梅追上了两个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张萌抬头:“郝梅?”然后对她的伴侣说:“我小学同学,你在前面等我。”
他打量了郝梅一眼,只好独自往前走。
郝梅问:“我叫你,你没听出我的声音?”
“听出了。”
“听出了,却不愿理我?”
“不愿理他们几个。”
“他们怎么了?却愿和那家伙像一对恋人似的?”
张萌说:“不是像。”
郝梅惊道:“你!……在全区的批斗大会上,他用皮带抽过我父亲,也抽过你父亲!”
“但也正是他,打算进行说服工作,早日‘解放’我父亲,并且争取早日将我父亲结合进‘革委会’。”
郝梅说:“可我父亲,因为不愿昧着良心揭发你父亲,和我母亲双双被发配到农场改造去了!”
“我父亲过去重用过你父亲,你父亲现在为我父亲受点委屈,你有什么可气愤的?”
郝梅说:“可耻!”
台阶上,王小嵩欲站起来。
吴振庆抓住了他的膀子:“你别去!咱们男生,不要介入她们两个女生之间的事!”
张萌说:“我可耻?可是我将继续留在城市。你们光荣,可是你们将在广阔天地里炼一颗红心,滚一身泥巴,磨两手老茧……而且——永远……”
郝梅气得说不出话。
张萌又说:“恕不奉陪!”双手拎了一下裙裤,作了一下“屈膝礼”,扬长而去。
郝梅气得流泪了……
台阶上,徐克猛地站了起来,大喊:“张萌!你勾搭的那个小子是我干儿子!”
张萌的伴侣摔开张萌的手臂,一往无前地朝徐克们大步走来。
吴振庆站了起来,从容踏下台阶。
徐克、韩德宝、王小嵩都随后踏下台阶。
对方不由得站住了。
吴振庆他们却还在往台阶下走。
张梦见势不妙,跑过来将她的伴侣拽走了。
王小嵩家三个好朋友加上郝梅各自背着行李包,拎着网兜,提包什么的,在和大人们告别。王小嵩的母亲、吴振庆的父亲、徐克的父亲,在一起送他们。
郝梅望着王小嵩的母亲说:“大婶,烦您想办法,告诉我爸爸妈妈。”
母亲说:“我会的。你放心去吧!……”又对王小嵩说:“要好好照顾小梅,啊?”
王小嵩依恋地看着母亲,默默地点头。
吴振庆的母亲说:“你们一定要求分在一块儿,千万别分开,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吴振庆的父亲对吴振庆说:“你给我听着。你最大。你他妈的最有主意。你就是他们大哥。他们哪一个出了差错,或者不学好,你别打算再回来见我!”
吴振庆说:“爸,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徐克对父亲说:“爸,你……给我妈……在我新盖那小屋里盘个火炕吧!她都多少年没见阳光了。”
徐克像孩子似的呜呜哭了。
徐克父亲也落泪了,情不自禁地搂抱住儿子。
吴振庆说:“爸,你有空儿,帮我徐叔,给他们家那小屋再抹一层墙泥,要不冬天会冷的。”
“这还用你嘱咐嘛!”
家长们久久地目送着儿女们——当父亲的当母亲的。无一不留下了眼泪……
经过了在火车站几乎像是诀别的告别场面后,火车缓缓开动了。车轮一动,车厢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同学失控的哭声——哭得那般绝望,那般失落。
韩德宝站起朝哭声传来处看了看,坐下后说:“是张萌……”
吴振庆等面面相觑——看来她究竟没有留下来。
火车、汽车、马车……最后是靠着一双双在草甸子中吃力行走的脚,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大荒。
……
第三章
1
一片齐腰高的荒蒿野草--它的纵从深处传来拖拉机被陷住时发出的闷吼。隐约可见拖拉机的烟筒顶端,喷吐出时浓时淡的烟缕。一面旗帜在更远处飘扬。仿佛没有旗杆。旗杆被荒蒿草遮蔽了。
拖拉机的闷吼声变得畅快了--它终于摆脱了淤陷。
荒蒿野草向两旁倾倒,如巨蟒的身躯轧过。
一台淤泥脸的拖拉机突然出现在蒿草地域的边际,履带糊满泥巴,绞着花草。
一位着旧军装的中年男人拔开蒿草,--他是连长。他衣上溅了不少泥浆点子,挽着裤腿儿。看不出他脚上穿的究竟是一双什么鞋,因为那已经是一双泥鞋。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这里那里,野花烂漫。
连长期后一招手,大声而且充满乐观地喊:“都来吧!到连队啦!”
蒿草分拨开处--吴振庆、徐克、王小嵩、韩德宝、郝梅、张萌等一批知识青年依次出现。他们一个个泥猴儿似的。不成个孩子样儿。
他们面面相觑,--这就是“连队”吗?怎么仍然是茫茫的野草,不见一所房子,我们究竟住在哪儿呢?他们最后都将目光投在连长身上。
吴振庆鼓起勇气说:“连长,连长……在哪儿?”
连长却已蹲在地上,从拖拉机上抠下了一大块泥巴用手攥着,赞叹地自言自语:“嘿,太肥啦!能攥出两手油来!”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跳出驾驶室,问连长:“这一大片都归咱们连啦?”
“不归咱们也得行啊!”
一些老战士、老职工也分拨开蒿草出现了--扛着知识青年们的行李箱,拎着他们的网兜手提包之类。
一名老职工刚要把他扛着的柳条箱放在地上,立刻遭到一知青的抗议:“哎,你别把我的柳条箱放地上哪!这又是水又是泥的,能放嘛!”
分明的,那老职工想抢白依据什么,但却忍住了没说,只好将柳条箱扛在肩上。
替知青扛着东西拎着东西的老战士、老职工和一个个心灰意冷的知识青年,都望着连长。
连长说:“大家先扛会儿!谁叫你们是老战士老职工呐,这点儿义务还是应尽的嘛!”
他走向拖拉机,从驾驶室取出两把镰刀,给了开拖拉机的老战士一把,紧接着一弯腰,刷刷,割倒了一大片草。
韩德宝、徐克等几名知青悄悄怂恿吴振庆:“你倒是问问啊!”
吴振庆说:“我不是问过了么!他不回答,我有什么办法?”
徐克说:“刚才他没听见,你再问一句怕什么?”
吴振庆说:“我也不能老做出头鸟哇!你没听说过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么?”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也割倒了一大片草,他将两片草集中在一起。
连长对知青说们说:“东西都放在草上!”
徐克想问:“连长……”
连长回头看他:“嗯?”
他指着吴振庆说:“刚才他问你……咱们连队在哪儿啊?”
连长说:“肯定就在这儿!找找,没错儿!”
他说完继续割草。
徐克百思不得其解的嘟哝:“找找?”
老战士老职工们窃笑。
郝梅忽然有所发现,她用手一指:“在哪儿--!”
知青们的目光一齐顺着她手指处望去--泥土中钉入一块牌子,上写“十三连在此!”
……
连长吩咐老战士老职工们:“都先忍着点儿烟瘾吧!天黑前,抓紧时间支起帐篷,垒好炉灶,把晚饭吃到肚子里边去!”
于是他们及其顺从地扔了烟,开始从打爬犁上往下卸东西……
王小嵩轻声然而很清楚地说:“他骗了我们!”
连长回头:“嗯?谁说的?”--用目光在知青中寻找说话之人。
郝梅向王小嵩使眼色,希望他缄默。
吴振庆挺身而出:“我说的!”
连长说:“又是你,你叫吴振庆,对吧?”
“对。没有过第二个名字!”
知青们心理对峙地瞪着连长。
卸东西的老战士老职工们默默关注着事态。
连长说:“这你可得好好给我说清楚。我怎们骗了你们?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承担骗子的罪名啊!”
王小嵩说:“动员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讲这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讲的是砖瓦房,沙石路,完全机械化,上工下工,卡车接卡车送……”
移民老战士教导他:“谁这么骗你们的,你们将来找谁算帐去。可不许跟连长胡闹!从今天起,你们就都是兵团战士啦!是战士,就得懂点儿战士的规矩。”
另一名老战士揶揄地说:“一句骗你们的话不讲,你们就能唱着歌儿来了?”
“都一边儿去!美你们的事儿!” 连长说。回头又对知青们说:“我也觉得,你们如果都是听信了那样的话来的,当然等于是上当受骗啦!不过,我可没到城里去动员你们是不是?咱们一路上,我总是不断地对你们说,要充分做好应付艰苦的思想准备是不是?”
韩德宝凑到了连长眼前,商量的:“连长,那……我不在这个连队了行不行?不是有三十几个连队吗?再把我分到别的连队吧……您不是从骑兵部队转业下来吗?我爸也当过骑兵。兴许你们还是战友呢,我爸叫……”
吴振庆厉声呵斥:“韩德宝!”
连长说:“霍,刚来就跟我套交情,现在要求调到别的连队去克晚了。我实话告诉你们,这儿离最近的连队,有四十里,不,四十公里。”
知青们又一阵面面相觑。
王小嵩说:“够啦!你还好意思告诉我们这一点,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尽管你没亲口骗我们。”
郝梅跺了下脚:“小嵩!”
她走过去,将王小嵩拉到一边。
连长笑了笑:“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它起码说了一个事实,不但我和那个对你们讲假话不讲真话的人是一伙,而且,今后和你们也是一伙的。棒打不散。今后咱们都是北大荒的人,还不是一伙么?”
知青们都听着。
连长说:“我理解你们,风餐露宿地三天多,满心希望能洗上个热水澡儿,被请进一切都布置好的砖瓦房里,往热炕上一躺,美美的睡一觉,第二天各处参观参观,发现自己来到的地方,比梦里梦见的更理想,更美好,砖瓦房,其实是有的……”
韩德宝迫不急待地问:“在哪儿?”
连长说:“在你们将要盖起它的地方!”
郝梅却从拖拉机链上拔出一株小花儿,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问连长:“连长这是什么花儿啊?”
连长说:“我也不知道。”见她似有些失望,又说:“以后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咱们现在没时间上植物课,吴振庆!”
“干什么?”
“要答应‘到’”--连长又叫:“吴振庆。”
“到!”
“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知青班班长。咱们是部队编制。你们十二个人,正好够一个班。希望你好好干。将来知青多了,争取当排长。”
连长说完,帮这卸东西去了。
知青们又将目光集中在吴振庆身上--他们的目光是复杂不一的--有嫉妒、有依赖、有毫不掩饰的不服气,还有的在乜斜着吴振庆冷笑。
徐克问吴振庆:“咱们……老站在这儿啊?”
吴振庆没好气地说:“你愿意老站这儿,那你就老站这儿!”他一转身也帮着卸东西去了。
徐克看看韩德宝说:“他干嘛冲我来啊?”
王小嵩和郝梅对视一眼,默默地也向大爬犁走去。
徐克和韩德宝猛省似的,挪动了脚步。
其他知青,情愿的,或者不那么情愿的,都仿佛被某种无言的命令所驱使,开始和老战士们一起搬卸东西。年轻人是那么的有意思。一旦投身于集体劳动中,即使不情愿的,看起来也干得挺欢。
突然有一个知青指着对吴振庆大声问:“班长,她怎么就可以那么特殊!”--他指的是张萌。
张萌背对着人们,守着她的皮箱和她的东西,孤伶伶地坐在草堆上。
吴振庆喊:“张萌!”
张萌缓缓侧身望着他。
“张萌!”
张萌缓缓站起:“干什么?”
“要回答‘到!张萌!’”
“到……”
“你怎么就那么特殊!”
“我……胃疼。”
王小嵩悄声说:“真的胃疼,我看到她在路上吞药来着。”
吴振庆嘟哝:“胃疼可以帮着卸点儿小东西嘛!”
连长走过来拍拍吴振庆的肩:“小吴啊,当班长了,今后要学会关心战士了,啊?”从身上取下军用壶递给他:“我也有胃疼病。这里不是水,是草药汤,胃疼时喝一口就管用,去,给她……”
连长轻轻推了吴振庆一下。
张萌望着吴振庆向自己走来,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不只是感激连长,还是内心里充满了委屈……或二者兼而有之?
2
夜,将临在这一块荒无人烟的草地上,临时帐篷总算搭起来了,可是,谁知,第一天就发生了真正的恐慌,一条蛇竟钻进了女知青的帐篷,而且咬伤了最怕蛇的郝梅(不知是什么情形,据说郝梅的被蛇咬,与张萌有关),幸而老兵团战士闻声赶到,打死了蛇,及时地疗治了郝梅的蛇伤。
第二天连长替郝梅的腿缠纱布。缠好后,说:“明天给我好好躺着,绝对不许弄脏了弄湿了伤口。在这地方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长又望着众知青们说:“明天起,先放你们两天假。洗洗衣服,美化美化咱们周围的环境。我呢,亲自给你们做顿三鲜汤!”
一女知青问:“哪三鲜啊?”
连长说:“鱼,青蛙,还有那条蛇。你们就尽管守着锅可劲儿‘吃’吧,那才叫补呢。”
众知青面面相觑。
嘹亮的号声。
帐篷里,知青们纷纷醒了。
韩德宝揉着眼睛嘟哝:“不是说放两天假么?”
徐克说:“放假就等于可以躺在被窝里睡懒觉哇?起来起来!是战士就得闻号而动。”
知青们端着脸盆一次钻出帐篷。
最后欲钻出帐篷。
最后欲钻出帐篷的是张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帐篷口站住,回头望郝梅--郝梅低头系鞋带。
郝梅一抬头,二人目光遭遇。
张萌立刻旁视嗫嚅地说:“都怪我……”
郝梅问:“怪你什么啊?”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蛇咬。”
“怎么能怪你呢,你又想不到蛇会钻进帐篷。”
张萌见郝梅起身端脸盆,又说:“你别出去了,我把洗脸水给你打回来。”
“我不至于……我可不愿一个人整天呆在帐篷里。”
小河边知青们在洗漱。
张萌对郝梅说:“你千万别进水,弄湿了伤口可不了得了。”--说着拿起郝梅的盆,从河中打了盆水端到郝梅跟前放下。
吴振庆、王小嵩、徐克、韩德宝凑在一起洗漱。
徐克说:“你们看,你们看。”
韩德宝问:“看什么?”
“那位骄傲的公主呗,现在落到了侍候人的地步。”
不远处,张萌蹲在地下,绞湿了毛巾,递给郝梅。
郝梅说:“没想到一往下蹲还真有点儿疼。”
张萌一边替她往牙刷上挤牙膏,一边说:“你别不好意思,侍候你是连长交给我的任务。”
郝梅正擦脸,一听这话,看着张萌说:“连长的原话是让你照顾我。”
张萌却故意不看她,淡淡地说:“反正都是一回事儿。”
“不是一回事儿!”
“好好好,不是一回事儿,那请刷牙漱口吧!”--张萌将牙缸和牙刷递给郝梅。
郝梅心中生气,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瞪着她而已。
韩德宝看见了说:“这才叫,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她最应该接受这种再教育啦!”
吴振庆将一口漱口水猛地吐出,严厉地说:“今后我如果再听到你们谁说这类话,我就对谁不客气!”
王小嵩说:“振庆……”
“叫班长!”
“班长……我看……我想……”
“什么我看我想的,有话直说!”
“直说直说!”王小嵩说,“咱们别孤立人家张萌,她也怪可怜的。”
吴振庆瞪着徐克和韩德宝:“听见没有!”
徐克大叫:“听到了!”
王小嵩说:“也让张萌是咱们一伙的吧!”
吴振庆说:“什么一伙不一伙的!刚来就搞小集团啊?”
吴振庆说罢端着盆扬长而去。
韩德宝说:“你们看出来没有?刚封了他哥小破班长,他就当上瘾了!”
徐克说:“小月孩儿咂手指头,他那时还不懂滋味二字哪!”
这时传来连长的呼唤声--“开饭罗……”
连长腰扎围裙,在帐篷前,一手持一把勺子,守着一左一右两个大盆--盆放在一木板上,木板两端垫着土块,土块是用铁锨就地挖取的,切的方方正正。临时的板案上还放着柳筐,筐内是烙饼。
男知青和老战士们取了饼,用饭盒、缸子、碗让连长盛了汤后离去,或单独或扎堆儿地吃起来。
女知青们却趔趄不前。
连长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儿?都怀疑我的水平?都不肯给我面子?”
郝梅说:“不是的连长,我们都不敢吃蛇肉。”
“哪还有什么蛇肉啊,肉都煮‘飞’了,汤成了羹了……”
“那……我们更不敢喝了。”
连长说:“我早预料到这一点了,没有见这有两盆汤么?这一盆是为你们做的,除了鱼没放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