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匈奴南下,从三面突袭茏城,拿下匈奴祭天之地。届时,请阿翁联络各位使君,出城围击来敌,纵然无法全歼,也要留下至少一半!”
此计十分冒险,稍有不慎,进-入草原的汉军就会陷入重围。可一旦成功,困扰汉朝多年的强敌必被大举削弱,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也能减丁数万,为彻底灭亡匈奴奠定重要根基。
“我立刻书信定襄雁门。”
魏尚行事果决,即使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只要能灭亡匈奴,彻底扫除边患,也必须试上一试。
魏悦离开太守府,立即赶往军营。
因赵嘉不在,他既要负责调兵,又要亲自过问物资,忙碌之余,不禁想起李当户所言,没有赵嘉负责后勤,当真有些不习惯。
“算一算时间,阿多该回长安了吧?”
魏悦走出大帐,恰好有一只信鹰从天空飞落。
锋利的脚爪抓在臂甲上,发出轻微摩-擦-声。被魏悦移到肩上时,还侧过头,亲昵地蹭了蹭魏悦的额角。
营内的信鹰多为归降的胡人训练,分发给斥候,方便传递消息。如今大战将至,斥候的情报一封接着一封,信鹰每日往返城内草原,少有停歇的时候。
看过斥候送回的消息,魏悦愈发笃定,匈奴的主-攻方向不会是雁门和云中。既如此,袭击茏城势在必行。
兵贵神速,为确保计划顺利,大军必须尽快出发,不能有任何耽搁。
魏悦将信鹰交给亲兵,飞身上马,再次赶往太守府。
主簿目送魏悦离开,一边忙着检查粮秣,一边在脑中思索,赵校尉在时,一两个时辰就能做完的事,换成自己却要整日甚至更多。
纵观亲军上下,真正能跟上赵校尉步伐的只有彭修。鲜明对照之下,不服和比较之心顷刻烟消云散,再不复存。
被众人惦记的赵嘉,已快马加鞭返回长安。面君之后,又迅速调集将兵,备好所需物资,和韩嫣拔营启程,奔赴大战将起的边塞。
赵嘉和韩嫣离开隔日,公孙贺和宁成奉召入宫。
两人虽是同僚,却没什么交情,平日里除朝会议事,近乎没有任何交集。一起奉召入宫,难免有些奇怪。
君臣当面,刘彻命宦者退下,取出几卷简牍,交两人细看。
翻阅过其中内容,公孙贺神情骤变,宁成也破天荒变了颜色。
“陛下,臣请捉拿田蚡、田胜!”公孙贺道。
宁成没忙着出言,而是放下竹简,耐心等候天子命令。
“此事不可宣扬。”视线扫过两人,刘彻沉声道,“交给你二人来办,切记,田蚡田胜犯法,不可牵涉到东宫。”
“诺!”
明白刘彻的意图,宁成拱手应诺,对于把人带进中尉府,究竟该定什么罪名,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离开宣室后,两人在未央宫前站定,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却意外的有默契,多少能猜出对方的打算,而自己该如何配合。
两人离开之后,刘彻坐在殿内,无心处理政务,拿起早就烂熟于心的秘报,神情冰冷,冷到全无一丝情感。
椒房殿中,陈娇看到俯身在地的卫子夫,想起刘彻昨夜的话,半点不为她的哀求所动。
“卫良人触犯宫规,杖五,闭永巷。皇子暂移许美人殿内。”
“诺!”
卫子夫大惊失色,想要继续哭泣哀求,却被宫人堵住嘴,硬是拖了下去。
许美人坐在陈娇身边,始终沉默不言,更没有为卫子夫求情。待人被带走,方才轻声道:“殿下,皇子该移椒房殿。那个卫良人留着总是祸患,妾请代为处置。”
“不必。”陈娇打开香炉,素手执起银勺,轻轻拨动两下,随即合拢,交给宦者移走,“到底是皇长子的生母。”
“殿下…”
“我知你想说什么,她还不能死。让你照看皇子是我的意思,陛下也同意,不用想太多。”
“诺。”
许美人柔声应诺,见陈娇轻蹙眉心,立即暖了暖手指,道:“殿下,妾为您捏捏?”
“也好。”
陈娇侧身躺下,许美人为她取下发中金钗,纤指覆上她的额角,掌握着力道,轻轻按压。
“从今往后,我怕是离不得你了。”陈娇舒了口气,笑道。
“殿下喜欢,是妾的造化。”许美人轻声道。
她不笨,但也并非聪明绝顶。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看清自己,知晓该如何取舍。早在怀上公主,被移入椒房殿时,她就清楚自己今后该走的路。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天子的宠爱不会长久,无论多好的颜色,终抵不住新蕊的芬芳。想要长久在宫内活下去,平安养大子女,就不该起不切实际的念头,更要真正想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依靠。
如卫良人,她或许也能明白,只是最开始就走错路,如今想要回头都不可能。
长乐宫内,王太后已数日未等到宫外消息,心中难免生出疑惑。
挥退宫人宦者,独坐沉思时,殿门突然被推开,刘彻迈步走进殿内,既未行礼也未出言,仅将一卷竹简掷到王太后脚下。
“天子?”
“母后不妨看一看。”
王娡拾起竹简展开,看到其中内容,瞳孔骤然紧缩。
“天子,这是有人污蔑!”
“污蔑?”刘彻凝视王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出此言的是朕的舅父,您的亲弟,莫非也是污蔑?”
王娡哑口无言。
刘彻又将一张绢帛掷出,目光落在王太后脸上,犹如利剑。
“母后暗中联络悖逆之人,是-欲-仿效吕氏?可惜朕不是孝惠皇帝,朕的儿子也不会是任由摆布的少帝!”
第256章 第两百五十六章
刘彻离开长乐宫, 本-欲-返回宣室, 中途又停下脚步, 转而向椒房殿行去。
殿内未燃熏香, 陈娇小睡片刻,精神略微好些,正斜靠在榻上翻阅一册竹简。黑发披散在身后, 丝滑犹如锦帛。
刘彻挥退宦者宫人, 径直走入殿内。
陈娇闻声抬头,并未起身行礼,仅是放下竹简,单手撑着下颌,慵懒笑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为何不能?”
迈步走到榻前, 刘彻俯身坐下, 微凉的手背擦过陈娇脸颊,被对方反扣住, 缓缓呼出一口气, 索性靠在陈娇肩上, 遮住面上的疲惫和复杂。
“陛下?”陈娇按住刘彻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我累了。”刘彻的声音很低,却清晰传入陈娇耳中。
陈娇垂下眸光, 轻轻咬了下红唇, 继续一下下轻拍在刘彻背后, 许久没有再出声。
“她是我的母后。”
“年幼时, 她护着我。”
“我可以给她尊荣, 可她到底不明白…我不是父皇,她不是大母。”
陈娇十分清楚,刘彻只需要一个倾听者,不需要任何回答。
不过,能听到这番话,还是让她十分惊讶。想起窦太后曾经的教导,心头不免有些发紧。今日的信任,日后是否会成为一根尖刺?
帝王注定无情。
称孤道寡方可威服天下。
汉帝国的王者不应该有弱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现出脆弱。
然而…
陈娇闭上双眼,无声弯起唇角。
她果然不是善良女子,也做不成娇柔的兔丝花。大母的教导她不会忘,帝王的恩宠虚幻缥缈,她必须走出自己的路,为自己,为家人,为她从不曾湮灭的骄傲。
“陛下,”陈娇侧过身,展开双臂,将刘彻揽入怀中,手指一下下抚过他的额角,轻声道,“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今后莫要再言。”
刘彻握住陈娇的手,疲惫神情稍退,情绪随之舒缓。
“娇娇是在嫌弃我?”
“哪敢。”陈娇试着-抽-两下手,纹丝不动。索性递上前,戳一下刘彻的下巴,“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四海八荒之主。”
“你是我妻。”
陈娇神情微顿,似未料想会听到此言。
“怎么?”刘彻皱眉。
“欢喜。”
“娇娇说什么?”
“我甚欢喜。”陈娇展开笑颜,皓齿明眸,娇艳无双。
哪怕成婚多年,见到这样的陈娇,刘彻也不免愣了一下。大手覆上陈娇脸颊,刘彻的声音略显沙哑:“再笑。”
“啊?”
“再笑一次。”气息渐近,近到能触及柔软的红唇,“自大母去后,娇娇再未这样笑过。”
陈娇脸颊泛红,极妍芬芳,对着刘彻轻哼一声,环住他的脖颈,竟趁其不备,翻身压在他的的身上。
“大胆!”
刘彻作势欲怒,如果不是面带笑容,或许会更显威严。
“妾甚惧。”
陈娇一边说,一边挑起眉尾,伸手去解刘彻的腰带。
宫人落下帷幔,无声退出室外。
殿门合拢,遮住轻拂的旖旎暖色,也模糊了帝王爽朗的笑声。
不同于满室暖香的椒房殿,长乐宫此刻一片凄冷。
王太后枯坐在殿内,神情萎靡,脸色苍白。回忆刘彻之前所言,竟禁不住开始发抖。
“母后-欲-效吕氏?”
“朕非孝惠皇帝,朕的儿子也不会是少帝!”
“联络悖逆之人,母后可知,早在半月之前,举发舅父的就是母后寄予厚望之人!”
“母后一心想仿效大母,可母后从未想过,大母为皇后时,请有德行长者与兄弟同处,章武侯兄弟谦和有礼,从未弄权为祸!”
“反观朕的舅父,父皇免官尚不能让他醒悟,明知前淮南王有异心,却和刘陵杂缠不清。母后可知道,田蚡亲口说出,一日朕不在,淮南王当承大统之语?”
“杀亲子,扶少帝,朕竟从不知晓,母后有如此雄才大略!”
越想越是惊恐,王太后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念头,又如何能决意实行?
“为何,为何…”
喃喃重复着同样两个字,王太后由惊恐变得木讷,竟隐隐现出疯癫之兆。
永巷内,卫子夫被关入一间偏僻斗室。
因皇后无意取她性命,室内设有火盆,门窗还算齐全。只不过,除了床榻和一只木箱,再无其他摆设,同她之前的生活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
受过五杖,卫子夫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
行刑的宦者未下死手,伤势看着重,实则没有伤筋动骨,用些药,养上一些时日就能好转。
趴在冰冷的木榻上,卫子夫紧咬下唇,她不明白,更不甘心,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何要落到如此下场?
她是有佚的良人,她诞下天子的长子。
她本该荣耀,本该在宫中有一席之地,怎知一夕之间,一切全毁了!
太后突然亲近,她本以为是皇子之故。如今来看,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否则的话,向来不将妃嫔放在心上的皇后,为何会突然发难,夺走她的儿子,将她关入永巷?
就在她陷入迷障,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伴着香风飘进室内。
类似的香味,她在椒房殿中闻到过。
卫子夫心中一凛,挣扎着抬起头,来人背光而立,仅能看到一个纤巧婀娜的轮廓。她却一眼认出,门前是许美人,与她同为家人子,如今却高高在上,目光睥睨,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见到我,不行礼吗?”
许美人迈步走进室内,看着榻上之人,视线扫过染血的襦裙,素手轻掩鼻端,唇角弯出嘲讽的弧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宦者宫人守在门外,许美人俯身靠近,挑起卫子夫的下巴,冷笑道:“你当日撺掇那两个没脑子的闯椒房殿,区区一个下家人子就敢攀扯皇后,更投靠东宫太后,寻殿下的不痛快,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是皇后…”
“不聪明,就别自作聪明!”许美人手指用力,莹润如贝壳的指甲,边缘修剪得锋利,轻易划破柔软的肌肤,深深陷了进去,“你有今日,不过是心怀不足,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因有果,怨不得旁人。你该不会忘记,我是因何移入椒房殿?”
“同我无干!”卫子夫大声道。
“别急着否认。”许美人凑得更近,低声道,“因为你否认也没用。”
“当真同我无干!”
许美人轻笑一声,道:“你的确没有亲自动手,你所做的比那更恶。言语挑拨,借刀杀人。实话说,这永巷之中,哪个不想得恩宠?谁没有一点手段?没人会因为向上爬就被看低。可惜你想得太多,野心太大,欲壑难填,却偏偏没有与之匹配的手段和能力。”
说到这里,许美人直起身,颇有些意兴阑珊。
“无妨实话告诉你,皇后殿下仁慈,不欲取你性命。但是,我不想留下你这个祸害。”
“你不能杀我,不能!”
“谁说我要杀你?”许美人掩口轻笑,冶丽至极,“我会让人好生照看你,让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永巷。我也会悉心照看皇长子,让他明白,皇后殿下才是最亲。”
卫子夫心中大骇,挣扎着要抓向许美人。
许美人退后两步,轻易让她抓了个空,口中继续道:“你的兄弟能征善战,追随在赵校尉身边,早晚出人头地。可惜的是,这份恩宠你永远惠及不到。听闻你家中尚有两姊?想必都能寻个好人家,夫君有爵也未可知。”
话落,许美人转身离开,行过房门前,刻意叮嘱宫人,将房间仔细清扫,门窗修理一番,再多添一个火盆,被褥也要厚实些。
“每日膳食备足,伤药按时送。隔些日子,我会再派人来,若发现卫良人瘦了病了,唯你是问。”
“诺!”
因帝后先后下令,汉宫中的变故并未被外人得知。
田蚡田胜未得半点消息,突遇中尉府来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当场拿下,押入囚牢。
宁成亲自来抓人,属官文吏在府内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经过一番查找,果然搜到田蚡同淮南王旧部及门客联络的书信,并有刘陵被抓捕之前,送到田家的珍宝礼单。
此外,宁成还找到两张未送出的绢帛,竟是亲军兵力及步骑北上时间。
抓来府内家僮,获悉两张绢帛将送往边塞,宁成勃然色变。
田蚡欲助王太后宫变,已经是大逆不道。这两张绢帛分明是通敌的罪证,而且投靠的还是匈奴!
“无耻之尤!”
中尉府众人深谙宁成性情,素日多见他冷笑讥嘲,少见怒形于色。今日这般表现,显然是田蚡踩到底线,才让宁中尉如此震怒。
田蚡田胜同日下狱,家眷僮仆全被捉拿,府宅尽数清空,其后大门被封。
公孙贺拿到证据,当日前往盖侯府拜会。
获悉全部内情,王信二话不说,隔日在朝会举发田氏,并自陈不查之责,请天子除爵免官。
王信将举发之事担下来,包括绣衣使者查到的证据,全都借他之口宣于众人。
刘彻当殿下旨,事交中尉、廷尉一并审理。并且言明,仅限于田家兄弟及涉案罪人,不牵涉王信,长乐宫内的王太后也被摘了出去。
朝中都是明眼人,固然有短暂迷惑,退朝后仔细想想,多数惊出冷汗。
接下来数日,田蚡田胜陆续招供,远在边塞的刘安同被牵涉,之前逃过一劫的旧部尽数被抓,甚至还搜到数名七国之乱的门客余孽。
鉴于田蚡是天子舅父,边塞正起烽火,通敌的罪证暂被压下,仅以谋反的罪名,将他和田胜一同问斩。
田家族人输铜免死,尽发百越之地。
前淮南王刘安自杀,子女由庶人沦为罪人,五代之内留守边塞,不得离开。鉴于刘迁刘陵举发罪证有功,两人仍为庶人,倒是刘安的庶长子被牵连,以罪人身谪军。
王太后染重疾,长乐宫门紧闭,极少再于人前露面。
与这些相对,皇长子改由许美人抚养,生母犯错囚于永巷,就变得不值一提,消息传出,在朝中连个水花都没砸起来。
第257章 第两百五十七章
元光三年秋, 十万匈奴南下,军情如火, 边郡长安羽檄飞驰。
赵嘉赶到云中郡时, 边军已同匈奴有过交锋。
由对方所举的旗帜来看,不出意外, 应是左贤王於单所部。除两万本部骑兵, 另有鲜卑、羌、氐、丁零以及月氏扈从, 大军浩浩荡荡压向边郡。
骑兵过处,胡市被扫荡一空。
归降的别部陆续迁入要塞,男人拿起弓箭短刀追随汉军作战,女人、老人和半大的孩子收拾起帐篷, 屠宰牛羊, 充作守军军粮。
匈奴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只有击退北来的恶狼,他们才能生存下去,才能保住来之不易的富足生活。
咚、咚、咚!
城头战鼓敲响, 守军严阵以待。
要塞前, 於单高举骨朵, 号角声传遍整支大军。
“杀!”
命令即下,以匈奴万长为首,本部勇士及别部扈从直扑要塞。
万马奔腾,蹄声震碎大地。
尘土飞扬, 弥漫开大片灰黑色的沙雾。
战鼓稍停, 要塞中传出连绵不断的哨音。守军借夯土围墙和箭楼掩护, 拉满弓弦,瞄准冲锋的胡骑,只等一声令下,即将万箭齐发。
“杀!”
距离要塞越来越近,胡骑发出声声怪叫。劫掠胡市让他们尝到甜头,被财富蒙蔽双眼,他们忘记了对云中守军的恐惧,一心想着向前冲,砸开要塞,杀死守军,冲进云中城,掠夺他们想要的一切。
“冲上去,杀尽汉军,粮食、牛羊、绢帛和女人都是你们的!”
匈奴万长头戴骨盔,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不断大声呼喝,激励勇士向前冲锋。
前锋距离要塞五十步,破风声骤起。
数不清的箭矢组成黑龙,凌空掠过,呼啸着凿进骑兵之中。近千架投石器和床-弩-开始发威,肩宽背阔的军伍拽动粗绳,砸下机关,碗口粗的-弩--箭和巨石断木相继飞出,在箭雨之后,陆续砸进匈奴阵中。
连番攻击之下,胡骑的冲锋为之一顿,箭矢最密集处,被生生砸出一个缺口。
匈奴万长侥幸避开一块巨石,挡开迎面飞来的铁箭,大声道:“继续冲!前面就是要塞,草原的勇士战无不胜!”
“重-弩-无法连发,不要怕!”
随扈首领纷纷出声,不是他们真正无惧,而是出战之前,中行说就给各部下达严令,作战勇猛有赏,牲畜粮食绢帛任取,战利品尽归各部。战死同样有赏,而且相当丰厚。唯独不许后退。
未得到命令,胆敢擅自脱离战场,屠部!无论男女老幼,哪怕是不及车轮高的孩子,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没人敢小看中行说,更不敢质疑他的话,因为他背后就是大单于!
不想遭到灭部的命运,也为能熬过寒冬,各部首领下了狠心,哪怕是战死,也绝不能后退半步!
“冲过去!”
参照以往经验,床-弩-不能连发,投石器也有间隔,箭雨纵然密集,只要冲到一定距离,同汉军对射,再驱使战马提速,就能破碎要塞防御。
冲锋的胡骑咬紧牙关,硬-顶-着飞来的铁箭,拼命驱策战马,咆哮着扑向汉军。
就在他们集结成阵,提振士气的同时,刺耳的呼啸声陡然又起。
一枚枚手腕粗的-弩-箭从要塞后飞出,粉碎-床-弩-不能连发的认知。更有大量巨石断木,比先前更为密集。
猝不及防之下,数百胡骑落马,纷乱的马蹄踏过,连人带坐骑被碾得粉碎,死状惨不忍睹、饶是如此,匈奴的冲锋依旧未停。
要塞近在咫尺,肩膀中箭的万长不顾伤势,不断打马,就要越过挡路的土丘,冲入要塞之中。
嗡!
控弦声瞬间重叠,土墙后出现成排的箭台,台前设有挡板,能轻易挡住骨箭。
胡骑射术再精,遇到这样的防御也无能为力。大半箭矢落空,极少能伤到守军。与之相对,挡板后的汉军投出短矛,飞掷出-毒-烟-筒,硬是将来敌挡住,使之不能再近半步。
“放!”
司马、屯长和队率同时下令,挡板瞬间落下。
箭台上的汉军三人成列,手中牛角弓拉满,一人平射,两人仰角,伴着呼啸声,又有千名胡骑落马。
“出刀,随我杀!”
要塞两侧,三千骑兵长刀出鞘,策马向胡骑杀来。
要塞内,守军放下弓箭,纷纷抄起改造后的-斩--马-刀,斩杀越过土墙的敌人。
喊杀声中,不断有双方士兵倒下,大地被血浸染,猩红刺目。
鏖战过程中,左贤王於单和指挥守军的云中都尉皆神情肃然。
於单发现守军固然勇猛,战斗力不弱,但是,令草原忌惮的云中骑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他生出不祥预感,只是无法确定,这种不祥从何而来。
云中都尉观察战况,确定於单并未投入全部主力,而自己能调拨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
匈奴冲锋愈猛,别部随扈用命,要塞摇摇欲坠。
都尉正要上马,率亲兵上阵厮杀,身后突起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数千黑甲骑兵驰过要塞,如闪着寒光的利刃,凶狠扎向匈奴中军。
“终于来了!”
看到这一幕,於单非但不觉忧虑,反而松了一口气。
“全军出击!”
按照中行说制定的计划,云中、雁门都是佯攻,进军的重点在朔方和上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