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许衍看来做一个藩王的长史不够成功,但是素波却很满意了,松了一口气道:“这很不错了,你还叹什么气?”
许衍不答,却又叹了一声,“唉!”没想到身为世家女的素波根本不理解他的雄心壮志,可眼下也不是教导她的时候,只是再三叮咛,“胶东王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
这一次,素波倒很明白而且坚决地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许衍便起身道:“我们回去了。”
“你路上要小心,别被旁人看到。”
许衍点头,转头胶东王,“王爷,我们走吧。”
胶东王理也不理,只是拿着那张纸来回地摆弄,许衍伸手去拿,无奈胶东王却不肯放,许衍只得一面哄他一面去夺,却突然停住了,“这几个字有些怪,是怎么写上去的?”
关于印刷术,素波为的是叔父,并没有告诉许衍的意思。但是许衍恰好进来了,她亦不好立即收起来,那岂不是欲盖弥张?
后来有胶东王一搅,素波倒将这事放下了,不过方才胶东王读《秋风辞》时,许衍也并没有在意,现在才被胶东王引得发现了异样。
也许就在今日之前,素波还会想办法将事情瞒下,但是她刚刚与许衍分享了胶东王的秘密,使得两个人的亲密度立即便与先前不同了,因此她只略一寻思,便道:“叔父给我刻了几个竹简玩,刷了墨印在上面就是这样的,我便想如果把五经中的字都刻成这样的印章,不就不必再用那么多人抄写了吗?可叔父说我胡闹,还不让我再糟蹋纸张。”
“新奇是很新奇,但却不是不可行,”许衍拿着仔细地看了几回,又让素波把那几个竹简也拿出来道:“都给我吧,我去试试。”
晚上叔父回来的时候,素波便将许衍来过和竹章的事情说了,叔父听到许衍便笑问:“他还好吧,最近他们的授课很多,平日连正殿也不出,我好久没有遇到过他了。”
不是功课忙,而是忙胶东王。素波几次想对叔父说胶东王的秘密,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告诉了叔父,也只能让他平白地为许衍和自己担心而已,终于只是随着叔父的话笑道:“听说那些大儒们给他们讲了很多课,所以就很忙。”
叔父便告诉素波,“胶东王小时候一直生病,所以耽误了读书。好在他天资聪颖,过目成诵,这些天非但将《五经》都讲完了,又开始读史。从没听过这样的天赋,真是了不起啊!”说着再三赞叹。
素波默默地在心里念,“其实胶东王是个问题儿童,其实胶东王是个问题儿童,其实胶东王是个问题儿童,你们都被骗了!”
第18章 歪瓜裂枣
叔父再三赞了胶东王后,又听她讲到印章的事,更是不以为然,“你们年青,只是觉得好玩,若是果真能用印章印书,前辈的圣人们为什么不传下来?”在读了很多圣贤书的徐叔父看来,上古的圣人才是完美的,他们没做的事就绝对是行不通的。
好在素波现在对于印刷术的热情已经没多少了,她只是想通知徐叔父而已。
自然,伟大的印刷术是不可能被埋没的,没几日,许衍就兴冲冲地过来告诉素波好消息,“上次从你这里拿了竹简后,我又自己做了几根,上面刻了经书的内容,印出来献给丞相。丞相见了大悦,招集了大量匠人制做竹简,刻五经于其上,想来很快能印出一批经书来。不过,这件事现在还在保密,参加的匠人都被关在东殿内,丞相准备在皇上万寿节时拿出千卷经书为皇上祝寿。”
素波不由得也好奇,“你们是怎么做的?”
“试了很多次,最后将刻好字的竹简串成一册,拿墨刷了,双人各持一边覆在纸上,用大木压实,再揭起来,晾开后非常整齐,不亚于抄写的经书,只是竹简要比你用的大,二尺四寸长,与纸张同样宽度。”
原来在这时,还有律令规定各种用途的纸张大小亦是不同的,比如写诏书律令要用长三尺的纸,抄写经书的用长二尺四寸,民间写书信用的长一尺,所以许衍要用与纸张同大的竹简来刻字。
这应该算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素波不确定。而且明明还可以把纸裁小,装订起来,要比长长的一卷书看起来方便多了,但是素波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管了,只是关切地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然后她发现许衍完全变了,不再是前些天有些颓废的许衍了,他的眼睛明亮而且充满热情,白皙的脸上似乎闪着光,轻轻地笑了,“我不是让你别怕吗?”
“你已经想开了?”
“自从上次陆辰打伤了薛大儒,陆相知道了文澜阁授课的实情,便将陆家的子弟都赶出文澜阁,只留我一个陪读,将胶东王完全托付给我了。”许衍微笑道:“你知道吗?丞相与我谈了整整一夜,我什么都想通了。”
只是很多事不能告诉你,因为你太小了还不懂。
许衍看着素波终于露出了美丽的笑容,单纯又可爱,便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放在她的面前,“你看!”
“这就是你们印的书?”素波看着其实一点也不像印刷品的纸卷,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勉强点头道:“还不错了。”
许衍却要兴奋得多,“你一定觉得刻的字终究要比写的差些,纸卷上又有些墨渍,有几位老先生也这样说。可是,你知道吗?虽然刻简用了些时间,但是我们只用两天就印了两千个卷轴,每张卷上有一千零三十二字!若是要用人来写,文澜阁所有人不眠不休要写上一个月!”
素波放下了前些天的心事,终于被许衍的情绪带动了,毕竟她才是印刷术的“发明”者,便笑着指出,“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书都是一样的,不会有抄错的地方。”
“对,所以陆相特别满意。”许衍又带了歉意地说:“献给丞相时,我想你一个闺阁女子,不必传出声名,便只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会不会在意?”
素波如果在意便不会把在许衍面前说出来了,她原本是希望徐叔父因印刷术不再劳累,或者得些利益,可是徐叔父实在是太顽固太保守了,现在许衍得了也没关系,毕竟他们已经定了亲,也不算便宜了别人。而且素波对于眼下的皇权社会并没有信心,就算自己拥有“印刷术”的专利权,恐怕也根本没有用处,便笑道:“我当然不会在意了。”
许衍看着素波清澈的眼睛也笑了,“丞相赏了我一百缗钱,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果然知识产权并不受重视,影响整个世界的印刷术竟然只值一百缗!素波摇头一笑,“你不要全送来,留下一半吧。”
“那怎么能行?”许衍又笑道:“就算我留下了,将来也是要由你保管的。”
这是许衍对自己说的最亲密的一句话了,素波心里果然甜丝丝的,再看许衍,脸竟然也是红的,正要回一句甜蜜些的话,却见门无声地开了,原来胶东王走了过来,一推门进了屋子就抓起桌上的杏子开始吃。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许衍和素波要镇静得多了。
许衍奇怪地看着胶东王,“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呢?”又摇头向素波叹道:“明明殿里有加了糖浆的杏肉,他却不肯吃。”
糖浆在这里可是很贵的东西,素波便觉得好笑,“听说外面送来了十筐杏,最大最好的都送到了内厨房,我们这里都是挑剩下的歪瓜裂枣,谁知道胶东王偏要吃这个。”
突然又想起了还有些点心,便拿出来送在胶东王面前,“上次你不很爱吃吗?这些恰好是新做的。”
没想到胶东王头也不抬地一挥手,要不是素波手脚灵活,那一盒子点心就得被挥到地上。
素波为了保护点心,匆忙向后退时撞到了书柜,后背正硌在木头棱上,疼得她“呀!”地叫了一声。瞧一眼什么也不知道,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杏子的胶东王,她真是要气死了,“这可是我亲自磨的藕粉,又自己蒸出来的好点心!自己都要省着吃的,好心拿出来请你尝尝,你还不领情!”说罢恶狠狠地瞪向他。
胶东王对着怨恨的目光,不闪也不避,只继续吃着他手中的杏,神情自若仿佛就是泰山压顶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一般,素波的心就软了,抬手轻轻摸了摸胶东王那张完美的脸,还真是又滑又细呢。
算了吧,难道自己真要和一个问题儿童计较?她哼了一声,顺手在小美男的脸上捏了一把,“胶东王好像比过去长高了一点。”
真是又帅又酷的小正太,可惜却是个问题儿童!
许衍看着胶东王无奈地笑笑,“王爷就是这样,有时非常乖巧,有时却突然捣乱,前两天宫里赐宴,送来一桌酒菜,刚刚摆好,他突然便一把将所有的杯盘碗碟都扫到了地上,因为留福不在,谁也劝不了,只好由着他闹。幸亏我们早将宫里的内侍送走了,才没有被外人看到。”
“御宴呐!”素波听了好可惜,以现在餐饮的风格,一定会有很多极为少见贵重的食物,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就这样白白地扔掉了,“就由着他这样胡闹,你们也不管管他?”
“管不了的,”许衍道:“但若是留福在一旁看着,他才特别听话懂事。”
素波就替胶东王叹了声气,将点心递给许衍,“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呢,只这面就过了三遍筛子,因此口感特别细腻,我又求云哥儿帮忙买了细砂糖,放足了量,就在家里的小炭炉上蒸出来的。”
许衍早吃过素波做的各种点心,知道她长于厨艺,就笑着接过拈了块点心放在嘴里。
素波便也拿了一块,刚要吃却被人抢了过去。当然还是胶东王,他将杏子一扔猛地扑上来一只手将点心盘子抢走,另一只手又夺了素波手里的点心,还顺便用手肘将人一推,素波便一个踉跄,差一点倒在地上,幸亏许衍上来扶住她才站稳了,气道:“这么小的孩子,力气倒不小!”
这时胶东王便将点心一股脑地往嘴里塞,眨眼间一盘子点心就都没有了。素波一时顾不上心疼她花了许多钱和精力做出来的点心,更没心思奇怪胶东王怎么能这样快把一盘了点心都吃光的,只是急忙接了盘子,然后打水给胶东王擦洗了手脸,又向许衍道:“你赶紧带他走吧,下次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他再跟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就都完了!”她觉得自己真受不了胶东王每一次带来的惊吓。
许衍也十分无奈,点头答应了,“真是奇怪,明明文澜阁里那么多人守着,胶东王怎么跑出来的,又怎么找到了这里的?”说着拉着胶东王走了。
“这样的孩子,谁知道他心里都明白些什么,你平日里一定要小心。”素波在后面叮嘱着。
大约是怕胶东王跟来,许衍便一直没再来徐家小院,但那一百缗钱却托人送了过来,堆在地上很大的一堆,素波虽然觉得印刷术卖得太便宜了,但是见到这一大堆钱却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她原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财的人,但是经历了柴米油盐,她早明白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素波一把拉住帮自己来回跑着送钱的云哥儿,“平日里给你什么都不要,如今你不许再与我推了!”拿了一缗分给云哥儿。
云哥儿一家子老老少少十几口都是丞相府上的奴仆,却都是最底层的,没有一个混上管事儿什么的,日子过得就很艰难。为了省些饭钱,才七八岁的云哥儿便被送进来跑腿。家里固然穷了些,可这孩子心性却极好,待人和气,从不捧高踩低的,对素波尤好。
云哥儿摆手相拒,但这一次素波却一定要给,“你拿着,也不白拿,我正要求你帮忙呢。你若是不拿,我再不能开口了。”一定将钱塞到云哥儿怀里,素波才又道:“还是我叔父的病,你帮我再打听着医术高明会看肺病的老大夫,总要好好再开几付药吃,”上一次的药吃了没效,素波总疑心大夫医术不高,但是当时家里的钱也只够请那位大夫。
云哥笑着应了,“我就去打听,一半天儿就给你信儿。”
没几天素波就笑着告诉叔父,“云哥今儿个过来说有一位老大夫医术十分了得,尤其长于治肺病,我便想着请他来给叔叔诊诊脉。”
“不必诊了,我现在吃着梨水觉得还不错。”
素波就劝道:“这个老大夫与先前的却不同,他给人看病却不是为了钱,而是真正的悬壶济世,因此不只看诊不用钱,有时还将自己配的药免费送病者呢,叔父就试一试吧。”
徐宁一向不管家里有多少钱,但是他亦清楚钱一定是不大够用,因此能省的一向都省了,就是看病亦怕用钱,便也点了头,“既然如此,就试一试吧。”
那一百缗钱素波没有告诉叔父,印刷术的事情还在保密中,而且以叔父的性子再不会用别人的钱,当然自己也不会,但是素波觉得至少有一半的钱是自己的,只要给许衍留一半,另一半用起来还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次请来的老大夫从外表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素波不由得便多相信了几分,将叔父的病细细说了,老大夫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嘱咐道:“吃上几付药看着吧,最重要的是平日里要多保养。”
因事先已经得到素波的恳求,那老大夫便道:“这药都不甚贵,我送你们几副吧。”说着让云哥儿跟着去取。一时取了回来,素波便帮叔父熬好,每日早晚按时服下。
只盼着能叔父的病就此便痊愈了。
第19章 文阁探病
六月二十皇上的五十寿辰时,文澜阁进上了一千套五经,引起了朝中极大的轰动。
毕竟按时间看,就是再给文澜阁增派几倍的人手,也不可能在万寿节时将一千套五经写出来,但现在一千套书就摆在眼前,而且全部整齐划一,正确无误。
这简直是奇迹!
当素波听到刻简印书的的办法是胶东王想出来的时候,还真与大家一样讶异了一回。尽管她早已经认清自己因印刷术得了一百贯的钱已经很幸运了,也不会在意这个发明权会落在别人头上。只是胶东王吗?他果真只是个有问题的小孩子啊,为什么要给他安上这么多光环呢?
这对胶东王真的好吗?
素波暗地里的吐嘈自然无人知道,就连徐叔父也没有意识到素波是印刷术的发明者,胶东王剽窃了她的名声,先前的那几根竹简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经此一事,世人便都知道了胶东王是最聪慧的皇子,就是皇上也因为他的功劳,而发下了很多赏赐。同时大加表彰胶东王外祖、老师和陪读。
几位授课的大儒坚不受官职,许衍便被任命为相府的主薄,协助陈征事管理文澜阁。
在这个时代,相府的主薄虽然职位不高,但已经与徐叔父这样在相府里打工的有了很大的差别,毕竟是国家的正式官员,地位高了,也受人尊重了。
素波对这个结果也是非常满意的,毕竟有许衍在,他总会照顾叔父,不必再担心陈征事了。事实上,许衍虽然官职要比陈征事低,但是因为他既是丞相的心腹,又是胶东王的陪读,因此陈征事非但不敢惹他,反倒要巴结他。因此叔父的日子好过多了,这当然是何老太太悄悄告诉她的。
许衍当了官,并没有因为地位的变化而要悔亲什么的,他们的亲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些繁复的礼节,一直到了请期,最后定在了今年的十月初六成亲。
乍听几个月后就要与许衍成亲了,素波说不清自己的心态,她以为自己早接受了与许衍成亲的,而且自定亲之后他们的关系一点点地亲近了,甚至她觉得自己对他也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是真正知道也不过几个月后就要成亲,她却莫名地焦躁起来,恨不得立即逃离相府…
自己才十三岁呀,竟然要成亲!就算有穿越的原因,素波的心理年龄要大一些,但其实也没多大,在前世离结婚也远着呢!
她反复劝自己也没有用,她就是很担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恐婚症?
素波拼命地找事做,打扫家里的卫生,做各种的小吃,与何老太太闲谈,听云哥讲笑话,但是她其实还是躲不开的,何老太太亲自帮她裁了嫁衣,又指导她绣鸳鸯、并蒂花等吉祥图案,除了嫁衣,她还要做有几套新衣裙,另外也要为许衍准备衣服鞋袜,这都是为了成亲做的…
素波觉得自己过得昏沉沉的,这一天叔父回来唉声叹气地道:“许衍今天在殿里昏倒了,已经请了大夫过去,说是有些日子脾胃不调,身子很虚弱,可他却为了陪着胶东王读书而瞒了下来,才今日才实在支持不住了。”她立即就想到许衍病了,那么他们的亲事是不是就可以延期了呢?
虽然想起要与许衍成亲时还是很纠结的,但是素波还是立即清醒了,自己不该这样盼着许衍不好,就赶紧补救,“怎么就病了呢?”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不生病?”叔父就说:“这些日子文澜阁里先后病倒了好几个人,陆相怕有时疫,还特别请了御医来为大家把了脉,还好并不是。”
这个时代人们生活条件、医疗条件等等都要比先前差得多,因此平均寿命不长,年青人生老病死也不少见,素波便担心起许衍,她毕竟是不愿意他不好的,想了一想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文澜阁虽然管得极严,但我们去求一下,也未必不行。只是要等再晚一些,没有人时才好。”
叔侄两人没滋没味地吃了饭,素波便起身到院子里重新将炭炉点燃了,准备熬一锅清粥。原来天气热了起来后,炭炉便很少用了,若是用的时候也要先挪到院子里。眼下素波守着炉子,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可是熬粥就是这样,要一直盯着,不停地搅动,才能熬出正好的粥。
再想到叔父说许衍摔倒时还伤了脸,素波便又煮了两个鸡蛋,准备给他在青肿处滚一滚,看着天色黑了下来放在食盒里提着与叔父去了文澜阁的正院。
徐叔父拿了一把钱,塞给了看门的,悄悄说了原由,门上的人十分为难,“先前还好,因胶东王搬过来住着,丞相时不时过来,管得越发严了。”
徐叔父便又道:“他们是定了亲的,聘礼已经送过了,亲迎的日子也只在年内,因此并不是外人。而且若是许主薄还有别的家人照料也就罢了,现在只他一个人病着,我们总要去看看的。”
守门的人亦早知此情,又看在一把钱的份上,终于向素波点头道:“你悄悄过去吧,许先生已经挪到了东殿,进门向右一拐就是了,要快些回来。”
素波谢过门上的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文澜阁正院。
这是素波第一次来真正的文澜阁,只是她现在无心去看当代规模最宏大的藏书楼是什么样的,只觉得殿宇森森,空旷肃静,便一路小跑穿过庭院。
进了东殿,里面比外暗了许多,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觉得清凉到有些寒意,刚刚熬粥时出的一身汗立即便都消了下去。素波定了定神,才借着一盏暗暗的油灯看到许衍独自一人卧在殿角的一张榻上,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可怜。
素波不由得心生怜悯,轻轻走过去望了一望,只见他脸颊消瘦,面色青灰,额上一块红肿,急忙上前,“许衍,你还好吗?”
许衍听了声音慢慢张开眼睛,看到素波满是惊讶,然后便展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素波便温声道:“怎么了?听说是脾胃不好?有没有请好大夫看看?”虽然不大懂,但是素波亦看出许衍的病很重。平日里许衍虽然够不成强壮,但是总归很健康,现如今只是胃肠不好,不知怎么弄得如此憔悴?
“前几天不知怎么突然腹痛如绞,又吐了一口血,我原想着并不是大事,悄悄找大夫看了,以为吃几副药就好,结果今天一时头昏恶心便摔倒了。”
“你就是太要强了,”许衍的病恐怕就耽误在这上面了,素波便赶紧道:“吐血可不是小症候,一定要找个好大夫看,用心将养起来。”
许衍点头道:“我如今可不是在养着呢。”
但是文澜阁这处哪里是养病之所呢?素波便道:“要么我请叔父与陈征事商量一下,把你挪出文澜阁,到我们家住些日子吧。”
“不用了,别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我歇几天就好,”许衍摇头,“大夫也没看出我有什么大症候。”
素波看出许衍十分不想出文澜阁,也不好勉强他,便提起食盒问道:“你既然是脾胃不调,我熬了点清粥,只加了一点点的盐,喝一点可好?”
许衍点了点头,“这几日我什么也吃不下,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想喝一些。”
素波便在他的榻前坐下,打开食盒端出砂锅盛出一碗粥,一勺勺地喂给许衍,“脾胃不好,千万别再吃油腻,只喝几天清粥,过些天就调养过来了。”
许衍点头,喝了半碗粥,方摆手道:“我够了。”
素波放下粥碗,又上前细看许衍额上的红肿,“亏了没有撞到什么东西,只是肿了些,过几天就能消了。”说着提过食盒来取鸡蛋,又安慰道:“我用刚煮好的鸡蛋给你滚一滚,很快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