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前期,除了受到举荐和朝廷征召,还可以通过做郎官进入仕途。
士人家中财产达到十万钱,自备车马服装和生活费,就可以到京师做郎官,等候朝廷的使用。在景帝朝时,条件进一步放宽,家资降为四万钱。
如果没钱又想踏入仕途,可以到籍贯所在的郡中做小吏,前提是有一定办事能力。如果庸庸碌碌,照样会被踢出官寺。
张次公抵达长安之后,先将牛羊在城北出售。
由于长安市中管理较严,其本人不是商籍,还惹上一些麻烦。好在有同行商贾帮忙,事情得以顺利解决。
换来大量的绢绸和铜钱,张次公按条件备好车马服装,上城南官寺登记,经过一番查验,顺利成为一名光荣的“大汉候补公务员”。
走出官寺没多久,就遇上馆陶公主的马车出事。张次公没多想,冲上去拦住疯马,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惨祸。
如果馆陶长公主因疯马受伤,事情绝不会善了。
当然,以刘嫖的性子,甭管受没受伤,这事都不会轻易揭过去。
“郎官?”
馆陶长公主打量着张次公,命家僮将一枚木牌交给他,道:“明日来堂邑侯府。”
留下这一句,馆陶公主再次登上马车。
疯马已经被拖走,换上新马。骑奴依旧跪在地上,换成家僮驱车。
张次公高声应诺,攥紧木牌,表情中闪过一抹激动。
堂邑侯府…他救下的竟是长公主!
云中郡
接到魏太守已经出城的消息,赵嘉早早到畜场等候。
马蹄声由远及近,举目望去,除了魏尚和魏悦,还有五六名郡官同行。加上随行的骑兵护卫,轰隆隆一路行来,气势惊人。不像是要考察畜场,倒像是要去哪里砍人。
拍飞莫名其妙的念头,赵嘉策马迎上前。距离大概二十步,翻身下马,向魏尚等人见礼。
“见过魏使君!”
魏尚性格务实,无意多做寒暄,就要赵嘉前方带路,去看驯牛之法。
魏悦策马跟在魏尚身后,依旧是面带浅笑,温润无害。可凡是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不能单看表象。论起心狠手黑,这位可丝毫不亚于魏尚。
“使君这边请。”
赵嘉也不废话,将一行人带往畜场东侧的新圈。
熊伯和几名青壮正等在那里,见到魏尚一行人,纷纷行礼。
“无需多礼。”
魏尚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近前,看过被固定在两根木桩间的犍牛,又逐一扫过摆在一旁的铜针、布绳、铜环等物,旋即退后半步,示意可以开始。
熊伯单手握住牛鼻,另一只手拿起铜针,飞速穿过鼻中隔,动作干脆利落,过程中没有一滴血流出。随后在牛鼻穿上铜环,又将布绳绑在铜环上,反向绕过牛角,防止铜环脱落。
青壮将锁住犍牛的木板移开,熊伯轻轻拉了一下布绳,犍牛没有任何反抗,驯服的跟在熊伯身后。
目睹整个过程,魏太守和几名官员都是双眼发亮。
“善!”
见还有犍牛在一旁,询问过熊伯,几人挽起衣袖准备亲自试手。
赵嘉吓了一跳,忙要开口阻止。不想被魏悦按住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阿多放心,我父自有主张。”
赵嘉不过是一时着急,经魏悦提醒,也瞬间明白过来,没有再阻拦。
于是乎,五六名郡官卷起衣袖,压根不顾什么官员形象,亲自给牛鼻穿环。
魏太守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赵嘉根本插不上话,全都是熊伯在回答。等到最后一头犍牛被穿上铜环,几人仍有些意犹未尽。
“此法大善!”魏尚一边擦手一边笑道。
因张通一案义愤多日的郡官们也都有了笑容。农耕关乎国本,朝廷又在推广牛耕,此法献上,必能增开田亩,增产粮食,活饥民无数。
见过驯牛之法,魏太守又兴致勃勃的看过整个畜场,令随行长吏详细记录,不可漏掉任何细节。
到了中午,健妇们开始烹煮羊汤。
仆妇已经掌握生豆芽的方法,依赵嘉的吩咐,将之前生好的豆芽送来畜场,丰富一下众人的伙食。滚热的羊汤中洒入黄豆芽,煮上片刻,配上发面饼和咸菜,就能美滋滋的吃上一顿。
魏尚家中也有豆芽,是不久前赵嘉所送。庖厨用来烹过一回汤,味道甚是不错。
看到滚热的羊汤和发面饼,魏太守半点不和赵嘉客气,招呼在场的郡官,一人捧起一碗羊汤,用筷子串起几个发面饼,也不在乎是在围栏边,一边吃,一边讨论方才所见。
目睹这一场景,赵嘉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魏使君,和他在太守府内所见的完全不同!
魏悦站在赵嘉身边,同样捧着一碗羊汤。先是喝了一口汤,又用筷子挑起铺在碗底的豆芽,慢悠悠道:“阿翁常领兵作战,军中都是便宜行事。阿多无需介怀,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赵嘉看看魏悦,又看看蹲成一圈的云中郡大佬们,只觉得三观都在崩碎。

第十六章

在赵氏畜场走过一天,魏太守甚是满意。回到云中城后,当日便写成奏疏,加上之前录下的竹简木牍,派人一并送往长安。
“快马加鞭,务必早日送抵长安。”
“诺!”
隔日,魏太守召集官寺众人,商议搜罗可用的犍牛,驯服之后发往郡中各县,由县分派给乡中力田,租借给春耕的农户。
“牛耕可省人力,开荒田,大善!”
由于郡中耕牛不够,临近的定襄、雁门等郡也少有大批饲养犍牛的农户,眼见雪融之期即将来临,有郡官发狠,提出去靠近边界的草场溜达一圈。
“匈奴不事生产,遇灾必散,猎其弱者!”
今年大家都遭了雪灾,汉朝边郡粮食歉收,匈奴那边肯定也不好过。之前南下劫掠,照样没法养活所有部落。缺少粮食的情况下,各部不可能聚在一起,势必要化整为零,各自谋求生路。
既然如此,何妨找软柿子捏一回,抢上一把。
抢劫不好?
官员掏掏耳朵,抢匈奴叫抢吗?那叫正义的打谷草,替天行道!
实事求是的讲,魏太守也很心动。考虑过目前的情况,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万一有贼寇趁机袭扰,他们来不及回防,实在得不偿失。临时征召青壮守城,难免消息泄露。假如匈奴得信,小部落会早早迁走,大部落难免恶向胆边生,进行反包围。
仔细分析一番,众人虽感到可惜,却没有再坚持。
计划虽然没能实现,打匈奴谷草、抢部落牛羊的念头却深深印入了云中大佬们的脑海,只要条件成熟,他们必然会-拔-出刀子,带着军队冲进草原,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然而,不能到草原实行正义的抢劫,不代表不能做些别的。
魏尚等人常年驻守边陲,既要防备匈奴骚扰,又要设法改善治下民生,没有一点本事,真心捧不牢官印。
朝廷推广牛耕,赵嘉献上驯牛之法,给了魏尚等人启迪。
为增加田亩产量,诸位大佬撸起袖子,集思广益,在驯服耕牛的基础上又提出改善农具。
获悉赵嘉是从古籍中寻到善法,各自翻箱倒柜,甚至找到前朝的农书,发现了使用肥料的记载。其中有一位,农书没找到,却从家中库房翻出一尊青铜牛,牛鼻垂下一枚圆环,和赵嘉献上之法一般无二!
“早知此法,能开多少荒田,能活饥民多少?误事,误事啊!”
对着铜牛尊,郡官砰砰捶着矮几,徒手在上面砸出一个窟窿。
日复一日,众人翻出的典籍堆成小山,尚未逐一实践,却有了大致方向。选出可用之法,齐心合力进行推广,势必会给边郡带来不小的变化。
郡内为春耕准备时,送往长安的奏疏却迟迟没有回音,更无一道旨意传来。魏尚思量许久,深觉此事有异,当下做出一个决定,命仆人去唤魏悦。
“请为宾客?”
魏悦被叫到正室,本以为是长安传来消息,不想却听魏尚提出,要请赵嘉为宾客。
“长安迟迟未有回音,天子亦无旨意,我恐事情有异。”魏尚沉声道。
魏尚十分清楚,他的奏疏送到长安,势必会激起一阵波澜。作为献上此法的赵嘉,无论是否愿意,都会引来更多注意,他的畜场和许多东西都藏不住。
事情有利有弊。
利在天子知其名,必有赏赐,日后要踏入仕途,也会增添一层保障;弊端在于其父早丧,虽有世袭的军功爵位,却无家人和族人庇护,遇到贪心狠辣之人,势必会陷入危机。
张通不过是只蝼蚁,随手就能捏死。魏太守担心的是长安城中的贵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立身持正,在庞大的利益面前愿意守规矩。
无需魏尚进一步说明,魏悦就能体会这番话背后的含义。斟酌片刻,道:“阿翁,此事您不好出面。”
如长安真有人盯上赵嘉,其能量不是张通可比,怕是已经派人进入云中郡。魏尚亲自出面,必然会打草惊蛇。
“如此,此事交予你。如查出实据,一个都不要放走!”魏尚沉声道。
“诺!”
长安的人动不了,派进云中郡的探子会是什么下场,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赵嘉献上驯牛之法,能活饥民无数。魏尚决意护他,至少在云中之地,不允许任何人动他一下!
魏悦亲自动手,甭管来人背后站着的是谁,都将是有来无回,彻底消失在边郡。
赵嘉尚不知麻烦即将来临,畜场的事情解决,春耕尚未开始,他正忙于制作石磨和碾子。
季豹会凿石,手艺却很一般。
两名石匠是从县中寻来,祖上是楚国匠人。听完赵嘉的描述,立刻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
“前朝便有这些器具,只是多为楚人和鲁人所用。”
为证明所言不假,年龄稍大的石匠拿起一块石头在地面勾勒,简单画出了石磨和碾子的图样。
“如郎君要的是这个,只要石料充足,我等能制出来。”对石匠来说,这不是多难的活,只要掌握关窍,熟练的匠人基本都能做。
“对,就是这个!”赵嘉兴奋不已,“尽快做出来的,再加五百钱!”
石匠对视一眼,有些犹豫的开口:“郎君,可否换成粟?”
“可。”赵嘉手一挥,当场答应下来。
得到承诺,石匠的工作热情瞬间高涨,挑选好石料就开始敲敲打打。季豹每天都到两人跟前转悠,甚至还抢了仆妇送饭的活。
收了赵嘉的粮食,又不涉及家传的手艺,石匠无意遮掩,任由季豹站在一边。他们知道季豹的身份,明白对方不会做匠人的行当,更不会和自己抢生意,偶尔还会指点几句。
耗费数日时间,赵嘉期待已久的石磨终于制成。
一个直径接近一米,预备粮食去皮使用,另一个稍小一些,主要是为磨制豆浆。两张石磨并排摆放,取代堆积的石料,彻底压平了之前那片菜地。
仆妇很无奈。
她本想开春种些韭葱,可惜石磨不移走,这块菜地注定荒废。
碾子也已经做好,石磨旁边放不下,赵嘉让季豹拆掉靠墙的木笼,放在了马厩旁边。
这个位置不太好,但赵嘉目前的注意力都在石磨之上,在仆妇清理干净磨盘之后,亲自提来泡好的黄豆,准备开始研磨。他手里没有盐卤和石膏,暂时没法点豆腐,磨些豆浆总没问题。
“郎君,仆来!”
见赵嘉扶上推杆,打算亲自动手,虎伯匆忙上前。
知道老仆不会让步,赵嘉只能让到一边,乖乖的等着豆浆出来。
吱嘎——
磨盘转动,磨齿交错,发出一阵阵挤压声。
虎伯推动石磨,泡涨的黄豆不断被磨碎,加水到石磨口,磨好的豆浆流淌到接盘中,顺着凹槽向前滑动,落进干净的陶罐。
泡好的豆子全部磨完,陶罐也已经接满。赵嘉让仆妇取来细布,开始过滤其中的豆渣。
“到厨下煮沸。”
过滤好的豆浆被仆妇带走,余下的豆渣不少,赵嘉本想用来喂马,被虎伯坚决制止。
“怎可用菽喂马!”
老仆痛心疾首,全因郎君败家。
“好吧。”赵嘉兴奋过头没有多想,经虎伯提醒,也觉得事情不妥。人都吃不饱,却用豆渣喂马,的确可以用“败家”形容。
最后,豆渣都被虎伯收集起来,准备沥干之后让仆妇料理。
赵嘉拦住虎伯,说了几种豆渣的做法。这可是绿色保健食品,既然要吃,自然还是要做得好吃点,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豆渣被送进厨下,煮好的豆浆也送到了赵嘉面前。
乳白的豆浆盛在陶罐中,不停的冒着热气,有一股醇正的香味。喝下几口,整个人从里暖到外。
“虎伯,季豹,大家都尝尝。”
陶罐里的豆浆不少,每人都得了半碗。
“郎君,此浆甚好!”虎伯赞叹道。
赵嘉正要说话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何人唤门?”季豹上前询问。
“仆从卫家来,奉我家女郎之命来见郎君。”
院门打开,一个黝黑的汉子站在门前,见到赵嘉,恭敬道:“见过赵郎君。女郎命仆将此信交给郎君。”
赵嘉接过木牍,打开看过一遍,脸色瞬间变了。
卫母纠缠不休,不只威胁要状告卫青蛾不孝,更胡搅蛮缠,意图定下卫青蛾的婚事,将她嫁出沙陵县!更糟糕的是,她竟说通几名卫氏族人,彼此沆瀣一气,就为吞掉卫青蛾手中的田亩!
看到这里,赵嘉气不打一出来,深恨自己为何不早些动手。
“回去告诉阿姊,无需忧心,事情我会解决。”
“诺!”
健仆没有停留,很快转身离去。
院门关上,赵嘉让季豹清理石磨,召虎伯进入室内,将事情简单说明。
听完赵嘉的话,虎伯同样心生怒意,直接道:“此事无需郎君出面,仆会安排妥当。”
“不,我亲自去。”赵嘉冷声道。
他要亲手让这个恶人消失,这是他对卫青蛾的承诺。
卫母尚不知要大祸临头,堵在卫青蛾家门前,哭得十分可怜。卫氏族人同她站在一处,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卫青蛾不孝。
有不知早年事的村人,难免背后私语,对卫家指指点点。
院内健仆听闻,气得-拔-出短刀,就要冲出去杀了这些无耻之人。
“媪,拦住他们。”卫青蛾安坐在室内,任由卫母和族人在门前演戏,表情始终不变,语气也是不温不火。
“女郎,该教训一下他们!”
“教训?不够的。”卫青蛾冷笑道,“今天撵走,明日还会来,明日再撵,还有后日。想要省心,需得一劳永逸。”
说话间,卫青蛾拿起火钳,轻轻敲在地炉边。
“无需太久,一切都会解决。”
她相信赵嘉。
两人一同长大,阿多从未对她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

第十七章

卫母和卫氏族人叫嚷了足足半个时辰,卫家院门始终紧闭,未见一人出来应声。
村寨中的老人纷纷出面,将看热闹的村人全部撵走。有好事的闲汉和长舌妇跟着卫氏族人起哄,撵也撵不走,老人们二话不说,抡起拐杖就打。
“还不散去?!继续围在此处,全部赶出里去!”
自赵嘉改建村寨,多数人已经习惯新的叫法。但在官面上,卫氏村寨仍是由里中边民聚居而成,每年交田租、钱赋以及服徭役,都是按照县中的老规矩。
村寨中的老人开口,闲汉们不敢硬顶,纷纷讪笑几声,各自散去。有不愿意走的,也被家人强行拽走。
卫家女郎同赵氏郎君情同姊弟,敢跟着起哄,被赵郎君知道了,还想不想在雪融后找到活干?
“自家有几亩地,每年产多少粟,你心中没数吗?!”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夫人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拧住闲汉的耳朵,大声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呢?自嫁给你,日夜操劳,家中却无米下锅!亏得赵郎君和卫女郎心慈,给我等一口饭吃,要不然,几个孩子都会饿死!”
“你还看热闹,你还起哄!”
“你这个黑心的!”
妇人越说越气,手中更加用力。
闲汉嗷嗷叫着,一边叫一边挣扎道:“你这悍妇,我是你良人!”
“良人?我呸!”
妇人气急了,竟然抓紧闲汉的衣领,将他当场掼在地上,不给闲汉反应的机会,扯掉他腰上的布带,将双手反绑在身后。
“给我回家!再敢做这样的事,我就离了你!”
听到妇人的话,有人趁机笑道:“嫂,既要离他,观我可好?”
“滚!”
闲汉散去之后,几个长舌妇人也觉得没趣,又被老人严厉叱责,只能低着头各自归家。
老人并未离去,而是站到卫母和卫氏族人面前,怒声道:“你这九原城的妇人,到我沙陵县来作甚?!还有你们,既是卫掾的族人,怎能这般欺-辱-他女?!”
“我是她母!她将我挡在门外,不许我进门,不见我面,岂非是不孝?”见卫氏族人缩回脖子,卫母暗道一声没用,只能自己出面。
“自你嫁去九原城,至今已过两年,你可曾来看过女郎,可曾递送书信?”
卫母哑口无言。
“许久不见面,连书信也无,见面就嚷嚷女郎不孝,你安的什么心?!”
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走上前,衣袖已经挽起。见卫母无话可说,也不同她客气,上前就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用力压在地上。
“欺人欺到卫氏村寨,瞎了你的狗眼!”
不给卫母反驳的机会,妇人-骑-到她的身上,手臂抡起来,一下下狠扇在她的脸上。卫母好歹也是边郡出身,装可怜不假,却不是没有丁点战斗力。
眼见卫母反抗,立刻有两个妇人上前,同先前的妇人一起,压住她狠扇巴掌。
她们忍了几天了!
本想着她好歹是卫女郎的生母,不好直接下手。哪料到是这样的恶人!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进入村寨,在寨子外边就该打走!
几名卫氏族人见事不妙,转身就要跑。
老人咳嗽几声,数名青壮抄起棍子,将几人拦下来,劈头盖脸一顿狠揍。
几人蜷缩在地上,不敢反抗,只能缩起身子,双手抱头。口中不断哀求,眼中却全是狠色,更将今日一切全都算到了卫青蛾头上,发誓躲过这一遭,必要让她好看!
觉得打得差不多了,老者让众人停手。
“全都扔出去,告诉守门人,不许再放他们进来!”
“诺!”
众人轰然应诺,拖死狗一样拖着几人,一个接一个丢出垣门。随后门一关,任由他们瘫在地上哀嚎。
“等着,都给我等着!”卫母恶狠狠咬牙。
“都是你这妇人!”一名卫氏族人强撑起身子,瞪着同样狼狈的卫母,“不是你撺掇,我等岂会遭这份罪!”
“因为我?你若不贪心,我说得动吗?”卫母冷笑道,“当初说好,将那不孝女卖去他郡,留下的田亩和钱绢有你三成!怎么,反悔了,不想要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有?”卫母撑起身体,拢拢撕破的衣裙,“我今日就去县中告她,说她不孝殴亲,你等为我作证,这些都是证据!”
“事情能成?”
“成不成总要试一试。只要成了,直接求官寺重判,家产你我可尽分!假如不成,也让这些村人知晓你我厉害,不敢再阻拦我等,届时,自可再将她卖为僮。”
卫氏族人凑到一起商量,陆续达成一致。
几人搀扶着走远,伏在墙头的青壮滑下木梯,对老人道:“大父,他们朝北边去了,想是要去县城。”
“不用理会,如果敢去告状,这一村寨的人都可为证,必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还是太便宜这几个恶人。”青壮低声道。
“便宜?”老者冷笑,“且看吧,如我预料不差,这几个人全都活不了几天。”
青壮面露不解,老者却不想多解释,摆摆手臂,示意众人各归各家,今日之事不要再言。如有人问起,就说这几人欺上门来,他们是出于义愤将人赶走,别的不用再提。
从卫氏村寨到县城有一段距离,途中要经过一条秦时修的土路,路旁有一座破败的驿站,早就没了驿卒。因早年曾被匈奴劫掠,附近的村民都已经迁走,留下的房屋或是倒塌,或是成为野兽的藏匿处。
临到夏日,废墟会被高草包围。冬日里覆盖积雪,形成一个个高矮不同的雪丘。之前魏悦追逐狼群,曾在附近猎杀十余头灰狼,同时惊走了藏在雪丘下的野兽。
现如今,这里连只野鼠都找不到,入目尽是一片荒凉。
卫母和几个卫氏族人经过雪丘,淤青处火辣辣的疼,只能抓起一把雪敷上。
正准备停下歇一歇,一阵破风声陡然响起。箭矢从雪丘后飞出,咄咄数声,扎在几人脚下。
“谁?!”
“可是盗匪?”
“不要杀我,我身上无钱!”
以为遇到流窜在边郡的盗匪,几人大声喊叫,唯恐被取走性命。
马蹄声由远及近,数骑快马从林间出现,一跃跨过雪丘,将几人围在中心。其中一名少年手持弓箭,冰冷的双眸钉在卫母身上,直让后者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