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锦梓,推心置腹:“师兄锁了你,是师兄的不对。但是先头师兄对你所说的那些话并非诳你,碧玉宫的那位夕月公主,对你确实是情根独种。”大师兄压低声音:“碧玉宫背景了得,此事若成,对琼华山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于你本身,更是有莫大的好处。”
锦梓听说好处便感了兴趣:“什么好处?”
“那位公主,听说跟归墟神殿大有渊源,若与她结为连理,只怕进入神殿只日可待…可是位贤内助。”
听起来,大师兄是十分神往。
进入归墟神殿,这对那些个胸怀大志的妖来说,确实是一件足够令虎躯一震的大事。很可惜,对象是锦梓这样的一头妖生并无重大追求的妖,拿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野心都给狗吃了。
所以锦梓眯着眼,只懒洋洋道:“本座对神殿没有兴趣,如果那夕月公主长得美貌动人,温柔似水…那也是算了。”大王他不喜欢毛绒绒的母蜘蛛。
大师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此事且再议。当下山中危机暗伏,凶险未知,师弟你可答应师兄要留下来,助师门渡过难关啊!”
锦梓:“看心情。”
大师兄:“…”
锦梓的看心情果然就是看心情,山中知晓魔物一事的弟子俱是暗暗紧张的模样。只有他没事人一般,该干嘛,还干嘛。
他离山日久,此次又回得遮遮掩掩,山中知晓他存在的弟子不多,此次打砸丹房事件倒是给他作了个开场白。山中修练无聊,此事很快就被传个了上下皆知。出乎意料竟给锦梓招来了一干脑残粉,莫名其妙的连带桃花运也旺了起来。
山下开始有女妖精关注山上多出了一位锦梓师兄,长得风流倜傥,俊美不凡,还敢砸大师兄的丹房,真的好帅。于是开始有人送手帕,送香囊,递小情诗,而跟在锦梓身边的貌美少女,则是一干男妖精重点关注的目标,以大师兄的那二头丹兽为甚。
丹兽发育迟缓,虽开了灵智,但五百年依旧不能成形,就这样呢,还学着人家泡妞,受到了锦梓的深深鄙视。
山魅精如今是个黑户,他寻思着该给她入个籍,但入个什么籍好呢?入个外山杂役的名额,留在他身边当个侍女倒也说得过。然而,想起山魅精这些日子的表现,锦梓难得大方了一回,给姽婳入了一个十分体面的身份——他的徒弟。
在此之前,锦梓还装模作样地问姽婳是想当他徒弟还是侍女。
“点头或摇头,不要咿咿嗯嗯。”锦梓一听那咿咿咿的声音就闷。
山魅精乖巧在坐在他的面前…一直点头。
问要给他当侍女呢?点头;还是给他当徒弟呢,还是点头。
于是锦梓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地下了结论:真是贪心,这山魅精既想当他侍女,又想当他徒弟。
当徒弟呢,师尊为大,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尊说向东,绝对不能向西,师尊说跪下,就不能站着。师尊不会喜欢不听话的徒弟。
当侍女呢,就是要服侍师尊沐浴,吃饭,穿衣,睡觉,做快活的事。
锦梓唇一勾:“你确定要服侍我沐浴,吃饭,穿衣,睡觉,做快活的事?”
山魅精很愚蠢地点着头。
锦梓“嗤”的就一声:“本座才不要一段木头。”
“…”
廊下原本打着嗑睡结果越听越精神的童儿无语问苍天。
这样调戏一个傻瓜,师叔你究竟是多饥不择食多无聊…
*********
既是自己决定要收的徒弟,仪式什么的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锦梓命童儿去取来一坛花雕,让姽婳一杯一杯地斟给他喝,酒喝完了,将她唤到跟前,囫囵地传了她一句心法。总之山魅精懂没懂他不知道,这徒儿他算是收下了。
锦梓并不是福月老祖的最后一个弟子,但自他之后,老东西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再收的弟子修练功课都是直接由大师兄指导的。锦梓的存在意义,其实跟关门弟子也差不离了。
是以,虽然说他现在自认跟师门的情份已经快淡出只鸟来了,老东西私底下也没少骂他忘恩负义,但他这身份摆着,他收的徒弟在山中的品阶,也没低到哪里去。
大师兄听说,便给姽婳送来了师门的身份玉牌,以及弟子服饰。
那服饰是入门弟子的,与普通弟子、巡山小妖以及山中杂役的均相同。此刻正要转入夏节,山下差不多已经是一副树木繁茂、鸟叫虫鸣的景象。山外山虽是四季并没有特别变化,但掌管花木的弟子总喜欢按照山外捣腾着山上,于是好似山上也有了春夏秋冬的变化;山中的裁衣弟子呢,也迎合这种喜好,定制了四季的衣物。
夏时这一套呢,女弟子是一套紫色的百花裥裙,远远看就是一团花团锦簇的翦影。姽婳换上了衣服居然在锦梓面前绕了个圈圈,把锦梓弄得一怔,心想这山魅精居然懂得卖弄风情了。蛇哥皱着眉还认真地点评了一下,觉得这个圈绕得太大,轻盈有之,灵动不足,表情还太雀跃,跟小狗在讨赏似的,风情基本为零,白瞎了那么好的脸与那么好的胸。
蛇哥表示看不上,但为示嘉许,还是抬了抬下巴,矜持地点了点头。
结果就见到了晚上,姽婳去找了世子,在世子面前,又转了好几个大圈圈。
世子整个眼睛都放光了,结结巴巴道:
“姽婳姑娘,这身衣服真、真适合你。”
情来礼往,所以姽婳高高兴兴地“咿咿~”了一声,意思是你的衣服也很适合你。
“穿起来很漂亮!”
“咿咿~”你穿起来也很漂亮!
“像、像一朵牡丹花!”
“咿咿~”你也像一朵牡丹花。
世子惊喜莫名:“姽婳姑娘,你的声音好像有所进化了!”
锦梓:“…”究竟进化在哪里啊?
他扶额,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两只傻货似乎是在…互相吹捧…
锦梓不知道,世子当时通过弟子的选核太不容易,在拿到山中弟子服饰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在姽婳面前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多圈,一直问姽婳好不好看。给姽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拿到衣服,也有样学样地绕起圈来了…
所以说么,一个好榜样,多么重要…
如今看到这一段——锦梓嘴角抽了抽,冲这点,似乎还没有傻到彻底。
只是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猫妖的魂煞明明已经被他驱除,锦梓分明记得,这山魅精一开始虽也只能发出极简单的句子,但是能正常发声是无误的。
这嗓音若是如此,便无法使用法咒,修行功法便打了个大的折扣不说,整天听她咿咿咿的,跟带着哑巴徒弟一样糟心啊!
锦梓最后决定将姽婳带着给山中的妖医看一看。
这山中的妖医是一只胡子稀疏的老山羊精,老山羊精独占了一座山谷,将自己的药庐建在一片紫藤木香花海之中,这个季节恰是花期,无疑便成为山下此时最好的风景了。
他听了锦梓的描述,翻了翻姽婳的眼白,又端详了姽婳半晌,伸出一根手指:“小妹妹,你看这是多少根手指?”
姽婳张口:“咿——”
老山羊精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呢?”他又伸出一根手指。
姽婳:“咿——”
老山羊精严肃脸:“不对,这是两根手指。”
锦梓:“…”这老货是在逗着他们玩呢。
他阴恻恻地扫了老山羊精一眼。老山羊精咳了一声,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把菱镜,翻转镜面,照向姽婳。
那菱镜镂刻着花纹古旧,镜面粗糙不平,照向姽婳却打出一束五彩棱光,老山羊精皱着眉数了数,示意让锦梓看:“这幻灵镜打出的光呢,就是这条山魅精的魂魄状态。大人你看,她的魂魄之力极弱,甚至还有一魂一魄少了一段。是以灵智不高,猫妖煞气冲撞了之后,丢失的嗓音一时便不能恢复。”
锦梓眉头纠结了一下:“如何解决?”
老山羊精捊着胡子微笑:“都是小问题。大人如果不急,再过个三五百年的,兴或就能变聪明了。”
三五百年…就山魅精这个灵智,她是否能依靠修练活上三五百年还是是个难说。
锦梓瞪了他一眼:“若是急呢?”
老山羊精道:“百果山有一种启灵果,常给她吃吃,或许有效。至于声音,多跟她说说话,自然就恢复了。”
百果山,启灵果,听起来似乎并不麻烦。至于多说说话么…嗯,也容易。
锦梓心中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选。当下遣了一名小妖前往桃岛,将小巴蛇叫了过来。
小巴蛇多日没有看到自家大王,吃吃喝喝又将自己吃圆了一圈,看到锦梓,一把眼泪鼻涕马上就喷了出来,十分狗腿地向自家大王倾诉思念之情。听说大王新近要住在琼华山了,好不容易从对于大王出身的震惊中脱离出来。看到姽婳,嘴巴又张得足吞下一个鸭蛋。
锦梓将陪山魅精说话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小巴蛇。
小巴蛇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山魅精。
“放心吧,她现在不咬人了。”
小巴蛇颤抖:“可是说说说说话,为什么…”
锦梓:“嗯,说话。”
姽婳:“咿咿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小巴蛇的那条神经粗得肆无忌惮。它听到那三声像水车轱辘转过半圈发出的咿、咿、咿声,果然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嗷,大王,这山魅精变哑巴啦?”
锦梓赏了他个响栗:“没哑,只不过要慢慢学说话。你若能教她说出咿咿咿之外的话,大王自然会赏。”
小巴蛇振奋:“嗷嗷,大王,我要你那个玉狴貅!”
“你想好要怎么教了?”
小巴蛇一拍胸脯:“鹦哥不也一开始只会嘎嘎叫!大王放心,看小的来!”
锦梓:“…”
小巴蛇信心十足地按照训练鹦哥的方法拟了一套计划,包括上午一个时辰的小卡片认字发声训练,下午一个时辰的朗诵声音刺激等。结果当天下午…
锦梓与山魅精这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状态基本都是一个走一个跟的情形。姽婳呢,那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每一天都眼光热烈热烈地盯着锦梓的脖子瞧。也亏得蛇头子的心理素质不同凡妖,居然这样都忍了下来。
他自那天晚上在紫竹林喂了山魅精一口之后,过了三天的时间又喂食了山魅精一口。当然,他严厉地表示这只是暂时的。姽婳早知道锦梓这块肉难啃,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么粗糙直接,锦梓收她为徒,教导她修行,她懵懵懂懂的不见得有什么敬畏之心。锦梓布施了那么一口,却让她有了种衣食父母的感觉,于是越发地讨好小心了。
她这时候还不懂得怎么跟人相处,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死缠烂打这一招。似乎是一直确定锦梓是在眼皮底下,才是放心的。于是两人相处便变成了这个情形,她听进去了锦梓让她修行的安排,但是无论锦梓怎么赶,她总能及时消失,下一刻,幽魂一样地出现在锦梓的周围…
这一套狗皮膏药功太过厉害,锦梓赶着赶着,也不赶了,总算这山魅精还没到无羞无臊地围观锦梓沐浴穿衣的地步。
这一日,姽婳依旧狗皮膏药地跟在锦梓身后,锦梓出入丹房,在内山的藏书阁中查阅东西,去了大师兄处,路上偶遇山上的玉狐仙子…仙子秋波暗送,小巴蛇这狗腿识趣,立即表示该带姽婳去学习了。
姽婳几乎是被半拉半拽才被带走的,走的时候还频频地回头…小巴蛇没瞧见姽婳最后一眼对窈窕的玉狐仙子输送去的凶光,只觉得这一步三回头的动作充诉着说不出的傻劲,对姽婳原先的满腔敬畏被磨砺得只剩下叹气:长这么漂亮,可惜是个傻子。
小巴蛇素来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这么一叹气,胆子也活泛了,胆子一活泛,悲剧就来了——
这一天,它的准备教材是念心经。姽婳显然对这个新课程不感什么兴趣,她的不感兴趣表现得很明显,小巴蛇才开了个头,她就歪过了头,注意力游离到不知名的东西上去了。
她转,小巴蛇也跟着转,圆圆的脑袋忠贞不二地出现在山魅精的面前。
姽婳转了几次,发现自己没能避开小巴蛇那张嘴巴,于是她也不转了,视线停留在小巴蛇的圆脸上,看着它两片嘴皮子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嗡嗡嗡…嗡嗡嗡…
她盯着盯着,表情渐渐变成了钻研,然后她手一伸,刚好就摸到了一把沙,她想也不想,就将那把沙往小巴蛇脸上那个最大的洞喂了进去…
嗷嗷嗷!救命啊!当天小巴蛇的惨叫差点震破琼华山的屋顶。
从此以后,哀怨的小巴蛇轻易不敢再靠近山魅精的十步之内…
小巴蛇初战告挫,受到了锦梓强烈的鄙视。
与此同时,锦梓感觉到振作师纲的必要性,所以他趁机对姽婳教育了一番。
“为什么拿砂子喂小巴蛇?”
姽婳显示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用手比了比,眼光飘啊飘啊,指向大殿中摆放的一组沙漏上。锦梓很奇妙地居然懂了。
锦梓俨然说:
“就算真的像。”小巴蛇惊恐地看着那个阔嘴漏斗。“那也不能拿砂子往里头喂。他的嘴巴不是真的漏斗。”
呜呜呜,小的对大王您忠心耿耿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啊!这口沙吃得真无辜,小巴蛇快哭了。
锦梓的表情很严肃:
“还记得我说过了什么?”
姽婳拿了案上放的戒尺傻傻就奉上了——她依然不晓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那副只通了一窍的脑袋记着锦梓上回用这个表情训话的时候手上就拿了这个玩意,于是她乖巧地将它奉到锦梓的手上。
然后,那把戒尺就很清脆在她的手心抽了一记。
她睁大了眼睛,表情诧异又不解。
“你既然拜入我的门下,就要谨守为徒的本份。今日小蛇巴替代我助你开声说话,你拿沙子喂了他,就是对师尊的不敬。罚你今晚跪在蒲团上,仔细悔过。”
那记手心抽得其实不疼,但姽婳还是知道了,原来那是体罚的工具。所以她当时乖乖地跪在蒲团上,随后却悄悄地找到那把戒尺,果断就将它丢了。
锦梓半夜睡觉醒来,发现该跪着的山魅精正盘在他床边的榻板上睡着,隔日又发现戒尺不见了,就知道,自己这振作师纲之路,还很漫长…
那口沙让嘴巴伶俐的小巴蛇不仅伤了喉,当时情急之下还咬伤了唇,这一来不仅嘴巴肿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只好哀怨地退居二线。
于是锦梓郁闷地发现,一切还得自己来。
他收了一名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徒弟这件事不可避免地就传了出去。锦梓干脆来一场集思广益,向门人征集怎么让山魅精开口的方法。这么一来,有献药献计的,方式五花八门。什么用发声玩具啦,用语言轰炸啦,什么唱山歌,念童谣,讲故事,甚至有建议用穿珠子,做女红,剪彩纸,玩过家家游戏来刺激姽婳说话的。当中提得最有深度的得数一位仁兄,他认为呢,山魅精之所以迟迟不会说话,那是因为她的舌头不够灵活,要多做吹、吸、及舌头运动如舔、伸等。这一项提议给锦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天回到内室,他不由自主就将山魅精左看看,右看看,眼光甚古怪。
姽婳在灯下翻着一本书,锦梓一看,是一本经络的注解图。里面一幅一幅的,都是运行基础功法的修行入门。这是锦梓在藏书阁翻找了好久,才搜寻出来的。
灯下美人静谧而美好,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异样的地方。
锦梓弹弹手指,使了个小法术,一滴水滴突然就出现在山魅精的唇边。然而山魅精可能是看书看得太投入。锦梓眼睁睁地看着那水滴自山魅精的唇边寂寞在滑下,再顺着山魅精优美的颈项,滑入高高的衣领里面。
锦梓不死心,再弹,这一回,那轻微的痒感终于引起了山魅精的注意。她不负期望地伸出粉润柔软的舌尖一扫,就这样消灭了那一滴水滴。
唔…看起来挺灵活啊…
锦梓莫名地看得心一热,然后,很恶寒地玩上瘾了…
弹、扫;弹、扫;弹、扫…
姽婳终于放下了书,摸了摸嘴,疑惑地四望:
“下、下雨了?”
那声音脱口而出,带了一点不自然与生涩。却成功地让锦梓差点在座案上摔下来。
这这这,山魅精能说话了?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对于一种生物而言,会不会说话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甭管东西多傻,语言与交流,能让其智商从人们的认知与评价里,不知不觉拉高一个层次。
锦梓如此激动,是因为那一刹那他有了种调戏傻子却当场被抓包的尴尬。但是他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大尾巴狼地咳了咳,换上了一脸严肃。
“方才你说什么?”
山魅精呆呆的,似乎刚刚那一句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如今要重复,却有点卡壳,酝酿了半天,才迟疑地说:“…下雨?”
锦梓语调微微上扬:“再说一遍。”
姽婳:“…下雨…”
锦梓严肃莫名:“你能说话了。”
姽婳带了一丝迷悯,呆呆地半天没什么反应,然后似乎感觉渐渐接上了轨,表情鲜活了起来。
“你需唤我什么?”
姽婳歪了歪头,用一种老实孩子特有的腔调唤了一声:“…锦梓。”
锦梓眉狠狠一皱,变戏法一样将他那把戒尺又摸了出来,斥道:“手伸出来。”
姽婳看着锦梓,犹豫了半天,才可怜兮兮地将她的手伸了出来,锦梓在她白嫩柔软的手心抽了一记。“记住了,从今往后,师尊为天。你该唤我师尊。现在再说一次,该唤什么?”
姽婳扁了扁嘴:“师尊。”
锦梓点了点头,道貌岸然的样子好像早先调戏女徒弟的人不是他一样…
姽婳来山上不久,但人缘好得出奇,这一开口说话,以大师兄丹房里的那两头丹兽为首的男妖精简直欢喜得普天同庆。一班男妖怪又是道贺又是邀请,连外山的淮南世子赵乾乾都托了童儿给姽婳送来了二条烤鱼——他一直以为姽婳爱吃。为姽婳新近不找他烤鱼了还失落了许久。
那烤鱼姽婳接过手就直接往锦梓那里孝敬了——这是关于烤鱼的另一个误会,姽婳则以为锦梓爱吃。
锦梓呢,只好丢了…
姽婳声音刚恢复,话说起来并不利索,一开始也只能从简单的话,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但有了声音的交流毕竟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在修练的功课上不再是哑交流,原本毫无起色的山魅精终于不再是毫无所接纳。
尽管…那资质差得让锦梓想要吐血就是。
而锦梓,很快地又发现了另一件令他吐血的事——山魅精不识字。于是,还得慢慢从头教!
某一日,还是禾雀花架下。
“上古圣人作汤液醪醴,为而不用何也?岐伯曰: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者,以为备耳!夫上古作汤液,故为而弗服也!”
锦梓念道:“醪,浊酒;醴,甜酒。所谓醪醴,乃甘浊的酒,古时仙人用以治病的酒。嗯,醪醴此二字难写,抄五十遍。”
凉风送爽,磨墨的变成了小巴蛇。
小巴蛇眼巴巴地看着山魅精优雅地执起笔,然后写一笔看一笔,一笔一划…笨拙地写起字。
那字居然写得端端正正,颇为娟秀,作为一个已经被打上了资质笨耻辱柱的初学者,已经大大超出了教导之人的期望。
锦梓检查了一下那张满满写了五十遍的“醪醴”的纸,没有错别字,满意地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方才抄写五十遍的醪醴二字,再默写一遍给我看看。”
姽婳欣然地执起笔,在白色的宣纸上起了一横,然后缓缓顿住了。
她先是寻思,接着苦恼,最后,优美的眉尖紧紧打了个结。
姽婳:…
锦梓:“忘了?”
姽婳:“…好像忘了。”
小巴蛇:“…”
锦梓:“…”
再一日。
锦梓念道:“甲、由、申。甲,天干第一位;由,所谓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树木生新枝,是曰萌生;申,明白也。甲由申,好比一个人睡觉盖了一张被子,盖住上面露下面,盖住下面露上面,盖住中间露两头说明被子做小了。”
“此三字接近,拿与你仔细辨认,默念十次。”
一柱香后。
“盖住上面露下面的是什么字?”
姽婳:“…”
“盖住下面露上面的…?”
姽婳:“呃。”
小巴蛇:“…”
锦梓:“…”
锦梓并不觉得自己的教学内容有什么问题,只是益发觉得这山魅精的资质真的差得让人欲哭无泪啊!后边,还是偶来前来串门的大师兄一语惊醒梦中人:“师弟,你这是教什么呀?师侄她连百家姓都没学过吧?学这个能懂?”
颤抖,对的,为什么他明知山魅精笨,不先教她学学百家姓。
大师兄再惊梦中人:“山中有学堂,为什么不直接送她去那边学呀?”
锦梓:“…”
对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