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他尾巴都肿了还不够么?
锦梓当下就吼了起来:“蠢货,用法器!”
姽婳很听话,丢了石头,摸出法器,一张符祭了过去。一阵忙碌之后,她才有时间喘了口气,说道:“阿梓,方才是最后一张符。”
锦梓:“…”
所以我才用石头去砸的。这句话姽婳并没有说出来,她是用表情这么说的。但是锦梓看懂了,所以他继续:“…”
山魅精的表情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那是锦梓在很久很久之后才体会出来的。某天锦梓闲得蛋疼地突然回忆起了今日的情形,他前前后后地联想起了当时的语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他之前还骂了山魅精一句“蠢货”,突然如得神助地彻底融会贯通理解了姽婳表情里的全部意思。
我不是蠢货。
他当时就:“…”
虽然是最后一道符,所幸准头砸得不差。仿如曜日照耀的光芒一接触到那个骷髅头,那骷髅头就发出如同烧灼一般的哔剥声,凝聚在上方的噬心魔一阵翻滚惨嚎,锦梓眼中的厉色一闪,化掌为刃,将自己的整一条手臂斩落下来。紧接着一个掌心雷,将那骷髅头一下子被击开了出去,那骷髅原就连着两股魔链,这么一扯动,缠绕在锦梓身上的魔链便哗啦啦地绞紧起来,锦梓一个蛇行,滑出了那魔链的紧锢。
他一下地,踉踉跄跄连退了几步才稳住,一把抓住姽婳的手臂:“走!”
姽婳惊奇地看着锦梓斩落的那一边手臂凝气聚形,又重新长出一条出来。
两人挽了手,朝着虚空就是一阵狂遁,那些魔物来追,被锦梓一道道掌心雷劈散。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锦梓骤然往下停落,两人狼狈地摔落在一片枯死的藤蔓之间。锦梓随之一摆蛇尾,将那藤蔓卷作一堆,强撑着引诀打出体内的凤凰真火,点燃那一堆枯藤。
真火一起,四周的魔物秽气犹如遇到什么可怕物事一样,纷纷四散躲避。
锦梓道:“我的法力只能维持片刻时间,那魔头方才受创,恐怕很快便会追来。这真火只能对付一般魔物,待要对付那个魔头,恐怕还有依仗你那个法器。”
锦梓说着,示意姽婳将那法器拿了出来。
他先前虽看到姽婳使用,但紧急之间并未多加注意,此时一看到姽婳拿出的法器,他不由一怔。左右上下翻看了一下,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罩子内留着的,属于小巴蛇独有的,食指长中指短的脏手印。
这是那个同命钟!只是这东西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这件法器是谁给你的?”
姽婳乖乖回答。
“是大师兄。”
“里面还有二个字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姽婳:“大师兄擦掉了。”
锦梓一瞬间的表情简直精彩。
这说明什么呢?同命钟里面的同命二字,其实依靠法罩之内分布复杂的符咒汇集而成的一个符阵。它的灵力未竭之时,是无法除去的。如今那二字已除,只说明这个同命钟之内的那个符阵,原本就是失效的。这个钟,原本就只剩下一点净魂之力。
既然失效,那么他与这山魅精同命云云,便是子虚乌有的事了。
想想他这一阵子,都做了哪些蠢事?
因为这山魅精上琼华山,结果就被羁留在了那里;为了这山魅精上百果山,倒霉催的差点连命也丢掉在这里。忍气吞声,连蒙带骗的还给这山魅精吃了好几口!还要教她修行!锦梓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他一瞬间简直要捶心捶肺、仰天长啸,只是他的激动还未持续片刻,蓦地见一旁的虚空处黑气翻涌,群魔乱嚎,却是那噬心魔已经追过来了。
锦梓想连招呼也没有打,返身便走。
虚空之中只听到山魅精怯怯地唤了一声“阿梓”。
他们本来就先行一步,然而,地坛之中魔气浓厚,本就是魔族的福地,噬心魔身上的创伤比锦梓预想的恢复得更快。况且锦梓身上伤势不轻,修为又在魔气之中大大的折损,片刻的工夫,那噬心魔居然追到了。
身后一片鬼嚎之声,锦梓猛一回头,就看到身后除了不依不饶跟了上来的山魅精之外,不远处,噬心魔附身的那个骷髅头闪动着魔火,几个眨眼间就可以追上来了。
锦梓面上阴狠之色一闪,想也不想,一拳拍在姽婳肩上,将她推向紧跟而来骷髅头魔口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俺赌一车黄瓜,阿梓这小傲娇加大混蛋肯定会回头!
第 19 章
“篷”的一声,那是魔火乍然接触精纯的阴魄之力,燃烧的声音。
锦梓听到山魅精在后面痛呼的声音,随之是猛烈的挣扎。
精纯的阴魄之体对魔物来说有多美味?锦梓甚至能想象那噬心魔会如何欣喜若狂地叨住这块食物,牢牢地不松口。然后拆骨入腹,蚕食得一干二净。
他听到山魅精在后方凄惨的喊声。
“阿梓、阿梓!”
嗯,这干他什么事呢?
“阿梓、阿梓…”
干他什么事呢?这山魅精根本就是一个麻烦,也压根不是他的责任!之前的帐,就算他大王大度,一笔勾消好了!葬身魔口,只能怪你时运不济,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经地义。
从这里出去,彻底重获自由。
锦梓已经能看到自地坛口折射而下的,微弱的光亮。
只消再一个发力,趁着那魔物吞噬山魅精一身精魄的时间无法分神,正是天赐良机。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先前遗落在出口附近的那根蛇鞭。
他的手已经按上了蛇鞭的握柄,魔气翻涌,明明距离已经足够远,后头的动静还是不消停。
他听到山魅精微弱下去的声音:
“阿梓、阿梓,师父…”
“师父、师父…”
锦梓一咬牙,抽出那根被卡得死紧的蛇鞭,像是跟谁生气一样,重重地挥落了一鞭。他挥完,一摸身上,囊袋之间一开始为此行所准备的各种增益丹药早给他用了个干净,此时将袋口翻了个底朝天,竟然便只剩下之前抢来的那一枚百灵丹,锦梓抖出那丹药,此刻也不管那丹药对他一身重伤有用无用,一张口便将它吞下,也不待运转调息,他随即就掉转了头,朝着那魔气深重之处飞遁了回去。
锦梓没有注意,他的身上骤然之间像是开启了一个黑洞,四周的魔气旋涡一般被吸入那个黑洞之中。
他只是感觉身上突然地似乎力量增加了许多,来不及讶异,已经赶到那噬心魔的面前。
重重的魔链绞紧如蛛网一般,山魅精被绞在那网的中央,此刻那噬心魔已经释放出二只骷髅头,分别咬在她的双肩之上。
骷髅双眼散出黑色的毒液,已经即将弥漫住姽婳的全身。
她倒是硬气,明明身体被牢牢锁住,再无挣扎可能,她却一直曲着手臂用力扳着一边肩上的骷髅头,倘若她一身乃血肉之躯,此刻恐怕早就鲜血淋漓。
她的神智已然不甚清楚,看到锦梓,顿时眼圈一红。
锦梓抿着唇,便无二话,一鞭夹着海啸般的声音,向那骷髅卷去。
噬心魔在这坛底并无实体,有也只是一缕本命元神驱动着魔气。那骷髅头正是他凝聚元神之在,他在地坛之外虽勉力方能和锦梓一战,但到了坛底魔气大涨,锦梓修为受损,加之认定对方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对这来势看似凶狠的一鞭便更不畏惧了。是以不避不闪,事后证明,噬心魔这一回估计失算,错得相当离谱。
那一鞭下去,连锦梓也吃惊有那么大的威力。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之后,响起噬心魔惊怒交加的声音:“怎么可能!你吃了那百灵丹!”
锦梓此刻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不由得停下,他摊开自己的手心,就看到掌心之中似乎也裂开了一个黑洞,周围魔气旋涡一般大量被吸呐了进去。随着魔气的吸纳,身上所受的伤也在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好转。他心下微沉,脸上却不动声色:
“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哈哈,天意啊天意,锦蛇,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百灵丹有何作用?”
锦梓阴下脸:“直接说。”
噬心魔笑得特别欢实:“本座不会跟你绕圈子的。你既是为这百灵丹而来,想必也知道这百灵丹乃是开启灵根之物。里面也有增益之物,你受伤之下吃下这枚丹药,原是没错。只是你可能没有想到,开启灵根,魔性也是灵根的一种!”
锦梓冷冷说道:“听你鬼扯。我修行的是天地正道,根基稳固,怎么可能因为一颗丹药就开启了魔根?”
噬心魔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你修行的的确是所谓的正道之法,可惜在这黑水坛下耗时日久,清气已蚀,此消彼长,魔气早就侵蚀入你的体内,这地坛之下的魔气源源不绝,取之不尽,正是魔性的最佳滋长之地,你如今周身灵窍正在逐渐打开吸纳魔气,等魔气彻底贯体,也便成魔了。”
“哈哈,你我既然很快便成同族,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你。你放心,本座会好好封住坛口,助你尽快成魔的。”
他说完,竟然就真的放开了姽婳,驱动魔力向坛口遁去。
锦梓也知道大事不妙,他如今身上数个灵窍开启,如果不及时封住,过不了多久,只怕当真就如同噬心魔所说,魔气彻底贯体成魔了。
局时他几乎能预想到随后无比悲惨的生活。
他可一点也不想过与神殿那班卫道士玩猫捉老鼠,躲躲闪闪的日子。
所以这地坛之下不能久留!
他念头数转,第一时间就理清了关键。是以此时也不恋战,抱住姽婳,便朝坛口的方向赶。
他受困多日,对这里面的地理方位也摸索了个大概。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看着坛口挡住去路的那个新封印的阵法,锦梓皱皱眉,将长鞭一蜷,盘成一个小小的平台,他将姽婳放上,自己也盘膝坐了上去,他一身精纯的内息在与噬心魔相抗的时候就几乎耗尽,此时也没办法调动哪怕一丝灵力去封印身上大开的灵窍。锦梓也不去理会,只摸出那只同命钟修改而来的法器,研究启动之法。
时光好似已经静止了下来,小小的平台悬浮在微光乍闪的涡流之上,魔气流沙一样蜿蜒向那中心处汇集,一身狼狈的青年与旁边依偎的少女,让这一瞬间定格。
锦梓正自入神,一只手蓦地抚上他的心口:“阿梓…你怎么了?”
是姽婳。
锦梓身体微微一僵,没去看她:“大师兄当时可曾告诉你这件法器的开启法子?”
姽婳话里带着懊丧:“大师兄说我记不住。”
锦梓冷笑:“是大师伯。早先不是还叫师父吗?怎么现在不叫了?”
姽婳缩了缩:“师父…”
“现在不再是了。”锦梓再冷笑:“我要跟你解除师徒关系。”
姽婳立即抱大腿:“师父…”
锦梓心烦意乱,也不晓得是跟谁生气,恶狠狠瞪向山魅精:“我推了你,怎么不生气?不记恨?”
姽婳畏惧地缩了缩。她毕竟入世太浅,太过单纯,有了喜欢和好感,但还没学会怎么去忌恨,只是有些委屈的情绪是短暂时间无法清除的,给锦梓这么一凶,立即眼泪汪汪:“明明是你推我,还来凶我!”
锦梓顿时哑口无言,抿抿唇,生硬地转头,继续研究开启法器之法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那封印禁制完全挡住了去路,锦梓尝试绕过封印反掣之力最强的几处地方,找出最簿弱的那个点尝试攻击,但显示他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锦梓思忖片刻,脸上狠色一晃而过。他结印作诀,重新唤出那缕衰弱了许多的凤凰真火。将那缕因接触魔气而变得有些淡蓝的火焰移至那法器罩内,五指点绕以法器为容器,封印成一个紧闭的空间。
法罩之内符阵自成至罡至阳的气场,再引以阳火炙烤,不消片刻,当小空间内再无法承纳更多阳火之气后,法器便会自爆,足够将这个地坛炸开一个裂口。
砰!一声巨响!
锦梓感觉自己面前似乎溅起了万点刺目光芒,那光芒投射在他的身上,仿若煎红的铁水浇了下来,烈火油煎。几乎与此同时,一个软软的身体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替他挡去了大片灼烫的光线。
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滋味,一个更大的热浪顶了过来,夹着坛下那些魔物的嚎啕惨叫声,灼人光线穿透滚滚魔烟,整片天地似乎都在地动山摇。锦梓只感觉自己的神智随着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晕沉,混乱之中只依照自己的本能将怀里的身体环住,拼尽自己一点余力,往头顶之处狂冲。
“不好!又有一个魔头破出禁制了!”这是他晕迷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那之后是一个似是非是的冗长经历。
那种感觉特别不好,一切都失去了掌控。锦梓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破麻袋,一个人扯着他在一条漫长看不到尽头的石路上拖行,他浑身骨骼被撞得仿似要散架了一般,忽而高,忽而低,颠来抛去,各种摔打滚撞。
这是谁?多大仇?这是要整死他!
锦梓脑中纷杂各种想法,一会是山魅精那张美丽的脸,她眼睛翻红,隐约带着妖异的血腥气。用一张毛骨悚然的眼光一直盯着他,越凑越近,最后贪婪地贴在他的颈边,白牙森然。
“阿梓,我饿了…”
那情形,一场比一场真实。
然后,他竟感觉自己渐渐好转了起来。
锦梓是被呛醒的,他一看四周,正处在一个滴滴答答的山洞之中。
外头阴濛濛的,山魅精就趴在不远处,正鼓成腮班吹着一个柴堆,只是那柴薪明显太湿,于是火没有点着,反倒鼓起一股浓烟。偏偏她还不懂得避开方向,那浓烟回呛,正好将她喷个对面,将她呛了个狼狈万分。
锦梓眼珠微动,忍不住哼了句“笨蛋”。姽婳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锦梓果然在她脸上看到几道十分可笑的猫印子。
“阿梓,你醒了!”
锦梓已经放弃去纠结这山魅精的称谓问题了。
他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如今周身空荡荡的,由于身上几个灵窍洞开,此刻身体就像被安了好几个漏斗。唯一的好事便是他之前吸纳的大批魔气此时竟好好呆在他的体内,并没有他预想到魔气乱窜的情况。这似乎并不合常理,但这个想法只是一晃而过,现下他最想了解的是他晕迷间这段时间的情形以及外面现在形势。
他没有忘记晕迷前关于魔头的那句惊呼,当时他从地坛之中急窜而出,身上缠绕滚滚魔气,他料想无差,那魔头指的自然是他。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出声惊呼的,瞧其装束,是琼华山的弟子。
姽婳不擅组织言辞,锦梓结合自己猜测的加以引导询问,倒给他大概问了个清楚,包括白皎以及轻萝二位前往百果山之事。按照锦梓的推测,这二人应是在山魅精前往地坛的同时也进行攻山了,攻山的结果,明显处于上风。这倒是帮了他一个忙,否则,如果在破开地坛的时候那噬心魔伺伏一旁,他们如今的结果犹未可知。
至于百果山上如今什么情形,那噬心魔下落如何,姽婳便一无所知了。
“山上弟子发现我身上带着魔气,自然就紧追不舍了。这么说,这两日便是你带着我,避开那些弟子的?”
姽婳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羞涩中带着毫无城府的纯净。锦梓自然也发现了山洞之内放着的那只树枝藤条扎成的粗陋拖架,再联想晕迷中感受到的像条破麻袋抛来跌去之事,也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出来了。他的眼睛眯了一眯,天性中的多疑不减反增。
他压低了声音:“阿婳,你这一路与白皎、轻萝二位尊者走来,觉得他们如何?”
姽婳想了想,她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们的争吵。事实上这两人一方沉静,另一人就算再浮躁,也不致争吵起来才是。但他们偏偏就是吵得起来了。姽婳说不出这种感觉,但是两个人除了有些聒噪之外,姽婳并没有感受到恶意——自然,以她对不感兴趣的事物的漠视程度,能感应出这个的话。所以她组织了一下,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阿梓,我觉得大师兄很好,他们是大师兄派遣过来的,路上还说要照顾我,都是不错的人。”
锦梓说:“那么你觉得山上弟子又如何呢?”
姽婳很自然就想到了世子以及小翠,于是又点点头:“他们都很好。”
锦梓微微一笑,话里带上了阴阴森森:“那么我呢?你为什么要带上我这么辛苦地逃走,而不直接交给那此弟子处理呢?他们同出宗门,又都是不错的人不是么?…弟子们说我是魔,你觉得我是什么?”
姽婳一愣,她毕竟在锦梓手下吃过好几次暗亏,不可能全无阴影。此刻再迟钝,也听出了锦梓话里试探的意思。在她心中,阿梓就是阿梓;至于为什么看到那班山门弟子追上来会选择负伤逃走,大概是因为他们眼中的敌意吧。虽然他们人都不错,但她还不足够信任他们。
她低头寻思,她不明白阿梓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很快她自作主张地将这归纳成生物天生的不安全感。就像她也很害怕锦梓会突然撇下她不管离开一样。
所以她脸上的笑容重新明朗了起来,郑重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阿梓就是阿梓。”
她说:“阿梓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把锦梓听得脸上青筋直蹦——这尼玛啊!他现在身上破了几个大洞,修为痪散,一身魔气,她准备永远不离开了,要直接将他玩死为止吗!
然而他居然只骂了一句“蠢货,谁要你跟!”
他说着挣扎着起身往外,见山魅精亦步亦随,极不耐烦:“我去查看个地势而以,不用跟来!”
片刻之后等他回来,就看到山魅精蜷缩在他原来的地方,已经沉沉睡去。
此时虽是夏时,但山洞内潮湿,入夜带着寒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那山魅精一脸的气色甚差,眼窝处长长的睫羽之下有着浓重的阴影,一身的血污与狼狈,显示她在这两日吃了多少苦头。
锦梓皱皱眉,重新出去寻了一些干燥的柴薪起了火,又勉强化了一个净水咒,帮她洗去脸上的污迹。
山间寂寂,他加好柴火,亦躺下闭眼休憇。不消片刻,山魅精便依偎了过来。锦梓眉皱得死紧,但总算没将她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锦梓累极,合着眼睛打了个盹,就那么片刻的工夫,居然给他做了个梦。
他看到他那老不死师傅向他走来,上回锦梓只跟他匆匆看过一眼,就这么一段时间不见,老头子的形象越发欠佳,明明穿个身崭新道袍,但胡子拉碴的,跟一山宗师的风采相去甚远。
他来到锦梓面前,居然玩起语重心长起来:
“昔已乘尊者洗莲成神,先是洗去一身凡髓,紧接抽二魂六魄为秽,仅余一魂一魄为善。大尊者去秽魂,余净根。其秽魂灭之不去,日久成精,是为魔;尊者成神,乃不知只余一魂一魄行走世间,乃是天道有缺,并非完人。这世间原是黑白相间,阴阳相补,神魔之间,谁为兄,谁为弟,是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方不灭,一方长存。”
锦梓听得脸色大变,他这是在做梦,还是老头居然入他的梦来了?
如果是前者,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后者,老头挑在这种时候跟他说这些神神叨叨,只有一个可能——
他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过去,“死老头,你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老头笑咪咪的:“蠢货~你觉得这样可以打中我?”
说完“喛哟”了一声,石头没打中,但退后的时候刚好有条小水沟,他踩进去了…
老头干脆坐了下来,取出一个小孩巴掌大的小酒瓶,滋滋滋地连喝了好几口:“别这么敏感嘛,难道为师是这么无聊的人?”
锦梓:“你就是。”
他嘿嘿直笑:“瞒不过你啊。就是一个小小的嗅魔符而以。如果你身上没有魔气,为师就不会在这里。说吧,方才为师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听进去了什么。”
锦梓身上疼,几个破洞怎么补还找不到头绪,原本极不耐烦,但他心念数动,知道老家伙决计不可能无缘无故大损灵力神游千里,来跟他闲扯些有的没有的。只不过对付这老头,顺着他的话容易给绕进去。
锦梓皮笑肉不笑的:“倒是听出了一些,师尊好像对神殿的意见极大。”
老头眼一瞪:“蠢货胡扯!”
锦梓:“已乘尊者自洗其身,分别取出净魂秽魂。净魂为神,秽魂成精为魔。也就是说,神魔原为一体,他们互为一体方是一个完整的已乘大尊者。然而一朝脱胎,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魔却洪荒之地的囚徒。师尊在为魔叫屈,并且,还影射神殿的那些大人们,原来只有一魂一魄,并非完整之人——你生气了,说明我说对了。”
说完,老头子的酒瓶也袭到。
锦梓法力全无,再说老头真心要打他,他从来就不可能避开。于是正正地给砸了一下,额头上肿了个大包,刺心的疼。这么一疼,居然让他从梦里疼醒了…最后的画面是老头诧异地追着他:“就走了?老子话还没说完哪!哎,蠢货等等等等,师尊来一趟不容易…”