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只当素波为了好玩,且素波一向又懂事,不管日子有多艰难,从来不诉一声苦,不要买漂亮的衣服,更不羡慕贵重的首饰,如今只这一个小小的要求,立即就先答应下来,然后又想了想,“我的这个印章还是年青时家里请了雕玉师特别刻的,现在我们也没钱做,若是做个铜印就更难,只有官府才能铸造…”
素波赶紧说:“我不要玉印、铜印,只要一个木头的印章就行。”
“这倒不难,叔叔就能帮你刻,我先前还刻过竹简呢,”徐叔父笑着答应了,“只是要找一块合适的好木头不容易。”
素波哪里真想找木头刻图章呢,回头就拿出一片竹简道:“叔父,那就用竹简帮我刻印章吧。”原来这个时代虽然有了纸笔,但是依旧也有用竹简刻的书籍,特别天下读书人送到文澜阁的古旧典籍,其中不乏竹简书,就连家里也有几卷。
叔父自江阴逃出来时,包袱里就带着几卷竹简书,据说是家里祖传下来的,到哪里也不肯丢下。
因此素波很轻易就弄到了竹简。
叔父接在手中,却摇头,“竹简怎么能刻章呢?”
“我又不是要拿出去用,只要把字刻在上面,再能印在纸上就行了。”素波是想装做无意间发明印刷术,她不想自印刷术上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希望叔父不必再抄书到深夜。
这个不难,叔父用了一小会儿功夫在那片小竹简刻了几个字,就递给了素波,“拿去玩吧。”
素波接过竹简便在墨中蘸了一下,再印在纸上,看到“横中流兮扬素波”,就笑了,拉住叔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也能写到诗里呢。”
“这是当年汉武帝率群臣到河东祭祀后土,途中听闻南征捷报,将当地改名为闻喜,又立了一座后土祠,宴请郡臣时所做《秋风辞》里的一句,‘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原来有这样好的喻意!”素波以前还真没听过《秋风辞》,她亦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因为这首辞才为她起了这样的名字,但是她却非常喜欢,念了几遍背下来后,又央求道:“叔父,你帮我把每一句都刻一个印章吧。”
“那有什么用?”
“我就是很喜欢嘛!”素波总不能说我要发明印刷术吧,便只能装可爱了,她知道叔父非常疼爱自己,便眨着眼睛嘟起嘴,只要如此便一向无往而不利的。
果然叔父见了她这般小儿女态,就笑着应了,“那好那好,也不麻烦。”
《秋风辞》一共九句,素波很快就有了九个小竹简,她将这九个竹简按顺序排好,然后一个个地印在纸上,正好就是一篇《秋风辞》拿去给叔父看,“很好看吧?”又突然惊道:“叔父,如果把五经的字都用印章刻上,一个个印在纸上,那样有多快?岂不是不用再抄写了吗?”
“那怎么能呢?”徐叔父笑笑,“你看看这些印出来的字,一点神采都没有,怎么比得上手抄的。”又摸摸素波的头,“真是小孩子异想天开!”
素波真没想到如此先进的印刷术竟然就直接被徐叔父当成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了,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拉了徐叔父来看,将九个竹简排好,刷上墨,然后一个个按在一张纸在上面,再揭开,“看,有多快!而且叔父嫌上面的字不好,可以刻得更漂亮一些啊。”
“别胡闹了,白浪费了这么多纸。”叔父根本听不进去,心疼地把其余的纸张收起来,放在高处,第一次用责备的语气批评了素波,“以后每天练字,只能用一张纸,我拿给你。”说着便起身走了,文澜阁里抄书的任务一直很重,他回家吃饭也不能歇太久的。
被批评的素波心情真是无以言述啊!原来科学发明竟然这样难以得到认可,怪不得哥白尼、伽利略等人都受到了教会的迫害,而布鲁诺更惨竟然被烧死了呢。徐叔父虽然不会烧死自己,可是明显已经不能让自己再随意动用纸张,再弄出一个活字印刷术了。
素波垂头丧气地送叔父走了,回来拿起了几块竹简摆弄着,随手在刚刚的纸上又印了几遍《秋风辞》,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奈。代沟,深不可测的代沟——不应该叫代沟才对,应该叫历史的鸿沟,实在很难填平。
就在这霎间,素波明白自已恐怕不能说服叔父了。
她拿着几块竹简来回摆弄着,满腹心事。
“我叩了一会儿门你竟没听到,在想什么呢?”
素波抬头一看,原来是好久没有见过的许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向自己笑着。他变了许多,头上戴着玉冠,穿着崭新的青绸袍子,衣缘上还绣着银线云纹,翩翩风采更胜往昔,“素波,好久没见了。”
“是有好久没见了。”素波应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许衍的到来竟有几分高兴,放下了竹简,笑问:“你怎么出了文澜阁?”
“今天授课的薛大儒被陆相的孙子打伤了,文澜阁里乱成了一团,毕老夫人从后院赶过来,又将陆相从朝中请了回来,大家正在商议。因那是陆相的家事,我不好地场,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出来看看你。”
“什么?打了薛大儒?”打老师的行为在哪里都是很糟糕的,真没想到陆相这样一个文人雅士,儿孙竟然如此不成材!素波叹着,却一眼看到许衍背后转出来一个少年,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是谁?”
第16章 傻子王爷
素波一眼就看出那少年衣饰极为华贵,浑身上下金玉焕彩,原本看着许衍穿戴一新已经觉得非常富贵非常,但与这少年一比却又天差地别。她到了这里就从未见如此富丽的装扮,心里早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许衍应声回过头去,大吃一惊,“王爷,你怎么过来了?”
素波便知道这就是胶东王了。正是啊,眼前这个戴着双龙玉冠,玄色蟒纹缎袍,腰系玉带,身上还佩着宝剑,气宇轩昂的少年只能是胶东王。
许衍语气中的焦急十分明显,素波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到了相府不用说丞相了,就是丞相的家人都一个也没见过,现在骤然见了胶东王,应该怎么办?
素波怔了怔,心里暗骂自己笨,皇权社会,见了皇子自然先要行礼呀!想想叔父一向谨小慎微,自己可不能给他惹祸。可是,怎么行礼呢?素波又犹豫起来,貌似自己应该跪下吧,但是她从小到大从没跪过呀!
现在竟然要给一个明显比自己小的小屁孩跪下?她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
正在迟疑间,胶东王已经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直奔案几而去,素波就想到了前世看到的电视剧,帝王将相、高官显贵都是端坐在一个案几后面接受大家的行礼,便转过了头,同时她也决定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哪里能与这个时代对抗呢,跪就跪吧,又算什么。
可转眼间素波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胶东王根本没有到案后的座位上坐下,而是有如她先前看到过的饥民一般,扑到了案上,抓起了桌上漆盒里的点心,就往嘴里塞,好像他很久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啊!”素波大叫起来。
“别叫!”许衍一个箭步上前来捂住素波的口,低声说道:“别让人知道。”
“唔,唔,”素波半晌才镇静下来,向许衍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许衍松了手,脸却有些红了,赶紧后退了几步,向素波道:“冒犯了,不过胶东王就是这样的,你别怕。”
素波总算是现代人,并不觉得刚刚许衍按住她的嘴有多冒犯,而且现在的她更关心的是,“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又怕那胶东王听到,将声音放得极低,特别是最后三个字,只比了一个口型。
“是,他是个傻子。”许衍也轻声说:“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就是叔父也别说。”
素波刚刚平静的心又咚咚地跳了起来,原来自己竟然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那么,会不会因此被灭口呢?
也许她眼中的恐惧太显眼了,许衍赶紧安慰她,“没事的,我一会儿带他回去,别人不会知道的。”迟疑着抬起一只手,似乎想拍拍素波的肩,可是还是没有落下来。
素波根本顾不上许衍的纠结,几步绕到了案前去看胶东王,只见他爬在案上,两只手上各一块点心,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吃得正欢,而桌上一大盘的点心早没了踪影,唯有胶东王脸上身上还有案上到处是点心渣。不禁问:“他平时就是这样的?”
许衍已经将那只悬在空中的手负在了背后,无可奈何地道:“不,他很少吃东西,下人送了饭食便都扔到地上,可有时却也会抢别人的吃食,只要不许,他便哭闹、咬人、打人,谁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胶东王又拿起素波放在一旁的茶杯“咕咚咚”地大口喝茶,又似他有很久很久没喝过茶一般,茶水倒得那样急,有几道顺着他的口角流了下来。
“那是我的茶杯啊!”素波本想扑上去抢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其实素波并不是很挑剔的人,可是茶杯嘛,一般还是喜欢自己用自己的。尤其眼见着胶东王脸上嘴边的点心渣子都沾到了茶杯上,好不舒服,看来自己恐怕要换一个杯子了。
可是素波固然嫌弃胶东王用了她的杯子,但她却还是一个善良的人,并不会真与胶东王这样的傻孩子生气,见他喝茶喝得太急,还忍不住道:“你慢点喝,小心呛了。”
胶东王哪里会听她的,依旧“咚咚”地茶水喝光了,然后他可能还想喝,却又不知道要去倒茶,见没有茶水了,便向里面看,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没有茶水了。
素波便拿过茶壶,替他倒上,眼看他又喝了三杯茶,可能是喝饱了,将茶杯随手一扔,瓷杯落在案上滚了几个滚掉到了地上,“啪”地碎了,倒省得素波再嫌弃了。
“这孩子!”素波无奈地摇头。
许衍便笑了,“胶东王其实并不小了。”
这时素波便想起了先前叔父说过,胶东王过年的时候已经十四了,正比自己大一岁。
可是看起来却很不像。
胶东王比自己矮了半头左右,怎么看也不像到了十四岁的少年,而却似十来岁的孩子。他的皮肤白得过分,就像从没晒过太阳一般,就如那最细最白的玉,透出一点冷光,但这完全无损他过人的容貌,反而突出了他发际正中的美人尖和两道剑眉,仿佛浓墨在白纸上划过十分醒目;一双眼睛非常大,又非常黑,就似那见不到底的深潭,高高的鼻梁,精致的嘴唇,唇色略淡,正像一个小瓷娃娃,还是非常非常可爱那种。素波一向觉得自己的外表十分不错了,但在胶东王面前,却有一种自相惭愧的感觉。
如果没有糊了一脸的点心渣子和下巴上的几道茶渍,眼前这位睁大双眼,紧抿着嘴唇的美少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高人一等,天皇贵胄般的存在。
当然他确实是龙子凤孙,新建朝廷中为数不多的王爷,天底下最高贵的几个人之一。
但真是可惜了!
素波这样想着,赶紧端了一盆水帮他洗了手脸,又拿帕子擦干,顺便再次细细打量胶东王,终于发现他的眼睛虽然很大很黑,却直直地看向远方不知何处,没有什么神采,由着自己帮他擦抹。
“十四岁了?还真不像呢。不好好吃饭,怪不得长得这么小,宫里也没有人管他吗?”
“宫里的事又有谁知道呢?说是一直病着,其实还不是静妃没了再没有人管他了?”许衍道:“这些日子还长了些呢,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简直瘦小得可怜。”
素波前世去过孤儿院做义工,现在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胶东王就很像她见过的孤儿,于是正了正他头上的玉冠,顺手又捏了捏他的脸,俯身温柔地道:“好乖噢,叫姐姐。”
许衍以往与素波说话,总见她中规中矩的,第一次见素波露出如此柔情的一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原本就非常美丽的容貌更加动人,眼神慢慢深沉下来,声音也带了些沙哑,“其实他就是长得小,比你还大一岁呢。”
素波已经将胶东王重新收拾成高贵的王爷,颇有几分自得,笑道:“我只把他当成小孩子儿。”要知道自己可是穿越来的,加上那边的年龄,可不就是比胶东王大了吗?
“无怪月姐儿和琮儿都喜欢跟你一起玩。”许衍便再次强调,“其实胶东王不算小孩了。”在这个时代,十几岁就可以娶妻了,特别是皇家,一向早婚,听说还有不到十岁就成亲的呢。
素波看着胶东王呆滞的面孔,笑道:“但其实他就是几岁的小孩儿,比月姐儿还小,就跟琮儿差不多吧。”
许衍明白素波只把胶东王当小孩子哄,便也向胶东王笑道:“那就叫姐姐吧。”
胶东王只呆呆地向远处看着,一声不吭,素波便去问许衍,“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平时都会的,让他说什么也肯说,”许衍便又催促他,“王爷听话,叫姐姐。”
胶东王果然用单调刻板的声音叫了一声,“姐姐”。
素波笑着应了,正要转身去倒水,却觉得胶东王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赶紧转身回来,再看时却还是那双黑而无神的眼睛,拍拍胸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人呢,竟然觉得很可怕。”
“别怕,他很安静的,白天的时候总是特别乖顺,也肯听话,只有夜里发恶梦时才会打人。”
“夜里会打人?”
“是啊,”许衍便笑道:“你不知道吧,丞相夫人给胶东王纳了一个妾,结果夜里被胶东王发恶梦时在脸上抓出了一道伤口,虽然用了很多珍奇药材,可是还是破了相,前两天被送到皇家新建的道观里去了。”
素波这一次才真是吓呆了,幸亏当时叔父拒绝了何老太太的提议,否则现在破了相被关到道观里的人就是自己!然后一辈子再不能出来了!
皇权社会,实在是危险!
许衍见状,摸不着头脑,便问:“你怎么了?”
素波定了定神,自然不会说实情,便道:“我想好好的一个小姐,竟然就这样被送到了道观里,还真是可惜呢。”
“其实那个小姐…”许衍听说那个小姐半夜里竟然骗过内侍爬到胶东王的床上,而胶东王又是一个不懂人事的,见了光着身子的女人竟惊得发了恶梦,直喊妖精才打伤了人,可是这事却没法对素波说,便又停住了。
素波见许衍半遮半掩的,毕竟是有前世见闻的人,便也醒悟了,胶东王这样的情况一定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也不会怜香惜玉,故而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出门了,有时网络不好回复的就不够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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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过目不忘
素波再看胶东王,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赶紧向许衍道:“你赶紧带他走吧,免得让人看到了出事。”
“既然已经来了,便再坐一会儿,”许衍有些不舍地道:“反正胶东王回去也不会说。”
素波想想也放下心,便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明明胶东王这个样子,为什么外面传言他聪敏异常、过目不忘?陆相怎么能将大家都骗了?”
许衍古怪地笑了一下,向素波道:“你相信吗?胶东王虽然呆傻,可是却真的能过目不忘。大儒们授课,他虽然听不懂,可是只要看一遍书籍就能记住,这些日子死记硬背竟将五经和好几部典籍都背了下来。”
“过目不忘?”素波想起了先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另类儿童,他们有的能心算成千上万的数字,有的能画出令人惊才艳绝的画作,有的能弹奏出优美的音乐,只是他们却不能正常生活。那么胶东王也是一样?她在生活中还真没有见过呢,于是拿起自己平日临摹用的《关睢》一诗给胶东王看,“你能背下来吗?”
许衍见了便道:“诗三百,胶东王原来就会背的,你还有别的吗?”
桌上放着《秋风辞》,素波顺手拿起来放在胶东王面前,“你看看这个。”
胶东王扫了一眼,果然便抬头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当时素波背时可是读了好几遍才背下来的呢,现在她不由得衷心赞道:“真厉害!”
“这算什么,《春秋》近两万字,薛大儒在上面读,他听也听不懂,只在下面看书,等薛大儒读完了,他也全背下来了。”
素波还有问题,“可是,胶东王不是有些…他怎么会认字的呢?”
“静妃原来就是有名的才女,胶东王一直跟着她住在宫中,自然是静妃手传口教,”许衍看胶东王正拿着那张纸上上下下地摆弄着,便小声说:“听说胶东王出生时静妃的宫中满是红光,直透宫墙,他小时候又特别伶俐,深得皇上喜欢,特别给他起名为青云,只是他后来生了一场病,才变傻了。”
青云直上,真是好名字,但,“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有胶东王这么一个人在面前,可他反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许衍便和素波又说了这段时间他在文澜阁内经历。
原来表面上文澜阁里平静如水,其实大儒们传道授课时,下面一直是闹翻天,最能闹的是陆相的孙子陆辰,霸王一般的人,大家也只能忍着,直到今天他实在过分,竟动手打伤了薛大儒。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时代,打了老师,其实与谋反、忤逆差不太多的,素波最初听到的时候,是非常吃惊的。但是,因为胶东王的到来,不只让她吃惊,而是让她惊吓,所以才将薛大儒被打的事情完全忘记了。现在她自然会问:“陆相竟然不管?”
“朝中政务那样忙,若不是出了大事,谁会告诉他?”许衍苦笑道:“不只打先生,就连胶东王也打,所以胶东王就愿意跟着我,我起码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这样的日子,唉!”
“胶东王可是皇子,就没有人护着他?”
“他从宫里出来时虽带了一个内侍叫留福,是从小跟着他的,平日里他最听留福的话,只是留福一个人有时也照顾不过来,”许衍又告诉她,“也不止在文澜阁,胶东王在内院里也被人打过,我就见他脸上有青痕,听陆辰的语气,胶东王不懂事,有一次差一点坏了二小姐的名节,陆辰与二小姐是一母同胞,一直记恨着他。”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是在读书,其实就是陪着这群小孩子们玩,大好的光阴都虚掷了呀!”
先前听叔父与何老先生所说,许衍学问很好,而他自己也时常流露出铺佐君王的志向,原以为到了皇子身边会有大好前程,可现在却只能陪着呆傻的胶东王,素波感觉到他的无奈,“你是不是很后悔被选为胶东王的陪读?”
“当年文帝迁贾谊为爱子梁王之太傅,本是看重他的才学,希望他能教导梁王,不料梁怀王却坠马而卒,使得贾谊忧郁而死,我恐怕也会是这种命运吧。”说着连连叹气。
许衍给素波的印象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但是玉再温润,也是内蕴着光华的,而这光华就是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她也曾听许衍向她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无疑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但是今天,许衍很是不同,人没了过去的精神,双眼也带了淡淡的愁绪,就像那玉失去了光华似的。
素波很理解许衍,其实他正是自己的同龄人,孤身一人在相府,比前世自己刚上大学时还要孤单可怜呢。当时自己有什么事,还可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但是他的心事只得藏着,现在把自己当成亲人了,才会多说一些,便安慰道:“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的,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是。”
自己虽然也不大,但毕竟过特殊的经历,内心就会更成熟些,也真觉得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许衍见素波只一味地关切安慰,自是感动,又赶紧道:“你放心,胶东王虽然呆傻,可陆相能让我知道了胶东王的秘密,自然是看中我的。”
素波前世一直是单纯的学生,这一世也不过与徐叔父这样老实厚道的人在一起,哪里见过阴谋鬼计?到了这时才后知后觉,懂得知道胶东王秘密的事是非常危险的事,便急道:“万一哪一天秘密被揭发了,你可怎么办呢?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胶东王吧!”
许衍看到素波面露惧意,扬着一张俏脸,睁大眼睛,满是紧张之色,心里说不出的柔软,温言道:“别怕,胶东王毕竟是藩王,现在又不小了,陆相已经许我,只要将来胶东王平安就藩,就让我做胶东王的长史。”
素波想了想才明白,皇上一定还不知道胶东王的问题,他一旦知道了,肯定不会封傻儿子为王,而爱护外孙的陆相就是想在大家面前为外孙制造出假像,好让他保住胶东王的地位。
藩王的长史,正是负责藩王一切事务的人,如果许衍做了胶东王的长史,自然能替胶东王处理藩地的事物,保护胶东王。自然,胶东王如此情况,许衍的地位也是极稳固的。
陆相果然很看重许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